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大夫说她要休养多久才能痊愈?”公冶遨询问站在一旁的婢女。
“约莫三个月。”司徒燕瞟了眼欧阳欢,对她的狮子大开口很不以为然,少爷没把她丢下不管,带她回来治伤已是很大的恩赐,她竟然还敢开口要少爷赔偿她这么多银子。
“咱们府里的总管一个月的月银不过八两银子,凝春客栈的女掌柜一个月的月银是七两银子。”慢条斯理的说着,公冶遨将目光睇向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就算你能找到像凝春客栈女掌柜那样的工作,三个月也不过是二十一两银子。”
欧阳欢不太了解这里一个月的薪水究竟有多少,方才只是随口说的价,听他这么算下来,她也没啰唆,一口说道:“好吧,那你就赔我二十一两好了。”
见她面容清丽柔美,脸上的表情却极为生动丰富,公冶遨莫名的很想逗逗她,故意说道:“我可不认为你的能力及得上凝春客栈的女掌柜,依你这般年纪,除非进入青楼,否则, 你顶多只能拿到一两的月银。”
“你就这么瞧不起我?”她很不服气,“若是我真的找到了超过七两月银的工作呢?”
“那我就如你所愿赔你三十两银子。”
为了争一口气,她点头说道:“好,那我们走着瞧,等我的脚伤好了之后,我就去找月银七两银子的工作。”
“倘若你找不到呢?”
“那就以我找到的月银来给吧。”
“好,我拭目以待。”他对这个奇怪的女子越来越有兴趣,明明看起来十分柔弱,性子却不是那样,能言善道又带抹黠慧。“你叫什么名字?”
“欧阳欢。”
就在欧阳欢被马撞昏之时,有四名大汉抬着一具棺木前往她住了数日的小茅屋。
几人进去后,前后仔细搜寻了遍,腰间挂着酒壶的男人疑惑的出声,“不是说这儿有具尸骸要咱们抬去埋葬吗?人呢?”
“老六,该不会是你弄错地方了吧?”鼻上有颗痣的矮胖男人回头问。
被唤老六的男人出去瞧了瞧,回来说道:“那女人说是在红土巷,两株槐树旁的一间破茅屋,就是这里没错呀。”
“那尸首呢?难不成它诈尸自个儿跑了?”鼻上有颗痣的矮胖男人质疑。
“会不会是被人运走了?”里面最瘦小的男子猜测。
腰间挂着酒壶的男人,拿起酒壶喝了几口酒后说:“不过是一具尸首,又不是黄金,有谁会想要?”
“可现下四处都找不着,要怎么办?”被唤老六的男人问。
瘦小的男人说道:“咱们已收了钱,这会儿回去说找不到要埋葬的尸首,那钱岂不是要还回去?我看这件事咱们谁都别说,把钱分一分,就当已经把人给埋了。”那女人给的钱不少,他可不想到手的钱给飞了。
听他这么说,其它几人立刻同意,抬了棺木离开茅屋。
欧阳欢从照顾她的那名婢女司徒燕口中得知,撞伤她的人是宁靖王的侄子公冶遨,而这里正是宁靖王府。
由于公冶遨的双亲在他幼年时便过世,因此是由他的叔叔宁靖王公冶澜扶养他长大。
公冶澜还未成亲,膝下无子,十分疼爱这个侄儿,因此王府里的人没人敢怠慢这位少爷,几乎把他当成世子对待。
趁着今日公冶遨过来看她,欧阳欢提出一个要求。
“少爷,你能不能帮我准备一支拐杖和一辆轮椅?”王府里的人都称呼他少爷,她也入境随俗的这么称呼他。
她左腿骨折,到痊愈前至少会有三个月行动不便。
这里毕竟不是她家,加上又在古代,没有便利的卫浴设备,要“方便”时很不方便,她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别人扶着她上上下下的。
有了拐杖之后,她就能自己行动不用太麻烦别人,至于轮椅,是她打算外出时用的,坐在轮椅上怎么也比撑着拐仗行走要轻松多了。
“拐杖我可以命人帮你准备,不过那轮椅是什么?”公冶遨疑惑的问。
欧阳欢这才想到这里是古代,这些古代人八成没见过轮椅,她说明道:“轮椅就是椅子下面有两个轮子,只要推动轮子它就会自己走。”
“椅子下有两个轮子?”
见公冶遨托着下颚,似乎是在想象她形容的椅子,她索性道:“你拿纸笔来,我画给你看。”
公冶遨立刻命婢女取来文房四宝。
拿起毛笔,欧阳欢画下轮椅的形状。“喏,就是这种的,在这旁边安装两个轮子,椅子就能动了。”
公冶遨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看,颇感新奇的笑了起来,“这种会滚的椅子倒挺有趣,好,我命人做一张来玩玩。”
听他这么说,欧阳欢嘴角微抽了下,怕他只顾着做来自己玩,急忙提醒他,“别忘了帮我做一张。”
“好吧,那就做两张。”他大方的说道,将她画的图交给身后的一名随从,“你去吩咐总管,让他找人做两张这种轮椅来。”
“是。”随从应了声,拿着那张纸走了出去。
交代完毕,公冶遨满眼兴味的睨着她,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遍,问道:“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说话的腔调这么奇怪?”
她的嗓音软软的,听起来挺悦耳,她模样像是大煌人,不像其它的外族人,可说话时却是怪腔怪调的。
“我来的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提起自己的来处,她讪讪的叹了一口气。
公冶遨不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这天下除了咱们大煌王朝外,东边是东岐国、西侧是凤荡国、北边是白云部族,南边是佬族人所居,你说,你是从哪里来的?”
她摇头,“都不是。”
“怎么可能都不是?”以为她是有意隐瞒不想说,公冶遨板起脸孔,“你该不会是外邦派来的细作吧?”
她忧的指着虚空说:“我是从那里来的。”台湾应该就在某个与这里交错的时空吧。
“你是在耍我?”他有些不悦的瞪她。
“若是我存心想骗你,随便编造一个地方不就好了。”她有些后悔,她穿越时空的事不能随便泄露出去,刚才应该随口胡诌一个地方敷衍过去就好。
为了弥补方才的失言,她想了想再说道:“其实我先前差点就被勒死了,侥幸活下来之后,很多事都忘了,连说话的腔调都变成这模样,不信你看。”
为了取信于他,她索性露出颈子上那抹还未完全消失的勒痕给他看。
公冶遨凑近细看,她颈子上确实有道勒痕,他讶问:“是谁想勒死你?”
“我也不知道,几天前我醒来就忘了以前的事,所以你问我是从哪里来的,我才会没办法回答你。”她还要在这里养伤,可不能得罪这位少爷,现在他可是她的衣食父母。
看了她颈子上留下的勒痕,公冶遨对她所说的话信了几分。想起她忘了以前的事,又被他的马给撞伤,他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怜悯,温声说道:“你就先留在这里安心养伤,再慢慢回想以前的事吧。”
见应付过去了,她忍不住开心的道谢,“谢谢。”这位大少爷虽然有些骄气,但还不至于不讲理,她对他颇有好感。
她灿亮的眼神,笑得来很甜美,公冶遨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离开她的房间后,他在廊道下远远瞅见自家叔叔走来,想到自个儿昨日闯下的祸,他脚跟一旋想避开,可惜迟了一步。
“站住。”
听见那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公冶遨背脊一僵,缓缓转过身,俊朗的脸庞堆满讨好的笑容,“叔叔,您昨日不是进京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公冶澜没回答他的话,一开口便质问:“我听说你昨日将怒焰骑出去,还撞伤了人,可有这回事?”
怒焰是他新近得到的一匹骏马,牠性情暴烈不受控制,他曾叮咛过侄儿,在驯服怒焰之前不准骑牠,可他却罔顾他的交代,擅自将牠骑了出去。
在叔叔那双冷黑的双眸逼视下,公冶遨敛眉低目,主动认错。“叔叔,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骑怒焰了。”
“到书房去抄写家训五百遍。”公冶澜立刻做出惩罚。
虽是公冶遨的叔父,公冶澜却只年长他十岁,他十五岁从军,纵横沙场十一年,赢得冷面战神的威名,直到两年前因搭救遇伏的属下,右肩和右臂受了重创,无法再提剑,因而从沙场上退下来。
他战功彪炳,四年前圣上夏侯皎便封他为宁靖王,并将临近都城的这座城池莱阳城赐给他为封地,由此可见对他的器重。
即便公冶澜因伤从沙场退下,夏侯皎对他仍十分倚重,凡涉及军防大事,均会先咨询他的意见再做决定。
因此这两年他虽身在封地,仍时常被召进宫中,他昨日便是进京面圣。
听见惩罚,公冶遨惨叫一声,“什么?五百遍?”公冶家训长达一千多字,五百遍写下来就要至少五十万字,他要写到何时?
“或者你想到呼延将军那里操练三个月也可以。”他给侄儿选择的机会。他虽疼爱他,对他的管教却也十分严格,因此才没让他养成骄纵跋扈的性子。
“我……写。”他情愿写字,也不想去呼延翼那里受折腾。
以前叔叔纵横沙场时,呼延翼是他的副将,两年前叔叔受伤退了下来,由呼延翼接替叔叔掌军,他仍继续延用叔叔操练士兵那一套方法,每个人操练下来几乎都要脱去一层皮,不过只要能撑下来的,个个都成为了不起的强兵猛将。
只可惜他对从军可没半点兴趣。
“被你撞伤的人可有大碍?”公冶澜再问。他那张俊拔的脸庞如斧凿刀雕般深邃,刚毅的脸孔也如同玉石般波纹不兴,喜怒不形于色,也因此当年驰骋沙场时被封为冷面战神。
“她腿折了,须休养数月,由于她没有亲人可照料,我已将她安置在咱们府里疗伤。”公冶遨将自己所做的安排禀告叔叔。
“命人好好照顾她。”怎么说都是侄儿撞伤了人,理亏在先,吩咐了声,公冶澜便转身离去。
公冶遨轻吐一口气,开始思量要找谁来帮他抄写那五百遍的家训。
才这么想着,前面飘来公冶澜的声音——
“若是你找人代写,就再加罚一千遍。”
公冶遨顿时垮下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