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do you want to marry me?”
大雨滂沱,雷声隆隆,男主角大声质问女主角。他都已经如她所愿地签字同意离婚,为什么又回头来找他?
女主角身披白纱,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原本打算下嫁纽约市长之子,却在最后一秒打退堂鼓,跑来麦田寻找青梅竹马的男主角。
“Because I want to kiss you at anytime.”
袁若凡看得目不转睛,心中涨满了感动,手中吉拿棒早就凉掉了,她才咬一口就忘记它的存在。
萧君严接过吉拿棒,不吃也是浪费,干脆由他代劳,虽然他的肚子已经被爆米花塞得鼓鼓的,就快撑裂了。
男女主角拥吻复合,电影情节也走到尾声,萧君严速度控制得刚刚好,当屏幕浮现THE END,他也舔完最后一粒糖屑。
走出电影院,放眼望去黑压压全是人头,袁若凡还沉醉在电影情节中,一脸很感动的样子。
“好好看,超浪漫的。”
萧君严不想扫兴,违心之论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昨天,袁若凡陪他看惊悚片<红龙>,约好今天换他陪她看<美丽翘家人>,只是交换条件,他一向对爱情喜剧敬而远之,遑论喜欢。
“你怎么脸臭臭的?很难看吗?”
萧君严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再把手放到鼻端闻嗅,摇了摇头。
“乱讲,我的脸一点味道都没有,哪里臭了?”
袁若凡被他逗得笑个不停,挽着他的手臂继续毫无目的地闲逛,心中盈满了幸福感受。
从前,每当情绪低落时,她也常常出门压马路,不论周遭人潮再怎么拥挤,她的内心仍然感到孤独空虚。
而今,即使是长夜暗巷,她都不再害怕,因为身边有他。
一个人是一条线,两个人却是一个圆。
“少耍宝!你觉得不好看吗?那下次看别的好了。”
男生通常不喜欢看轻轻软软的爱情浪漫喜剧,一定要血流成河断臂乱飞,他们才会大呼过瘾。
“其实还好,只要编剧不要那么老掉牙,就更有可看性。为什么女主角一定要等到举行婚礼才发现自己还爱着另一个人?要是律师没在最后关头赶到,告诉她离婚文件双方没签名不算数的话,那她是不是就嫁给市长的儿子,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离婚?回到男主角的怀抱?”
同样的逃婚手法已经用到烂了,编剧大爷不见新意,老是喂观众同样的情节,电影票还卖得理直气壮!
藐视人嘛!他要去消费者文教基金会抗议。
“观察力不赖,想改行去当影评人吗?”
袁若凡只注意到帅帅的男主角和男配角深情款款,任由女主角再怎么胡作非为都照单全收,感觉好窝心。
她也好想这么被疼被宠,偶尔被当成无行为能力人照看,什么都有人替她打点得好好的,也是一种幸福!
“叫我去当评论家?下辈子都不干。”
萧君严撇撇嘴角,他对以批评别人为生的家伙相当感冒。
“套句男配角的台词,评论家连自己都要批评一番,他们看谁都不顺眼,同样的道理,谁看他们都很厌恶。”
袁若凡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萧君严就是这样,总是自己做主,不改变别人,也不容别人改变他。
连她想纠正小妞爱刷名牌的坏习惯,都被他训了一顿。
萧君严又想了想,似乎觉得自己态度过分严苛,持平而论,这场电影也不全然一无是处。
“你觉不觉得男女主角的情况跟我们蛮像的?”
青梅竹马一双两好,追求真爱的过程却波折重重,尤其是钝感女主角看起来好眼熟,跟大妞几乎是一个瓶子养出来的。
袁若凡脸蛋飞红,嚷道:“哪里像了?我可没在猫尾巴上绑炸药,也没有十八岁就……就……让男主角拐上床。”
她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女主角七早八早跟男主角发生亲密关系,她到现在都没让萧君严越雷池一步,顶多只是抱抱亲亲而已。
“大妞,你比我还色,我没想到那一层。”萧君严爱怜地捏捏她小巧的鼻尖,故意取笑她道:“我只是佩服男主角十岁就夺走女主角的初吻,不像我奋战了二十几年才得手,是因为中西国情不同?还是意谓我很逊?”
“电影比较夸张啦,就算是外国小孩,十岁就会亲女生的也很少。你十岁的时候只想要灌蟋蚌,哪想到亲女生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想过?我只是没告诉你而已。”
“你!”
萧君严先一步将她蠢蠢欲动的拳头包在大掌内,免得粉掌往他身上招呼,痛是不会痛,怕她白费力气就是了。
袁若凡气呼呼地瞪他,有口难言。
最近她骂他混账王八蛋的次数急遽减少,毕竟他们是情侣,他混账的话,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是算了。
没关系,不骂人也多的是方法对付萧君严。
只要她不让他碰,对他而言就是极大的惩罚,他自然会乖乖认错,只求再牵她的手。百试不爽,这招最好用了。
袁若凡试着抽回手,萧君严不依,硬是将她的小手圈禁在大掌中。
袁若凡连试几次都失败,也没多生气,就随便他了。
“男人真命苦,我本以为自己是最苦命的那一个,爱上钝感皇后,没想到有人比我还可怜。”
“谁是钝感皇后?”声音冷得足以把水冻成冰。
“不是你,你顶多是皇妃而已。那个女主角比你还夸张。”
袁若凡替自己、也替女主角叫屈:“分明是那男的不会表达,才不是女方钝感呢!”
就像他!别扭的家伙!
喜欢她就明明白白说嘛,闷在心里不讲,只会搞一堆有的没的小动作,徒然造成误会,毫无建树可言。
“分明是女主角迟钝,要不是爱惨了对方,谁会把二十年前小猫炸银行的细节记得清清楚楚?男的很爱她,她都没发现。”
被他这么一说,袁若凡忽然想起,萧君严也把小时候的事记得很清楚,连她替耿云青打领结这种芝麻小事都记得。
自己压根儿不记得耿云青这号人物,他长得是圆是扁完全没印象。国小同学她只记得他,到现在还有联络的也只剩他一个。
这么说他很早就爱上她喽?看似平常的举动,暗地却蕴藏浓烈的深情,怎么以前她就没发现呢?
袁若凡心头暖烘烘的,低垂着头微笑。
他骂她钝感,算客气了!
所以,他们也会像电影情节一样,有情人终成眷属喽?
诚心所愿!
☆ ☆ ☆
萧君严带着袁若凡转过街角,穿过小巷,来到一家甜品店。
“你饿了吧!刚刚的吉拿棒和爆米花你都没吃。”
“你知道我笨嘛!一心不能两用。”
萧君严找了张两人座圆桌,拉开椅子让女士坐下。
袁若凡微微一笑,他很有绅士风度。
不过,他一向会帮女士开车门,会让女士先下电梯,在公车上会让座给大腹便便的准妈妈,只是自己未曾留心。
钝感女王,她叫得一点都不冤。
“反正那些食物也不好吃,我好怀念以前的电影院,可以带三宝饭进去吃,现在只能买戏院卖的热狗堡,不好吃又贵。”
“别抱怨,它的音效比较好嘛!”袁若凡拍拍他的肩,像母亲安慰闹情绪的小朋友。“昨天看红龙的时候,从开场到结束都没听你抱怨半句。”
萧君严不禁笑了,说的也是哦。
“那时候我忙着看电影,没空吃也没时间抱怨。”
人家有夫妻脸,他们有情侣共通性。一心不能二用,忙着看电影,就忘记吃东西这回事。
“所以昨天的爆米花和吉拿棒都进了我的肚子,我都叫你别买了,你偏说没买东西吃就不算看电影。”
昨天的热量还没消化完,今天又带她来甜品店,呜呜!减肥又要破功了。十五公斤,莫非只是痴人说梦?
萧君严掏出千元大钞找剩的零钱,脸上挂着被冤枉的无辜表情。
“不买东西,钱怎么用得出去?我妈每次都给我两千块。”
萧母千盼万盼就盼儿子把隔壁的大妞娶回家,让她毕其功于一役,同时拥有女儿和媳妇,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划算的事吗?
为了达成目标,她每次出门就塞给儿子一把钞票,让他们逛街玩乐打打牙祭,顺便培养感情。
这钱也是儿子平日孝敬她的,萧母花得一点都不心疼。
“要是我肥回来,都是你害的。”
袁若凡光是看侍者递上来的menu,口水就分泌个不停。
这家甜品店的招牌是提拉米苏,基底采用意大利手指饼干,浸润浓缩咖啡,刷上香醇兰姆酒,再垫上新鲜的马斯卡彭起司,上面薄薄撒一层可可粉,用料实在,价格虽贵,却是物超所值。
萧君严决定点一容两人份的提拉米苏,口味则由袁若凡决定,她选择黑苦巧克力,最能彰显提拉米苏的经典滋味。
“你又不爱吃甜食,怎么知道这里新开一家甜品店?”
萧君严先喝口水,解释道:“是我同事高岳勋带我来的。”
他偷偷瞟了眼忙着招呼客人的老板娘,打手势要袁若凡靠过来听,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
袁若凡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凑上去听他悄声说道:“这是小高的姐姐离婚后开的,开店资金就是他前姐夫、也就是贵公司会计主任出的。”
袁若凡张大了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会计主任的前妻是这家店的老板娘?呵呵笑得圆月一般的中年妇人,就是被总机美眉暗算的大老婆?
萧君严帮她把下巴往上推,笑容中带着无可错认的宠溺。“他为了离婚,付了一大笔赡养费给前妻,小高的姐姐就拿出来开店,不到一个月就回本,据说就快开分店了,很多人来谈加盟。”
袁若凡环顾左右,这家店的生意很好,客人络绎不绝,电话响个不停,一堆人叫外卖,服务生忙得分身乏术,要不是他们来的时候刚好有一对情侣结账离开,恐怕也没有位子可坐。
萧君严有感而发道:“离婚不见得是世界末日,小高的姐姐反而活出自己的一片天,今天的局面想必是她始料未及的。”
袁若凡掩嘴一笑,偷偷笑道:“主任看到的话,一定后悔得要命。为了取悦新欢,他不惜和老婆离婚,结果总机妹妹嫌他‘臭老’,扔下他和总座打得火热,把主任气得差点呜呼哀哉。”
人必甩人而后人甩之,真是报应不爽。
萧君严忽然冒出一句题外话:“彧茹离婚也不见得是坏事。”
段彧茹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从事直销或是仲介一类的工作绝对能够胜任愉快,比当范家媳妇更适合。
段彧茹的泪颜浮上心头,冲淡几分爱情的喜悦。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好啊!”
“如果我还是胖胖的,你会喜欢我吗?”
萧君严不假思索地回答:“会啊!”
“骗人!”袁若凡嘴里骂着,心里却甜甜的甚是高兴。
女孩子就是这样容易满足,只要情人随口说句甜言蜜语,就算明知受骗,也会开心好久。
萧君严无奈地道:“我说会,我就是骗人,我说不会,我就变死人。你总要给我一条活路走吧!”
哼,算他聪明识时务。
没错,敢说不爱她的后果就是死于非命,袁若凡很遗憾甜品店不提供刀子,害她不能拿它架在萧君严脖子上。
“你说实话,我就不为难你。”
谎话要费心编造,实话实说即可,那还不容易?
“我是很普通的男人,当然少不了男人的虚荣心。我希望我的女朋友很漂亮,你瘦下来,我很开心。”
他重金买通小妞明里暗地增强她减肥动力,鼓舞她参加健身俱乐部,种种一切是为她着想,也是因为虚荣心隐隐作祟。
袁若凡轻蔑地哼了一声:“男生就是以貌取人。”
萧君严很不服气,哇啦哇啦叫道:“你们女生才奇怪,说什么女为悦己者容,明明就很渴盼在男人面前展现最美的丰姿,可是当男人称赞你们美丽,你们又说男人以貌取人,只看外表不重内涵,啪啦啪啦一大堆骂名统统丢出来。前后对照,根本毫无逻辑可言。”
袁若凡无话可回,讲不过干脆用赖的。“怎么样?我就是不讲道理,去他的狗屁逻辑,有种你咬我啊!”
这这这……人怎么能这么耍赖呢?
见识到女人撒娇的模样,萧君严开了眼界。
“讲那种话能听吗?”
“姑娘偏偏就是不讲道理,要你管!”
一个撒娇的人不想要是非分明,她希望即使她不讲理,即使她耍赖到底,还会被包容,被宽忍,对方还是留给她一个余地。
“好好好,我怕你了!反正你现在瘦身成功,再也没人敢笑你是恐龙,连阿诚都说你美得像一朵花。”
袁若凡自嘲地扬起嘴角。即使减肥有成,如果要用花来形容她,恐怕也得找体积大一点的才行。
玫瑰?太过冶艳,不符合她的格调。
茉莉?大小相去太远,更不像。
想来想去,想到头都痛了,才想到昙花。
开起来很大一蛇,又香又可入菜,妙用无穷。
袁若凡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很乐。
自从接受萧君严的追求以来,她慢慢走出困扰许久的自卑情结,已经能笑着拿身材体重开玩笑了。
就算她真的胖回到六十五公斤的恐龙时代,她仍有信心,萧君严的爱也不会如同县花一现,转眼间就凋谢。
“要是哪天出现比我更漂亮的花,又对你很好呢?你会变心吗?”
走出旧日的阴影,不代表此后海阔天空。
段彧茹的眼泪,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压得她难以喘息。
袁若凡不懂,范宇诚才半年就对婚姻厌倦,为什么呢?
他嫌彧茹不够美,不够爱他吗?
她又怎么能比彧茹更美、比她付出更多感情?
见她微蹙的眉心、苦恼的神色,萧君严知道她想起好友开始未久就告吹的婚姻,心中满是疼惜。
“我不是阿诚,你也不是彧茹。”
“我知道。”
问题是他也是男人,和范宇诚一样。
他也会变心吗?就在半年后?
“阿诚娶彧茹是被她的美貌和家世吸引,我选择你,是因为我要找灵魂伴侣。前提不一样,结局也不会一样。”
“灵魂伴侣?”
侍者送上提拉米苏,酒香交织着咖啡香,诱人食指大动。
袁若凡不耐地将甜点推开,一心只想听他解释什么是灵魂的伴侣,为什么他们不会走上范宇诚和段彧茹的分手路?
她需要多一点保证,才能坚定地走完情字这条路。
“在你面前,我只要做自己就可以了。”萧君严将蛋糕分成小块,用小叉子一匙匙喂她,神情爱怜备至。“不喜欢就说不喜欢,不必为了迎和女友硬说喜欢,这是很大的幸福。”
袁若凡细细咀嚼,这就是被幸福包围的感觉吗?
她忽然很想哭,感动得想哭,眼角闪着幸福的泪光。
“Love me as who I am.Take me as who l am.”萧君严轻轻吟出如诗般的词句:“爱我原来的样子,接纳我、不要改变我,这是我要的爱情,宇宙虽大,只有你能许我。”
袁若凡拭去眼角隐隐的泪光,心中深情无限。
萧君严继续将提拉米苏送进她微张的嘴。只要多加练习,甜言蜜语也能说得比背稿子更顺口。
“林黛玉从来不要求贾宝玉追求功名,她爱的是贾宝玉这个人,而不是他的附加价值,她是贾宝玉的灵魂伴侣,你是我永远的知己。”
袁若凡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被拿来和林黛玉相提并论。
“林黛玉很瘦耶,风一吹就飘走了,我比她有分量多了。”
硬要类比的话,说她像薛宝钗还比较有谱。
杀风景的小笨蛋,那只是比喻啊!
要是大妞把林黛玉折磨贾宝玉的阵仗原封不动搬出来对付他,他八百年前就去跳楼了,早死早解脱,活着多受罪。
“你不像她那么爱使小性子,脾气也好多了。”谢天谢地!
“如果让你选,你真的会选林妹妹、不选宝姐姐?”
“你应该知道我的理由。”
“因为薛宝钗很假?”
袁若凡撇撇嘴,女人能够假到像薛宝钗,也算是极品了。
萧君严点头表示有同感。“林黛玉不是不知道老祖宗和王夫人不喜欢她的小性子,她也有足够的聪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像薛宝钗那样用心机笼络众人,稳固自己在贾府的地位。”
“她才不屑呢!”
“没错。”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能忍受别人改变你。”
袁若凡笑叹着想,还好她也从来没想过要改变他就是了。
萧君严停下喂食动作,目光中闪着熠熠的光辉。
“大妞,你是我的灵魂伴侣,我愿意为你而改变,只要你开口,我尽量。”只能尽量,不保证喔!
“真的?”
袁若凡比谁都了解他对自由的热爱,更显出这个承诺的不容易,可比几百克拉的钻石都要来得贵重。
“你说吧!”
此刻萧君严心中,大有自由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袁若凡歪着脑袋想了想,很久很久,轻轻说出一句:“别让我看不起你。”
“就这么简单?”
袁若凡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对爱情的要求不高,只希望自己深爱的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做伤天害理的事,那就够了。
萧君严执起她的手,将温热的唇印在柔软的掌心中。
“大妞,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