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随身动,他紧跟着往下跃,在搂住她纤腰后,身形转动,足下连点崖壁好几次,另一手拔出腰间佩带的短刀,他手臂一振,短力变长刀,刺入崖壁,再加上一脚踩在较凸出的崖壁岩石上,这才稳住两人下坠的身子。
“我的娃娃。”她抓住了,搂在胸前,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跌的粉身碎骨,只是不要失去这只女娃娃。
“云儿。”他低唤,动容地望着她的神情。
“不要、不要丢掉它。”她低咽着,祈求地看着他。
“那么,你承认,你是我的云儿了?”他坚持地问。
“我……”她又垂眼回避,这才发现两人危险的状况,她脸一白,“你、你快上去。”
他摇摇头,望着她,刀下滑了一点点,两人惊险地晃在崖壁上。
“你、你快上去呀!”她脸色更白。
他又摇摇头,举着刀柄的手腕用力到泛白。
“放开我,不然你会掉下去的。”她想挣开他,他却不肯放。
这一幕,和那一夜……多么相似!
“别动。”他低沉命令,“如果你掉下去,我绝不会独活。”
他是认真的。
她心一颤,又急又慌,也不敢再乱动,生怕她一动,就会害他跌下去。
“告诉我,你是不是云水心、我的云儿?”他再问,让她知道了他的坚决,他是存心要逼她承认的。
他……居然用生命来换她的承认,他怎么可以这样……让她连一点点骄傲都不留,她不要他看到她这种模样……不要啊……
“告诉我!”催促的语气让她明白,他无法再久撑,她不承认,就是两个人一起掉下去。
她呜咽二声,圈抱住他的身体,知道自己输了。
“我是,我是云儿……”她流着泪,在他胸膛前点点头。“你快想办法上去啊!”她不要他死,不要他有事啁!
“别哭,云儿,抱紧我。”
他提起内力,身形一转,足下借力使力往上跃,中间再借一次划过岩石的刀力,旋身飞上山崖。
一站稳到崖上,他抱着她退了好几步,避开风口扶着她坐下来。
“没事了,我们安全了。”他低声安慰,知道她一定吓坏了。
云儿从他怀里抬起脸,发现他们已安然回到崖上,立刻含泪怒视着他。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不这样你会承认吗?”他轻拭她的泪,一点都不将刚才的生死惊险放心上。
“就为了逼我承认,你连命都不要?!”她更生气。
“没有你,我的生命就没有意义。”他低望着她,语气虽轻,却无比慎重。
她呼息一窒,泪水再度浮现。
“我不想承认,你知不知道?”她哽咽了声,再也无法坚强的溃决在他怀里。 “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是云儿,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她的心思,他能猜得出来。
“那为什么还逼我?!”她哭喊着,握着娃娃的手,捶上他胸口。
“因为,我不能没有你。”他万分怜惜地抚着她的发,眼眶也发红,低沉的语音轻的不能再轻。
在十年前,他们成亲的那一天后,他的生命,再不能没有她。
* * *
天才刚亮,她所居住的绣间里,立刻涌进好几名女仆,她们仔仔细细的替她打扮,然后换上嫁衣,接着,养育她十年的叶夫人就来了。
“婶婶。”她从镜子里看到她走进来,立刻转身。
“你该改口称我‘娘’了。”叶夫人慈爱地笑着,很满意地看着一身嫁衣、更显得美艳不可方物的她。“记得我把你带回来的那一年,你才五岁。”
“我现在已经十五岁啰。”她娇憨地接口。今天是她及弃之日,也是她正式嫁入叶家的日子。
虽然她在叶家已经住了十年,但是身份不同,她和墨砚哥哥虽然亲近,但终究有男女之别,住不同的院落、受不同的管教,她住在这里再久,身份上仍是外人;但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了。
“如果你爹娘能看到你今天的模样,一定会很高兴。”叶夫人又感伤、又欣慰地拭了下眼角。
“娘。”她体贴地低唤着,脸上有着小女儿的依赖。
叶夫人一扫感伤,拉着她坐下来。
“那一年,你爹娘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我自作主张地让你和砚儿连了亲,让你成为叶家未来的媳妇,你会觉得我太自私吗?”
“不会。”她摇摇头。从五岁来到叶家,到现在整整十年,她想不出她的生活里如果少了墨砚哥哥,会变成怎么样?
“那就好。”叶夫人宽慰地道,“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这十年来,你就像我女儿一样,我疼砚儿、但是我同样疼你;砚儿是我唯一的孩子,他成熟又懂事,个性沉稳,我相信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疼爱你。”这样,她也无愧于云家夫妇了。
“墨砚哥哥不会欺负我的。”她直觉说道。事实上,这十年来叶墨砚疼她比谁都多。
“我知道。”叶夫人笑望她一眼,还没嫁给砚儿,她整颗心就向着砚儿了,可以想见,这两个孩子一定会过的很幸福。
叶夫人紧紧握着她的手,“云儿,娘想告诉你,虽然你是嫁给砚儿、正式人叶家姓,但是娘依然舍不得你,像嫁女儿一样。以后,这个水心阁就用不着了。”
“娘。”云水心依着叶夫人的怀抱。“不管我有没有嫁,还是在叶家呀,我是你的女儿,喊你娘,永远不会变的。”只是住进墨砚哥哥的墨园嘛,只要多绕一个门,不远的。
“娘知道。”叶夫人笑了下,“娘要你记着,不论是今天之前、还是今天之后,娘一样疼你,如果砚儿惹你伤心,你可以向娘告状,娘会帮你主持公道。”
“墨砚哥哥不会欺负我的。”她立刻替他辩解。
“傻孩子,男人成亲前和成亲后可会有点不一样的,以后要是墨砚忘了疼你,你就要记得娘的话,懂吗?”
“哦。”云水心乖乖应答,不过心里才不相信墨砚哥哥会对她不好。
叶夫人光瞄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太单纯了,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云儿的天真与活力,配上砚儿的世故与沉稳,两个人个性互补,以后叶家绝对会很热闹。
“夫人、小姐,时辰快到了。”一名守在门口的奴婢提醒着,叶夫人笑看了她一眼。
“来,让娘帮你戴凤冠。”缀满珠饰的凤冠沉甸甸地套在她头上,让云水心的新娘妆扮更形出色,叶夫人赞叹地看着。“你一定是砚儿眼里最美的新娘。”
水心虽然鲜少出门,但是她每到之处,都令人惊艳。云氏夫妇把这个女儿生得太差了。
不知道为什么,云水心脱俗出尘的绝美,竟让叶夫人心里产生一点不安的感受。她立刻打住,斥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想些不吉利的事。
“娘,谢谢你养育我十年。”云水心噙着泪,以一种感恩与辞别母亲的心情跪下来,对叶夫人拜谢。
“傻女儿,快起来。”叶夫人连忙扶起她,“娘这也是有私心的呢,把你养大,然后留你在家里当媳妇,一点都不赔本。”
“娘!”云水心破涕为笑。
“好了,娘该出去了。”盖上红头巾,叶夫人牵她到椅子上坐好等待,然后交代完奶娘待会儿行礼的细节,这才离开。
* * *
叶家庄位在济南城外不远的南山上,叶家三代世居于此,一脉单传。由于三代的叶家庄主为人厚道和善、行事宽容、同时也乐于帮助别人,所以尽管离济南城有段距离,但仍吸引许多济南的名家前来祝贺,连官府都特地派人送礼来。
叶庄主从一早就忙着招呼送礼与来观礼的人,虽然新娘就在叶家而省略了迎亲的过程,但办一桩喜事也足够叶家上下忙翻了。
幸好在成亲仪式正式开始前,叶夫人及时回到厅上,帮叶庄主处理了不少事,让仪式顺利进行。
叶家两老坐在厅堂上的位置,看着一对儿女在他面前拜堂、许下今生相守的闭约,两老都感动的几乎要流泪。
一句“送人洞房”,新娘美丽的倩影、新郎俊挺的身形消失在众人眼界之中。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宾客中突然有人爆出这句赞叹,所有人全笑了出来。
走出门外的云水心听到这句话,吃惊的差点绊到自己的脚,幸好一双臂膀及时搂住她的腰,免了她当场跌倒出糗的命运。
“小心些。”她就是这么容易分心,连成亲这天,都还要考验他的应变能力。叶墨砚好气又好笑。
“哦。”她脸一红,虽然在盖巾底下根本没人看到,她还是害羞了一下下。“墨砚哥哥?”她小小声地唤,一边继续走向墨园。
“嗯?”他靠近她一步,小心牵着她走。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很会骗人?明明没看到我的脸,居然说得出‘郎才女貌’这种话,简直就是唬人!”她的声音听起来不满得很。
“他们是来祝贺的,总要说一些应景的话,看在他们特地来祝福我们的情份上,你应该谢谢他们。”他忍住笑。
“好吧。”很不甘愿的回答。
走进墨园后,他将红包给了奶娘与随待的丫头,打发她们走,然后亲自牵新娘进新房。在出去谢客之前,他有一点点时间,可以和刚刚成为他妻子的云儿相处,谁都不准来打扰。
在扶新娘坐上床沿后,他用了一点点时间欣赏她难得安静的模样,脸被红巾盖住,而她身着红色喜衣,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腿上,看起来沉静、安详,跟平常的活泼完全不同。
想到沉重的凤冠会累坏她,他取来秤尺,依规矩挑开了盖头巾,然后被新娘的绝美夺去呼息。
尽管在叶府里几乎天天见面,但是着了新娘妆的云水心却美的更逼人!
“墨砚哥哥。”这种情况下,她难得害羞了。他赤裸裸的注视和平常不同,含了一种……让她心慌的不明火焰。
叶墨砚回神,斟满酒杯后,端着坐上床沿,含笑地望住她。
“交杯酒。”
她接过,两人手臂相交后,她轻啜了一点酒,为它的苦味皱了眉,才想一股作气喝完它时,他却接过她的酒,一仰而尽。
“墨砚哥哥……”她微讶地琤大眼,他却托起她下颔,低头封住她唇瓣,缓缓将口中的酒随着亲吻哺入她唇内。
她好像醉了,全身热烘烘。
墨砚哥哥的吻……好热、好狂,她却一点都不怕,只想他一直吻她……
他及时自制地停住,望着她美丽的脸庞因为泛起嫣红而更形娇艳动人,他差点就想把那群客人抛在脑后,留在这里陪他的新娘了。
他可以放纵,但可不允许那群宾客将他没出现的理由归咎到云儿身上,她的纯真,不能被别人猜疑成媚惑。
想到这里,他冷静了点儿,一手扶着她,一手取下她头上的凤冠。
“云儿,我得去外面送客,你乖乖在房里等我,明白吗?”
“嗯。”她回神,想到刚刚做了什么,脸蛋更红。
他抬起她的脸,柔声道:“云儿,你终于是我妻子了。”
“墨砚哥哥……也是云儿的相公了。”她小小声地应。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如果觉得这身衣服很累赘,就换上平常的衣服。等送完客人,我就回来。”
“嗯。”她点点头,很不想放他走,不过也知道他得出去,所以她很快伸手抱住他,又放开。“不可以去太久哦。”她叮咛。
“好。”他笑应。
有这么甜美的小妻子在房里等他,他哪舍得出去太久?
* * *
一个时辰后,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来叶家的远亲和叶庄主交情特别好的人,预备留下过夜。
叶墨砚并没有立刻回新房,因为他看得出太过高兴的父亲今天多喝了酒,他至少得把这些客人安置好、送父亲回卧房之后,才能真的放心回去陪云儿。
等到一切安顿好,已经是初更时分了。
夜深人静,他的“尽快回来”,居然花了足足两个时辰,云儿说不定已经等到睡着了。想到这里,叶墨砚立刻加快脚步,却在即将转进墨园时,眼角望见花园里有暗影晃动。
他脚步顿停。
现在没有风,不可能是树影。只喝了几杯酒,他应该没有醉,视线没有退化到这种程度。
他警觉地敛下脚步声,小心翼翼的穿入花园。
“你们几个往前,其他人跟我走。”
低促的气音交谈,令叶墨砚心一凛。
有人侵入!
糟了,现在叶宅里大部分的人都休息了,而且有一半以上都喝了酒,这些人挑这种时候侵入,能有什么好事!
来人已经分散开,现在要去叫醒家仆也太晚了,这座宅子里,他最在乎的只有三个人——云儿和爹娘。
叶墨砚不由分说立刻朝最近的墨园走去,一进房,云儿已经换上平常的桃色女装,半靠着床柱打盹。
“云儿。”他轻摇着她。
“墨砚哥哥?”她惺忪地琤开眼,一见是他,自然地露出抹笑,抱住他。“你好晚哦!”
“对不起。”他轻抚了下她的发,低沉却清楚地道:“云儿,你仔细听好,有人侵入花园,而且不只一个,他们可能不怀好意,我必须去阻止他们。”
云水心立刻清醒。 “他们……为什么要来我们家?”她双手紧抓住他衣袖。
“为财最有可能。”叶墨砚心思迅速转动,还有什么……啊!“墨砚刀!”
“可是,爹不是说,知道墨砚刀是叶家家传宝刀的人少之又少?”云水心害怕了,她虽然未曾涉世,但也知道墨砚刀多有名,凡是宝贵的东西,就一定会引人觊觎,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别担心,我先去看看情况,你在房里别出来,必要的时候,躲进床板底下,知道吗?”他低声交代。
“不要,我要跟着你。”她紧抓着他。
“云儿……”
“我知道很危险,可是我不要跟你分开。”她好怕、好不安,好担心他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
叶墨砚望着她一会儿。
“好吧。一定要紧跟着我。”他实在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我们先去爹娘那里。”
取下挂在书柜旁的刀,叶墨砚牵着她才出房门,一把剑立刻朝他刺来。
叶墨砚敏捷地避开,并且毫不迟疑的出刀攻击,那人应声倒地。
云水心捂住嘴,及时吞下一声尖叫。
“别怕。”握着她的手紧了下,他关怀地看着她。
她深吸口气,点点头继续跟他走,直觉知道自己不可以成为他的负担,现在绝对不是该尖叫惊吓的时候。
前头的院落开始传来尖叫声、打斗声,叶墨砚走得更快,但仍然注意着四周,预防被袭击。
就在他们接近爹娘居住的竹院时,里头传出一声哀痛的吼叫——
“夫人!”
是爹!叶墨砚和云水心同时一震。
“你们竟杀了她!”
“说出墨砚刀藏在哪里,否则下一个会是你、或者你儿子、又或是……你的媳妇。”黑衣人压低了笑声,听起来粗嘎刺耳。
“你们休想知道墨砚刀的下落!”退了大部分酒意的叶庄主抓了刀就猛砍,黑衣人连忙避开,叶庄主杀出一条路,立刻跑出竹院。
“爹!”叶墨砚已到门口。
“砚儿,带着云儿快走!”叶庄主话还没说完,黑衣人已经追出来,他立刻回头去砍人。
叶墨砚护着云水心,也加入战圈。
“爹!”黑衣人太多了,他们绝对挡不住,叶墨砚逼自己出招犀利,绝不留情,否则死的会是他们一家三口。
黑衣人愈来愈多,而竹院外的惨叫声与打斗声愈来愈弱,叶庄主悲红了眼。
“砚儿,带着云儿立刻离开这里。”叶家父子以背相对,应付着黑衣人。 “记住,无论如何要活下去,只要活着,就不要忘了为你娘、还有今天枉死的叶家庄人报仇!”
“爹!”
“快走!”叶庄主一刀挡下所有黑衣人,将叶墨砚和云水心推到身后。
叶墨砚二咬牙。“爹,保重。”他带着云水心立刻由后门逃走。
叶庄主一人挡住门口,黑衣人齐攻而上,有几个已经突破叶庄主的攻击追了出去,叶庄主还是硬挡。
叶墨砚带着云水心往山路直奔,他们都不敢回头看,不敢去想爹会有什么下场,只能记住爹的话——活下去、要报仇!
山路崎岖难走,却也是黑衣人最难追的路,云水心走的跌跌撞撞,几次快要跌倒,但就算被拖着,叶墨砚仍不肯放开她的手。
“墨砚哥哥。”云水心终于跌倒,再也跑不动。
“云儿!”叶墨砚回过头,一把抱起她,继续跑。
“墨砚哥哥,放下我,你一个人一定可以逃得掉。”她不要成为他的累赘。
“别胡说。”叶墨砚坚持不放。
“带着我,你跑不掉的。”这一夜,变化太大,原该是她这一生最期待的日子,却变成这样……
“别说傻话,我不会丢下你。”叶墨砚坚定地道:“如果没有你,我绝不会独活。”
“可是……”话声未落,他们已经到了山路最顶的尽头。叶家庄后门只有一条路,然而就算是绝路,他们也必须逃到最后一刻。
再往前,是断崖,而身后有黑衣人的追赶,他们已经来不及转路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