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不是晚上和朋友有约吗?不准备准备?快要四点半了,你不怕来不及?"沈默言的下属兼好友齐漾苹探问道。
"漾苹,你知道吗?那人就是何牧风同父异母的弟弟。我和他哥那天弄得那么僵,真会尴尬呢!不知那个何牧风怎么和他编派我的不是,我看我还是不要去好了,省得麻烦。"默言托着腮帮子嘟哝着。
"这可不像你的个性,除非你真的很在意那天在德茂的表现。"
"我是很在意啊!你若是在场一定也会被他那股咄咄逼人的态势给震慑住,好在合约的事已经搞定了,今年一整年可以不用看到他,否则少不了又要受到他的冷嘲热讽。"
"你也是伶俐机智的人,不一定会斗输他的,而且那天你并没有输呀!他不也让步了吗?这已经很不简单了。德茂的罗说,他们的大老板一向对女人嗤之以鼻的,他会同意研究你提的方案已经是给面子了。安啦!就算他会和植草克秀谈到你,也一定是赞美多于贬低的。"
植草克秀已成何牧雷的别号,见过他的虹霓人士都说他真的很像植草克秀。
说曹操曹操就到,牧雷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束阿卡百合,笑盈盈地和默言打招呼:"刚到花市买的,花香袭人。摆哪好?"
"放在漾苹桌上吧!我的桌子摆满了东西,她的桌子空些,你放她桌上好了。她的桌子就在你刚进门来的右侧第一张,桌上有棵爬墙虎。"
漾苹接过阿卡百合说:"植草先生,我来放好了,你同默言聊聊,她不想到松木林吃饭,你好好说服她吧!"
"为什么不想去了?"牧雷问。
"你没看到吗?外头正在下雨,晚上又会有寒流,我已经没了闲情逸致,换个地方好吗?"她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接着说:"你提议吧!到哪都好,只是别去山里头,我怕冷。"
"真是哪儿都去吗?"
"是啊,我不想做那个焚琴煮鹤的人。"
"好,那上我家去,晚上我妈亲自下厨。"
默言听他这么一说惊悸了一下,忙摇手说:"不好吧?你们家人那么多,我一个外人去打扰,恐怕太唐突了。"
"怎会唐突?何况家里除了我爸妈之外就只有下人在家,不要紧的。"
"德茂的大老板也不在吗?"
"我大哥?他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他住在隔壁幢,而且今天是星期六,他肯定不在家。"
到了何家,沈默言才发现何牧雷的母亲与她所想像的十分不同,本以为会是个风尘女郎般俗丽的女子,不料竟是此等的贵气十足。
"沈小姐,今天早上才听牧雷说要带朋友回家吃便饭,匆匆忙忙的,没准备什么菜,只有几道家常菜。"她说得客气。
"妈,你别沈小姐长沈小姐短的,叫她默言吧!亲近些。"何牧雷边说着边拉默言往餐桌旁坐——原来早有预谋。"爸呢?怎么没见到他?"
"在楼上弄他那个宝贝茶壶。"
"我上去叫他。"牧雷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上楼。
"来、来,我们先入座,饿了吧?先开动好了,他们爷俩不知会磨菇到什么时候。"她拉着默言的手,往她旁边的位置坐。
"坐我旁边,咱们好方便聊天。"
默言愈来愈明白牧雷的父亲,之所以会爱上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女子的真正原因了。她实在太亲切了,一点架子都没有。
"默言,我可以叫你默言吧?"
默言颔首。
"你真的很漂亮,你知道吗?你像极了光绪皇帝的珍妃,我在古画上看过她,和牧雷形容的一个模样。他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能够认识你。"
"伯母,您太客气了,其实认识牧雷才是我的福气。"
"牧雷很喜欢你,这些天来每天都在我的耳边提起你,默言如何、默言如何的
。不过牧雷太野了,放荡不羁,没个定性,像你这么好的姑娘,牧雷恐怕是配不上了。"
"伯母,您说到哪去了,牧雷看不上我的,他只是把我当作好朋友罢了。何况,我们才认识,不算热络呢!"
"那我可得叫牧雷加把劲了,免得你被别人追走了。"
沈默言被她这么一说,弄得十分不自在,分明没有的事却被说得绘声绘影。
"默言,好姑娘,你可得做我们何家的媳妇喔!恐怕只有你能让牧雷常常留在我身边。"
"伯母,您这样把我算在何家媳妇的行列里,我承受不起,牧雷或许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
"牧雷谁也不喜欢,只喜欢你,我看得出来。牧雷这孩子死心眼得很。默言,给他个机会好不好?"
天啊!不会吧?何牧雷的母亲帮着他表明心迹,真是始料未及的事。
牧雷叮叮咚咚地跑下楼来,大声地说:"妈,你和默言聊了些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牧雷钻进默言的身旁坐下,顺手夹了块京都排骨到默言碗里。
"尝尝我妈的手艺,不输街上的馆子哦!"
"这点我是可以背书的,我老婆烧的菜开家馆子真是绰绰有余。"何父加入赞扬的行列。
看来他是爱牧雷的母亲郑宝娟多一些。唉!可想而知当年的景况一定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正在享用美食之际,何府的门铃突然响起,管家开了门,竟是何牧风。默言假装不在意的抬眼看他。
"牧风,一块儿吃饭,你二妈亲自下厨。"何父对自己的大儿子说道。
何牧风面无表情地坐在默言正对面。
"二妈亲自下厨?原来是因为娇客临门。"
"你们已经认识了?"何母好奇的问。
"嗯!她是德茂集团旗下业绩最好的厂商,很有主见。"何牧风盯着沈默言,话中有话。
"承大老板抬爱,我在您那儿也受教了不少。"沈默言不甘示弱的讥讽回去。
"怪了!大哥,礼拜六你不去赵明眸那里,回家吃饭?真是稀奇了。"
"我想晚点再过去,今天你生日,我给你买了套德国最新型的摄影机送给你,一会儿到我那儿拿。"
"哇塞!太帅了,你怎么晓得我梦寐以求好久了呢?"
"听你说梦话时发现的。"
"真的吗?我何时说的梦话?早知大哥这么疼我,真该多说几个愿望。"牧雷信以为真。
"你听牧风瞎扯。是我上星期告诉牧风的。牧风问我你缺什么,这可是我替你主动争取的。"何母说。
看来牧雷在家人人都宠溺。
"牧雷,今天是你生日怎么不早告诉我?空手而来,这下可怎么好呢?"沈默言伤脑筋地表示。
"就是怕你太客气了,所以不先告诉你。不过,如果你非要送我礼物的话……那就送我个吻吧!"
好家伙!强自索吻。何母笑得好开心。
何牧风呢?脸色微愠。
默言大方的在牧雷额上印了一个吻。在她心里这只是给兄长的吻,无关爱情,不具任何意义。
然而,她却不知何牧风心里起了不寻常的翻动——他自己也不能理解何以有此反应。倒是何父、何母击掌叫好。
牧风匆匆忙忙地喝了两碗汤后,就打算离去。
"我走了,一会儿请福叔开门让你进去拿摄影机,今晚我不回家里睡。"他朝牧雷说完后,随口向何父说了声再见。
牧雷送默言回家的路上。
"我哥就是这样的人,平常忙得跟什么似的,但是家里人过生日却不曾忘记过。"
"所以我说你命好,你还不承认。"
"马马虎虎啦!"
"人要懂得惜福,以你这样的生活品质还算马马虎虎,你也未免太苛刻了吧?"
"也不是一直都这么好的,以前大妈还在时,家里一天到晚都在开战,这也是造成我一年四季只在冬天回家过年的原因。"
"你大妈不是和你们分开住的吗?"
"那是后来,大部份时候还是住在家里。"
"都二十多年了怎么她还是想不开呢?"
"有一些女人活得不够豁达,所以常常要自讨苦吃。没办法啊!你愈是要她想开点,她偏偏自寻烦恼,寻死觅活的,总有一天弄假成真。"牧雷手握着方向盘,嘴里哼着张学友的"情书",心情好得像要飞上青天。
"不是你母亲,你当然这么说,谁叫你父亲疼了别的女人。没有女人可以接受与人分享丈夫的。"
"我父亲不是不疼我大妈,只是他又多疼了另一个女人——我母亲罢了。"牧雷还是十分维护母亲的,母子毕竟是母子。
"若是这种情形的话,你大哥对你的手足之情更显得难能可贵。一般人家的孩子生长在这样的问题家庭里,总会在心态上不太正常。"
"他是不太正常啊!"
默言侧头不解地问:"何牧风会不正常?不会吧!我看他挺好的嘛!能言善道,精明能干,生意作得直达四海五湖,怎会不正常?"
"他不结婚,只养情妇——十八岁开始就养情妇。"
默言眼睛瞪得像铜铃。十八岁?太夸张了吧?十八岁也不过才高中毕业,怎么养情妇?
"你一定觉得我很夸张,其实一点也不用觉得不可思议。每一个情妇都生得如花似玉,都是可以娶回家当老婆的,但是我哥一个也不爱。只要女人爱上他又让他知道的话,他一律把她们赶走,毫不留情。目前这个叫赵明眸,跟了他一年半,也不知能撑到何时。"何牧雷滔滔地说着。
"这么多的情妇不就有一堆私生子吗?"
"说也奇怪,居然一个也没有。我曾经问过我老哥这个问题,只得到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其它什么也不多说,可是我知道他办事时都戴着保险套。不过也真是奇怪,做爱时两人欲火焚心怎会有时间可以穿小雨衣呢?"
默言听他把"做爱"说得那么自然,反而是她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两声后说:"何牧风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所有爱上他的女人都会被三振出局?那他一定得不停的换情妇,才能符合他的原则,因为要爱上他实在太容易了。"
"是啊!除非隐藏得很好。这次的赵明眸就很厉害,一年半算是很长的纪录,我每天替她祷告能再撑一年半载,看能不能以时间换取空间,生个一男半女,让我老哥为了孩子的名份,娶她入门。"
"你很喜欢这个赵明眸喽?"
"也不是很喜欢啦!但起码她能让我老哥有点快乐可言。"
"是啊!多弄个人替他花钱也不错,不然他那么有钱,会被钱压得喘不过气来。"默言调侃道。
"养情妇是很花钱,不过都是花小钱,无伤大雅的。"
"是啊!像你们这么有钱的人当然会认为是花小钱。如果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养情妇的钱够一家老小开销的。"
"有钱人可不包括我,我可是不浪费钱养情妇的。"何牧雷马上澄清。
"如果你也有像何牧风那么多的钱,你也会弄个情妇金屋藏娇吗?"
"应该不会,我只能在冬季时待在台湾,那其它三个季节不是吃亏大了?"
"你可以带着她到天涯海角啊!"
"若是我结了婚的话,我会选择安定下来,在外头跑了这么多年倒也够了,总不能生性像马一样吧?从前是因为想逃避才离家在外;现在家里平静多了,比较像是人住的地方,多住个几天也挺好的。"
"嗯!那倒是……啊!麻烦你在前面红绿灯口停,我家就在前面了;谢谢你今晚的一切,十分美好,尤其是你母亲烧的菜。"沈默言向何牧雷道别。
当她正准备开车门时,牧雷突然问:"不请我上楼喝杯咖啡吗?我好渴呢!"
"不行,现在太晚了,我不习惯过了十点还邀请朋友到家里坐,因为我要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应付一连串的工作。"默言直接了当的拒绝他,她不希望牧雷因为今晚的友情之吻而误以为她给了他什么暧昧的暗示,在这一分际上,她是十足地冷静与理智。
"你真是一个严肃的女孩,人生苦短,也不懂得及时行乐。"何牧雷可是随性惯了的人,在国外看多了一夜之欢的露水姻缘,所以对默言的拘谨十分不以为然。
"我同意你所指的人生苦短和及时行乐,但是,却不赞成用你所谓的“轻率”来虚度。我可不想因为贪一时之欢而生后患之无穷。"她义正严词地阐述。
"你的思想和你的外表呈反比,你不像是这么保守的人。在我的想像里,你应该很浪才对。"牧雷认真仔细的研究着她,好似第一次见面时的专注,想把默言给看透。
"如果你以为我是个放浪形骸的人,那么你会有失之子羽之憾。希望我这么说能够帮助你更加了解我,再见。"关了车门,默言走向大门,开了信箱拿了晚报和几封广告传单后上楼;留下吃了一惊的何牧雷,他愣了一会儿,笑了笑后才绝尘而去。
齐漾苹一大早就到公司了,没想到沈默言来得比她更早。
"你真是个工作狂,这么早就到公司拼命了;还是昨晚你根本没回去?
……也不对,你昨天穿的是裤装,今天这一身打扮倒像是要去卖场的装扮,全身虹霓的品牌。"漾苹绕到默言的桌前,手叉着腰欣赏地看着她。
默言今天穿的是黑底白点山东绸平纹细布洋装,外覆圆领针织开襟外套,十分古典。
默言站起身,走到桌外,以极专业的走台步方式秀了这套服装。
"美极了。默言,真是羡慕你穿什么都好看,不知羡煞多少人的目光。今天要到哪个卖场?"
"欢欣向荣昨天开始周年庆,昨天传真回来的业绩额度比去年下滑了三个百分点,所以今天我要到卖场去做激励,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正的。你和晓韵今天到朵拉去一趟,有一些卖得较差的东西可以先拿回来了,另外再补一些上周由义大利进来的新型号,每一型号只摆两件,物以稀为贵才会卖得快。"默言边说边整理手边的资料,很快的放进公文包里,背了皮包就准备往外走。
这时,正好总机转了电话进来——
"嗨,我是牧雷,你在做什么?"
"我正在和你说话。"默言摇头叹息地回答,怎会有这么闲的人可以不用上班,成日成天的打电话,就为了问人现在正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正和我说话喽!除了和我说话之外你正在做什么?脑子里有没有想我?"
"没有。"
"真的吗?太伤我的心了,你怎么就不能说个谎让我高兴高兴呢?"
真是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