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的出身被好事者挖了出来,舆论更是一片挞伐,说他这样没爹没娘的孩子会犯下奸杀的滔天大罪也不奇怪。
可恶的是,在这风口浪尖上,阿布那无良叔父竟跳出来说阿布偷了他们的钱跑了,还说阿布在他们家时好几次企图非礼他们女儿,他们养了个白眼狼云云。
如此一来,阿布肯定是杀人凶手更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长平侯多次痛心疾首的谴责阿布,他的闺女死状极惨,要大理寺严办,一定要阿布一命还一命。
田习霏每日跑大理寺打探消息,却不得其门而入,她要见萧得骄,萧得骄不见她,她发现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试过在大理寺门口堵人,守了一天一夜却不见萧得骄出来。
田玉也束手无策,感叹他们人微言轻,根本没人会听他们要说的话。
田习霏奔波了数日都没有结果,累积了几日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她愤慨拍桌而起,激动的说道:「没有律师这是个什么世界?有了冤屈却无处伸冤,难道都不经过法律程序就由着他们黑箱作业?」
说到激愤处,她的脸颊都涨红了。
她只要想到阿布在牢里可能被刑求就焦心万分,古代的刑求可不输现代,偏偏大周朝这时代的讼师只是替人书写状纸,称他们状师比较贴切,有点名气的讼师却像讼棍,只想收钱不想办事,对阿布涉及的这种刑事案件一点帮助都没有,她还跑去顺天府击鼓鸣冤,期望有像「包公」这种明察秋毫的人物出现,然而她连府尹的面都见不了,理由是大理寺的案件他们管不了!
真是岂有此理!叫他们这种小老百姓根本求助无门!最恨的是她明明识得萧得骄,也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他却避不见面!
「你镇定点,这样跳脚也不能解决问题。」田玉景蹙眉说道。
眼下除了阿布被关押在牢里,还有一件令他头疼不已的事,如今关着门不做生意,不做生意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要怎么付房租?他们虽然之前勤奋工作小赚了一笔,但毕竟积蓄不多,三个人又每天都要吃饭,生活都要成问题了。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说他们没心情做生意了,就算开了门也没人敢上门呀,这可如何是好?
他并不后悔收留阿布,就是觉得运气差,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呢?还人命关天,又牵到长平侯这样的权贵,要善了是不可能的,而基本上他们三个每天只能坐困愁城,想不出解决的法子来。
「姊姊,大叔说的有理,你不要太生气了。」小兰压根不懂田习霏在说什么,但她连忙倒了杯茶给田习霏。「姊姊你消消气,气坏了身子谁帮阿布哥哥伸冤?」
田习霏望着窗子外头,忧心得眉头都打结了。「我只怕来不及帮他伸冤,他就死在牢里了。」
此话一出,田玉景和小兰心中俱是一惊。
小兰忍不住就哭了。「我不要阿布哥哥死,我不要……」
田玉景若有所思的看着忧心不已的田习霏,女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深思熟虑了,居然会知道这些黑幕?
女儿的转变,他不是没察觉到,平时疯疯癫癫、嘻嘻哈哈的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就罢了,可她竟会想到阿布会被刑求死在牢里,这不寻常啊。
田习霏在她爹琢磨她时霍然起身。「不行!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不是办法,阿布命都要没了,我们怎么能还坐着!」
田玉景有些焦躁,「顺天府都去过了,也是无功而返,还有什么法子?」
田习霏毅然决然道:「我去拜托沐家人,沐大姑娘和沐二姑娘都说过会尽力帮忙,我去求她们想办法救救阿布。」
田玉景不以为然,眉头皱得更紧了。「人家是客套话,你还当真了?堂堂亲王府,为何要来踵这浑水?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管怎么样都要试试,总比坐在这里干等好!」田习霏嘴唇抿得紧紧的,不由得又想到了萧得骄那厮,不禁气结。
避着她是吧!就不要倒楣被她堵到,她还以为他急公好义,根本是个屁!她只是想问问情况并让他帮忙想想办法,又没有想要让他徇私的意思,他却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算是认清他了!
田习霏紧赶慢赶的来到敏亲王府时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毕竟与他们非亲非故,如同她爹说的,人家只是客套,她却当真,不是让人家尴尬为难吗?
可是为了阿布,她豁出去了,就当一回白目又不会少块肉,阿布的性命要紧,若能救出阿布,她被当十回白目也可以!
敏亲王府门口矗立着两座威武的石狮子,正门上覆绿琉璃瓦,很是气派讲究,不愧是大周朝少有的铁帽子异姓亲王。
田习霏向门房求见沐二姑娘,门房却说他们二姑奶奶没回王府,她再求见沐大姑娘,也说大姑奶奶没回王府,她这才想到大姑娘、二姑娘都嫁人了,自然是住在夫家,可她总不能唐突的去人家夫家,只好求见蒋氏。
哪知那门房道:「我们世子妃昨日动了胎气,正躺着养胎,大夫再交三代不能见客,小的不敢冒险通传,姑娘见谅。」
田习霏不放弃的又问道:「那世子呢?我能见见世子吗?」
「世子爷出去了。」
田习霏顿时垂头丧气。
求见四个人全部碰壁,明知道以她低微的身分不能求见王妃,可她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小哥,请问王妃在不在府里?我能见见王妃吗?」
门房见她认识那么多府里的主子,也不敢怠慢,客气问道:「姑娘是哪位?待小的进去通传。」
「劳烦跟王妃说,我是田家食肆的田习霏。」
「姑娘在这里稍候。」
那门房去通传了,对于王妃会不会见她是不抱任何希望,甚至认为王妃根本不会记得她这个小人物,她试探性的求见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姑娘久候了。」门房回来了,却益发客气了。「王妃请姑娘进去说话。」
王妃居然肯见她!田习霏精神为之一振,瞬间又充满了希望。
敏亲王妃在暖阁里画画,着居家常服,未施脂粉,反倒有种家常的美感。
奴婢领着田习霏进来,她连忙问安。「见过王妃,多谢您肯见我!」
敏亲王妃看着她,模样比之前憔悴许多,焦急全写在脸上。
长平侯府的姑娘遇难,这件事近日在京里甚嚣尘上,各种造谣不胫而走,她和几个儿女、媳妇也没少讨论过,他们都很是关心,看她上门来,肯定是无路可走、无法可想了。
她搁下画笔。「姑娘是为了阿布之事而来?」
田习霏跪了下去。「我实在一筹莫展了,求王妃帮帮我,哪怕是一点点消息也好……」
她明明对这朝代的下跪文化很反感,可她现在愿意跪了,只要能救阿布,她跪到膝盖烂掉也可以。
「起来再说。」敏亲王妃走过去将她扶起来。「难得你为了一个收留的孩子这样尽心尽力,那叫阿布的孩子真是好福气。」
田习霏哭丧着脸。「娘娘,要是好福气就不会在牢里了……」
敏亲王妃不觉莞尔。「说的也是。」
田习霏迫切地道:「娘娘,阿布绝不是会杀人的孩子,这点我可以保证!」
敏亲王妃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在收留那孩子之前,他不过是个陌生人,你怎么就这么信任他?」
田习霏眼神很坚定。「既然收留了,那就是一家人,信任家人是应该的,我绝对相信阿布!」
「真正的家人也未必能做的到信任……」敏亲王妃神色复杂,有些苦涩地道:「我的小女儿便是让一个我信任的、情如姊妹的人给抱走了……」
田习霏没想到敏亲王妃会对她敞开心扉说这个,她微微一愣,不自觉问道:「怎么会这样?那人是什么人?为何会辜负娘娘的信任?」
敏亲王妃叹了口气,说道:「她原先是我的陪嫁丫鬟,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后来我将她开了脸,给王爷做姨娘,我以为是圆了她的想望,殊不知她心里原来那样嫉妒我、埋怨我,我还以为我们是好姊妹,不知道我接连生下三女一子对她是莫大的打击,辰儿六个月时,她将辰儿抱出府,从此音讯全无。」
田习霏拳头都硬了。「太可恶了!」
敏亲王妃苦笑道:「我的四个孩子,怡然自得、日月星辰,得辰和得骄原是一对,却硬生生断了缘分。」
田习霏冷不防听到了萧得骄的名字,心里莫名漏跳了一拍。
好吧!她承认她虽然气他,可也很想见他,不知道他是在搞什么鬼,打从阿布被关进大理寺监牢,他就失去了影踪,像从世界上消失一样。
「我怎么跟你说起了这些陈年旧事?」敏亲王妃无声的叹了口气,她振作了一下,看着田习霏。「咱们言归正传,说说阿布的事吧,你想我怎么帮你?」
田习霏连忙说道:「我只想知道目前情况怎么样了,难道就这么将阿布定罪了吗?若是希望大理寺再追查清楚,能用什么管道?」
敏亲王妃皱眉道:「这件事长平侯在插手,怕是大理寺也不会轻易改口,何况还有三名人证。」
田习霏面色沉重。「我担心阿布会被用刑,不给他东西吃,屈打成招……」
「这点姑娘不必担心。」丫养打起了帘子,沐然月走了进来。「我才从大理寺回来,虽然未曾见到阿布,但并没有发生姑娘担心的事。」
田习霏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是真的吗?公子去过大理寺了?」
沐然月点了点头。「得骄让我转告姑娘,稍安勿躁,也勿轻举妄动,若阿布是清白的,自会还他公道。」
田习霏气急败坏道:「这有说跟没说一样,是在打太极?阿布是清白的,可有谁在努力证明他的清白吗?他们只想找出将他定罪的证据!」
沐然月垂眸看着她。「姑娘信不过得骄吗?他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
田习霏哼道:「我只知道,萧少卿好忙,无暇见我!」
沐然月缓颊道:「或许是不想招人误会吧,阿布是姑娘店里的人,而大理寺又正在彻查此案,瓜田李下,还是避嫌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