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穿着宽松中衣的诸葛苡湛坐在窗边擦拭着一头湿发,嫌弃长发不容易干,于是推开了窗子让晚风吹进屋内。
“吼,小姐啊,您怎么可以打开窗子!”端着晚膳进来的银子见状,将手中的食盒随便一放,火速冲到窗边将窗子拉上,“这里可不是我们自己家,整个客栈里的人都是男的,只有我们两个女子,您能不能凡事上心些,要是被人偷看了,您的名节就毁了!”
“银子,你太夸张了吧。”
“小姐,奴婢哪里夸张了?您穿的可是单薄的中衣,中衣!这能随便让人看吗?”银子叽里呱啦的念着。
“好了,好了,你去把晚膳摆好,我饿了。”诸葛苡湛举双手求饶。
“小姐,您一定要上心啊,万一像之前一样,肚兜又被偷了怎么办?不得不防啊!”
她怔了一下,停下擦拭发的动作,“説到这个,银子,你觉得我那肚兜是被谁偷走的?总不会是风吹走,整件湿淋淋的,风也吹不动啊。”
“小姐,小偷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小偷的。”银子开始将晚膳从食盒里拿出来。
“说也是,我啊,诅咒那个偷我肚兜的小偷手烂掉,要是他敢拿我的肚兜做……”意淫之事,“我就诅咒他……那里烂掉。”
“小姐,您一句话怎么都说一半的,奴婢听不懂。”银子停下摆饭的动作,一脸困惑的看着她。
“唉,你不用懂那么多,快盛饭,我肚子饿了。”诸葛苡湛将手中布巾随意一放,坐到桌边,歪着身子撑着一边脸颊看着今天的菜色。
她这动作让她的衣襟微敞,露出纤细的颈项,雪嫩傲人的酥胸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来到屋外想找诸葛苡湛问些事情的皇甫璟渊见屋门没关,一边敲着门框一边探头,没想到会看到这风光无限的诱人美景,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
诸葛苡湛猛地抬头,见到他站在门外用灼热的视线直盯着她看,这才惊觉自己只着了件宽松的中衣,猛烈倒吸口气,捂住胸口,起身问道:“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要死了,他怎么这时候来,还有银子方才进门怎么没把门给带上!
他撇过头看向他处,不与她对视,尴尬的咳了声,“我在外头等你。”话落,人已转身,还不忘伸手关门。
银子完全吓傻了,方才她看见小姐只着中衣坐在窗边,急着向前关窗,结果就忘了将门扇给拉上,这下、这下……
诸葛苡湛拍了拍银子,“傻了啊,还不去帮我拿衣裳过来。”她径自走到梳妆台前拿梳子,给自己随意编了个辫子。
还好她是现代人,被看就被看,又不是没穿,这没什么。
在现代,哪一年夏天她不是穿着比基尼往海边冲,要是被他们这些古人看到,不是吓晕就是骂她伤风败俗,要将她浸猪笼了。
“小姐,被皇甫公子看到,您……您不难过吗?”
“难过?要难过什么?他是看到我没穿衣服还是看到我没穿裤子?”
“小姐,您只着一件中衣被他看见,这有损您的闺誉,万一传出去,您……您日后就很难找到婆家了!”
“那最好传出去,我可没打算嫁人。”
“什么,小姐您不打算嫁人!”这消息比刚才的事还更让她感到震撼。
“我立志要将我们诸葛家的神算招牌发扬光大,怎么能够成亲嫁人。”诸葛苡湛拿过银子手上的衣裳套上。
“可是,小姐,您这样就成老姑婆了。”银子实在很难想像她家水灵灵身材又好的小姐成为老姑婆的模样。
“放心吧,银子,等你大一些,有喜欢的对象了,我就备一份嫁妆将你嫁给你喜欢的人,之后自己背着行囊云游四海。”
“小姐,我们说的是您,您怎么扯这么远。”
诸葛苡湛摆了摆手,径自走出屋,“好了,我先出去看皇甫璟渊找我有什么事情,你饿的话就先吃了,别等我了。”她早将银子当成自己妹妹,根本没有什么主仆之分。
藉着回廊上灯笼所散发出的昏黄光芒,她找到了站在院子石桌旁仰望着星辰,双手负于身后的皇甫璟渊。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她先出声免得尴尬,毕竟皇甫璟渊是古代人,思想保守,说不定现在正想着怎么推卸责任,就不要让他对这事感到困扰了。
“你来了。”他语气有些僵硬,转身后却被眼前的她给惊艳了。
随意绑着一根辫子的她看起来青春俏丽,宛若初春枝头绽放的花朵那般清新娇艳,让他有一刹那被迷了眼。
“是啊,有什么事情你赶紧说,我还要回去吃晚饭呢。”她毫不在意的越过他,走到他身后的石椅上坐下。
她的音调唤回了他心神,“你……”
“我怎么了?你该不会以为我哭得要死要活吧?”
“当然不是,只是……”她这般毫不在意的模样,倒是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方才他已经想了一堆说词,甚至做了若是她要他负责,他也会应下的决定,毕竟他看到了那样的画面。
“我不过是穿得少一点,又没露什么,你有什么好愧疚自责的,且问题不在你,是银子忘了关上门。放心,我不会像其他女子一样,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寻死觅活地要你负责,安心吧。”
看她如此洒脱不介意,他心底反倒有些不悦,“你是姑娘家,怎么可以如此不注重自己的名节!”
“我哪里不注重?我只是好心放你一马,放心好了,若你是我的菜,我一定会藉机死赖上你,让你逃不掉的。”她撑着一边粉腮自我调侃。
他嘴角抽了抽,什么叫做她的菜,敢情这女人把他当成一碟菜了,还是不合她口味的那一碟!
一想到这点,他心里就特别不舒爽。
就在那股闷气在他心头慢慢涌动时,诸葛苡湛眨了眨眼,疑惑的问着,“皇甫璟渊,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快说吧,我饿着呢!”
他气结的瞪她一眼,在她对面坐下,将前来找她的目的告诉她,“明日剿灭水贼,我也会一起行动。”
“你也要一起前去?”她愣愣的看着他,呐呐的嘀咕了句,“你行吗?”
“诸葛苡湛!”一团火瞬间从头顶喷出,什么叫做他行吗?他不行还有谁行!
她惊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看轻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伤势还未完全复原就跟着去剿杀水贼,不太好吧。”
“你在关心我?”他幽暗的深眸一亮。
“好歹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吧,朋友间互相关心一下是应该的,是吧,是吧!”她手指慢慢的横过桌面,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扯着一张有些虚假的笑脸,“是吧?”
他感受着她的碰触,内心隐隐有一丝喜意,面上却有些高傲的轻哼了声,“嗯。”
“你明天就要出征攻打水贼,我替你卜个卦看看会不会旗开得胜,你看如何?”
“诸葛苡湛,你得寸进尺了,可别忘了当初定下的条件。”他冷声提醒她。
“喔。”她双肩垂下。
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睨她一眼,勉强让步,“既然你当我是朋友,那就算吧,别说我这个朋友不尽人情。”
她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他一句,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就想让她为他卜吉凶,还一副是她求他的样子,哼!
她心里打起了主意,挂起一抹甜美的笑,“不过,皇甫璟渊,我们虽然是朋友,但是开卦问事要付润金,否则会不灵验的。”
“不就是要银子,我会付不起?”
她连忙为自己辩解,“我怎么可能这么认为,你把我看得太小心眼了。”
“要不算了。”
“欸,不过啊,皇甫璟渊,我等等帮你开卦,这样就算破坏了我们两人之间的约定,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在你的地盘上替人卜卦算命了啊?”
“准了。”
“谢谢你,皇甫璟渊,我就知道你是面恶心善的好人。”
他黑着脸瞪着手舞足蹈的她,对于自己竟然会点头同意也感到错愕,他本想拒绝她得寸进尺的要求,可是看到她那笑得很不诚心的虚假笑容,他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面恶心善,你对我的评价还真高。”他没好气的回应她。
“嘿嘿,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啦,我帮你算算,算算。”她随手折了枝树枝,数着上头的树叶。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后,诸葛苡湛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笑容的直瞅着他,“这一战会直接打响名号,从此名扬四海,我先跟你恭喜恭喜。”
“此话当真?”他虽然愿意让她卜卦,可心底多少还是有些质疑。
她拨弄了下前面的树叶,表情认真的点头,“当真,你这一战一定会旗开得胜,将那些水贼一网打尽。”忽地,她眉头微蹙的瞅着他,“欸……奇怪,卦象怎么会这么演变……”
“有变数?”
“是有变数,不过这结果是好的,无须担心。”
“变数从何而来?”
“这卦象显示……父子联手,战无不克。”
“父子?”皇甫璟渊也愣住了。
“是啊,这卦象显示你与你父亲联手,可是……”
“我父亲已经在多年前去世!
她点头,“所以我才感到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我手中的兵是我父亲当年留下来的,这不也算是父子联手。”他马上联想到这一点。
“你父亲?”
“他当年是个大将军。”他并不想跟她说太多有关自己身分的事情。
“唷,那……”也不可能。
她不想泼他冷水否定他的想法,然而她算出的“父子联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卦象呢?
追风穿过花园来到,“主子,蛟龙营与地虎营的六名主将前来寻您,想就明日的剿匪行动与您做最后的讨论。”
“知道了。”他微点头,起身。
“欸,等等,皇甫璟渊,你还没付我开卦费用!”她手心向上讨要银子。
他脚下微顿,摸了下腰际,发现并未将荷包带在身上,“我没带银子,下回一起付,先欠着。”说完便转身离去。
“喂,你没带银子,不会让追风先付啊!”看着他们的背影,她跺了下脚喊道,可是那两主仆像是没听到似的,径自迈开大步,早就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她气结的坐回石椅上,皱着眉头看着替皇甫璟渊卜的卦象,又屈指算了下,愈算眉头愈皱,最后手一挥,将桌上的树叶全扫落至地面。
希望最后的结果真如她所断言那般,若不然,她可能要回去重修了……
天虽然才刚亮,但温暖的晨光已经普照大地,清爽的空气让人感到心旷神怡,这么好的天气,实在很难想像今天江面上将会发生一场流血冲突。
诸葛苡湛仰颈大吸了口气,缓和积压在心头的那股沉闷之气。
剿匪这事跟她没有关系,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要一想到皇甫璟渊也有参与这场战役,心头就很不舒服,闷闷的。
“小姐,您怎么了?感觉心情不是很好耶。”银子提着食盒向她走来,关心的问着。
“你多心了吧,我好得很。”嘴上这么说,可是她心下却忍不住暗忖,有这么明显吗?
“可是小姐您从昨天晚上看起来心情就不大好,而且也睡不好,整晚一直翻来覆去的。”
“昨天下午睡太久,晚上当然睡不好。好了,把早膳摆了吧,我们就在院子里用。”诸葛苡湛指着不远处的石桌。
“是。”银子提着食盒才要走过去,便看到元生低着头闷闷不乐的走过来,“元生,你怎么了,地上有银子让你捡吗?一直看着地上,小心撞到东西跌倒。”
“银子姊姊。”元生抬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又看到她身后的诸葛苡湛,本来忍着不落下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哭着喊道:“苡湛姊姊……”
“元生,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怎么哭成这样?”诸葛苡湛赶紧拿出帕子替他试泪。
“没人欺负我,是……皇甫大哥跟大叔他们都去剿灭水贼了,我很担心,他们身上的伤势都还未痊癒,要是……这样元生又要成为没有人要的孩子……”
“元生,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你皇甫大哥还有大叔的武功都很厉害,别人伤不了他们的,况且他们是在后方指挥,不会亲自上阵杀水贼。”
“真的是这样?”元生眨着泪眼看着她。
“是啊,元生,上战场杀敌的通常都是底下的士兵,将领只需要在后方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就好,毕竟将领亲自上阵,万一出了事情,不就群龙无首了。”
他眨了眨眼睛,这时才有些相信她说的,而不是认为她是在安抚他,“好像是这样,老爷子就曾经跟我讲过几个类似的故事。”
“是啊,所以你是不是该放心?”诸葛苡湛双手搭在他肩上,推着他一起走向石桌,“你还没用早膳吧?跟姊姊一起用吧,银子,替元生添碗筷。”
“好的,小姐。”银子飞快地往客栈厨房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