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觉又嗅了嗅身上淡淡的诱猫香,再次觉得她替下手的人感到尴尬不是没有原因的,诱猫的药粉不只一种,可是要撒得让人不知不觉,那也只有她身上的这一种了,但问题是,这种药粉对于已经阉割的猫是没有用的,而且非常不幸的是,在她腿上翻肚的肥猫就是一只“猫公公”。
她们看过来的时候,陆厚朴就知道她们想要问什么,尤其是那位方姑姑,刚刚乍看之下只是有些一板一眼,可是如今看起来却是满脸的严肃,也难怪小王爷还得使心机把人给使唤走呢。
轻拍了猫公公的尊臀,让它从自个儿身上下来,陆厚朴站起身走到她们面前,她也不打算替那两人隐瞒,毕竟还是两个孩子,前头能够把方姑姑给支走,谁知道后头会不会把跟着的人也给甩开了。
“主子们往前头树林那儿去了,我瞧着王爷身上像是背了一个蛐蛐儿罐。”她多提醒了句,虽然她觉得方姑姑肯定也知道王爷和长公主想搞什么小动作,只是愿意放纵着他们而已。
方姑姑微眯着眼看着眼前这打扮穿着都尽显普通的姑娘,心中暗自点点头,这姑娘听说是民间秀女,可论起看眼色的功夫,倒比旁边这两个官家出身的姑娘来得好多了,起码聪明识时务,懂得什么时候该争先,什么时候该藏拙。
她平素跟在两个小主子的身边伺候,自然知道这对同胞兄妹的感情有多好,刚刚那借口,连个小姑娘都看得出来,她又如何看不出来?可是她不拆穿的缘由倒不是真因为她愿意放纵王爷,而是太医说长公主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可不管他们怎么调养也没有长……
涂太妃知道太医把话说到这个分上,这个孩子的身体是真的不太乐观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起码最后一些日子可以让小姑娘活得松快些,这才有了今儿个两个小主子一起出来玩儿的画面。
“树林里是吗?我知道了,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方姑姑本来还想答谢陆厚朴两句,可是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陆厚札突然冲上前,一把就抢过李芳晨手中端着的那一碗汤水。
“你这是做什么?主子的东西是你可以妄动的吗?”
陆厚朴没理会她的阻止,捧起那个碗,眉头轻皱的嗅了嗅,接着干脆直将打开碗盖,自然的拿起调羹,轻舀了一口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方姑姑差点没被她这个大胆的举动给气疯了,而李芳晨和白婉楒则是惊得愣住了,皆是想着,相较于陆厚朴这个笨蛋自己作死,她们设计的那些把戏真的是不够看啊!
方姑姑冷下脸,只恨自己现在只有一个人,否则肯定马上就能够把这胆大包天的女人给扭了下去,最好是狠狠教训一顿之后丢出宫外,让她知道什么叫作规矩。
“大胆!这可是主子的东西!没有主子的允许,谁准你偷吃的。”说着,方姑姑就要动手把已经被陆厚朴尝过一口的碗给抢回来。
陆厚朴把碗护在胸口,轻巧的往后退了几步,再把刚刚含在嘴里的那一口汤水吐出来,随即一脸认真的道:“可不能抢回去,这可是证据啊!”
方姑姑冷笑道,“可不是嘛,就是你个没规矩的东西胡来的证据,居然敢偷吃主子的东西……”
陆厚朴摇摇头,“这要给主子吃?别傻了,这东西可不能再让他们吃了。”
“你吃过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再给主子吃,你……”
陆厚朴发现自己同方姑姑一直在鸡同鸭讲,干脆直接说了,“我是说这下过毒的东西,可不能让主子吃了。”
方姑姑吓了一跳,有些怀疑这是她的推托之词,“可笑,你怎么知道有毒,难不成只因为是其他秀女端来的你就这样说?”
李芳晨还在呆愣,没搞明白下毒什么的怎么会和她们扯上关系?她只是想要看陆厚朴闹笑话罢了,倒是白婉楒平日里装成小跟班的样子,脑子却灵活多了,知道这种事情她们绝对不能被牵扯进去,要不然别说她们两个能不能够安全的走出宫外,只怕家里人都要给连累了。
“姑姑可要为我们作证,我们只拿着托盘,连碗都没碰过,而且一路上都紧跟着姑姑的脚步,哪里有机会做什么手脚。”
方姑姑点点头,即使知道她们不敢动什么手脚,可是为了预防万一,她一路上也是紧盯着的,自然知道她说的没错。
陆厚朴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们两个一眼,“我可没有说是你们动的手,而是这碗汤里头有了不该有的东西。”
方姑姑见她说得斩钉截铁,又不像要把罪名裁赃到其它秀女身上,她也忍不住动摇了。
下毒这样的事儿,那是宁可错杀一百,不可纵放一人的,若是连皇上的兄弟姊妹都能在宫里被人给害得不知不觉,那这手要是伸到了御前……
方姑姑一想到这儿,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冷颤。
“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刚刚看到这碗汤水就过来了,难道是那个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可是这碗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你是怎么察觉的?”方姑姑的谨慎还是让她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陆厚朴知道方姑姑这是信了她的话,脸色也放松了些,然后自信的挺了挺胸,无比自豪的说道:“不瞒姑姑,其实我是闻到了味道,这才察觉到不对的。”
李芳晨看着刚刚她在的凉亭,还有她们现在站的地方,两者之间的距离至少也有四、五步远,这样还能够闻到不对劲,又不是狗……
她不知道自己不自觉的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不过陆厚朴不以为忤,反而非常自豪的回道:“不用这样称赞我,我爹说过,我也就这比狗还好使的鼻子算是我最大的优点了。”她忍不住微抬起下巴,显得得意洋洋,说自家闺女比狗还厉害,这算是一种称赞吗?
不对,应该说对这种称赞还引以为傲的姑娘,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白婉楒和李芳晨默默互视了一眼,觉得她们可能了蠢。
这种被拿来跟狗比较,赢了还会沾沾自喜的姑娘,要说有什么心机,那肯定是骗人的吧!
她们盘算了好几天的心思,怎么现在看来那么的可笑呢?跟一个傻子计较的她们,比傻子好不到哪里去。
方姑姑也是第一回看见这样的姑娘,嘴角抽了抽后才恢复了冷静,替这尴尬的局面做了总结,“既然你言之凿凿,那我就信你一回,跟主子通报了,只希望你不要自掘坟墓,故意谎报消息才好。”
厉穆禛全然没想到,才过了不到几天,就又见到那个让他忍不住多注意几分的姑娘。
虽说现在的情况,实在不是能够放松微笑的时候,可不知怎地,看着她回话的模样,这殿中人就没几个能够绷得住表情。
涂太妃原本听到方姑姑的禀报,心中也是半信半疑,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仍在那小姑娘所说的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几个地方派人盯着,再请了太医验验那碗汤水。
结果正如陆厚朴所料,那碗汤水真的有问题,虽说下的毒分量极少,但是对一个体弱的孩子来说却也是够了。
闻言,涂太妃先是懵了一段时间,然后无法抑止的气不断窜升。
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连先帝留下来的血脉都敢出手,要是等日后宫里有了正经的皇子,那些人是不是也敢同样出手祸害?
涂太妃也不是没想过背后指使的人是皇帝,可是当她知道主要被下手的对象是厉慕蓉后,她就知道这事儿和他无关,就算皇帝真的要斩草除根,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公主出手,依照皇帝的性子,可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不得不说涂太妃平日虽然万事不理,可是这宫里的纷纷扰扰她看得却还是挺明白的,或许这也是她能够抚养两个先帝骨血的原因。
不过她的怒气在见到陆厚朴之后,马上就成了哭笑不得,嘴角抽了半天,都不知道是要继续板着脸,还是干脆笑出来的好。
这事儿明明就很严重,需要认真以待,可是她怎么就管不住嘴角了呢?
陆厚朴不知道她的到来根本就是带来欢乐,还一脸认真的说着自个儿是怎么发现细节的,“一开始民女是在长公主经过身边的时候,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味道,可是那时候还抓不准,毕竟宫里爱用香料,也不确定是不是香料的残香,可等到后来方姑姑带人把吃食给端了过来,再闻到那东西传出来的味道后,民女就觉得这件事不单纯了。”
给一个小姑娘吃的东西里头出现了这等毒物,是个人都知道不单纯,她那时候还觉得奇怪,怎么都没有人察觉到不对劲呢?
方姑姑站在一边,严肃的表情也忍不住松动了几分,这姑娘当谁都跟她一样有个狗鼻子吗?不说那时候碗用盖子盖上了,还有着一段距离,正常人哪有办法闻到碗里头的香味。
在刚刚让陆厚朴叙述过程的时候,众人已经充分了解到这姑娘的思维有多么奇,为了避免问话又歪到别的地方去,涂太妃也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
“刚刚太医也说了,这醉芙蓉是少见的药材,就是京城里许多大夫也不见得认得出来,怎么你就能够闻出来呢?”她这样的质疑倒也站得住脚,毕竟比起承认一个秀女有一个狗鼻子,不如怀疑她是不是本来就是别人安排的棋子来得更加合理。
准穆禛同样严肃的盯着陆厚朴,静待她会如何回答,涂太妃的问题其实他早已想过了,甚至早在赶到这里之前,就派人去好好调查陆厚朴究竟是什么来历,只可惜时间太短,还没能有回复。
一听,陆厚朴脸上又出现了莫名的自信感,一双水灵大眼像是能够迸出璀璨星光般的闪亮。“那都多亏了民女的爹爹。”
她挺直了小身板,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她自豪的时候了。
厉穆禛看到她这样子实在觉得莫名的有趣,可是心底也有几分怪异的情绪滋生,她这种为其它人疯狂着迷的模样,让他不知为何有点不悦,于是他故意问道:“喔?从何说起?”
陆厚朴不怕人家问这个问题,就怕没人问,毕竟要宣扬她爹的功绩,不管是她还是两个个姊姊,都是说就停不下来的。
“我爹可厉害了。”她第一句话就先来个总结,甚至连民女两个字都给忘了,连停顿都没有,紧接着就开始滔淫不绝地称赞起她爹来,“我爹在我们那州,说是第一神医,绝对没有人反对,而且我侈就怕我们几个姑娘吃亏,还教我们很多有用的东西,这醉芙蓉就是其中之一,当初我爹把我们关在满是醉芙蓉的屋子里,逼着我们把味儿给记得清清楚楚,后来还把东西掺在饭菜中,要是哪一顿没闻出来,那一顿就没得吃,虽说那时候不懂,可后来我爹带我们去看了那些不小心用了过多醉芙蓉的患者,我们才了解我爹爹的苦心。”
陆厚朴一点也不觉得她爹用这种方式训练她们三姊妹有什么不好,反倒认为如果不是当初她爹这样逼她们,她现在也不能在这里当个称职的爹控,大力的宣扬她爹的好了。
虽然说能够拯救那个可爱得像娃娃柱的小姑娘也是好事一件,可是比起宣扬爹有多好这件事,那自然是比不过的。
陆厚朴说了半天,前面几句还能够扯上重点,后面就是不断的重复一件事——
就是她爹好,她爹妙,她爹厉害得呱呱叫。
涂太妃头一回听见有人这样教导姑娘的,嘴角忍不住又想抽一抽,她转头看着脸色复杂的皇帝,迟疑的道,“皇上,这……还要问下去吗?”
厉穆禛看着眼前眨巴着眼睛,一脸兴奋模样,还打算继续称赞她爹的小姑娘,他就忍不住想逗弄她,于是他故意板起了脸,命令道:“不必了,既然已经把其它伺候的人都给抓了,那就开始审吧!”
他的语气不重,但眼底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冷锐,“把手伸到皇室之中,朕也想瞧瞧到底是谁给他们的狗胆!”
他的想法跟涂太妃一样,今日这只手能够无声无息的深入涂太妃的身边,对两个孩子动手,殊不知哪日也会暗中对他下毒手,不揪出来怎么行?
涂太妃得了准信,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审了,她同样冷冷一笑,对方姑姑使了个眼色后,方姑姑心领神会的先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