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涓姨娘没做错什么事,您怎么能狠得下心这么对她?您先前明明那么宠她……”玉梨不平的出声。
“她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本将军先前宠她,只是把她当成玩物,你还以为本将军会真宠着一个低贱的丫鬟吗?”说完,他冷酷的吩咐随他同来的古总管,“在日落前送她到别庄去,我不想再见到她。”他知她如今清醒的时间只有午时到申时这段时间,日落后便会昏睡不醒,他不想她被人抬着离开,太折损她的尊严了。
朱涓怔怔的注视着他离去的身影,耳边回荡着他适才所说的话,他只是把她当成玩物?!她只是他的玩物,所以他腻了就想丢弃她了?她悲戚的笑出声,“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从头到尾都只是我的痴心妄想!”
见状,古总管有些不忍,可他也摸不透世子的心思,他看似对朱涓无情,却又时时关注着她,连她一天睡几个时辰的觉,都问得一清二楚,要说世子真如他所说那般无情,他可不信,但又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不敢胡乱说话。
“涓姨娘,一个时辰后,我会命人过来送您去别庄。”
“古总管,您没听清世子方才的话吗?我已不是他的妾了,如今只是个下人,您别再喊我涓姨娘了。”说完,朱涓木然的转身走进房里,收拾行李。
不久,玉梨一脸为难的跟进来。“古总管说世子没让我跟着去,这回我不能陪着你了。”
“不要紧,你能继续留在王府里做事也好,要是得了空就……替我喂喂大花它们吧。”这次过去她没办法带它们同去,因为她已自身难保,照顾不了它们。
玉梨替她难过不平。“世子明知你这嗜睡的毛病还没好,却在这时把你眨去别庄,这不是要逼得你活不下去吗?”往后她身边也没人替她看着,她万一又昏睡过去该怎么办?
朱涓紧抿着唇没有接腔,即使他对她这般无情,她仍是恨不了他,只因他曾经给过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日,让她体会到被人呵宠着是什么感觉。
收拾好行李,朱涓走到小园子里要同大花它们道别。
这几日小猫们似乎也知道处境不如先前,学会了自个儿去找吃食,有时还会叼死老鼠回来给她,这会儿见几只猫儿不在,她不知在她离开前它们会不会回来,下一瞬心忖,这样也好,她悄悄离开不见它们,也省得它们舍不得她。
正当她要转身进屋时,忽然听见熟悉的猫叫声,回头一看,瞥见二花跑在前头,大花和三花跟在后头,朝她跑了过来。
二花献宝般的把嘴里叼着的物品吐在她脚边,朝她喵呜喵呜的叫着,大花和三花也随后跟来,一块蹲坐在她面前,仰着小脑袋一起看着她,那模样彷佛它们做了什么好事,在等着她夸奖似的。
她瞥见脚边是一本书,弯腰捡起来。“你们打哪儿咬来这本书的?”她随手翻看,不想这一看欲罢不能,书不厚,她没花太多时间便看完,甫看完,就听见岑佩南的骂声传来——
“你们这三只调皮的猫,还不快把书还给我!”他追着猫儿过来,这才瞥见她手里正拿着那本书,他从墨瑛熙那里得知她识字,据说是几年前已告老还乡的一个账房先生,可怜她爹娘早逝,在闲暇时拨空教她认的字,他神色紧张的问:“这书你看了?”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研究这本书,想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使最后那些字迹清楚浮现,因此这书便一直搁在他房里头。
先前他出去喝茶,不想竟有窃贼趁这时偷溜进他房里,那贼什么都没偷,偏拿走了这本书,待看见桌案上残留的几枚猫脚印,他知道王府里只养了大花那三只猫,于是一路追了过来。
“看了!”朱涓手里紧捏着书册,眼眶含泪的问:“他就是因为这书上所写,所以才会这么对我,是不是?”
岑佩南连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一本破书而已,瑛熙怎么会当真呢,你、你快把书还给我。”他一边催促,一边意图伸手去拿她手上的书。
她退后一步,两手紧抱着书。“倘若不是,你为何这么紧张?”
“我这……不是,唉,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快把书还给我!”要是让瑛熙得知他不小心让猫儿们偷走了这本书,还让朱涓给瞧见,坏了他的计划,非宰了他不可。
见他这般着急,朱涓更加不信他的话。“我要见他,亲口问他。”
“别别别!千万不要,我……欸,你先把书还来,我再同你说。”岑佩南急了,先哄着她,接着趁其不备伸手去抢。
她眼见书要被他抢走,抬手一拍,把书从他手中打落,书一落地,两人同时出手想争抢。
岑佩南却在瞥见那书掉落时,正好翻开到最后一页,惊喜的大吼一声,“等一下,最后一段的字迹浮现出来了!”
朱涓闻言,与他一块注视书上的最后一段文字——
“莫非此咒再无他法可解?”陶大郎询问高人。
“万物有因必有果,此咒虽歹毒,仍有一法可解。”
“愿闻其详,请高人赐教。”
“施咒者以性命为祭,施此恶咒欲置汝于死地,汝何不顺应其意,死之。”
“恕陶某驽钝,不明其意。”
高人答曰:“置之死地而后生。”
看完,岑佩南困惑的挠头抓耳。“这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什么意思?”
朱涓也跟着思索,适才她看这本书时,并没有看见最后这一段文字,不想这书一摔,竟浮现出来了。
“难道是指要把瑛熙给逼到绝境,才能解咒?那是要拿刀子捅瑛熙一刀吗?”岑佩南喃喃臆测。
她思忖道:“那太危险了,有没有那种吃了能让人假死的药?”
听了她的话,岑佩南惊喜的瞪大眼,用力击掌。“没错,就是让人假死的药,我这就回去找瑛熙!”说完,他风风火火的跑回偏院。
朱涓一脸怔愣,发现二花它们在她脚边蹭着,她蹲下身抚摸着它们,一颗颗泪珠再也忍不住从眼眶滚落。
“多谢你们帮我偷来了那本书……”虽然适才岑佩南极力否认墨瑛熙是因为书中的内容,才这般绝情的对她,但从他适才所说的话和神态,她已明白,墨瑛熙的态度会一夕转变,全是为了她,他定是想逼得她对他断情绝爱,才会如此无情对她。
他不愿为了解咒而害死她,可若牺牲她的性命,能解除他身上所背负的恶咒,她甘愿啊……
三花挤到她怀里,舔着从她脸上不停滚下的泪,二花不甘示弱的也爬到她肩膀,舔着她另一侧腮颊的泪,大花挤不上去,只能舔着她的手。
朱涓对三只猫儿,又哭又笑的道:“他没有负我、他没有负我!”
“喵呜,喵呜……”三只猫儿似是在回应着她。
她抹了抹泪,将身上的两只猫儿抓下来,哄道:“你们乖乖的待在这儿,别再乱跑,我得去找他。”
虽然她相信事情必是她所想的那般,可她想亲自证实,还有书末那句置之死地而后生,究竟是否能解开他身上的恶咒,她也急着想知道。
“瑛熙,我找到办法了!”岑佩南一路吼叫着进了偏院,瞅见墨埃熙正在小厅里和古总管谈话,他顾不得两人在谈什么,眼下再也没什么比这件事重要,他一把将古总管推开,满脸喜色的拿着手上的书,挤到墨瑛熙身前叫道:“我找到办法了!”
墨瑛熙皱起眉头。“没头没脑的你在说什么?我正在同古总管商量婚礼的事,你别来捣乱。”
“你别管什么婚礼了,横竖你本来就不想娶那个凤昌郡主,最后那段文字显现出来了!”一时说不清楚,岑佩南索性把书塞到他手里,让他自个儿看。“你快看!”
墨瑛熙低头瞟向被塞到手里的书,看完后,他两手捏紧了书,神色难掩激动。
古总管心中暗讶,不知书上究竟写了什么,竟让世子有着这样的反应。
岑佩南兴奋的看着墨瑛熙,迭声直问:“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终于有办法可以解除那恶咒了!我们这就进宫去让太医院给你配出假死的药来。”他兴匆匆的拽着墨瑛熙就要往外走。
墨瑛熙扯住他。“配什么假死的药?”
“你没瞧见书上写的吗?解法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你服下假死药,暂时死去,恶咒就能解除。”
“无须这么麻烦,我运功也可闭息假死。”墨瑛熙曾向一名武林高手习得一种内心功法,可以闭息一刻之久。
听他一提,岑佩南这才想起这事儿,欢喜的连忙催促道:“没错,这样就无须服用什么假死药了,你快施展内功试试。”说完,迟迟等不到他回答,岑佩南不解的瞅着他,这才发现他两眼定定的看向外头。
岑佩南顺着他的目光,透过敞开的前门,落在院子外,瞧见朱涓在同拦住她的侍卫说话,满脸焦急之色。
思及她已看过书,八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岑佩南讪讪的挠着头,坦白道:“那个……方才我去喝茶,结果那几只猫儿闯进我房里,把这书给偷走了,我一路追过去,想把书抢回来,却发现那几只猫把书叼给朱涓,她已瞧过这书的内容。”
墨瑛熙震惊的抬起头瞪向他。“她已经知道了?!”那么他这段时日所做的岂不是白费了!
见他变了脸,岑佩南赶紧道:“欸,现下咱们已知道解除恶咒的办法,也用不着再瞒着她了吧。”末了,他又补充道:“我看她这阵子也怪可怜的,你瞧,她被挡在外头进不来,急得眼眶都红了。”
“要是那办法仍是无法解开……”墨瑛熙不敢想象后果。
岑佩南忙不迭的道:“一定成的、一定成的,我觉得书中那高人说的话很有道理,当初施咒的铃辅公主,不惜以性命为祭来诅咒你,想让你活着比死还痛苦,可只要你死去,那恶咒自然也就无用,所以只要你能假死片刻,定能解开那诅咒。”
一旁,古总管发现自个儿彷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闭紧嘴巴,完全不敢出声。
墨瑛熙将那段文字仔细再读了几遍,最后眸光定在“置之死地而后生”那几个字上头。
半晌后,他心中有了决断,他让岑佩南去领朱涓进来,同时让古总管离开。
古总管没敢开口,朝世子行了个礼,匆匆转身离去。无须世子叮咛,他也明白适才他在屋里的所闻所见,绝不能对外泄露只字词组。
朱涓进入小厅,与墨瑛熙静静的互相凝视,所有的话语,都已写在彼此的眼神里——
为了你,我愿意牺牲一切,包括我的性命。
我不需要你的命,我只要你安好的活着。
岑佩南杵在一旁也没出声,安静的看着两人眉目传情。
片刻后,朱涓缓缓举步朝墨瑛熙走去,来到他面前,她漾开微笑,投入他的怀里。“我们试试书里写的方法吧。”她可以为了他付出性命,但此时她舍不得死,因为她想陪伴他一生。
墨瑛熙舒臂圈抱住她。“嗯。”
她接着轻声对他说道:“倘若没有成功,我想要你知道,能为你献上我的生命,我甘之如饴,我知道这定会令你痛苦,可是你要记住,当我将生命交付予你时,你就不再是一个人,我将永远与你同在,时时陪伴着你,你不会是孤单一人,为此,你要活得更好,咱们不能让对你施咒的公主的诡计得逞,要T?”
岑佩南听了她这番话,眼眶不禁有些湿意。
墨瑛熙深深的凝望着她,并未响应。
“答应我,好不好?”朱涓轻拉着他的衣袖央求道。
墨瑛熙拒绝不了她的要求,终于颔首。
见他答应,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心神一松,眼皮沉重得再也撑不开,昏睡了过去。
他紧紧搂住她的身子,在心中发誓,不论结果如何,此生终不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