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在山里,修炼之余,他便酷爱阅读人间的凡书。一、二十年前他带着师弟们躲避那群道士的追杀,身上也受了不少伤,去到岚山之后,他与几个师弟们各自闭关养伤,而后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九百年的雷劫,他加紧修炼,因此无暇再看凡间之书。
来到侯府后,发现这儿有座藏书楼,收藏了不少书册,他除了早晚修炼之外,一日里有泰半的时间都待在房里看书。
见儿子开始读书上进,康定侯夫人十分欣喜。
这日过午之后,韩舒波没带下人,只身来到熊久苍的新书房。
如今侯府里的人都知晓陈漪霜失了宠,轮到世子妃得了世子的宠爱,故西守门的小厮也没拦着她,让她直接进去了。
一进书房,瞧见端坐在椅子上认真看书的熊久苍,她又甜又媚的喊了声,「相公。」
这几日她忙得不可开交,但每日仍会匀出时间来见熊久苍,即使只是说几句话也好。
熊久苍鼻翼微动,抬眼看向她手里端着的一盘烤鱼。
她轻笑着走到桌案前,将那盘烤鱼搁到他面前,献宝似的道:「这鱼可是来自淞罗江,相公尝尝味道是不是跟以前一样。」
淞罗江位于归涯山下,昔日他们住在归涯山时,大师兄常在那里抓鱼吃。
「淞罗江?」自打离开归涯山后,熊久苍便未再尝过淞罗江的鱼,算算已有近二十年之久,那鱼香味诱得他马上抓起一尾鱼,大口吃了起来。
「怎么样,味道可还一样?」韩舒波目不转睛的望着他,觉得自家大师兄吃鱼的模样特别好看又俐落,三两下条鱼就进了他的肚子里。
吃完一条鱼,熊久苍颔首,「味道跟以前差不多。」他再抓来一条,没一会儿,盘子里的三条鱼全祭了他的五脏庙。
他矜持的没多说什么,但韩舒波看得出来,能尝到淞罗江的鱼,他显然很高兴,他高兴,她就高兴,忍不住跟着笑眯了眼。
「我让人捉来不少鱼养着,往后相公想吃时,只管吩咐厨房。」说完,她上前拽起他,领着他往外走,「走,我带你去瞧瞧那些鱼。」她先前让人将从淞罗江里抓来的那几十尾鱼,放养在府里的一口池子里。
熊久苍难违爱食鱼的本性,任她拽着来到那口池子。
韩舒波指着在清澈的水里优游的肥美鱼儿,「你看到没,我让人把这些鱼养在这儿,日后你想吃的时候随时能来捞,还能让那些鱼儿在这里产卵,一代一代繁衍下去,这样相公就有吃不完的淞罗江鱼了。」
熊久苍垂目注视着池子里的那些鱼儿,手指微微动了动,待抑制住想下去捞捕的念头,他朝她温言道:「舒波,你不需要这般刻意迎合我。」
这几日她差人送来不少坛蜂蜜给他,在起居饮食上,更是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就像……一个妻子那般。
「相公说什么呢,我是你的妻子,伺候好丈夫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说着,她柔若无骨的娇躯趁机偎入他怀里。
「你别这样。」他扶着她的肩,想拉开她。
韩舒波两手牢牢圈抱着他的腰,柔声道:「对你好是我愿意的,我只怕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你不要担心我拿此来要胁你什么,倘若最后你真觉得无法与我做一对夫妻,我也不勉强你,只要能让我日日都看见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当心里装满一个人时,所思所想全是那人,只想着把一切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只为博得他一个欢喜的笑颜。
熊久苍没有答腔,他这段时日也一直在思量两人的事。一开始,他是完全把她当成妹妹看待,但现在,他倒有些厘不清自个儿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她不奢望他能这么快就回应她什么,她勾下他的颈子,踮起足尖,朝他的唇飞快亲吻了下。「我会等你想清楚的。」
她会一点一点让他习惯她的亲近,让他对她渐渐由兄妹之情转为夫妻之爱。
他的脸倏地涨红,赧然的扳开她贴近的身子,为了掩饰自个儿过于迅疾的心跳声,他刻意肃着表情道:「以后在外头莫要如此轻浮。」
韩舒波笑得妖娆妩媚,故意反问,「那在屋里就可以吗?」
他窘迫的挤出话来,「女儿家,举止该端庄点。」
她娇嗔道:「没办法,谁让我上辈子是狐狸精呢。」有些习性是天生带来的,改不了。
「你这辈子是人。」他提醒道,是人就该守着人的规矩,不能再肆意而为。
她倾身向他,粉唇漾笑,抬起手点着他的胸膛,也提醒他,「我这辈子也是你的妻子。」
熊久苍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端起脸来再次告诫道:「咱们现下在侯府,不是在你的别庄里,这里人多嘴杂,你言行举止该留意些,莫要教人捉住错处。」
她是侯府世子妃,这府里有多少只眼睛盯着她,她若不小谨慎些,难免要被说闲话。
「我又不是在偷别的汉子,我撩自家相公,有什么好话的。」韩舒波不以为意,前世为妖,她又未洗去前生的记忆,打心里不把这些女子的三从四德放在眼里,但见他皱起眉,似要再再训她,她讨好的改口道:「不过人言可畏,以后我会当心点,不落人口实,相公你别担心。」
「你能明白就好。」见她肯受教,熊久苍点点头,转身离开,要回书房继续看书。
韩舒波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身影,心忖既然大师兄不让她在外头对他做那些亲密的举动,那么夜里她悄悄去他房里,没人瞧见,他就没法再反对了吧?
想得正开心时,忽然有人来到她身前,她朝来人瞥去一眼,登时敛起期待淘气的神色,冷淡的叫了声,「大哥。」
符明骐定定的望着她,问道:「舒波,我有一事想麻烦你,不知可否?」
他已来了一会儿,适才瞧见她偎入弟弟怀里,他拼命掐着掌心,才抑制住想上前拉开她的冲动。
被他那露骨的视线盯着,她其实非常不舒服,很想一走了之,但他再怎么说都是符明宵的兄长,她也不好做得太绝,只得敷衍的问了句,「不知是何事?」
「爹的病情渐有起色,你的医术连太医都称赞,我相信在你治疗下,爹很快就能康复,而你大嫂的身子一直不好,我想请你去给她看看。」他朝她提出一个让她无法推拒的请求,是希望能与她多相处片刻,更想借此亲近她。
「这……好吧。」邓云娟怎么说都是她大嫂,她只能答应下来。
跟着符明骐来到邓云娟住的小院,一路上韩舒波都端着张脸,一副端庄矜持的模样,目不斜视,完全不看他一眼。
不是她自恋,这位大伯看着她的眼神实在让人无法不多想,他胆子也真大,她可是他的弟妹,就算真对她心存爱慕之意,好歹也遮掩一下,如此明目张胆的看着她,是怕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吗?
正坐在椅子上补衣裳的邓云娟见韩舒波跟着相公一起进了屋子,略微吃惊的问道:「舒波怎么来了?」
「是大哥说大嫂身子不好,让我来给大嫂瞧瞧。」韩舒波不冷不热的说明来意。
她与这位身子嬴弱的大嫂不常往来,每次去给婆婆请安时,有一半的时间,这位大嫂都称病未去,近来陈漪霜也是如此,借口病了,躲在自己的小院里,有一段时间没见着她了。
她懒得去探究她是真病抑或是假病,只要她不再岀现在她面前碍事就好。
「是吗?」邓云娟讶异的觑了眼丈夫,搁下手里缝补着的衣物和针线,苍白的面容微露一抹笑意,温声说道:「那就有烦弟妹了。」她想起在韩舒波医治下已有好转的公公,眸光忍不住微露一丝希冀。
韩舒波在她身边坐下,抓起她的手,探向腕脉。
她再仔细观察她的气色,查看她眼底和唇舌,而后说道:「大嫂这是自娘胎里带来的心疾,天生心瓣缺损,恕我无能为力。」这种先天的心疾无法根治,只能用药吊着命,一般撑不到三十岁,而她目前的情况,怕是已时日无多。
闻言,邓云娟静默一瞬,隐去眸底的失望之色,秀气的脸庞浅浅笑。「先前为我诊治的大夫也是这么说。」那大夫还说,她这身子恐怕拖不到明年。
「大嫂,对不住,帮不了你。」想到她年纪轻轻,却活不了多久,韩舒波对她生起一抹怜惜,同时也为她惋惜。
「不打紧,我这身子我自己心里早有数。」邓云娟说完,看向丈夫,见他痴迷的注视着韩舒波,她心中一紧,回头望向韩舒波,她像对他的眼神浑然不觉。
韩舒波站起了身,「那我先回去了。」语毕,她不再多留,举步往外走。
「我送你。」符明骐追了上去。
她面色淡然的出声阻止,「大哥请留步,府里的路我又不是不认得,哪里需要送来送去。」
他马上改口道:「我正好也要出去,只是顺路送你一程。」
见甩不掉他,韩舒波只得跟他一块儿离开,她只管走在前头,丝毫不搭理。
不想行经一处无人的月洞门前,他冷不防拽住她,将她拉到身前。
她吃了一惊,面带愠色的扳着他的手想挣脱。「你做什么?放开我!」
「他不要你,我要你!」符明骐紧抓着她的手,狂热的向她表明心迹。
「你在胡说什么?快放手,否则我要叫人了!」韩舒波又气又恼,他妻子已没多少日子好活,他却跑来对她说这种话,简直混帐!
「你真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那我做给你看。」说着,符明骐捏住她的下颚,俯下脸想吻她。
她惊怒得倒吸口气,正想抬起另一只手搧他一巴掌时,就见他忽地被人拽住衣领拖开,她抬眼望去,发现拉走他的人竟是熊久苍,她顿时一喜。
熊久苍怒沉着脸甩开符明骐,而后一拳猛地朝他脸上挥去,沉声怒斥,「混蛋,你刚才在做什么?舒波可是我的妻子,你的弟妹,你竟敢如此轻薄于她?!」
挨了一拳,符明骐神色阴郁得宛如想活生生撕裂他,他毫不客气地指责道:「是你不要她的,你连她寝房都没有踏进过一步,洞房夜更是让她独守空房,你既然不要她,何不把她让给我!」先前在池子边,他亲眼瞧见他推开了投怀送抱的她。
见他竟说出这种话来,熊久苍更加气怒,「舒波可是我的妻子,你岂能对她生起如此龌龊的非分之想!」
适才经过时,瞧见他竟想对妻子行不轨之事,他胸腔里瞬间炸开一股怒气,那种感觉就彷佛原本属于他的心爱之物被人给玷污觊觎,他几乎没有犹豫,提步就冲了过来,赏了他一拳。
符明骐下颚紧绷,满眼狠戾的瞪着他,捏紧的拳头喀喀响着。
怕他对大师兄动手,韩舒波连忙上前,面如寒霜的瞪着他,冷着嗓警告道:「我已嫁给相公,这辈子都会是他的妻子,我心里也只有他一人,我希望今天的事莫要再发生。」
符明骐不敢相信她竟一心向着弟弟,「他从未将你放在眼里……」
熊久苍立即反驳道:「谁说的,舒波是我的妻子,我不只把她放在眼里,更放进我心里,我这一生都不会辜负她!」
韩舒波惊喜的觑向他,但一想到他说这番话,兴许只是为了打消符明骐对她的妄念,但心中仍是忍不住冒起甜蜜的泡泡,她挽住他的胳臂,而后朝符明骐扬了扬下颚。「你听见我相公的话了吗?你自个儿也娶妻了,不好好对待大嫂,却对自己的弟妻动了邪念,简直无耻!你快走,否则我要叫人来了。」纵使没有大师兄,她也不会瞧上他这种人。
面对她毫不留情的斥责,符明骐脸色铁青的瞋了熊久苍一眼,转身离去。
他一走,韩舒波佯装后怕的蹭了蹭熊久苍的手臂,「幸好相公方才及时扯开他,否则我真不敢想像他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来。」
她话甫一说完,便被拉入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她惊讶的抬眸睇向熊久苍,他这是怎么了?符明骐人都走了,他还演什么戏?
「舒波,我考虑清楚了,我们就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吧。」他沉厚的嗓音拂在她耳畔。
她整个人都惊呆了,作梦都没有想到,她期盼了那么多天的一句话,竟会在这种时候听见。「你你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她惊喜得都结巴了。
「是真的。」方才瞧见的事,宛如给了熊久苍一记当头棒喝,让他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他对她动了凡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或许是再次相见那时,也或许是她对他说想与他做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时,又或许是她这段时日的诱惑,让他再也守不住自己的心,为她而情动。
「我好高兴,好高兴!」韩舒波满脸欢欣的搂着他,彷佛得到了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胸腔里涨满的喜悦快要炸裂开来。「你可不许再反悔哦,以后我们要做一对恩爱夫妻,我要为你生下很多个孩子,让你儿孙满堂。」
「我不会反悔,以后你便是我的妻子。」做下这个决定后,心里彷佛有个枷锁脱落,熊久苍感觉心头顿时变得好轻松,柔情意宛如泛滥的洪潮,淹没他整个人、整个心,让他的心里装满了她。
她趁机提出要求,「那以后我们要同床共枕,不能再分开睡了。」艳媚的脸庞笑得犹如盛放在春光里的花,炫目诱人。
熊久苍虽然感到不好意思,但仍是宠溺地应允了她,「好,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