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致电华东航空公司,假如你想知道今日班机抵港时间,请按四三○,假如你想知道班机离境号码,请按七四○,假如你想订票,请按九九三,假如你想与职员谈话,请按二二八……”
世平用的正是按钮号码,她把这个录音讯息听到一半已经忘记抵港班机时间该按什么号码,只得重听一次,才按四三○,她听到录音带说:“自温哥华抵港第八三八班机抵港时间为十三○○,自多伦多──”
世平挂断电话,真好,以后人与人不必再打交道,只需布置一架机器,省却人工,既方便又实惠,反正答案是固定的,错不了。
过一阵子,这种作风渐渐流行。
世平订阅的一本杂志没收到,故拨电追究,电话接通,也是录音带声音:“这是宇宙杂志社,如果你找的是发行部,请按二二三,如果找编辑部,请按二二五,如果找订阅部,请按二二六──”
世平按二二六。
“请将你的电话号码及讯息留下,我们会尽快覆你。”
世平连忙说:“我的电话是一三四四八,我没收到九月份的宇宙杂志,请补寄。”
当日下午,宇宙杂志由专人送上。
同许多人相反,世平不介意与机器说话,她是一个办事的人,很多时候不动感情,也谈不上喜恶,只要可迅速达到目的,一切细节都不计较。
与录音机谈话简单扼要,省却寒暄问候,口不对心的虚伪。
近日几乎每间公司都设有这种服务,特别是在周末或是公众假期,当值的通常是机器。
世平没想到私人住宅电话也会这样趣致。
完全是偶然,世平拨电给好友丘珠英,可是一时错手,按错一个号码,她听到录音机说:“这是五五五七三──”
珠英的号码是五五五七六,世平刚想挂断,忽然听得录音机说:“假如你找余仁邦,请按一,假如你找余仁杰,请按二,假如你打错号码,请按三。”
世平笑出来,太幽默了,她尽管试试,按下三字。
录音机里的男声愉快地说:“其实、心理学家说,打错电话是因为心急想与同伴交通,可见你是一个寂寞的人,如果我说对了,请按四,我说错的话,请按五。”
世平讶异,这余家两兄弟好不趣怪,竟想出这种游戏来。
她按五,“啊,你不寂寞?好极了,那是信心的表现,恰才问题涉及私隐,你仍肯作答,可见你活泼大方……”
世平听到这里,忽觉突兀,挂断电话。
真的,陌生人的电话录音问她是否寂寞,她居然作答,太轻率了。
她终于找到了丘珠英,但是珠英不在家,只得到“请留下电话号码与口讯,我会尽快覆你”标准答案。
傍晚覆重来了,世平的电话设有示踪器,那意思是,电话铃一响一个小小荧光屏会显示来电者何人,以及他的电话号码,那么,世平可以选择听与不听。
世平觉得单身女子需要这样的设备。
见是珠英,便取起听筒,与她谈了几句。
珠英说:“生活沉闷极了,对前途十分旁徨,渴望爱人与被爱。”
又道:“昨夜做梦,有急事,在马路边用公众电话,三四具电话不是打不通就是无人接,惊惶极了,终于徒步跑回家,有人忽然拉住我,说愿意帮我忙,我感激流涕。”
世平问:“那人是你男友区和平吗?”
“不,他哪里有作为,梦中救我的是陌生人。”
“珠英,你还是与区某分手吧,梦境已说明一切。”
珠英长长叹一口气,“唉,谈何容易,我最怕寂寞。”
世平心一动。
你是一个寂寞的人吗,如果我说对了,请按四。
对方也可能有追踪器,早已记录了她的电话号码及登记电话的姓名。
她固然知道他们是余氏兄弟,他们也许亦知道她叫江世平。
“世平,世平,你还在那一头吗?”珠英直叫她。
“在,在,”世平如梦初醒,“最近精神不大好。”
“不是疲倦,我们都给枯燥的生活害得奄奄一息。”
世平同意,她挂了电话。
她独自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忽然身不由主,重拨五五五七三。
电话录音并没有从头开始,录音这样说:“你是江世平小姐吧,欢迎你致电余宅,假如你想多聊几句,请按六,如果只是好奇,请按七。”
世平按六。“你想谈何种题材?假如要讲中东局势,请按八,美国股票走势,请按九,人类感情问题,请按十──”
世平按十。“很好很好,有关父母与子女问题,请按十一,有关男女感情,请按十二──”
世平按十二。“啊,我们开始谈到私人问题了,如果你觉得过份,请按十三,如不,请按十四。”
世平又鼓起勇气按十四。“如果你想摆脱一段感情,请按十五,如果你渴望爱人与被爱,请按十六。”
世平迷惑了,这余氏兄弟到底是什么人?他们竟设计了如此精密的录音设备,世平忍不住按下十六号。
“假如你目前已有爱人,请按十七,无,则按十八。”
世平按十八,因是通过电话与录音机器谈话,世平不觉得危险,唏,有什么事,最多更换电话号码好了,此刻她真需要有人陪她聊聊。
“如果你愿意约会我余仁邦,请按十九,如果你选择我弟弟余仁杰,请按二十,如果你不愿与任何一人见面,请按二十一。”
世平笑了,她轻轻按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