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毒妇,如果想要我这个老不死的来伺候她,明说就是,何必这样糟蹋我的女儿,我可是打小连一根手指都没动过她,她倒是好,一下子就甩了她一个巴掌,真是家门不幸,才会有这样一个不贤又善妒的媳妇!”
张薇薇对于这些话已经做到了听而不闻的地步,直接踏进厅里,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一脸平静的打着招呼,“老夫人,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也不提前让人说一下,我好让人准备酒菜。”
赵氏一看到她,恨得连面子都不要,直接就伸出手往她抓去。“你这不要脸的女人!在外头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让我女儿见到了,竟然还敢打人?!看我打死你这不要脸的贱人!”
张薇薇反应极快,立刻往旁边一退,站在一边的布御霆反而迟了一步,赵氏的爪子直接挥到他的脸上,尖锐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红色抓痕。
赵氏可一点也没有抓错人的心虚,她没有半分歉意不说,拳脚反而更加凶狠的往他身上招呼。
“你是个死人啊!竟让这个贱人在你面前打了你妹妹!怎么,现在有钱了,瞧不起我们这些穷家人了,想抛下我们自己一个人享乐去了?我告诉你,没门!我就是死也要先把你的血先吸干。”
布御霆并没有反击或退让,硬生生接下她好几下巴掌拳头,眸光却更是深沉,像在压抑着怒气。
张薇薇虽然还气他刚刚对她的恶作剧,但是不代表她就乐意看到他被这样欺负。
她想都没想的冲到布御霆面前,双手大张护着他,一边冷着声对着已经气红了眼的赵氏喊着,“老夫人,我们敬你是长辈,愿意孝顺你,却也不会糊里糊涂让你打的!要说为什么打她,她自己也不反省,一个没出嫁的姑娘说话这么难听,诬蔑辱骂我这个当嫂子的,我倒还想问问,这样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呢?”
赵氏被拦了下来,又被这样说了一顿,一张脸看起来有一丝的狰狞,眼里还带着血丝,愤怒的咒骂,“你这下贱胚子,说谁没家教!你自己行为不检,还不让人说?还有,这是我儿子,我要怎么打就怎么打,怎么,心疼丈夫了?啊呸!别说是他,就是你嫁进我家来,还不是任我搓圆捏扁!”
端坐在一旁的布任武听到赵氏这么说,也觉得太过了点。
倒不是他多有兄弟之情,而是他很清楚,现在他们一家子可都是大哥在养,若是一个弄不好,人家豁出去,拚着一个不孝的名头也要和他们断了关系,那可就不好了。
他可比他娘看得清楚多了,这个外头捡来的大哥,这些年愿意这样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还不是因为觉得要报答养育之恩,要不照他娘对待大哥那样的方式,是个人都受不了,早就走得远远的了。
他和布燕西那蠢货可不同,能够一边瞧不起人,一边心安理得的花着人家的钱,他可是很识时务的。
这次布燕西那蠢东西弄出了这件事,如果不是他娘特地等着他要他一起过来,他宁可在外头鬼混上一天也不打算来。
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让场面变得更糟,他也该跳出来说几句话了。
“好了,娘,大哥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嫂子动手快呢!”这句话是替布御霆脱罪了,但是黑锅却全都给张薇薇一个人背。
布任武想着谁来当嫂子都一样,反正现在就是要有个人来负担赵氏的怒气,动手的人自然更加合适喽!
赵氏被这么一劝,也觉得自己搞错了凶手,瞪着张薇薇就想冲上去动手,对她来说,边骂边打是她的拿手绝活。
只可惜,赵氏完全错估了情势,因为打从张薇薇第一次反抗她开始,她就没打算再让这个极品婆婆碰她一根头发,且布御霆心里也闷着气,一见赵氏想对亲亲娘子动手,怒意再也忍不住,一个跨步换他挡在张薇薇的面前,然后一手拦住了赵氏伸过来的手,冷声怒喝。
“够了!看在我还愿意喊你一声母亲的分上,有些事情还是适可而止吧,要不大家都撕破了脸,以后可就半点情分都没了。”
赵氏从来没有被他这么吼过,忍不住一愣,然后像发了疯似的,拚命捶打着他,还硬挤出几滴泪来。
“我的命怎么这么坏啊!你媳妇打了你妹妹,我这个当婆婆的居然连公道都不能讨,你甚至还说要跟我断了母子的情分?我这就去衙门,告你一个不孝的罪名,你们两个谁都讨不到好处,到时候就算跪在我前头,我都不原谅你们这对不孝不义的东西!”
赵氏没听出布御霆话里的警告,还有脸恐吓他,但是布任武却听出来了,他心重重一跳,连忙认真的劝道:“大哥,你也知道娘就这种个性和脾气,这次也是气坏了才这样的,你想想以前家里对你是怎么样的,现在把话说到这分上……似乎也太过了吧!”
“就是,死没良心的,也不想想小时候我是怎么省着一口吃的养着你们,怎么,现在翅膀硬了,就想把我们扔了,自己享福去?”赵氏刻薄的说着,倒三角眼一扫,让人倍感冰冷,只觉得像是在讨债一般。
布御霆冷笑的看着布任武,上辈子这个弟弟倒是很有兄弟情谊,不只接收了他所有的产业,连他的小妾也一并接收了,他敢这么做,也是因为早就知道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吧!
其实仔细想想,家里人对待他的态度,大多是利用有余真心不足,偏偏他从前被蒙蔽了双眼,一直都没察觉到,还以为是因自己不常在家,以至于家里人跟他生疏了,还不时的讨好他们,想要拉近彼此的关系。
现在看来,自己上辈子还真是傻得可以。
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是他们这么爱提起往事,那么大家好好的来算一算吧!
“既然母亲和你都要提起以前的事儿,那我也好好的算一算吧!打小我们家里可也不是什么穷人家,结果我天天吃着红薯多过米的饭,你和燕西都吃着白米饭,有时候我是吃完榨菜配稀粥就得出去做活,你们却是大白馒头配上一碟炒肉和一盘炒鸡蛋还有青菜。
“不说这吃的吧,我九岁那年就被带到前村去做学徒,结果若非我在学堂学了些字,还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学徒,而是长工契,差点就跟卖身没什么差别,若非我自己逃了出来又另外找了份工作,只怕我现在还在那里磨豆子。喔,对了,你去学堂的时候,我可是每天下田务农的,等大了些我去上工了后,你可有下过半次田?没有吧?”
布任武不知道他怎么对这些事情知晓得那么清楚,迟迟接不了话。他不知道大哥不是亲生的之前,还沾沾自喜自己受到的偏爱,后来知道了,更认为他较为受宠也是理所当然的,大哥一个非亲生的还能够有多好的日子?能够有吃有喝,平安长大就已经对得起他了。
张薇薇默默听着,没想过布御霆之前受了这么多苦,觉得他可怜之余,又觉得他也满傻的,既然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还会为了这一家子全心付出,甚至上辈子还因此落得个早死之后妻离子散、财产被夺的下场,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你一个当大哥的也好意思和弟妹计较?还有,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说是我对你不好,所以你现在打算不孝顺我和你爹了吗?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也来算算你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花了多少银两长大,难不成那些都不是钱啊……”
赵氏恼羞成怒,只好先发制人,就想要仗着这些让自己不那么心虚。
布御霆也不急着反驳,只是淡淡说道:“两百两。”
赵氏突然停下话,一脸的震惊望着他,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布御霆冷笑着,背着手,定定的看着赵氏。
“我说两百两,当年那两百两,就算好吃好喝的养着我,顺便送我上学堂的话,现在还能够剩不少吧?”
赵氏突然慌了,心虚得不敢再看向布御霆。
当年那两百两,除了她和老头子,不应该有其他人知道啊,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布御霆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自然更加怀疑当初自己离开亲生父母的真相。
而布任武听着看着,心里则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家里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常在外头鬼混,知道布御霆在外头的名声。
他手段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当初他拚着一条命,也要把一船的货物给保下来,宁可夜半渡过渡口通关,赚到他累积的本钱,而那一年据说他才刚满十一,一个半大小子就自己押了一条船走商。
后来当上了南三省的行会行首,手段更是了不得,据说还闯过南山寨,去寻得上贡的贡品,途中不知道折损了多少人手,他甚至还一度摔入绝谷,一路上还要躲避不少贪婪之徒的截堵,最后还是让他给办成了。
这样的事情多不胜数,多少曾与他对立的商家,散的散、倒的倒,到现在虽然他年纪最轻,但是南三省可以说他是跺一跺脚,商界就要震一震的。
这样的人若是待他好,他自然也会百倍奉还,但若是惹毛了他,他同样不会心慈手软的放过。
一想到这里,布任武心都凉了大半,虽说脸皮有些僵,却还是硬扯着笑说道:“唉,大哥,这都过去的事了,何必现在又提起呢?今日娘不过就是过来问两句当日在娘娘庙的状况,激动了些,只是些误会罢了,咱们都是亲人,实在没必要闹成这个样子。”
布御霆平淡的看向他,意味深长的说,“都是亲人呐……”
赵氏也知道今儿个是得不到自己要的结果了,应该说她现在没那个胆子再继续闹下去,急着回家和老头子商量,看是不是当年的事情走漏了风声,让老大知道了些什么。
至于女儿和侄女的委屈?打都打了,还能怎么样?现下要紧的可不是这个了!赵氏匆匆而来也匆匆而走,布任武随着赵氏连忙走人,就怕等一下帐算到自己头上。
他们走得匆忙,带来的人连句废话都不敢说就一起走了,很快的厅内就只剩下布御霆和张薇薇两个人。
他沉默的站在原地,她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只觉得心里有些抽痛。
或许女人的心里都有着最天然的母性,想到他以前过得那样委屈,又看到他现在这样有些凄凉的身影,她忍不住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抱住他。
“别难过,我在这里呢!”
布御霆像是抓住救命浮木一样,紧紧的抓住了她抱着他的手,无悲无喜的脸上,一瞬间为之动容。
他深吸了口气,慢慢平复刚刚一度沸腾的情绪,让思绪回归平静。
许久后,布御霆才缓缓说道,“永远都不能离开我,永远!”
张薇薇犹豫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但是没马上听到结论的布御霆却紧紧捏住她的手,她的手被捏得生痛,逼得她只得马上回答,“好好好,我不会离开!”同时忍不住腹诽,真是的,考虑一下都不行啊?
只不过……离开吗?她曾经是想过,要是真受不了,离开算了,可在见过他霸道、温柔、坏心眼又让人心疼的许多面向后,她又不禁扪心自问,她真舍得离开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