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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妻同袍(下) 第十五章 狠毒的曹氏(1)

  洛行歌随着采菊进了洛行瑶的院落,便见采菊低声斥骂着一些守在屋外的丫鬟。「怎能放任姑娘一个人在房里?不是跟你们说要守着她的吗?」

  「可是姑娘不让咱们待在屋里,把咱们都轰出来了,采菊姊姊,你最好也别进去,姑娘正发脾气,谁都不见的。」一名丫鬟无奈地道。

  洛行歌听完,拍了拍采菊的肩。「无妨,你们在外头,我进去瞧瞧。」洛行瑶的脾气确实有点大,要是真让采菊领她进去,待她走后采菊肯定不好过。

  采菊有些犹豫,但思及洛行瑶的脾气,还是退了一步,让洛行歌独自进去。

  进了屋,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洛行歌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头,嫌弃这味道太浓烈,可没法子,这不是她的住处,又不能要求她们把屋里的门窗都打开,散散味道。

  顶着这股味儿,洛行歌硬着头皮踏进内室,味道更浓了,浓得她头都发晕了,而房内未着灯,昏暗不明,隐约可见地上砸碎的茶具,她摇了摇头,在房里寻找洛行瑶,就见她侧躺在床。

  「行瑶,别气了,爹不是故意的,一会定会来跟你道歉。」她坐在床畔,尽其可能软着口气道:「可你也做得太过火,贴你姊夫贴得那么近,以为我都不会发火?」

  她没安慰人的经验,尽可能的逗她,但也不知道她的幽默得不到认同还是怎地,洛行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在拗?洛行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拍拍她。「好了,别气了,跟你说话呢,还不吭声?」话落,她强行扳过洛行瑶的身子,突见她胸口插了把刀,吓得她起身退了几步。

  洛行歌瞪大眼,随即又向前,掀开被子一瞧,床褥间早就染满了血,朝她鼻息一探,再摸摸她的身子,还有微温,代表她才刚被杀而已。

  她震愕地站在原地,脑袋响起警钟,想要冲出房门询问,身子却不禁摇晃起来,感觉像是酒醉,可接下来,眼前的景致像是扭曲了一样,她连站都站不稳。

  香味……她望向摆在花架上的香炉,这香味有问题,她必须赶紧离开,可她的人像是飘了起来,意识快被抽离。

  她用力地咬了咬唇,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贴着墙,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就在她要踏出内室时,有人掀帘走来,一把托住她的肩,用无比温柔的口吻问:「行歌,你怎么了?」

  曹氏!

  洛行歌抬眼,看见一张笑得冷血而疯狂的脸,她的身后有不少人影晃动,可她连看都看不清了。

  「啊!那是、那是血吗?」有人惊喊着。

  随即曹氏放开她,跑到床边,发出尖锐的哭泣声,喊着,「行瑶、行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到底是谁杀了你!」

  跌坐在地的洛行歌总算搞清楚状况了,曹氏真的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为了除去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杀!

  室内无灯火,洛行瑶尚有余温,她凭什么认定洛行瑶一定死了?凭什么认定一定是谁杀了她?这分明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戏,她还是人吗!

  外头议论声响起,洛行歌虚弱地想站起,却是被人狠狠拽起。

  「凶手肯定是她!」

  「不要!行歌不会的!」曹氏哭喊着。

  「不是县主,一定是她体内的邪祟作祟,就说了她被附身,她得要吸人气,近来城里好多人家家中都闹鬼,肯定都是邪祟所致,得赶紧想办法驱邪才行!」有人高声喊道。

  「慧心住持不就在这儿,赶紧请她驱邪才是。」

  官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三言两语中已经决定了洛行歌就是邪祟附身,只要驱邪就无事。

  「不是的,绝不是这样的。」曹氏痛哭哀求着。「放开行歌吧。」

  洛行歌视线涣散,却眨也不眨地盯着曹氏,掀唇笑得自嘲。

  原来不是她太蠢,而是人家太聪明,她才会傻得一再中招……

  「不用再说,将她带出驱邪。」慧心住持沉声道,在场的比丘尼随即将洛行歌架到屋外。

  屋外正下着鹅毛大雪,慧心住持让女尼众扯去洛行歌的大笔和短袄,将她抛到地上,一行女尼围着她,口中不断地诵经。

  「行歌,我可怜的孩子!」

  洛行歌趴在地上,听着曹氏恶心的呼唤,愤怒不已,可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任由她们拉扯架起。

  慧心住持拿出一支金刚杵,往她额间一敲,一阵痛感划过,她感觉额间顿时淌出血。

  这哪是驱邪……这根本是把人往死里打!

  正忖着,架着她的力量瞬间消失,她半眯着眼,瞧见了赭红色的飞鱼服。

  啊……于悬肯定派人跟着她了,可这儿是后院呀……

  「放肆!锦衣卫竟敢闯入女眷后院,还不退下!」慧心住持手持金刚杵怒喝着。

  「恕不从命!」

  「大胆!放开她,她被邪祟附身了,此刻的她不是洛行歌,她是不知来自何处的恶鬼,要是让她跑了,恐会动摇国之根本,导致民心浮动,你们担待得起!」

  一席话说得几名锦衣卫面面相觑,却没一个退开。

  洛行歌不禁苦笑着,她不知道这位王朝最尊贵的女尼是否真有什么神通,可她说得自己都快要怀疑自己了。

  她的身分那么尊贵,光是勳贵间传出闹鬼事件,皇上就把她请到京城,可见对她的能力极为信任,这么有力的人士硬给她扣上恶鬼的帽子,到底该怎么解?

  「住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正忖着,熟悉的声音传来,可洛行歌已经连眼都睁不开。

  于悬和洛旭赶到时,洛行歌单薄的中衣上已经血迹斑斑,两人目皆尽裂,想冲向前,却被几位女尼挡着。

  「住持正在驱邪,尔等不能破法,一旦破法伤了住持,尔等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慧心住持的身分有多尊贵,两人都很清楚,但是——

  「就算是皇上来了我也照闯不误!给我滚开,否则我不客气了!」洛旭恨不得亲手宰了这帮作威作福的女尼。

  于悬直接推开女尼硬闯。

  「你们敢伤了住持,难道真不怕皇上降罪!」

  洛行歌听得模糊,隐约知道他们打算硬闯救她,如此恐怕会得罪皇上,可依他俩的性子,岂能容忍她被欺?

  难道曹氏的目的就是要他俩被论罪?意识到这一点,洛行歌慌了起来,却是无计可施。

  怎么办?怎能因为她拖累他们……老天啊,帮帮她吧!

  就算她会死也无所谓,帮帮最爱她的两个男人吧!

  就在金刚杵即将落下的瞬间,几把绣春刀整齐划一拔出,可洛行歌动作更快,竟伸手抓住金刚杵,怒声道:「放肆!谁给你胆子打本县主?」

  慧心住持瞅着她,见她双眼清明,怒气蒸腾,不禁问:「你是谁?」

  「本县主是皇上钦封的乐安县主,长临姑母到底在做什么!」

  慧心住持闻言,松了口气道:「乐安,你回来了。」

  长临是她的封号,洛行歌小时候进宫,总是不理规矩唤她长临姑母。

  洛行歌摇摇欲坠,却死命地撑起自己,恼瞪着慧心住持,怒声质问:「到底发生什么事?长临姑母为什么要这么待我?」

  于悬和洛旭已经快步来到她的身边,于悬想搂着她,让她靠在身上,却见她一脸嫌弃地推开自己,冷声问:「你谁啊?」

  于悬狠狠地顿住,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又听她道:「啊……是你呀,许久不见,似乎出落得更标致了。」

  于悬直睇着她轻佻的笑脸,胸口紧缩得发痛,半晌说不出话。

  「行歌,你在说什么?」洛旭这时也察觉她的不对劲。

  「爹……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就睡了会……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这里……这里不是我的春秋阁,我怎么会在这里?」洛行歌摇了摇头,觉得头还晕得厉害,不由往洛旭身上倒。

  「我头好晕……」

  「府医,赶紧传府医!」洛旭吼道,随即将洛行歌打横抱起。

  于悬却挡着他,冷声问:「洛行歌,我是谁?」

  「你很烦耶,你是谁……重要吗?」洛行歌瞧也不瞧他一眼,紧闭着双眼窝在洛旭肩上。

  洛旭也不睬他,抱着她快步离去。

  于悬站在原地,听见有人道——

  「驱邪成功了,慧心住持果然厉害!」

  「这下好了,不怕城里再闹鬼了。」

  雀跃的人声随着交谈声远去,于悬还站在原地,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浑身像是被谁定住,无法动弹。

  驱邪……所以,致知不见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大人,侯府二姑娘被杀了。」涂胜无声无息地来到他的身后禀报。

  于悬缓缓调匀呼息,声薄如刃。「查,把屋里的状况都查过一遍,将出入这院子的人全都押下!」

  他不信……她一定是作戏,一定是为了逃离这个圈套才假装洛行歌回来,他得要帮她查出所有证据才行。

  「侯爷,县主这是闻了掺有曼陀罗花的香才引发的轻微中毒。」

  春秋阁里,新任府医诊治后,再加上于悬送来的香炉余灰里,府医证实了是香炉里的香料掺了曼陀罗花所致。

  「把那院子里的下人全给我绑起来!」洛旭怒声道。

  管事忙不迭应声,赶紧带人前往处置。

  「县主额上的伤口有点深,恐会留疤,此外县主嗅了毒花,中了毒素,得好生静养。」

  洛旭恨恨地在心里将慧心住持骂过一遍,记上一笔。

  一旁的于悬听完,正打算进房里看她,却被洛旭拉住。

  「做什么?」

  「我看看她。」

  「府医都说了她还没醒。」

  「无妨,我可以等她。」

  洛旭撇了撇唇,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

  于悬大步进房,听雨在床旁哭红了眼。

  「下去。」

  听雨犹豫了下,福了福身退到外室守着。

  于悬坐在床畔,看着仍陷入沉睡的她,眉头紧拢着。

  尽管他不在场,但大致猜得出曹氏请来慧心住持就是为了这一出。

  曹氏是凶手,所以在安国公府那场宴会,瞧见洛行歌死而复生,心里早就起疑,再加上两人的诸多不同,更是证实她的猜想。

  于是她隐而不发,伺机而动,计谋层出不穷,在城里弄出闹鬼事件,放出她遭邪祟附身的流言,不惜杀了亲生女儿让众人认为洛行歌确实遭邪祟附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想令她被活活打死。

  历来驱邪,从不管这躯体的主人到底撑不撑得过,就算打死了,也会认为邪祟没有宿主,跟着灰飞湮灭。

  要是她真的就这样没了,凶手成了慧心住持,帮凶则是那些官夫人,与曹氏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个女人歹毒至此,简直是闻所未闻,残忍至极。

  如果不是洛行歌清醒过来,下场……他想都不敢想,那如今在这躯体里的,到底是洛行歌,还是致知?

  「致知……还是你吧。」他哑声唤着。

  就见洛行歌浓密长睫眨了几下,缓缓张开那双琉璃般的眸。

  他呼吸一窒,沙哑呢喃着。「致知,你终于醒了。」

  眼前的她带着几分初醒的惺松娇憨,还没开口就听见外头响起曹氏和洛旭的交谈声,随之而来的阵阵脚步声。

  「行歌,你醒了。」

  洛行歌眨了眨眼,瞅着曹氏泓然欲泣的脸,不解地皱起眉,朝她伸出手问:「娘,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娘只是开心。」曹氏抓着她的手不放,又哭又笑。洛行歌直睇着她,而后问着洛旭。「爹,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不就是你伤着了,你娘担心你罢了。」洛旭见她似乎真的不记得一些事,也不打算提洛行瑶没了的事。

  洛行歌闻言,不禁失笑。「娘,我没事,不过是小伤罢了。」她试着起身,感觉有人从背部托起她,疑惑地望去,看着于悬那张阴郁的脸,开口道:「为什么你在这儿?」问完再问洛旭。「爹,这是我的闺房,为什么这个男人进了我的房?」

  「呃……你不记得他了?」

  「我知道,他……不是去了燕州打了几场战,领了军功后,皇上破例拔擢为锦衣卫都督嘛,安国公府办了宴,娘带着我和行瑶一道去了,就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醒来就变成这样了。」她说着说着,满脸疑惑。「咱们家里怎会出现一堆女尼,长临姑母不是一直待在修业寺的吗?」

  洛旭听完不由看了于悬一眼,不过他并不同情他,因为行歌把他给忘了,这婚事也许就能作废。

  于悬面无表情,目光落在洛行歌抓着曹氏的手,这一幕已经无须再问,结果再清楚不过。

  他的致知,消失了。

  「行歌,他是你的夫君,你真的忘了?」曹氏口吻再慈爱不过,温柔的眸直盯着洛行歌每个表情。

  「夫君?说笑的吧。」洛行歌哈哈大笑着,却扯痛了伤口,痛嘶了声。「说是男宠还差不多吧,毕竟我当年就看上他了,是皇上不肯给。」

  听到这里,洛旭终于露出些许同情的表情,当然,只有一点点。

  于悬喜怒不显,只是起身朝洛旭作揖。「告辞。」

  洛旭追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下脚步。

  要怎么留他呢?女儿都把他给忘了,不如先分隔两地,说不准明儿个行歌就把他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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