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开始,但是后来我听见……”她倏然闭嘴了。
“听见了什么?”他追问。
“我听见……”孙子凭的表情极为不自然,支支吾吾的。
“你听得见别人心里的声音是吗?”
毕书旭这话一出,袁向不禁瞠目结舌的瞧了他一眼,那神情像是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孙子凭脸色一白,从没想过自己的秘密会被人发现,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外头突然传来阿娇的声音——
“孙爷爷、凭儿,有客人来了!”声音才落下,阿娇已擅自领着客人进来,见屋里有三个人,且三人脸色怪异,她也不禁感到讶异。“凭儿,原来你家已有客人了。”她瞧袁向陌生,便对孙子凭说。
“这位是……”
见她不知该怎么介绍自己,袁向自己说道:“我是少主的家仆,得知少主受伤,赶来照顾他的。”
孙子凭听了微怔,两人果然是认识的,但这人若是阿旭的家仆,那就表示阿旭授意这人戏弄她,这让她内心恼怒了。
“原来是毕公子家里的人,其实毕公子被我照顾得很好,你大可不用担心。”阿娇竟不知羞的说这种话。
袁向朝毕书旭笑得暧昧,少主怎么又冒出个爱慕者?这个姑娘可直接多了,少主真艳福不浅啊!
毕书旭懒得理他那讨打的神色,只瞧向阿娇带进来的男子,“这位是?”他问阿娇。
“他是来找孙爷爷与凭儿的,我刚在门口时遇见的,就顺道将人带进来。”阿娇指着那客人说。
毕书旭不着痕迹的观察对方,这人有些年纪,但小蚌子,眼睛细长,看人时很锐利,像是有很深的心机。
“在下姓张,不知孙老头在不在?”他的声音尖尖细细的,听起来有些刺耳。
“你找我爷爷不知有何事?”孙子凭问着。
“你就是孙老头的孙女?”姓张的眼神犀利的打量着她。
“嚼。”孙子凭被盯得颇不自在。
“我是孙老头远房的亲戚,因为很久不见了,特地来拜访。”他说。
孙子凭立刻听到他的心音,他说谎!
“不好意思,爷爷外出了,正巧不在。”她紧张的屏息说道。
“不在啊……”他的贼眼在她身上溜转了一圈。“那我留下来等他。”
“这……不太方便。”
“咱们是亲戚,孙老头见到我会很高兴的。”他是奉命找来的,据探子回报的消息,年龄相仿性别一样,若这孙老头就是死去高明宗的老爹,那眼前这个必定是高明宗的女儿!
他多年前去过高明宗的太师府,见过高明宗的老爹,可惜没见过高明宗的女儿,但就算见过,当时她年纪还小,女大十八变,这会自己恐怕也认不出来,不过等那老家伙一回来,那张脸自己必定能认得出!
孙子凭一瞬间脸色大变,小手还忍不住颤抖着,她怕被对方发现,赶紧将手伸到背后去藏着。
一直在注意着两人举动的毕书旭见到她的手颤抖,脸色不禁一沉,莫非这人有问题,不是孙老头的亲戚,而是仇人?
“你与老爷子这么久不见了,怎么还空手来,你真是礼数不周。”毕书旭故意朝那姓张的说。
姓张的尴尬了一下,“这……抱歉,急着要认亲,忘记礼数了,在下会后补、后补。”
毕书旭冷笑,瞧他的体型与声调,分明是来自宫中,是个太监,太监若无皇命是不能随意出宫的,更何况还远从京城来此“认亲”,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瞧了一眼袁向,示意让他出声试探。
袁向点头后道:“补什么补,这种东西能用补的吗?你这是一点诚意也没有,不如趁孙爷爷还没回来,我陪你去买,等买回来了,老人家应该也已经到家了。”袁向“好心”的拉着他要出去买礼物。
“孙老头应该不计较这些的!”姓张的不肯离开。
“那是客人能说的话吗?你可真是不懂事,在我家乡可不会有人这样失礼的。”姓张的个子矮小,袁向高大,轻易的就将人给架出去了。
“毕公子家这么重礼数吗?”一旁的阿娇问向毕书旭,盘算着若将来真跟了毕公子,那自己可也不能丢脸,进他家门前也得要备上厚礼才行。
她想过了,毕公子虽然有十个妾,让她打击颇大,但这些都只是妾而已,正妻之位还悬着,若自己能博得他的喜爱,当上正妻,那十个莺莺燕燕她还会放在眼底吗?大可整治得这些人一个都不剩,最后她就能独霸毕公子了。
毕书旭懒得与花痴的阿娇啰唆,不留情面的道:“我得换药了,你可以先回去了。”他打算打发阿娇走后,有事要向孙子凭问个仔细。
“我留下替你换药吧?”阿娇厚着脸皮想赖着不走。
“不必,这里有孙子凭就可以,你还是走吧。”他不耐烦的挥手。
“凭儿粗心,还是由我……好吧,我这就走,不过你若想到我,让凭儿过来唤我一声,我马上就能过来。”她本来还是不想走的,但见他冷下脸来,神情冷肃,她立刻不敢再多说,马上乖乖的离开。
阿娇一走,茅屋里立刻安静下来,他瞧向孙子凭,她仍一脸的惶然。
“你还好吧?”他关心的问。
她将发抖的手藏进袖子里,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我……我很好啊。”
“是吗?”他将她的欲盖弥彰瞧在眼底。
“真的,呃,爷爷不知上哪去找大夫了,我……我去瞧瞧,一会就回来。”说着她急急的跑出门,但很快又折回来对他说:“这个……若方才那人又上门来,再问起爷爷,你可不可以说……爷爷回来后临时有事,又出远门了?”
毕书旭轻挑起眉问:“这人与你爷爷有过节吗?”
“没过节……不,有过节,但这过节也不是与他……总之,是多年前的事了,说也说不清,你肯帮我们这个忙吗?”她乞求的问。
他眉头拧紧,最后点头答应,“我明白了,知晓该怎么做的。”
“多谢了!”孙子凭高兴的道谢。
“不必谢我,你现在是要去叫你爷爷避开吗?”
“嗯嗯,我想爷爷不方便这时候回来,万一被那人撞见就糟了。”
“那你呢?回不回来?”这才是他所关心的事。
“你还伤着,需要人照顾,我怎么可能不回来,那人没见过我,认不出我来,我去通知爷爷快走后就会回来的,不过等你伤好了,我可能就不会再留在这了,自然要与爷爷会合。”她说。
毕书旭点点头,“那你快先去通知你爷爷吧,这里交由我来应付。”他让她快去,至于自己满肚子的疑问,只能等她回来之后再问了。
孙子凭感激的点头,接着急忙的跑开。绝不能让那那人见到爷爷,只要一见到爷爷,他们隐藏多年的身分就会被拆穿,立刻会引来杀身之祸!
不久后,袁向回来了,不过只有他一人独自回来,那姓张的不见人影。
“处理好了?”毕书旭问。
“属下将他打昏了。”袁向得意的说,那人让他抓到暗处拷打一顿,打到腿骨全断了,直接昏死过去。
“可有盘问到什么?”他沉声问道。
“有。”袁向的态度忽然变得正经。“这人是宫里太监,太叔衭的人,因为当年曾见过已故太师高明宗的父亲,因而被派出来寻找高太师的老父与孩子,打算找到人后就斩草除根诛杀。”
“高太师的家人……莫非孙老头即是高太师的老父?他们隐姓埋名,那孙子凭不就是……”他心惊。
“少主,当年高太师声望极高,因颖悟绝人,能未卜先知,有神算师之称,先皇当年多倚靠他辅助治国才能国泰民安,可惜先皇后来听信一些谗言,疏离高太师,更不信他预言大胤会有大难,终酿成不可收拾的后果,先皇先后双双被刺杀在大殿之上,就连前去救人的高太师也一并陪葬。”袁向惋惜的说。
高太师的家族跟太叔衭的家族是数百年来的竞争对手,高太师家族走正派,太叔衭的家族走邪门,一直以来都是高家子孙较受到推崇,但先皇却一时不察,受人蛊惑,才会疏离高太师,亲近太叔衭,最后反而让太叔衭趁机夺权成功。
“原来孙子凭就是高子凭,当真让人料想不到。”毕书旭眼底滑过几许盘算。
“少主,既知孙家即是高家,尤其那小泵娘又是高太师的唯一后人,您打算怎么做?”
袁向也瞧出他的深思,便请示。
“高家人都有些出类拔萃的天分,或许在孙子凭身上也有。”
“您指的天分该不会是她能猜中别人的心事吧?”之前少主就是让他扮抢匪试探孙子凭,这一试自己也惊讶,她好像真能得知他的心思,可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他情愿相信那只是她猜中的。
“不,她不是猜的,她说过,她都听得见。”
“可是天下哪有这种事,谁能听见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她就可以。”
“少主,您真信有此事?”
“信。”
“可是属下当年听说,高太师的女儿资质愚钝,高太师羞于让她见人,因此不曾让外人看到女儿。”
“高太师神机妙算,你怎么不想,高太师已经算出高家之难,这是在保护幼女,不让人见到她的真面目,此女便有机会脱逃成功。”
“可那孙老爷子好似也不知自己孙女有异能,否则怎会让她去算命摆摊,而且算得好像还不怎么准。”袁向提醒他,自从少主待在这里后,他便稍微查了一下孙子凭家里的情况。
毕书旭冷笑。“孙老头之所以不知孙女有异能,我想也是孙子凭故意隐瞒的,不是每个高家人都有特殊天赋,孙老头就是个平凡人,据我观察,孙老头较为怕事,并不希望孙女异于常人,只想爷孙俩平顺度日,孙子凭为人孝顺,既晓得孙老头的想法,便顺着他,不说出自己的秘密,免得老人家担忧。
“至于算命的事,她只能听见当下的事,无法预言未来没听见的事,所以经常被砸摊也是正常的,不过……有一点我倒是不解,这丫头好像不能听见我心中所想的事。”
他发现,她能获知有关他的事似乎都是由旁人的心音得知,并非真的听见他心里想什么,而昨夜她出现在他床前,那样子就像是疑惑为什么听不见他任何心音,这才不断靠近他的胸膛想听个仔细,由此能判断,她真的听不见他心里的声音。
“若她能听见所有人的心音,为何独独听不见少主您的?”袁向也觉得奇怪。
“这……”毕书旭自己也未能明白为何会如此,不过他心思一转,不禁阴沉的轻笑了。
“她听不出我的心音,这很好。”他心里藏的珠玑何只千万,若轻易被她窥去,还了得,不管是何原因,他都庆幸她无法探得他的任何心事。
“也是,可能是少主心机太深沉,就是高太师之后也奈何不了您。”袁向露齿一笑,然而经少主一瞪后,他立刻收起白牙,不敢再笑。“呃,其实孙子凭若真有异能,少主倒能好好利用她,至少有了她,您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得知旁人的心思了。”
袁向认真的说完,也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面对孙子凭时可得小心一点,倘若一不留意,就会将自己的心事泄露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