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牧雷,请你停止甜言蜜语,我对这些话早已免疫。"
"叫我牧雷就可以了,我喜欢你只叫我的名字,那声音如黄莺出谷。"
"真是恶心,你总是这么谄媚吗?你用这一招把多少女人给骗到手?"
这何牧雷对许多女人而言或许真是一场灾害,但对她——沈默言来说,却是毫无威胁可言;在她眼里,牧雷只是繁忙工作之余的清凉冰品。
"好了,牧雷兄,不和你闲扯了,我一会儿还有事。下回找天有空时再好好聊聊,你跑过那么多国家,一定有不少有趣的事可以分享。"
"一言为定。这样好了,算你欠我一顿饭局,我星期六晚上有空,你请我吃饭如何?"
"哇……你真会敲竹杠,我莫名其妙地欠了你一顿饭?好啊,如果你敢吃的话,我也敢请,那有什么问题?地点由你挑吧!"
何牧雷想了想,说:"阳明山区你熟不熟?"
"还好。"
"那约在松木林见好了,那里有家人间美味,我可以画张地图给你,或是我来接你也成。"
默言考虑了一会儿,说:"好吧,你来接我好了,我刚好想让我的车进厂保养。"
为了见德茂的大老板何牧风,沈默言穿了件细密钩织的开襟毛衣,长及手腕的衣袖,下搭海蓝色及膝中庸裙,使自己看起来端庄秀雅。
她十点过一刻即到达德茂的会客室,秘书小姐端了杯咖啡给她,味道尝起来像是曼特宁。
"沈小姐,恐怕要让你等一会儿,何先生正和苏联的代表在十二楼的会议室开会。"
"不要紧,等一会儿不碍事,反正我正好也有一些事情可以拿在手上先处理。
你不用招呼我了,我可以边做边等何先生。谢谢你的咖啡,很好喝,自己研磨的吗?"
秘书小姐点了点头后说:"是曼特宁加了一些蓝山的咖啡豆,何先生喜欢这样喝。
刚开始有些客人觉得很不习惯,但久了之后,每位来的客人都指名要尝这种喝法呢!"
秘书离开后,默言静静地把手提公事包内的档案文件一一拿出来详细阅读,这些都是晓韵帮她先整理的明年度夏秋装欧洲流行样版。
不知不觉十二点三十分了,默言连下个月的工作日志都设定完成了,何牧风竟然仍不见踪影。
秘书小姐端了第五杯咖啡进来,客客气气的陪不是:"对不起,沈小姐,总裁的会议还在进行,可能还要再等一下子,你要不要我替你到员工餐厅叫一份特餐上来吃?"
默言伸了懒腰,好脾气的说:"你不要这么客气啦!反正你们会客室椅子柔软、桌子大又平坦、又有好喝的咖啡,我在这儿一样能办公事。只不过,你能不能替我问问你那英明伟大的大老板,什么时候才排到我的档期觐见他一面?"
秘书小姐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没办法确定耶,总裁开会时向来不准我们打扰,所以没法子替你问。"
"他忘记今天约了我吗?"默言有些恼怒。
"没忘啊,昨天我还特别提醒他今天的行事例咧!"
听她这么一说,默言可火大了,这个何牧风,故意要给她个下马威;八成是故意找她麻烦,眼看就要一点了,看来今天是见不到何大老板了。
沈默言,你必需忍耐,否则你可就中了奸人的毒计了,他就是要看你失去理智,歇斯底里,最好来个泼妇骂街,愈没气质愈好。哼!我偏偏不上当。
沈默言甜甜地对秘书小姐一笑:"一点钟了,看来何总裁今天是太忙了。我看不如这样吧!我留张纸条,你替我转交给他,我改天再来拜访。"
默言在笔记本上简单地写了几句话——当然是话里有话。她,沈默言岂是让人可以嚣张对待的?就算他是德茂的大老板也不行。
默言离开后大约过了一个钟头,会议才告结束。
"何先生,这是虹霓的沈小姐要我交给你的便条,沈小姐等了很久呢,一点多才离开的。"
何牧风眉峰轻轻挑起,随手打开纸条,里头的字奔放如流水——
何大老板钧鉴:
不打扰您接大单赚苏联人的钱,改日忙里偷闲时再晤。
小女子沈默言敬上
好个小女子!其实他是故意要给她难堪的,愈是高难度的对手他愈有兴趣撩拨。在他的信念里,没有"折服"这两个字,他不容许任何人比他更骄傲、更自负。尤其是女人,他一向是看不起的,在他的眼里女人都是菟丝,总需要攀附在男人的灵魂与肉体上。所以当他发现"虹霓"出了个沈默言,他便不信邪的想要征服她。
这张便条上的短短数言,何牧风视为是沈默言下了战帖。对牧风而言,人生的乐趣即在于此,他要征服她、主宰她、掠夺她,无论在心理上、生理上。
这一年多以来,何牧风听了太多来自于同业、厂商、德茂公司内部人员对沈默言的赞美:集合了美丽、知性、自信、理性、聪明于一身。男人不讳言对她的爱慕;女人不保留对她的嫉妒。何牧风由心里打定主意要给她难忘的初次会面。
于是,他按了内线告诉秘书,敲定了第二天与她会面,这一次他要当面给她三分颜色……
忙了一天,偏偏又得应付接下来四点三十分德茂大老板的招唤。对于何牧风昨天"故意"放鸽子,沈默言仍旧不甚舒服。为了使自己在气势上能占优势,她穿了套正统套装,四分之三袖长的毛料上衣,下搭同材质合身A字裙,同色系丝巾,在头发上点缀出一圈圆弧。
走进德茂总管理处大门时,正巧是四点二十五分,沈默言一向十分准时,何牧风昨日的"恶意"并不影响她的守时。
因有之前的咖啡情谊,德茂大老板的秘书见了她即露出甜笑,很是友善。
"老板在等你了,已经进会客室三分钟,你要喝什么?"
"和昨天一样。"
沈默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门内传来低沉的男性嗓音。
沈默言轻盈地走进会客室,站在何牧风所坐的位置前五十公分处。
看着他从德茂和虹霓的合约中抬眼,看来之前他正在详细阅读。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了几许震惊,她以为是她的错觉,因为只有几秒钟即恢复原来的冷峻。
他有一对海洋般深不可测的瞳孔,和一张引千帆下沉的俊脸。如果多一些笑容的话,几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他,可惜他的心肠似乎一点也不美。
"坐啊,我不会咬你。"
"请赐教。"她坐下后,何牧风首先发难。
"赐教不敢,请你开门见山好吗?你的时间宝贵,我想我的时间亦如此。如果你只是想聊天的话,打通电话给电话交友中心,我想对方会很乐意与你闲话家常,包括为你扮演各种不同的角色。"她实在是太生气他昨天的蓄意刁难,所以也丝毫不留情面的反击。
他皱了皱眉头。
"我只不过是想谈谈彼此的经营理念,你不需要立刻把狮爪伸出来。"
什么话?竟说她是头母狮子!
"谈论经营理念更不必了,我的经验浅薄,不足挂齿,更别提与您交换心得了;而若只听阁下的经营经验,恐怕你更是吃亏许多,我又没缴补习费,哪好意思让你开班授课一对一教学呢?"
果真是伶牙俐齿,然而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若是我要一对一开班授课的话,第一堂课恐怕是先教你如何谦卑。"他是存心要和她扛上了。
"既然何先生今日不是要同我谈工作上的事,那么我也就不打扰了。"说完后,沈默言立即起身准备离去。
"如果你现在走出德茂的大门,那么包括我手中的这只合约和“朵拉”、“欢欣向荣”的合约,就到此刻为止。"朵拉、欢欣向荣是德茂旗下的百货公司。
闻言,她急转身不置信的说:"我可以告你违约。"
何牧风冷笑,接着残酷地说:"欢迎你告我,你可以去打听看看,这些年来有那一个试图要告我的人曾经成功的?德茂的律师团不是平凡的组合。"
默言深呼吸,在心里数到十。为了虹霓的前途,她必须放下身段,她走回原位置坐下,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得罪了您的地方请多包涵。"
牧风听她这样忍气吞声的道歉,不禁佩服她的能屈能伸,所以他的语气也柔软了些:"沈默言,坦白说,我对于你在合约上载明要半年检讨一次利润百分比,十分不以为然,我希望你能配合本公司的政策,不要标新立异,我向来一视同仁,我不希望有特殊的例外。"
我只是争取合理的利益,在德茂连锁的百货公司里,我相信您应该很清楚虹霓的业绩一向是属一属二的,我认为您不能把虹霓的抽成标准太规格化,这是不公平的。"
"站在你的立场也许是,但在我的立场则不同,我必须要做到对每个与德茂配合的厂商立足点都能平等,而不是只针对某一两个特定厂商,不然我无法服众。"
"你所指的平等,不是真的平等。我认为虹霓的服饰在广受欢迎的情况下吸引了大量的人潮,相对地也能刺激其它专柜的买气,所以我觉得德茂应该在利润百分比上给予表现出色的厂商优惠,以示鼓励。"默言不放松地试图说服何牧风在这一点上能够妥协。
"你只是为自己公司的利益着想罢了。"
"不,我不是只希望你对虹霓特别,我是想建议德茂能够提出具体的方案,把它列入合约之中,使得每一个达成一定绩效的厂商能享优惠,不是只针对虹霓而设的虹霓条款。"她语气认真,眼神诚恳地诉说。
何牧风有些被说动了,但他不愿明显让步,仅先同意:"你的意见我会找相关人员研究,但是今年不准备采行,最快也要明年新合约制作时再决议。至于今年度的合约,如果你觉得不合理的话,你可以退出所有德茂的销售行列,我不会强迫你非和德茂签约不可。"
他只是装模作样地问问她,事实上他也不愿失去这样高绩效的厂商。
"反正一年很快就过去了,今年我可以勉强忍耐,谢谢你今天的指教。"她说。
"如果达成共识的话,请你在修改处签名盖章更正。"
默言在契约上很快地盖了章、签了名后,起身道了再见,即离去。
她几乎是用跑的快步离开。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德茂财团的势力范围太神通广大了,不在德茂作生意等于是自寻死路、自掘坟墓,有谁敢潇洒地不买帐?根本是不想混了的人才敢如此。
今天何牧风的心情特好,所以一下了班就到赵明眸的住处。吃了赵明眸准备的晚餐后,迫不急待地立刻在床上和她翻云覆雨一番,热情的劲,连赵明眸都明显地感觉出与以往不同。
"你今天好像特别高兴,为了什么这样快乐?可以告诉我吗?"
他双臂搁在脑后,闲适地望着天花板上的镜子,若有所思地神秘一笑,深不可测。
"接了大生意吗?"明眸问。
"比接了大生意更让我高兴。我赢了一个人。"
"谁?"
"一个女人!十分完美的女人。"
赵明眸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的警报系统立刻响起。
"什么样的女人?我认得她吗?"
他摇摇头后说:"她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女人。"
何牧风侧头伸出右手,以手指爱抚明眸牛奶般的肌肤。明眸是她的情妇,跟了他一年半,不求名份只提供服务,他想找女人时会到她这里来。
虽只是情妇,但他却从来不曾亏待她,一个月给她六万元,够她生活开销得十分阔绰了,她住的地方是他买给她的,大楼四十坪的房子。
"你爱上她了吗?"明眸不着痕迹地问。
"没有女人够格让我爱。"
听了他的回答,虽然让她放了心,但却使她黯然神伤。一年半以来,她始终得不到他的爱情,不论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好像她只是性的伴侣。
"你认识她很久了吗?"
"嗯!可以说很久,也可以说今天才认识。我有一幅她的画像,十八岁时的画像。"
明眸心猛颤了一下,这是她所不知的。
"怎么未曾听你提起过?"
"大约八年前,我买了这幅画,我不清楚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让人画下的,总之我花了七万元买下了它。"
"谁画的?"
"一个准备到巴黎学画的穷学生,他本来不愿意割爱的,但是我实在是太喜欢了,所以愿意出七万元买它。"
"可以让我欣赏吗?你是知道的,我也常画些东西打发时间,对画作倒是可以提供一些意见。"
他摇摇头后冷漠地拒绝她。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见,我买下那幅画纯綷是因为我想独自收藏它,不是增值后卖了它,所以不需要任何专家的评鉴."
"你迷上它了是吗?"明眸一语双关,故意不明说这个代名词的性别。
何牧风听出了她的醋意,大笑地说:"你说呢?也许我是真的迷上了它,所以想把它一辈子收藏在我的藏书阁里,除了我,不和任何人分享。"
他笑中带着认真,同时也让明眸清楚她的地位。他不愿她有其他的白日梦,妄想做他何牧风的妻子。如果她仍"执迷不悟"的话,他只有让她离去,这是他的一贯作风,任何女人都别想用婚姻来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