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观看来,繁花缤纷绿荫密布的利宅像是城市里粗点美丽的咖啡屋,一点儿也不像是为人医病的“诊所”。
“你确定是这家?”晓绢一脸怀疑。“我倒觉得是咖啡馆耶!”
“是啦!我来过一次了,还会搞错吗?”芝青很肯定的按了门铃。
“岑小姐!请进……”美丽的护士引着她们进入诊疗室。“利先生,岑小姐来了。”
利韶天是个高大壮硕、白净和善的绅士型男人,他露齿对两位小姐微笑着。
“嗨,芝青,这位想必是我妹妹的那位好同学,胡晓绢小姐!”
“正是。我已对您景仰许久!你那个宝贝妹妹——利韶媛,可把你形容得像神仙似的,今天我特别跟着来瞧瞧你的本事。”晓绢拉着芝青在柔软的牛皮沙发上坐下。
她早就想见见这个好朋友的大哥,上次为了出席司徒傲龙的庆功宴而无法陪芝青前来,现在见到,果真温文尔雅、一表人才。
“我的本事如何?问芝青!”
他锐利的眸光瞟向芝青,以见过一次面的交情来说,那神情似乎带有过多溢于寻常的深情。
芝青猛地红了双颊,忙笑道:“好啦!两位,别忘了,我是来看病的,今天不是认亲大会吧?”
“是,言归正传。”利韶天取出病历,严肃道:“根据上次我对芝青所做的心理测试来看,显然在芝青的深层潜意识里,有导致你害怕异性的真正原因,我必须让你说出这症结,才有办法对症治疗。”
“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晓绢嘟起嘴。“利大哥,你别吓人好不好?”
“不是啦,总要把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利韶天对芝青抚慰地笑道:“今天,我想施行催眠,让你说出真正潜意识里的害怕,这会让你回想起你不愿去想起的事,可能会让你很痛苦……这也是我要你找个朋友陪伴的原因。”
“嘎?催眠?你还说不吓人!光听这名词就让我起鸡皮疙瘩。该不会像电视上那样把芝青弄得一下哭、一下笑,活像神经病似的?”晓绢被他说得很紧张。
“不要被综艺节目给误导。在心理治疗上,催眠是很有用的方法,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一定要催眠吗?”
芝青攒眉问道,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抗拒,不知什么原因,她潜意识里就不愿想起过去。
“嗯!这是最好的方法。”利韶天拍拍她的肩,轻松地鼓励。
“别怕!晓绢会陪着你……所有的治疗过程,我会录下来做为日后参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努力把你从黑洞中拉出来。”
“从黑洞中拉出来?”她低喃重复着利韶天的话。
“没错!不脱离那个黑洞,你永远没办法跳脱障碍,获得真正的幸福。来,现在就开始吧!”
语毕,护士小姐已动作神速地架好录影机和录音机,带着她躺上柔软舒适的躺椅。
“好!芝青,现在请你全身放松,当我数到三的时候,闭上眼睛,然后回答我的问题。一,二,三!”
芝青仿佛睡着了……却又十分清醒,她的意识慢慢往回溯,回到童年,当她还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孩的时候——
☆☆☆
五岁,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芝青的印象里,不存在五岁时的记忆,那一段童年,似被销毁的录影带让她无从回忆起。
然而,眼前她却清楚看见五岁的自己,绑着两根可爱的小辫子,跟着哥哥到公园去玩,清晰历历的片段,像看电影似的在脑海播放……
五岁的小芝青在住家附近的公园里玩耍,比她年长甚多的两个哥哥忙着和其他男孩们打球,两边厮杀激烈,吸引许多小朋友的目光,大家纷纷往球场围拢。
后来,偌大的草地,就只剩小芝青一个人追着蝴蝶跑。
“哇!好可爱的小妹妹啊!”
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中年伯伯,他在小芝青身边蹲下,和蔼地梳弄她美丽的发辫。
“小妹妹,想不想吃冰淇淋啊?跟伯伯到车上去拿,好不好啊?”
小芝青看了看微笑的伯伯,犹豫地摇头说:“不行!我妈妈说,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
“伯伯不是陌生人,伯伯很喜欢你喔,乖!跟伯伯去拿,好不好?”
中年男人牵起小芝青的手,半哄半迫地把她带往停在公园偏僻角落的厢型车里。
“不要!不要!我不要吃冰淇淋,放开我,我去找哥哥……”
尽管小芝青拼命想挣脱,但变态的中年男人岂会放她走?索性捂住她的小嘴,三步并两步把她抱进车里!
“小妹妹乖啊,让伯伯香一香。”
变态的中年人涎着脸,不住亲吻小芝青粉扑扑的小脸,一股腐朽酸臭味迎面袭来,小芝青觉得自己快吐了!
她拼命扭动身躯,可是,才五岁的她柔弱娇小的像个洋娃娃,怎么甩得开大魔手的侵犯?不知不觉,小芝青身上的衣服被他扯开了,那恶心的胡须大嘴在她瓷白幼嫩的肌肤上来回吸吮……
她害怕地大声哭叫:“哥哥,救命啊!有坏人啊!爸爸,妈妈……快来救我啊……”
“闭嘴!”中年男人恶狠打了她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再叫!再叫就杀了你!”
男人狰狞的凶面孔把小芝青吓得愣傻住,张开口却什么也喊不出来,只在心里祈祷打球打得浑然忘我的哥哥们能发现她不见了。
她的脑袋慢慢空白,变态男人的手放肆地在她私密处摸索,她拼命夹紧双腿,小手使劲捶打。“放开我,讨厌!讨厌!你放手!”
“哈哈……我还没玩够呢!”
男人用手臂钳制她的上身,用另一只手分开她白白的小腿——
“不!不要!救命啊!”
小芝青顾不得男人的恐吓,再度大叫求救,拍打车窗。“哥!哥!我在这里,快来救我啊!”
“青青,你在哪里啊?青青……”
终于,发现妹妹失踪而焦急四处寻找的两个哥哥循声找到被困的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救出虎口……
☆☆☆
“后来,我高烧不退,病了一个月,每天晚上恶梦连连,睡不好,吃不下……父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对我的遭遇心疼痛惜得不得了,为了让我尽快遗忘被侵害的恶梦,我们很快地搬家了——”
泪涟涟的芝青娓娓道来,那段催眠唤醒的记忆,足将所有问题提出解答。
“好可怕!你才五岁耶!五岁的女孩懂什么啊?”
晓绢跟着芝青落入痛苦的回忆,陪着芝青落泪,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会那么害怕与异性接触,怪不得你会被求欢的司徒傲龙吓得神智不清!天啊!芝青,你太惨了……”
利韶天专注整理手上的笔记,沉吟道:“芝青,我很抱歉让你想起这些,但是,这是问题症结的所在,你一定要接受它,并勇敢面对,好吗?”
芝青拭净眼泪,如释重负地吁了口长气,接着说:“谜团解开了……真是难以相信。利医师,为什么事情过了那么久,还一直影响我?这件事,不只影响我的成长,甚至间接让我毁掉一个年轻人的前途……”
想起对司徒傲龙的诬告,害他颠沛流离十年,她痛心愧疚得无以复加。
“唔,这样说好了——虽然,五岁那年你搬了家,重新开始新生活,可是,你潜意识里却还存着恐惧,长大以后,恐惧仍旧隐藏,当你的男友要求进一步的接触,那个惊爆点被触动,一发不可收拾……”
一发不可收拾?可不是吗!
这一触动,不但把他俩的感情给摧毁,连带他的人生、前途也一并毁掉,芝青觉得最无辜的受害者就是司徒傲龙,唉!这笔冤债不知如何还得清?
“我该怎么脱离这个阴影?”芝青忧愁的问。
“别急!这事急不来的,你放宽心,重要是你必须学会接受已发生的事实,并学会忘记……放心,我会慢慢带着你,一步步跨出去!”
利韶天写着病历。“这两天,若还做恶梦睡不好觉的话,给你几副药试试。”
“谢谢你,利医生!”
“谢什么?应该的,有时间的话,多来坐一坐,包准你好得更快。”
利韶天开朗如阳光的灿笑,霎时温暖了芝青孑然无依的心……
她回以甜甜笑容,柔声道:“只怕大医师你生意太好,外面预约看诊的人一大堆,没空陪我闲聊呢?”
“放心!只要是你需要,我利韶天一定撇开一切,鼎力相陪!”
“瞧你,太露骨了吧?别把我们芝青吓坏了。她对异性的恐惧还没好耶!”
晓绢大咧咧点出利韶天的心事,逗得他满面通红。
“你,你,真是的,爱说笑!”
芝青摇摇头,笑道:“利医师,别理她!晓绢就是这样,爱胡扯。”
“别小看她,晓绢很有慧根,说不定……她扯对了呢!”利韶天勇敢抓住机会表白。
芝青无言以对,不知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还能接纳谁的感情?
☆☆☆
等不到应来报告新一波电视广告的芝青,司徒傲龙很是纳闷。
无故缺席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她一向工作至上,即使是再讨厌的业主她也一定咬牙面对,何况,“威龙镇”愈卖愈好,同业一片赞赏,这正激发让她奋力向前的动力才对。
他独自在办公室里思前想后,想着想着竟有点心慌意乱,千万种想法在脑海乱飘……
她是生病?还是受不了他的威迫?忆起她在温泉别墅曾说过的再逼我,就死给你看。
司徒傲龙心头一凛不会吧,自从那天后,他已经不再逼她做不想做的事了。难道,会有更重要的人或事绊住她——譬如说,男朋友?
猜到这儿,他更冷静不下,脑袋胀痛得几乎要爆开!
怎么回事?
他敲着自己的额头,不明白自己怎会突然如此在乎芝青的一举一动?这算是一种“制约”吗?
当该出现时都会乖乖出现的她,偶尔的反常就把他弄得心神不宁……
算了!胡猜一通仍是毫无头绪,他直接打到她的公司询问。
结果接电话的却是她的好友——胡晓绢。
“芝青呢?今天应该拿脚本来给我看的,等了一早上都不见她人影,她怎么了?”
“哇?你也会关心她的死活?我以为你满脑子除了赚钱,就是邪恶淫念,早没了人性呢!”
知悉芝青和他的过去点滴,特别与心理治疗师协谈后掀开的恐怖过往,让晓绢益发觉得司徒傲龙对芝青的残狠与不公。
数次想把真相和盘托出,每次话到嘴边又被芝青严密的警告给逼回肚子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司徒傲龙皱起眉,不明白晓绢怎敢用这语气说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惊讶像你这种没心没肝的人,居然也会关心别人,而且还是你恨之入骨的芝青……”
“谁没心没肝?胡晓绢,你吃错什么药了?敢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不要以为你是光达的女朋友,我就不敢对付你!”
满心挂念芝青的司徒傲龙,被晓绢反常的态度搅得急怒攻心。“快告诉我,芝青在哪里?其他的少废话!”
听到他焦急暴躁的探询,晓绢更想进一步刺探这“尾”傲龙到底对芝青还有没有爱?
“喂!你是谁啊?我干嘛告诉你芝青的下落,你又不是她男朋友!”
“我……”司徒傲龙几乎要冲口而出。
然而,他只说在心里——以前是啊!我是她的男朋友,十年前……
“你什么你?既非亲,又非故。芝青是未婚小姐,我可不能‘随便’把她的行踪告诉别人。”她铁了心“吊”他的胃口。
“好吧!以朋友身份,我可以知道她的下落吧?”
“朋友?是哪种朋友?”她努力逼他承认与芝青过去的那一段。
“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司徒傲龙失去耐性地吼叫:“你再嗦,明天你就不必上班了!我会让你们公司开除你!”
“可以啊,把我开除,你就更别想找到芝青了!”晓绢可不是被吓大的。
“你!”他虽气结,却也无计可施,硬的不行,改用软的。“好,算你厉害!如果我说,十年前我们是朋友,很要好的男女朋友!我想探探我的前女友——这样,你总可以告诉我,她在哪里了吧?”
为了得知芝青的下落,他豁出去,一口承认两人的往日情。
“好,既然是旧识、是朋友,为什么这么残忍对待她?你知道她被你逼得多痛苦吗?哼!我才不告诉你,省得芝青又被你欺负。”
晓绢的正义感发作,一股脑儿抖出她所了解的内情,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忍芝青再为他痛苦。
“你!你真的是活腻了!这算什么?教训吗?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你知道多少?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请你闭嘴!总之,我怎么对她,都是她应得的!”
他气得牙痒痒,一字字唇间迸出。“你给我听着,凭我是她老板,也算是你的老板,最好快快说出她的下落!否则,我会让你们一起加入今年失业人口的名额中!听清楚了吗?胡晓绢小姐!”
“干什么动不动就拿开除来吓唬人,有钱了不起啊?”晓绢偏不吃他那套。“我知道的事情,可能连你都不知道……我不会让你再欺负芝青。”
“你在说什么绕口令?少废话!到底说不说!”他喝道。
“好……好嘛!”晓绢揉了揉差点被震聋的耳朵,嗫嚅道:“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芝青为什么没来。昨晚,她说出去走走,然后,我就没看见她了。”
“你说,她昨晚……一整晚都没回家?”他打断她的话,感觉心往下沉。
“应该……唉!我不确定,我昨天在……光达那里过夜。”
晓绢直截了当的说,她和光达已是公开的一对!
“你敢耍我?跟我扯半天,你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气极败坏,焦急得想杀人!
“别急嘛,也许,她只是有点不舒服,下午就来上班了。”她不疾不徐的态度,更惹得他心急如焚……
“胡晓绢!你算什么好朋友?一点儿都不担心她的安全。老天!芝青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听晓绢说得轻松,司徒傲龙的心七上八下地,忍不住怨骂道。
“我这朋友再怎么不好,也好过你这个度量狭小的前男友。”她借机损他。
“放心,我确定她没事,你若不放心就去找啊!”
其实,晓绢是故意说得模糊让他紧张,她知道昨晚芝青到利韶天的诊所复诊晚归。可能吹了风,有点小感冒而已。
利韶天挖掘出埋藏芝青心底的迷障,她似乎更深陷那段遭遇里而难以调适心情。所以,利韶天建议她给自己一天的时间,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地放松,也许有利治疗。
依晓绢的感觉,要打开心结,除了心理治疗,还要有司徒傲龙的诚心原谅和接纳,芝青才能完全解开这困扰!她之所以胆敢冒着丢工作的危险,无所不用其极地惹怒他,就是希望激出他内心真正的情感。
若非司徒傲龙对芝青爱得深重,否则干嘛花这么大的力气恨她?
恨——也要伤神费力啊!
“找?你以为我很闲吗?”
司徒傲龙的火气很大,语气不像因员工不见而耽误工作进度般该有的急迫,反而更像遗落了心中最亲密的挚爱一般。
晓绢不禁得意漾开笑脸,皮皮地挑衅道:“随便!反正,她一向孤家寡人,万一病死没人知,也没什么好意外!”
一番对话后,晓绢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他爱着芝青,或许这份爱被误解与仇恨给深理在心中;她早想为他们掘出这份爱,而且深信,只要方法得当,一定可以让他俩重燃爱火。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胡晓绢,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我不是人?那你呢?想想你对芝青所做的一切,你又是什么?”
“喀!”晓绢一口气讲完这些“虎口上捻须”的话语便即刻挂断电话。
他知道怎么做的,如果他还爱着芝青的话。
撑着下颚,她胸有成竹地微笑……
☆☆☆
司徒傲龙怎么也无法平静自己的思维。
闭眼睁眼全是芝青凄绝哀怨的模样,她因不明原因而彻夜未归,让他担心焦躁地连公事都办不下去,满脑胡思乱想。
对她到底是爱是恨,已经不重要了,眼前他只想见她一面,知道她仍平安就好!
烦躁地丢开一切,司徒傲龙驱车直往她赁居的寓所一探究竟。
就在电铃几乎被他按爆的时候,芝青身着淡粉居家服打开铁门走了出来,半合上门,倚门看着他,红着眼像是整晚没睡。
“你怎么了?”司徒傲龙的口吻平淡中带着温柔,轻声问道:“生病啦?看过医生没有?”
芝青对他的好声好气感到受宠若惊。过去,两人独处的时候,他绝对没好脸色,今天的他委实奇怪。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答:“一点小感冒。自己买些成药吃吃就好!”
“前几天见你。还挺好的啊?是不是被这阵子的流行性感冒给传染了?”
他定定望着她脸上的疑惑,这才被自己对她的关怀吓到。怪哉!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而且还是对一个恨之入骨的女人?
她凄凄笑了。“你今天吃错药了吗?撇开公事,跑来这儿追究我的感冒病毒来源,不觉得有点……无聊吗?”
芝青感到疑惑不解,这个人难道真的吃错药?还是被观世音菩萨附了身?莫名其妙移情转性,是良知发现了吗?“我……我是担心你生病会影响‘威龙镇’——你知道,它已经成为这一季的指标个案了,也算是‘龙腾’的金字招牌……”他给自己找借口。
“哦!原来是这样?说半天还是为了银子的考量,您多虑了,我就算病了,也一定不会误到贵公司的生意。”
芝青公事化的应付,眼中有抹不去的失望,她还以为他是关心自己才专程来探,结果并非如此。
“你,不请我进去坐一下?”他望了望门内,眼神充满渴求。
“不,不好吧!屋里很乱,我又生病,现在充斥着细菌……不方便。”
她紧张地拒绝,恐惧清楚的显现在苍白面容上。
“你居然这么怕我?”他炯炯目光盯着她欲语还休的眸。
“是你的所做所为,太令人觉得害怕……”芝青以掌梳拢微乱的直发,苦笑着说:“你走吧!我会在明天一早把你要的东西准备好。”
“那……那好吧,我们先不谈公事。你生病了,要记得多休息。”
他怜惜的望着她倚门而立的憔悴身形,暗自猜想:到底是什么病把她折磨得憔悴至此?
“生病是我个人的问题!我不该因私人生病而耽误公事。放心,该交的东西,我会如期给你!你走吧!我要进去工作。”
她径自回头拉开铁门,司徒傲龙即刻尾随进入,待她发现,他已站在玄关。
“不!你不可以进来!”她死命挡住纱门。
“拜托,让我进来,我没别的意思,只想陪陪你,保证绝不侵犯你,好不好?”
“你……”她惊骇地瞠大眼睛。“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我想做一个无怨无仇的普通朋友,只和你聊聊天,可以吗?”
司徒傲龙前所未有的好声好气,他也弄不清自己发生什么事,一见病恹恹的她,心就软了,天大的血海深仇全可暂抛一边!
或许,她的柔美让十年前相爱的甜蜜回忆敲叩心扉;也或许是胡晓绢不客气的指控,像给他一棒似的打醒他沉睡多时的良知。
“不!我们之间除了公事,没有什么好谈的。”
推挡纱门的手臂已撑不住,她现在生病感冒,身体很弱。更何况,他一向力大如牛!
门被司徒傲龙推开,但他并未冲进来,只温柔恳求着她。“芝青,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那……那……你就进来坐一下吧?我去倒杯茶。”她勉为其难的说着。
她病着,走起路来像缠了脚的古代女子,摇摇晃晃地仿佛风一吹就倒地。
他连忙上前扶住她。“别忙!看你病得不轻,我送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算了!我最怕医院,怕药水味,去了病情更严重。咳!咳!”
芝青断续地咳嗽,很不舒服地抚摩自己的颈部,突然,又是一阵猛咳!
“怎么了?要不要紧啊?”
她猛烈咳嗽的痛苦模样揪疼他的心,打从十年前分手,这种心疼的感觉已经太久不曾有过……
除了芝青他不曾为任何女人心疼……再次懂得心疼,滋味一样难受。
这代表什么?
不必多想,答案已昭然若揭——沈如琪说对了,他仍然爱着她!
蓦地,他忘情地拥抱她,轻轻地啄吻她的颊边。
“干什么!不准你在我家撒野!”她勉强使劲推开他。
“别怕!我不是撒野,现在我只想做你真心的朋友,不想做你的敌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这个人还想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对付自己!她吓怕了,再也无法相信他的一字一句,即使他的话语带着轻柔,她还是对他充满恐惧。
他强劲的臂膀圈住她的纤弱娇躯,霸气中带着柔情款款,他粗犷的下巴搔刮着她高挺的鼻尖。
“青青,别害怕!放轻松,我……只是想重温……重温许久许久之前,那个未完成的旧梦……”
“不!不要——”她拼命想推开他钢铁般强固的臂膀,哀求道:“你……请你做个真正的君子,我相信你会尊重我,所以才让你进来……我……”
她打着哆嗦,浑身轻颤!她后悔了!深深悔恨不已!不该让他进来的。
“你……已经有婚约了,如果你有需要,应该去找你的老婆,不要找我!”
“婚约?怪了,这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司徒傲龙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缓和体内那股想疼她宠她的欲念。如果可能,他希望能给她真正的肉体欢愉,而不是兽性的报复……
“不知道?司徒傲龙,婚姻是神圣的,沈小姐为你付出十年青春及感情,既然你对她已经有公开的承诺,你就要遵守,背着她胡搞对她不公平!”
“婚姻虽是神圣的,但要有爱为基础!芝青,我没爱过如琪……坦白说,自从发生那件事,我就不能再爱了,你给我的伤,已扼杀我所有的爱。”
他抱紧她,希望让她感受到他说不出口的真情真意……
“别把责任都推给我!”她挣脱他的怀抱,义愤填膺地喊:“走!给我走!你要恨我就恨吧!能还的我全还给你了!你还想在这里虚情假意些什么?”
司徒傲龙不反驳,只慢慢拉近她,端详研究她激动的神情,试图找寻曾经灿烂燃烧的爱苗。
“你关心我的婚姻大事?你在乎报上登的狗屁八卦?你会为我娶别人而心痛?”
“鬼才心痛!从庆功宴结束那晚,一连几天各大报产经、娱乐的头版头条全在讨论这事,除非我瞎了,否则想不看都不行。”
事实上司徒傲龙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她的确为他将迎娶沈如琪而痛苦。
但她刻意轻描淡写,不让他看出她因为心痛他将成为别人的丈夫,而苦捱整夜充满锥心刺骨的憔悴……
“那些全是子虚乌有!我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人!”
“真也好,假也罢,反正都不关我的事。”她故作无所谓的耸肩。
“我不信!你是在乎我的!怎么可能没感觉?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可以清楚感觉你对我仍然有爱。”他蛮横地推论。
“感觉?爱?哼!我只感觉你对我的恨,比山高、比海深。我感觉害怕,感觉愧疚,这些足够折磨我痛到没有感觉为止,这样还不够吗?阿徒,我已经为这个错付出太多了!求你,放了我,好吗?”
“放了你?”他眯起眼,沉沉的吁了口气。“对于曾经深爱过的人,哪里能说放就放?熬过这么多年,只怕……我不能放过自己。”
青青恍惚地研究他的迷离眼神,问道:“现在我们已经有恨而无爱了!你到底要我怎样?”
他仿佛陷入回忆,想起过往点滴,幽幽道:“我曾想过,有这样深的恨,应该就有相等深的爱,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你是恨我,你恨透了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她别过头,压抑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委屈的说:“别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了,你恨我都来不及,哪可能有爱?我也不敢期待。”
司徒傲龙心里骚动,没有爱了吗?他一点儿也不能肯定,惟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无时无刻想见她,听她的声音……
“也许吧!我弄不清了……”他迷糊地、缓缓地说:“我只知道,要我不恨你,似乎很难;不爱你,也很难……”
他终于还是说出让她心碎的话。说到底,他执意恨自己,即便他说得婉转,似是而非,总归起来,还是难解的恨啊……
芝青心如绞痛,走到门边。“我需要休息,你走吧!”
“青青,我能不能再多陪你一会儿?”
“不必!我们之间没这种交情,你走吧!”
司徒傲龙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良久,不发一语地走了。
高大颀长的人影慢慢远去,芝青揪着心掩面哭泣,她发现自己是多么爱他又愧对他……
强烈的挣扎矛盾几乎将她撕裂,如果能够,她真希望永远逃离他的视线。
逃离这惹人的纠葛!永远不要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