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芹只是神经大条了点,但以她一个身经百战……看过一两千本言情小说的租书店店长来说,这一只食盒内包含的涵义是什么?她不可能领悟不出来啊。
——难道,执述太子在暗恋她?
香芹摀着忽然失速狂奔乱蹦的小心肝,脸蛋不知不觉地红了。
半晌后,她捂住小嘴笑淫淫了起来……
哎哟!执述太子很会欣赏,眼光不错嘛,懂得透过她「男儿身」的本质看见她可可爱爱的女儿心——
等等!
香芹笑容卡住了,口干舌燥地舔舔嘴唇,「太子……该不会真是同志吧?他看上了我的……男色?」
可、可是她全身上下没有配备那种「工具」啊!
没来由的,香芹脑中蓦然闪过了冷峻高大的太子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裸体,然后颤抖地大喊一声——
终、究、是、错、付、了!
「……我感觉我要完蛋。」香芹哆哆嗦嗦。
接着几天,香芹跟做贼没两样,天天躲着执述太子走。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太子殿下忙得跟什么似的,连御驾浩浩荡荡三四百辆车加五千名御林军、骁骑军护送到清凉山甘泉宫的一路上,都没能再出现在她面前一次……
搞得香芹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正襟危坐,到最后的东倒西歪懒人瘫在马车内无聊滚来滚去,十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的脑袋瓜里乱纷纷,终于慢慢摸索出了疑似真相。
那就是,她想多了。
一路往清凉山也要六七天的车程,每天晚上都有停车停马下来放风活动筋骨的时间,但御驾守卫和相关布防何等森严,她也只能在差不多官职的东宫同僚附近聊聊天、交换交换八卦。
她和执述太子的东宫太子御辇,离了最少也有两百辆车的距离,夸张点描述,大概是有从五股到泰山那么远了……
不过好处是,离顶头大老板大上司们远点,他们这些小职员也安全一些。
从三天的交换八卦中得知,光是伴驾的嫔妃美人,在这三天内就发生了争宠、陷害、下巴豆、撒花粉招风疹等等,热闹惊险刺激的宫斗剧情。
当然,最后还是一律被铁面无私的执述太子无情地镇压了。
就连皇帝陛下都鼻子摸摸不敢为小美人们说话,免得避暑不成,他自己都被儿子半路给撵回京城,那可就真叫丢人了。
「太子也太不容易了。」东宫同僚录事颜老捋了捋胡子叹道。
「圣上也太不容易了。」香芹也心有戚戚焉地摸摸下巴感慨。
颜老一愣,心虚地赶紧从善如流道:「对对,圣上也不容易啊。」
香芹看出颜老的尴尬,顺手从自己马车上的盒子里摸出了几片香喷喷的肉脯给他。
「颜老,这是我按照我家乡那里的肉脯制作方子,让东宫小厨房帮忙开灶烘制出的,蜜汁微辣耐嚼又不费牙,您尝尝。」
颜老大喜,接过就急忙忙咬了一口,险些感动得泪流满面,「唔,好吃好吃,真好吃。」
年纪大了就喜欢吃些浓郁够滋味的吃食,偏偏牙口又不好,可袁洗马给的这肉脯鲜艳如胭脂,隐隐还有肉汁感,越嚼越香甜,那若有似无的一丝辣味更是刺激味蕾,叫人越吃越回味无穷。
颜老可太开心了,他满眼赞赏地看着眼前这位秀气矮小得像个小姑娘的年轻文官,忽然心念一动——
「小袁哪,你可婚配了?」
香芹嚼肉脯的动作一顿,心中警钟大作,「没、没有,未曾婚配,不过……」
「老夫家中有一孙女,芳龄十五,娇柔娴静——」
香芹连忙婉拒,「多谢老大人,但香芹一心只有公事,三五年内都没有婚配之想,就不耽误老大人家中的孙小姐了。」
颜老却是越想越觉得眼前这可是难得的小孙婿人选,不说人品佳,容貌好,性情温顺好相处,光是家中人口简单这一点,他就不用担心将来小孙女儿嫁进去后,被婆婆小姑折腾之类的。
颜老兴冲冲劝道:「话不能那样说,须知男儿当先成家后立业,且袁大人乃东宫洗马,日后青云直上之路可广着呢,若能早些娶得娇妻佳妇回府,也能——」
「嗯咳。」长年总管不知何时在他们身后,幽幽地清了清喉咙。
正蹲在马车边灯笼下方的两人吓了一大跳,颜老连忙起身抖了抖官袍,做出儒雅端正状,「长年总管您怎么来了?」
长年手上提着一只食盒,微笑道:「奴才奉了太子殿下之命,给袁洗马送些小物什过来。颜老您坐了一天的马车,想必腰酸腿疼的,还是趁早好好歇息,这入夜后荒郊野外的,冷不防有什么狼呀山猪呀窜出来,万一伤着人就不好了。」
颜老最怕小动物(?)了,闻言打了个寒颤,拱手连连,「那是那是,多谢长年总管提醒,老夫这就先回自己马车了。」
长年笑咪咪不忘提醒一句:「颜老,袁洗马和您都是太子甚为器重之人,至于袁洗马日后婚配,也自有太子张罗,您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颜老也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不觉捏了把冷汗,「是是是,老夫明白,绝不敢再乱点鸳鸯谱了。」
像袁洗马这样年轻又前途无限的东宫近臣,太子将来必定是要好好提拔的,想来也早就预想好了如何借着婚配一事,让忠心于太子的朝臣们更为亲近……
这,还有比亲信和亲信联姻更加简便的法子吗?
哎呀他这老头子差点就坏了太子的布局了……
等颜老用不符合年龄的敏捷速度咻地跑回自己马车上后,香芹看着阴阳怪气的长年,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关上的脑洞又渐渐大开——
停停停!
「长年总管,」她为了避免自己开始联想起——如何被太子殿下压在床榻上/或是把太子殿下压在床榻上,上下其手却找不到正确插座的——种种不可言说香艳画面,忙甩了甩脑袋,严肃道,「您平常辛苦了,太子殿下赏下来的东西,您不如带回去自己吃用?」
长年顿时苦了脸,「袁洗马可别折煞奴才了,太子殿下晚间尝了御厨新造的鸳鸯酥,甚觉咸香酥脆大为可口,便想着让您也品尝一二,您若推拒,岂不是寒了太子一片……爱下之心?」
她看着长吁短叹的长年,暗恨自己为何媚上奉承的演技远远比不上对方呢?
瞧长年总管今年不到十八吧,却是长袖善舞舌灿莲花,一副随时都能为太子殿下剖心肝的赤胆忠诚……
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那我收下便是,就有劳长年总管帮我谢谢太子殿下的隆恩了。」她只能乖乖收下那只食盒,但也不知怎地,忽地脑子一快,嘴一溜,「——不过这应该叫鸳鸳酥吧?」
那个,鸳鸯的鸳是公,鸯是母……
长年一呆。
「没事没事,我走了。」香芹连忙摆手,带着闯祸的嘴慌慌张张上车去了。
良久良久后——
在远得要命的另外一端,那架宽敞尊荣如小房子的太子御辇内,执述太子依然在灯下伏案振笔疾书,批小山般高的奏摺,发下一连串重要的钧令。
他察觉到长年悄悄地上了御辇,头也不抬地问:「……她吃着可好?」
长年没敢说自己忘了盯着袁洗马千万先尝几口,因为他从两百辆车子外一路骑马回御辇,脑中不断回荡着……
鸳鸳酥……鸳鸳酥……鸳鸳酥……
简直风中凌乱。
但是万万不可对太子殿下如实以告,不然这事情可大了。
「咳,回殿下的话,袁洗马喜欢得紧。」他硬着头皮道,「还让奴才一定要跟太子殿下您说一声——多谢殿下隆恩盛情呢!」
……论化繁为简加油添醋高手,舍长年总管其谁?
执述太子抬眼,深邃眸光刹那间熠熠生辉,似有喜色霞光流动,越发俊美得不可方物。
「……她喜欢便好。」他轻轻道。
香芹当天晚上做了个热腾腾暖呼呼黏腻腻又销魂蚀骨的春梦。
她梦见了自己被压倒在一地芬芳甜香扑鼻的蔷薇花瓣中,身后有个高大矫健的男人不断轻叼着、舔弄着她敏感雪白的后颈……灼热的呼息令她不自禁起了阵阵酥麻的颤栗……
是……谁啊?
她昏昏沉沉,努力想在梦中睁开眼,但是却只听到了自己嘴边逸出了一声羞人的娇喘……
「芹芹……」
——香芹熊熊醒了过来!
她呆呆地仰望着黝暗的马车顶,发现自己浑身酥软发热,而且可耻的……湿了。
香芹心脏怦通怦通狂跳得好厉害,下意识地夹紧了大腿……真、真要命的丢人啊啊啊啊!
她这到底是内心有多空虚寂寞觉得冷,才会大半夜的做春梦,而且还是大胆的后入式……咳。
重点是,虽然始终没能(主要是太忙)回头瞥一眼把自己压在花瓣雨里酱酱酿酿的男人长什么模样,但是那道低沉性感冷肃的嗓音,还有高大挺拔肩宽精瘦狗公腰……
为何总让她莫名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她哆嗦了一下,在黑夜中双颊绯红,喃喃自语,「不、不会吧?」
自己竟然把大晋王朝威风凛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执述太子当成性幻想的对象了?
「妈耶,原来我胆子也挺大的。」她忐忑地摸了摸小心肝。
这就是所谓的「色令智昏+色胆包天」吗?
而且……在梦里她居然还是号?
她忍不住摀住了发烫的脸颊,无奈地长长呻吟了一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猛地坐了起来,不自在地挪动小屁股,对着自己严正叮咛。
「得跟太子保持距离才行,不然哪天真的莫名其妙跟他滚床,结果被发现我不是个男的,到时候可就不是败坏太子性趣那么简单,是要杀头的啊!」
执述太子贵为一国储君,想弄死她一个小小东宫文官,那是比辗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几个月晃晃悠悠浑浑噩噩的穿越看戏生涯,在这一刻突然有了无比清晰真实的危机感迫切逼近。香芹再度认真思考起自己这个女扮男装的「身分」……
不管她这个假身分是怎么来的?又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不找机会安全下庄,真的会随时脑袋不保的。
「而且我才不要当零号。」她咕哝。
如果迫不得已当真有那么一天,那她也要当上面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