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苍弈目光炯然紧盯着她,很清楚自己正在测试她——一个气到恨不得马上转身就走,却还是拚命压抑怒气、坚持把工作完成的可爱女人。
他很好奇,在同事安危跟工作之间,她会做出什么选择?
露出一抹诡谲的浅笑,他毫不掩饰自己浓浓的好奇与期待。
“别装傻,你清楚我在说什么。”他语气傲然的说。
灿蔓深吸口气,感到心中的天秤正在剧烈摇晃。她再深吸口气,脑子瞬间跑过几千个念头,最后,她放弃挣扎,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闻言,俊颜露出满意的浅笑。
“但你要保证安全把我们送回饭店。”看他满意得不得了的可恨表情,灿蔓冷着脸要求,体内怒火中烧。
“合理。”他以为自己笑得很含蓄,殊不知看在她眼里,简直就像恶魔肆无忌惮的邪笑。
要忍!照片再拍就有,现在这种情况可不是开玩笑。灿蔓告诉自己。
车子在几分钟后抵达咖啡厅巷口,司机停妥车子,转过头报告,“瞿先生,抱歉,这里的小巷子车子进不去,要不要请那位小姐出来?”
瞿苍弈征询的眼神飘向她。
灿蔓看他一眼,拿出手机。“依裟,我已经在巷子口了,你方便走出来吗?”她忧心地问。
“不方便,拜托,当然不方便!”方依裟在电话那头歇斯底里地大叫,后来才像意识到什么,突然压低音量。“灿蔓,既然你人都来了,就进来接我出去不好吗?我现在真的很害怕,拜托。”
听见她这样说,灿蔓只能无声叹口气。“好吧,我进去,你坐在咖啡厅里吗?”她再确认一次。
“不然我还能去哪里?拜托你不要问这些有的没的,快点进来把我带出这个鬼地方!”
挂断电话,灿蔓一手拿着手机,直接打开车门,却猛不防被一只宽厚大掌一把扣住手腕。
抬眼望去,她看见他郑重地看着自己,似乎想问怎么回事。
“我要进去。”她嗫嚅说着。
“一个人?”他不赞同瞪着她。
她惊喜地问:“你要陪我?”
“我这么说了吗?”亳不留情的冷水一桶泼下来。
“喔。”所以他是问好玩、要她心酸的喔?
灿蔓懒得说废话,再度试着拉开车门,没想到这一次他倒是满干脆的,用力砰的一声俐落关上车门,不让她下车。
她吓了一跳,火气跟着冒上来。
“我要去接她!”她转过脸,感到莫名其妙的怒瞪他。
“真奇怪,她懂得怕,你怎么就这么勇敢?”瞿苍弈冷言嘲讽,双眸因压抑怒火而闪闪发亮。
“是她被跟踪,又不是我。”她拚命深呼吸,冷静分析给他听。她又没要求他一定要跟下车,他干么还拉着她东拉西扯?
“如果歹徒也像你这么死脑筋就好了。”他重重叹了口气。
“什么?”她没听清楚他的喃喃自语。
瞿苍弈抿紧唇,脸色郁郁不乐地盯着她几秒,才侧过身率先拉开车门下车。
灿蔓被他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不是说没有要跟她去吗?怎么下车了?
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她顿时明白,说不定他是那种嘴硬心软的男人。
“你在冥想?还是睡着了?”比她早一步下车的他,站在车外面无表情地催促。
“都没有。”她小声回了句,快速跳下车。
这条巷子很暗,坐在车上时还感觉不出来,一下了车,就闻到一股思心的气味飘散过来。再加上不时传来几声诡异的狗叫声……灿蔓很庆幸自己决定来咖啡厅揍人,也很感谢他居然愿意下车,陪她走这段路。
心慌的快速往前走了几步,直到靠近他身边,她原本屏住的呼吸才缓缓平静下来。
她抬眼望向他英俊高跳的身影,突然觉得有股笔墨难以形容的安全感正暖暖包围住自己。
“哪间咖啡厅?”他冷睨她一眼,脸上是惯常的淡漠。
“喔,门口有挂一只羊头的店。”灿蔓极为自然地说出口,倒没什么多余心思去推敲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瞿苍弈要笑不笑的瞧着她,又重复问了一次,“挂羊头?”
“对啊,依裟是这样跟我说的。”她一说完,见他脸上神情半是无奈、半是荒谬,马上困惑地反问:“挂羊头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瞿苍弈语气冷淡,自顾自地走向前。
他根本已经懒得提点她任何奇怪的细节,这条街名声很臭,她同事哪条巷子不躲,偏偏拐进这里。
“喔,我知道了。”她好一会才想通,立刻趋前跟上他的脚步,胆战心惊地问:“你的意思应该不是‘那个’吧?”
“哪个?”他冷冷瞥她一眼。
“挂羊头卖狗肉?”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这几个字。
看他俊颜冰封,僵着脸不发一语,只是冷厉地瞪她一眼,她瞬间浑身血液迅速结冰。
方依裟真是够了,什么地方不躲,偏偏钻进这种地方?幸好她有找他帮忙,来得快还外加附带壮丁两名,否则她们想顺和回饭店只怕没这么容易。
她跟着他战战兢兢走进一家站门口真的挂有羊头的店,昏暗的灯光,没有咖啡香的咖啡厅,到处都有人在抽烟。她眯着眼找了好久,才发现方依裟背对门口,整个人窝在角落。
“依裟。”灿蔓走到她身后,轻声唤她。
方依裟浑身一僵,然后缓慢地转过头,一见是她,马上大大松了口气,“你怎么过来的?”
“我拜托他跟我一起过来。”灿蔓快速看瞿苍弈一眼,随后立即上前抓起方依裟的手,“我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等一下。”方依裟人是站起来了,却动手拨开她的手,整个人顺势快贴到瞿苍弈身上说话。
“依裟?”她眨眨眼,不敢相信都什么时候了,这位大小姐居然还有兴致钓男人。
原来父母有钱坏处这么多,不仅可以把孩子的个性养习,还可以让他们永远搞不清楚状况,以为世界是绕着他们转。
“谢谢你来救我。”面对一脸僵硬的瞿苍弈,方依裟依旧粲笑如花。
现在是在演哪一出戏?灿蔓真想亲手掐死眼前这个女人。她气到整头黑发差点全站起来变成利刺!
算了,为了这种女人气死自己划不来。她只好提醒自己深呼吸,专心虔诚地平息胸口的怒火。
这招向来很有用,被瞿苍弈气到全身血液暴冲到脑部、差点脑溢血时,她都忍下来了。
不过,这次深呼吸似乎没有带来祥和情绪,她只有越来越火的愤怒。尤其看见方依裟抬起双手摸向瞿苍弈的胸膛时,她发现不管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她今天忍耐的额度已经满额了!
“依裟。”灿蔓走向前,一把抓住她的双手。“你不用太感谢他,他不是专程来救你,是为了照片。”
瞿苍弈额头青筋浮动,忍住不翻白眼。如果灿蔓没有及时过来拉开眼前这个花痴,他很乐意亲手“拨开”,只是场面会变得比较难看就是了。
“什么照片?”方依裟不高兴地转过脸,语气充满质问。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瞿苍弈扯住灿蔓的手臂,当机立断马上就走。
灿蔓被他抓得牢固,回头却见方依裟还站在原地,立刻动手抓住她的手,三人就这样一个抓着一个,快步回到车上。
“你欠我一个解释。”
车子发动后,灿蔓没想到方依裟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咬紧牙根,看着方依裟狼狈的样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根本不欠你任何东西。”
此时瞿苍弈见司机做了个手势,下意识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就见几个猥琐的男人跟着车后,但跑了两步就放弃了。
这一带不太平静,刚才她同事可能刚好躲进对方死对头的地盘,才能暂时没被任何一方带走,能等到他们来救她纯属侥幸。
“你、你……”方依裟气到嘴都歪了,可原想责骂的话在看见瞿苍弈后,又全数吞入腹中。
跳过卡在中间的灿蔓,她蛮性尽收,一张脸笑到快滴出蜜来,“不知道您尊姓大名?”
瞿苍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连看她一眼都嫌懒。
“依裟,你要我说几次才懂?他不是来英雄救美的。”他是为了照片,照片!这女人到底听进去了没?灿蔓真为有这样的同事汗颜。
“你不要骗我了,我想好好谢谢他。”方依裟见对方不说话,便开始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方依裟,是方氏集团二房的小女儿。”通常当她一亮出自己的身分,别人就算没对她卑躬屈膝,至少也会看在她有钱老爹的分上给她好脸色。“你呢?”
实在受不了也管不住方依裟丰沛的热情,灿蔓只好闭上眼假寐,图个安宁。
“我在问你呢,你为什么不说话?”
方依裟自说白话的好功力令灿蔓佩服,不过有人无法像灿蔓这么乐观,她的自问自答一直到司机看不下去,终于冷冷开口。
“方小姐,请您安静好吗?我家少爷讨厌吵。”
假寐的灿蔓差点噗哧一声偷笑出来,幸好忍住了。
这位司机先生有没有说错呀,今天早上他家少爷主动跑来戏弄她的时候,明明就话很多,现在居然说他怕吵?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正在偷笑。”
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音宛如醇酒,压低的温柔语调从灿蔓右耳溜了进来。
笑又犯法啦?灿蔓原想回他一句,但为了自己左边的耳朵着想,她乐得继续保持假寐牒状态。
但才装睡不到两分钟,铺天盖地的浓厚睡意便向她袭来,没两下子,她真的跌进无边无际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