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炖得很软烂,入口即化哦。」堆上她碗中的羊肉,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纪向晓忍不住了,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当软中带脆的高丽菜一入口,一种人生真幸福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沾酱更好吃。」见她终于动筷子,伍诤扬笑,将装有酱科的小碟子推到她的面前。
「那是什么?」初来乍到,又不想以身相试,纪向晓只好问他。
高高在上的总监没吃过羊肉炉啊?伍诤那双盈满戏谑笑意的眼,渗进了明显的心疼。在她这些年的人生里,到底错过了多少乐趣?
「豆腐乳调的,和羊肉炉是好朋友。」他已决心要宠她、疼她,忙着将食物往她碗里堆。怕碗里的食物满出来,纪向晓吃得应接不暇,却还是敌不过他的速度,不得不喊停。「等一下,我自己来就好。」
「好,你慢慢吃。」伍诤这才收手,开始转为喂饱自己的肚子,但总在不经意间,会偷渡一块把度适中的羊肉块、或是一片煮得恰到好处的豆皮到她碗里。有了蒸气的掩饰,纪向晓藉此将坐在对面的他清楚地敛进目光。
自在啃着大骨的他,就如他之前所宣言的一样——青春、活力,但……为什么是她?她除了财富及保养得宜的外貌,其它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俊傲大男孩会看得上眼的条件。
「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她将疑惑问出口。
用高姿态来遏止他,只会得到他不正经的响应,她累了,不想再让状况悬在这儿,就算他会觉碍这是她的退让也无所谓了,而且,她是真的想知道。
她终于想谈了吗?伍诤停下筷子,微笑地看她,衡量着要怎么开口,思绪跟着回溯,飘到了那时候——
一年多前,他刚进公司时,知道挂名的董事长不管事,美丽又年轻的总监才是掌控大局的人,「哇~~」是他的第一个反应,然后得知负责发送信件的他有机会近距离看到这个总监,当然会有那么一点好奇。
第一次踏进她的办公室时,他还故意放慢动作,多看了难得一见的总监好几眼,果然就像别人说的一样,漂亮、精明,用英文跟人在电话中交谈的她,敌发出一股天塌下来都难不倒她的自信气势。
但如她所言,他们的世界很远,远到她不会想注意每天送信进去的人长啥模样,而他满足了好奇心,也不再对这个美丽总监感到稀奇,之后的每一天,那同处一间办公室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对他们完全不具任何意义。
直到半年前的那一天,他看到了——
那时他敲门没人响应,以为没人在就直接推门走入,却看到她坐在办公桌后,托住额际的手遮去了大半面容,缩得好小的肩头,让他突然发现那张办公桌好大,大得几乎将她吞没。
察觉到有人进来,她立刻放下手并起身转向,状似望着落地窗外的街景,连串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又不会慌乱得让人以为她是在掩饰什么,背对着他的肩,就像之前所展现出的那样,那么挺、那么地自信傲然。
那天快下班时,他从秘书的闲聊中听说在他进去之前,总监的妹妹和一个男人刚离开。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也没人知道总监曾在他们离开后露出那么脆弱的模样,除了他。
那缩肩托额的无助姿态,像烙了印似地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里,他才猛然意识到,她也只是个女人,任她再能干厉害,她也只是个有着纤细肩膀的女人。
从那一天起,原本只是个称谓的她,在他心中变得有血有肉,他开始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她,当有人提到她的事时,他的耳朵会竖直、脚步会停下,收集她的一切成了一种不自觉的本能。
知道得越多,他越无法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即使从不曾和她说过话,但他却已经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发现心思跑远了,伍诤拉回思绪,对着如今已经和他处在同一世界的她慵懒一笑。
「我喜欢你的纤细易感、你的体贴善良,更喜欢你能够激起我的保护欲,想疼着你、护着你;让你永远都能笑得开心。」他伸手,替她把脸颊旁的头发拨到耳后。「试一下嘛,让我从呵护你之中满足一下成就感,好吗?」
准备送东西进嘴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纪向晓怔怔地看着他,连眼睛都忘了眨。如果不是他那双深邃的眼是那么真挚地注视着她,她真的会忍不住四下寻找他口中所形容的人。
他说的是向暖吧?他进公司多久了?怎么会笨到将向暖和她弄混了?想到他喜欢的人并不是她,心被突来的情绪揪紧,那原本令她心颤的真挚顿吐,成了一种伤害。
「你误会了,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她的口气淡然得近乎冷漠,必须如此,才掩饰得住她的心痛。
「sunny存不存在,你自己最清楚。」早料到她的反应,伍诤只微笑着丢下这句。
事情都有一体两面,旁人口中的一路顺遂、精明干练,代表的是她一路没有人扶持,能独力将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也代表着她必须一肩扛起所有责任。
如果她生性就是那种唯我独尊的女王,她不会在失去防备时露出那种模样,也不会在心情大糟时选择到夜店喝闷酒,而不是对家人倾诉。
她的坚强独立是被训练出来的,她的女王之位是被硬拱上去的,就因为这样,让他将她在心里越放越深,深到再也抹不去,深到他愿意跨越一切隔阂,让她知道有人不要她当女王,只想将故作坚强的她,当成捧在手心呵护的甜美公主。
「什么意思?」纪向晓拧起了眉。昨晚的Sunny喝得烂醉、又藉酒唠叨,难道他偏好这种麻烦女人?不可能吧!
那困惑的表情逗笑了伍诤,故意不把他观察到的她全说出来,坏心地让她去想破头,这样他才能多看一点她这个可爱的表情。
「意思就是,我追你追定了。」他气定神闲地宣示,顺手捞了根大骨到她的碗里。
「快吃,这可是人间美昧。」
差点被压到的免洗碗引去所有的注意力,忙着抢救的纪向晓忘了追问,被那根热烫的骨头弄得放也不是、拿也不是。「别把垃圾丢在我的碗里!」她抗议,准备把大骨扔回桌面。「你很不识货也。」伍诤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递给她一根吸管。
纪向晓瞪着那根吸管。他们桌上又没饮料,突然给她吸管做什么?见她不动,伍诤干脆把她手中的大骨拿过去,从断口处插进吸管捣了捣,又超回给她。「喏,吸吧!」
有人这样吃的吗?纪向晓怀疑地看看他,再看看那根大骨旁边有一桌客人正吸得滋滋作响,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接了过来,用力一吸一一
「如何?如何?」伍诤兴奋地问。
「好……」油哦!抱怨就快脱口而出,但看到他像献宝一样露出期待的表情,后面两个字硬生生地吞了进去,默默将里头的骨髓吸干净,放下,用湿纸巾抹抹手。
「……还好。」
「好吃吧?」他得意地哼笑,鼻子都快翘起来了,摆明了误会她的言不由衷。
纪向晓赶紧低下头,塞了片高丽菜进嘴里,怕会忍不住大笑出声。原来他也没多精明嘛,还不是自信过剩的小毛头一个?!
虽然想挑剔他的所有缺点,却反而被那缺点逗得心花怒放,幼稚变成了可爱,蛮横变成了呵护,就连这间原本让她蹙眉的Loca羊肉炉店,也变成了天堂。
没有酒精的掩护,昨晚的欢乐仍然将他们包围,她忘了彼此的身分,也忘了自己原本是想来谈判的,再一次沈溺在欢愉的气氛中。
最后,她带着暖暖的身体以及满满的笑意回到了家,等她懊恼想起此行一事无成时,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