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一声惨叫,妖物再也没有思考的时间,只能瞪大不敢置信的眼睛,身体瞬间随着剑身散发的红色荧光烧成灰烬,一点都不剩。
剑入了左手掌的鞘,杀气也慢慢收回。
妖物死之前才识得他的身分,肯定不是为了他而来,难道是为了春萼?!
不敢再多做停留,月魄随即赶回。
始终留在原地的春萼看见月魄回来,忐忑的心终于安下。
“月魄,没事吧?”
“没事,只是一点小麻烦而已,来,我们走吧……”月魄朝她伸出手。
春萼走上前回握住他,可接触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感受一股怪异的感觉,想挣脱却已来不及。
“放开我!”纵使外貌一模一样,她也清楚眼前的并非真正的月魄。
一路跟踪那么久,终于抓住了这名小小的花仙,妖物怎可能放过她。“呵呵,我对我的能力向来有信心,小花仙,你是怎么看穿我的乔装?”
妖物现出原形,即使有俊美的外表也难以遮掩他身上的妖气以及血腥。
“你身上的妖气太难闻了,快放开我!”糟了,月魄明明交代她不许跨出脚下的圈圈,眼下她已经踩了出来,这下真要被吃掉了吗?
“好不容易抓到你,怎可能会放手,现在就等我兄弟回来一同分食你了,小花仙。”妖物咯咯笑着,彷佛已经品尝到花仙的甜美滋味,然而就在他得意没多久,他的笑声便再也发不出来,他低下头,只看见一把艳红透明的剑无声无息贯 穿他的身躯。
赤红色的透明剑身满是杀气——这、这怎么可能?
妖物的手再也握不住春萼,月魄拔出了剑,将春萼护在身后。
看见是月魄赶回,妖物瞠目,那人身上完全没有一丝魔气,怎么可能?!
“你、你是魔界的……”妖物退后几步,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他的下场就跟他同伴一模一样,灰飞湮灭。
春萼也被妖物的血溅了一身,整个人傻住。
刚才,他看见月魄无声出现在妖物身后,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见他紫色的眸子泛着淡淡的红光,下一瞬,他左手的剑穿透了妖物的身躯,不过一眨眼工夫,妖物已经不构成威胁,然而,她的内心却产生一股惧怕。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月魄在眼前动了杀念,不过这次他的眸光更显无尽杀意,红色的光芒震慑了她,令她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
一瞬,真的仅仅一瞬而已,快得她连制止的机会都没有。
“春……”解决了眼前的危险,月魄转身,发现春萼不知何时已经退离几步,刹时他内心有些疼楚,明知不该让她看见自己残忍的一面,可适才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有一丝犹豫,他只是想保护她。
伸出的左手立刻缩回来,他的心也受伤了。
春萼看见他的眼神,满心不舍,就在她想开口解释之前,沾了她一身的妖血,浓重的妖气袭来刹时让她不支倒地。
月魄及时以右手抱住她,左手的刺痛让他几乎不能忍耐。
月魄,我会达成你的心愿,但你也得遵守约定,万不可再让左手染血,要不你将承受极大的痛楚。
这痛果然让他恨不得一刀斩断左臂,可他一点都不后悔,只要为了春萼,他绝不后悔做任何事。
因为,她是他仅有的一切。
鼻间似乎还嗅得到浓浓的血腥。
血——是谁的血染红了她全身?!
春萼从恶梦中惊醒过来,她翻坐起身,胸口仍在喘息,只因她刚才做了一个可怕的恶梦,她梦见自己满身是血,而染了她一身血的竟是——月魄?!
她神色凝重,垂着眼,直到听见声音,才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间房里,走进来的是一位师父。
“施主,觉得还好吗?”
“请问我怎么会在此地?”
“是你的朋友送你过来的,他将你托付给本寺照顾,明早便会来接你,请施主安心休息。”
“那他人呢?”她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是月魄帮她的吗?
昏厥前,她好似看见他受伤的眸子,是因为自己伤了他吧?因为她一时害怕所以拒绝他的靠近。
“他已经离去了,这里是佛门之地,他毕竟不能久留,他能护着你来到寺庙门前已经是他最大极限,加上他身上又有伤……”
“他受伤了?!”
“是的,伤得不轻。”
春萼闻言心焦不已,立刻下床准备去寻人。
“施主,夜已深,还请别出去,外头的险恶不是你所能应付的,若你有个闪失,老衲不好交代。”
“可是我不能不管他,我好像也伤了他……”不成,她必须尽快跟月魄解释不可,要不然她压根不能好好歇息。
“施主!”师父喊住她。“听老衲的劝,你跟他不可能在一起,离开对你们彼此都好,你们的路从一开始就不同,勉强走近只会带来不好的结果,切记、切记。”
春萼想追问又心念月魄的伤势,脸上满是焦急,师父见她心不在此,只得叹口气,解下自己的佛珠赠予她。
“戴着佛珠,希望能庇佑施主一路平安。”
“多谢师父。”
春萼道了谢,身影立刻消逝在师父眼前。
老师父却是双手合十摇头,“明知不该,偏偏如飞蛾扑火,唉,小花仙啊,你可知自己飞进的是一团足以将你烧成灰烬的焰火,不知回头,真傻。”
早已离开寺庙的春萼压根听不见老师父的叹息,她一心只想快点找到月魄,跟他解释自己的行为不是讨厌他,只是一下子无法接受亲眼目睹血腥的情景。
匆匆奔在夜里的小路上,朦胧月光洒亮地面,树叶窸窣的声音交错在耳际,雨势方歇的泥土芬芳她无法细心体会,她唯一挂心的便是月魄。
不知跑了多久,她额前冒出了一层薄汗,心头因为寻不到人显得焦虑万分。
怎么办?
月魄动气了所以不愿再理她吗?
倘若如此,要如何是好,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唉,月魄……”她真的是无心。
“我说过不会逃。”他也想叹气了。
月魄终于悄然现身于春萼面前,本来他不想现身,一方面是他身上的血腥未散,另一方面便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左手。
他的左手如今受制,鲜红的血爬满他的手臂,怵目惊心,他怕吓着了她,然而,才听见她叹息又喊了自己的名,他便再也狠不下心只能现身。
蓦地看见月魄出现在眼前,春萼想也不想便上前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了?”纵然左手疼痛万分,月魄依然维持笑容将痛藏在身后。
“月魄,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看见你就在我眼前杀了那个人……虽然他是妖,我明白他想吃我,你杀他是要保护我,但我一时还是难以接受,对不起!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厌恶血腥而已。”
原来她跑出来是要跟自己解释这些,月魄心头顿生暖意,即便早先有些难受,如今也化消了。
“我明白,其实我也是不得已,因为若稍有不慎,我怕他会伤了你。”若是可以,他也宁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杀了那只妖。
“我懂、我懂,都怪我一时忘了你的叮咛才会踏出圈圈让妖物有机可乘,一切都是我不好。”都是她太笨了。
“那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了,我也没生你的气,今晚我不能保护你,你还是快回寺庙去,那里才能阻止妖物靠近。”
月魄提起寺庙,春萼想到老师父说他受了伤,连忙想检查他的伤势,偏偏月魄就是不让她看左手。
“月魄,师父说你受了很重的伤,快给我看看。”
“不碍事的!你快回寺庙。”至少要休息几日,他的左手才有办法恢复,这几日他必须更加小心提防。
春萼摇头,执意要看他的左臂。“不行,我非看不可,让我看看究竟伤到什么程度……”
月魄叹了气。“春萼,回去寺庙,现在我无法保护你,这样我会放心不下。”
“我明白你的顾虑,可你孤身在外,难道我就不会担心吗?我清楚你很强,足以应付所有事情,甚至保护我的安全,只是偶尔我也会想保护你,与其让我不清楚状况一夜未眠,我情愿跟在你身边也好有个照应,人间有句话是说‘有难同当’,万一你发生什么事情而我不知情,我会愧疚的,月魄,你希望我愧疚吗?”他有他的顾虑,她亦有她的忧愁,看不见他,她也同样无法安心。
一席话教原本便不擅言词的月魄反驳不得,最后只好伸出左手。
他的左手爬满了鲜红的血丝,青筋浮现,看得出他在忍耐痛楚,春萼这次再看,脸上只盈满怜惜,纤细的柔荑包住他的手掌,不知如何降低他的疼痛,她只求能将自己的能力分给他一些让他不要那么痛。
“别碰。”
“很痛?”
“还好,你不是不喜欢血腥味?”
“没关系。”
月魄的神情一如平常,可微笑的时候多了几分苦涩,他总是习惯忍耐、习惯将她放在第一位。
有一回路过卖铜镜的摊子前,她想挑选一面好铜镜送给莲王大人,却在镜面看见月魄冷凝着一张脸,本以为他觉得无趣或是不耐烦,回头之时又见他对自己展露笑颜,经过几次她才否决他是不耐烦的猜测,月魄只是生性冷淡罢了,然而面对她却会给她过多的温柔,害她好内疚,怕自己的喜欢会永远不及他的百分之一。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我的手不能再见血,否则便得承受痛楚,这是当日我和一位天仙定下的约定。”
所以,他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动了杀戒。
“月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会害你……”
“这并非你的错,其实我最怕的是你受我连累受伤。”他奢盼的只是再见她一面,没想到随着相处时间愈来愈多,他也愈来愈舍不得离开,他想每日都见到她的笑容。
单纯的春萼是他如今的抚慰,能多一点时间便多一点,他会静静陪在她身旁直到她不愿再走下去,那么他将继续孤身前进。
春萼抬眸望进一双碧绿如翠玉的眸子,幽绿的颜色总是染着一层淡淡的哀伤,其实她真的有很多很多事情想问月魄,她想更了解他,想懂他更多,只是,她非常清楚,即便她问了,月魄也不可能说。
月魄说是想保护自己不希望她得知太多,但她更想说这种保护并非她所要,她认为人间那句“有难同当”说得极好,若无法同当,那么又有什么意思?就是因为对方是自己最重视的人才会想帮忙分担,不是吗?
“月魄……我一点都不怕受你连累。”
她会等,等他愿意开口说为止,只是,希望别让她等太久了,要不然她还真怕自己傻傻的最后便忘了。
唉~她不怕,他怕,因为春萼是他如今唯一的弱点。
庆幸这次的妖魔并非冲着自己而来,要不他真怕保护不了她。
他应该主动要求尽速前往天罪崖……可每当看见春萼转头找寻自己踪影的神情,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如果可以,他想再和她多相处一些时候。
即使仅有一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