「女儿啊!你可要争气一点。能够得到王的青睐,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爹,我知道。」白衣女子不耐烦的打断父亲的话。
「不是知道就算了。你要好好抓住王的喜好,博得王的欢心。王上任这三年,还没有立过一个后妃,如果你有幸成为王的第一位妃子,那我们郑家就飞黄腾达了。」
「这还用你说……」
「你说什么?」
「没啦!爹,我们快走吧!让大王等太久就糟了。」
「是是是。」虽然嘴上这么说,郑御医还是忍不住又对女儿耳提面命一番:「你要记住大王的喜好。我跟人打听过了,听说他喜欢穿白衣的女子,还有,打扮要朴素,不可以太华丽;还有,大王最讨厌茉莉花的香味。这些你可得要谨记在心。」
「爹,你都已经说过上百次了,女儿记得了。」
就在父女俩低声交谈中,两人来到轩辕王的寝宫之外。四周庄严的气氛,让他们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这位可是郑家小姐?」一名年长的宫女上前确认。
「是。」一反刚刚对爹说话时的不耐烦,女子端庄的行了个礼。打点好王上的近身侍女,也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呢!
「你随我来。」
「郑御医可以走了。」
「ㄜ……呵呵,说的也是,老朽该走了。」临行前,他还对女儿投以鼓励的一眼。
郑芙跟在宫女身后走进这座寝宫,沿途经过许多蜿蜒的回廊、小桥,雕梁画栋的华丽景致,让她心跳怦怦。
至今她仍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好运。王上竟然会看中了她,还要她今日立刻进宫。
谁都知道,大王一直没有锺情於任何一位女子。而见了一次面,就选定了人,这件事更是从没发生过。
她在窃喜的同时,也不禁开始对未来产生很大的期待。就像爹说的,一旦当上大王的妃子,那以后将可以享尽荣华富贵……
就在郑芙编织著美梦的时候,宫女带著她来到轩辕王的寝房门外。
「请进去吧。大王正等著。」
门口的侍卫推开了沉重、巨大的门,郑芙屏息。
那是一个好大的房间,地上铺著上等的玉石,还有几盏令屋内大放光明的巨大落地油灯。摆设简单,却都是用上等的质材打造出来的。以豪华的纱幔分隔成寝室与起居室两个空间,飘荡著一种孤独而严肃的气息。
男人从里面的寝室里缓步走出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因他的出现而来,偌大的空间好像也因此变窄了。
不是第一次看到圣颜,但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的紧张发抖。不光是因为有关他善变、易怒、残暴的种种传言,而是他本人所散发出来的强大存在感。
连一丝表情都吝於给予的脸孔、一双冷到极点的狭长俊眸,还有终日紧抿著的薄唇,组合成这个令人畏惧的男子。没有人能看透他的思绪、参透他的喜恶,甚至是知道他下一秒会有怎样的举动。
带她进来的宫女恭谨的福了福身,就无言的转身离去。走出门外的时候,侍卫们关上了房门。
郑芙紧张的舔了舔唇,试著对大王露出一抹挑逗而妩媚的微笑,哪知道换来的却是他冰冷的瞪视。她心中一凛,害怕的直抖颤。
「大……大王……奴婢--」
「闭嘴!」他低沉的吼。「不要说话、不要动!」
她立刻直挺挺的站著,不敢动弹。
轩辕弃盯著她的脸看,看了好久好久。
可是她感觉到他不真的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在看著另一个人……
郑芙放胆瞄了一眼轩辕弃。发现他的眼中出现某种情绪,这对他而言是很罕见的。那眼神--幽远而深长、既孤单又悲哀……
惊异於自己的发现,郑芙屏息,更是动也不敢动。
「过来!」
冷冷的丢下这句话,轩辕弃转身走进内室。
郑芙一愣,急急忙忙追上去。只见他上了床,并示意她过去。
她心下一喜,想到可以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忘了刚刚所感觉到的一点不安,跟著爬上他的床。
一只强壮而肌肉纠结的手臂,悍然抱住她的身子,强烈的男人气息向她袭来。
被这样健壮的男子突然抱住,她的全身顿时酥软了,一颗心也怦怦跳个不停。
许久,他只是抱住她,不动。
她屏息等待著接下来的……可是,又过了好久,还是什么都没有。郑芙有些把持不住体内的热潮。
「大王……」她软嫩的低唤,挑逗的小手轻轻搭在他粗壮的肩颈上,媚眼如丝。
她对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每当她用这种语气跟男人说话的时候,每个男人都会恨不得立刻扑倒她。
可是轩辕弃的反应却是身体一僵,像是突然醒过来,一张可怕的脸孔恐怖的狰狞著。
「滚!」他陡地大吼,甩开她的身子,郑芙就像只破布袋般的被踹下床。
「大……大王?」她慌乱的看著他,不知道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个样子。
「滚!立刻滚出去!」
好可怕!
那双眼睛里突然涌现的强烈怒意,让郑芙吓得脸色发白,频频颤抖。她根本不敢再久留,连忙连滚带爬的冲出寝宫。
轩辕弃独自站在宽广而奢华的房子里。突然间,他仰头狂吼。
皇宫里的宫女与侍卫都听到了如野兽般狂烈的怒吼声,可是没有一个人胆敢进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她」。
虽然那天看到她,觉得她跟「她」有一丁点相似,可是她不是「她」。「她」不会用那种声音对男人说话。
虽然刚刚那女人比呆头呆脑的「她」,美了不知有多少倍,而且又有风情,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对她有反应,反而觉得恶心反胃。
他以为找到一个跟「她」相似的女人,让她穿上跟「她」一样的白衣服,他就可以抱著她,一夜好眠,不再作恶梦、不再因为寒冷而一夜醒来好多次。
可是他现在才知道,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
「该死!」
轩辕弃气得把寝宫里所有的东西部砸烂。
「该死!该死!该死!」他不断的狂吼。
如果连一个这么像「她」的女人,都不能取代「她」,那他以后还怎么能够安稳的入睡?难道他就永远破除不了,这个像遭诅咒一样的命运?
他狂躁的抓住自己的头,冲出这一室的混乱。
他不断地在宫殿与宫殿之间狂奔,他穿过无数华丽的长廊、小桥……没有人敢拦住他、没有人敢上前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他是这座广大宫殿的主人……
等他回过神来,轩辕弃发现自己来到皇宫最角落的一座宫殿。
这里没有人住,看守的侍卫人数却和御书房的人数一样多。
他不准任何人进入这座宫殿,所以没有人知道这座宫殿里,究竟藏著什么。只知道大王每隔几个月会来一次,而且每次必定会在这里过夜。
「恭迎大王圣驾!」侍卫们跪了下来。
轩辕弃谁也没理,直直走进那扇门内。
这里像皇宫的其他地方一样金碧辉煌、奢华,却有一个跟周遭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是一床用好几块破布做成的棉被。它被整整齐齐的摺叠好,放在偌大的红花梨床上。
像以往一样,他爬上那张床,将那床棉被紧紧抱在怀中……鼻翼间传来熟悉但日渐微弱的茉莉花香味……
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而悲切。那是从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展露的表情……
没有人知道,这个人人畏惧、拥有全天下最大权势的男人,竟只有在这里,才能好好的……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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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弃在固定的时间醒来,睁开眼睛,看清楚了自己身处的地方,他沉下脸。
捏紧了拳头,他厌恶的丢开了身上的被子。
他又再次跑来这个地方了。这个认知让他气愤不已。
「可恶的女人!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他一向不允许自己得「依靠」某种东西,也不允许自己沉溺在某种事物里。
可是他却得依靠一床如同破布般的被子,才能入睡。
这点要是被他的属下,或是那些虎视眈眈,时刻注意他的弱点的政敌看见了,那将会怎样?
他眼里寒意大盛,两手抓住被子,就要把它扯碎。
扯烂它吧!就如他曾经做过的,斩断一切让他变得软弱的源头,他就不再有任何弱点。
想到这里,他双手一运劲,立刻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停了下来。
眯起眼,瞪视手中的「破布」,额上的青筋隐隐抽搐著。
他怒吼一声,骤然甩下那床被子,忿忿离去。
轩辕弃大步走回自己的寝宫。他脸上又恢复冷酷平静的表情、他又是那个人人畏惧的霸王。
方才的狂乱,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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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王万岁。」
「吾王万岁。」
他经过每一个地方,所有的人都立刻跪了下来。
看著那一顶顶的帽冠,他突然发现--他似乎已经很久没钉看到人的「脸」了。
每个人都怕他,都不敢抬头面对他。戒慎恐惧--是他唯一熟悉的表情。
「一旦有了权势,就有了财富、有了高高在上的地位,可以操纵别人的生死、可以让所有人都怕你。」
「让别人怕你?为什么你会想要人家怕你呢?」
「要是人人都怕你,那你不是很孤单、很寂寞,而且还交不到朋友?」
他苦涩的扭曲著嘴角。这些对话在此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不知怎地,让他的心隐隐刺痛。
曾经,有过一双眼睛澄澈、透明……永远那样爱恋的看著他……
是他亲手将之毁去。毁去……就再也找不回来……
后悔吗?
不!他轩辕弃从不后悔。
他告诉自己,然后顽强的抿紧唇。
最近自己是怎么回事?老是想起那些没有用的往事。
轩辕弃的心情极度恶劣。今天他无心处理国事,於是遣退了众人,一个人走向与平日相反的方向。
御花园里人烟稀少,正适合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的心情。
想起自他住进王宫以来,还没有在御花园逛过……因为他根本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更没有时间。
几个轻纵,他登上一棵老树的枝干。隐身在茂密的树叶间,他可以绝对的安静、绝对的孤独。
过了一会儿,突然从树下传来两个侍卫的交谈声。
轩辕弃皱眉。在他的管辖之内,居然有瞻敢偷懒的家伙?!
他正想一跃而下,给他们一个教训--
「圣女……」
陡然听到这两个字,他顿了一下。也就是这么一个停顿,他听到了接下来的谈话内容--
「老李啊!桃花源村好像挺神秘的。你是从那里来的,能不能说说你们村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其实和现在都差不多罗!自从归降轩辕王朝以后,村子跟外面的道路也通了,居民们跟外界也有往来,渐渐就都跟外面一样了。
你瞧,我也跟你一样在宫里当差,其实真的没什么不一样。」
「是吗?对了,听说你们不是有那个什么圣女?」
「唉,圣女她……她已经过世了……」
「圣女不是世袭的吗?过世了没有下一任的接班人吗?」
「有是有。可惜年纪还小,法力也没有上一任的圣女那样强。」
「圣女的法力?嘿,听起来很有趣。到底圣女有什么特殊的法力啊?让你们村里的人都这么信服她。」
「圣女会医术、能趋魔、能通灵,随著年龄增长,法力会更强。」
「这么厉害?」
「不只呢,圣女还有一项特殊的异能--」
「什么异能?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就是啊--圣女可以『知人心』,她能够读出人的心思,还能够看见那人的过去跟未来。
现在你知道我们村里的人,为什么都很善良了吧?因为你根本不能做坏事,而且连想也不能想。因为只要你一动念,圣女就可以感应到了。」
轩辕弃听到这里,全身有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淋下……
他不知道树下的那两人何时离去,因为他早已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世界像是在他眼前裂开了一个大洞……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她一直知道……
那么--
他猛地一震,脸上血色尽失,只觉得喉咙乾涩不已。
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为他灌血?她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喝下那含有剧毒的茶?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脑海中此时掠过纷乱的思绪--
他想起来了,她在那十天里,拚了命的帮人看病、教导小蝶;他想起来了,她有好几个晚上熬夜缝制那床破被子;他想起来了,她异常的沉默和哀伤;他想起来了--
最后一夜,她看著茶水,恬静的笑了……
那夜,她说,她想一个入睡,是早就知道自己将会……
所有的画面就像一条条丝线,交织成一张绵密的网,全都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
轩辕弃抓住自己的头发,他的双眼暴凸,狂吼出胸口的剧痛--
「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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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平常的轩辕王很可怕,现在的轩辕王简直就是地狱来的恶鬼。
他的眉心从来没有放松过,他的脸上永远带著狰狞的怒气,他让每个接近他的人,都感觉到一股森凉的寒意。
然后是今天一早的这项圣令--
率兵前往桃花源村。
为什么?桃花源村不是在三年前就归降了吗?每个人都有这个疑问,可是没有人敢问。
久未征战的黑衫军,还是训练有素的立刻集结,在主帅轩辕王本人的指挥下,往桃花源村前进。不到一日的时间,大军就来到了村外。
闻讯而来的桃花源村民,全都聚集在村子口,等待轩辕王的到来。
「吾王万岁!」整个村的人都到齐了,宏亮的声音盖过大军的马蹄声。
几乎同时,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低垂著头。
他们害怕极了,不知道是哪里惹祸了,让大王这样的生气。更怕的是,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何种劫难……
「大王,草民是桃花源村的村长。不知道桃花源村的村民做错了什么事?如果有哪里冒犯了大王,草民愿以自己的性命让大王息怒。」
坐在高大骏马上的轩辕弃听到了村长的话,扭曲了嘴角,嘲弄道:
「你们桃花源村的人倒是很喜欢搞什么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戏码是吗?你一条烂命有什么用?你认为值多少钱?」
村长的背脊不停地冒出冷汗。
「草民知道自己的贱命不值钱,只是希望大王不要伤害无辜的村民。求求您!」
老迈的村长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不一会儿,额上已经被血染红了。
轩辕弃烦躁的怒吼:「够了!把他给我拖起来!」
轩辕弃一声令下,立刻有两个士兵一人抓住村长的一边臂膀,把他拉起来。
「我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轩辕弃冷声道。「你们可以不用演那种烂戏给我看。」
那么……这次大王来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敢问出口,但每双眼睛里都浮现这样的疑问。
「圣女的坟在哪里?」他的话语透著可怕的冷冽。
「大王您是要--」
「我要做什么?」俊美的脸孔因强烈的恨意而扭曲狰狞,疯狂的眸子释出嗜血的狂暴,他笑了,笑得令在场的人都寒毛直竖。
「我要鞭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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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绝不允许!」
「不能让你们碰圣女一根寒毛!」
「不许对圣女无礼!」
原本温驯的村民鼓噪起来。为了自己,他们可以卑躬屈膝;为了圣女,他们却可以拚命。
「把乱民统统抓起来!」
轩辕弃一下令,黑衫军展开行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制住场面。村民被禁锢在黑衫军围出的人墙之外。
轩辕弃带著一队约十人的士兵,策马来到小木屋外的土堆前。
「给我挖!」
带著锄头的士兵立刻展开动作,不敢有任何迟疑。
很快的,一坏坏的黄土被铲起……
「不--不要伤害圣女!」
「暴君!魔鬼!你会遭天谴的!」
外围的村民不停叫嚣著,好像每个都不要命了似的。
他们有一句话说对了。轩辕弃苦涩的承认--他是遭到天谴了。
而这都要怪那个躺在这块土地下的女人。
她怎么敢这么对待他?!
克服起初的震惊、漫天倒海的伤痛,他的情绪转换成最浓烈的愤怒。
该死的女人!她以为她这么做,他就会感谢她吗?她好狠!这么一来,他永远都忘不了她了。
她为什么要喝下那毒药?她为什么要救他?为何什么好处也没有,却牺牲自己的身体,帮他灌血?
这些疑问已经无法得到答案--因为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他再也没有办法得到这些答案。而这些疑问终将变成他胸口永远的伤口,每一个呼吸,都会碰触到痛处。
所以,他恨她!他好恨她!恨她竟然对他做了这种事!恨得想把她碎尸万段--
「挖到了!」
已经扒开的上堆,露出一个简单的木棺材。
轩辕弃盯著它,捏紧了拳头……
「打开!」
「是,大王。」
几个人用工具慢慢把棺木撬开。棺盖被往上抬,一点点的露出棺里面的情景--
先发出抽气声的是几个开棺的士兵。
「什么事?」轩辕弃也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启……启禀大王……」为首的士兵刷白了脸。
「棺材里面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