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看完电影,雨烜带她来到—家气氛相当浪漫的西餐厅,她从未来过这里,极富兴趣的欣赏室内的装潢与摆饰,讶异听到他会有此一说。
“两年后,你已经二十五岁了。我记得曾看过一篇报导,女性肌肤从二十五岁开始老化。”
她不懂,这和她喜欢看谁主演的电影有何关系?
看她不解的摇摇头,他解释道:“皮肤开始老化,新陈代谢会减缓功能。简单的说,就是皮肤容易留下皱纹,你们女孩子不是最害怕脸上出现细小的皱纹。”
她的回答是,不在乎的嫣然一笑。他当然知道她会有此反应。
“还好你不习惯化妆,否则……”他故意停顿想引起她的好奇心。
“否则怎样?”
“你想,若是一位粉墨登场的国剧演员,像你刚刚那样狂笑到流眼泪,一个半小时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照他所说的情形想像一下,她立即乐不可支的抱着早已笑痛的腹部,又是一次狂笑。幸好人在餐厅,她还有所节制,笑声虽然不大,不过仍然笑出了眼泪。
一想到今晚她若是浓妆艳抹的来看电影,只怕脸上的妆早就笑成散落一地的粉;又因为笑到流眼泪,眼角周围势必留有两行水注痕迹;外加嘴角部分明显的笑纹,脸上的残妆一定更突显它的存在。
“哇!如果我是浓妆艳抹的美女,一场电影看完,不是变成小丑,就是历尽沧桑的老妇人。”
“所以啰,二十五岁以后,不要再看这种会引你爆笑的电影。”
“别忘了,也有人说,每天大笑三次,可以延年益寿。再说,人的年纪愈长,承受的压力愈大,肩上所承负的责任愈重,就愈需要藉助外力来纡解,还有什么方法比大笑一场更加有效呢?”瑶芸俏皮的反问。
“这是你喜欢看搞笑电影的原因?”
“其中一部分是为此,另外一部分则是个人喜好。喜、怒、哀、乐是人的基奉情绪,适度的情绪渲泄,我认为有助身心健康。既然我不喜欢哭,当然就选择笑啰!”
“我们为什么从来没有这样交谈过?”他喜欢这种“交心”的感觉。为什么以前都忽略了?
“我想,是场合,其实应该说是地点。”瑶芸沉思后回答。“以前我们并不是没有出来吃饭过,只不过每一次都有一堆朋友在场,再不然就是那种很吵,吵到根本不适合交谈的地方。”
“看来,今晚带你来这里是来对了。”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还要再来。”瑶芸环顾四周,自我承诺着。
“放心,我们会的。”
这是他们一起吃过最安静,也最和谐、开心的一顿饭。
饭后,步出餐厅,他们并未立即回家,雨烜将车子开往中汇纪念堂。
“吃得太饱了,我们散散步,帮助消化,好吗?”雨烜边将车子靠边停下边询问道。
“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怪不得人家说,用餐时要保持愉快的心情。”瑶芸笑着下车。
他下车后用遥控器将门锁好,走列她的身边,伸出等待的手。
“这是做什么?”瑶芸讶异的盯着他浑厚的手掌。
“牵手呀!”他理所当然的说。
“你明知道我最怕牵手的。”
“不会呀,稍早在走出办公室时,我一直都是牵着你的手啊!”
这一回想,吓得她脸色惨白。
“你看,先前牵这么久,你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嘛!”他调侃的上下打量她。
“这……这……”瑶芸紧张得连唇都在抖动。
“瑶瑶,为什么你这么怕和男性牵手?”见她如此反应,他骇然的问。
“我只是不喜欢,不习惯!”她紧盯着雨烜伸出来的那只手,仿佛她一不小心,那只手就会伺机攻击她。
“瑶瑶,看着我,抬起头来看着我。”见她恍如未闻,他只得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头抬起来。
此举却让她吓得后退一步,当她碰到车身时,差点尖叫起来。
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慌乱与害怕,在她张开嘴想尖叫时,他大声的叫着她的名字。
“瑶瑶,我是雨烜,章雨烜啊!”
他的名字慢慢进入瑶芸脑中,恢复理智的她对他微微一笑。在别人看来,这抹笑容或许是最难看的,却是他最欣喜见到的。
“还好吧?”
“还好?”她疑惑的看着他,“我很好啊!为什么这样问我?”
看她脸上的表情,彷佛对刚刚的事一点记忆也没。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可是他知道她并不是故意如此表现。
“雨烜?”
“没事!我们去散散步,消耗多余的热量。”
“好啊!”
这一次他不再执意牵她的手,他搂着她的肩往中正纪念堂的大门走去。
“为什么选择这里?”瑶芸甚至可以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
“这里够大,不会有肩摩踵接的情况;我也讨厌走没几步路,就必须停下来往回走。话说回来,我喜欢这里。”雨烜停顿了一下,看看周遭环境,然后不怀好意的说:“那边有国家剧院和国家音乐厅,这里纵使是夜晚,也给人一种光明的感觉,还有安全感,感觉正常。”
“感觉正常?”
她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庄严肃穆的建筑物,还有周遭的环境,这种感觉再正常不过,可是经由雨烜的口中说出,似乎变得不正常。
“有些地方在不同的时间会有不同的感觉。比方说,台北新公园—列晚上,就成了同性恋者聚集的地方,国父纪念馆听说抽恋爱税的人极多,还有很多地方也是如此。”他拥着她,继续往前走。
“我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那些地方见识、见识?”瑶芸好奇的问。
“你喜欢被误认为是同性恋?”
“你看不起同性恋者吗?其实我觉得他们还好,至少他们勇于承认,光是这种勇气就令人佩服。”
“我以看待正常人的方式对待他们,只要他们不要看上我就好!”
看着雨烜故作惊吓的表情,瑶芸不禁笑了出来。
“其实所谓的正常人,只不过是性别较为突显,这还是以前的观念。”雨烜微笑道。
“最新的观念又是什么?”
“除了男人、女人,还有第三种性别的人。”
“同性恋者!”瑶芸会心一笑的说。
“没错,以前很多人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病,现在有许多专家学者认为这是正常的,他们拥有一份正当的工作,言行举止都和常人一样,只不过在选择伴侣上有差异。”他找个地方,拉瑶芸一起坐下来。“也有人说是环境造成的,更有专家学者研究后宣称,这是生理……也就是说在生理构造上原本是女性,后来才转变成为男性的生殖器官。”
“所以,人本来都是双性的。”
“你这么说,应该也对吧!我没有刻意去看过那些资料,或许是我记错了。”雨烜耸了耸肩,不想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
“人很自私,每个人都抱持著『事不关己”的态度。”瑶芸有感而发轻声的说。
“我不这么认为,每个人的能力有限,所能“管”的事当然也有限,如果不能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又怎么去关心别人?”
“一个社会的成员,我想是由许多“各司其职”的人聚合而成的。基本上,专家学者们为什么会重视这个问题,或是某些问题,因为这正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讲得更坦白点,这也是他们营生的工具。或许这么说有些残忍,对他们并不公平,不过某些部分却是真实的。也可以用互动的关系来说,有人问问题,自然就有人会找出答案。”
瑶芸跳起身,顺手将雨烜一把拉了起来。
“说好要散步,怎么可以一直坐着不动!”
他哀声叹气的直嚷着年纪大了,终究不能和小他五岁的小女生比较,其实心里正为她主动拉他的手而震惊。
她高兴的故意拉着他的手甩动。
“老先生,你多活动一下筋骨,免得生锈了。我帮你!”
“你呀,哪像是二十三岁的人!”看她努力的甩手,活像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他忍不住的问:“今晚你好像特别活泼,这是为什么?”
“我本性如此。”
“没错,小时候是如此,可是……”
“你要是像我,整天担心有人拉着你去处理善后,你活泼、高兴得起来吗?”
他当然知道,她暗喻害她失去活泼本性的人,正是自己。他当然不会当面承认。
“现在不怕?”
“既然我就在他身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对他眨眨眼。
“我没那么糟吧!”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耸耸肩,无辜的看着他。
“其实这么多年来,今天还是你第一次约我,却不是找我当挡箭牌。”
“所以你才这么轻松活泼?”
“那可不!而且我们今天真的聊了很多。”
“以后多的是机会。”雨烜从她牵他的手开始,就轻轻的反握她的手,不让她把手甩开。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他们才回到家里,他送到她到大门口。
“今晚的一切还喜欢吗?”
“喜欢。”
“如果每天都如此,你会爱上我吗?”他一脸正经的问。
“不会。”今晚第一次想起,她是受邀当他示范的示爱对象。
“为什么?书上说,在月下漫步有引发话题的力量,今晚我们不是聊得很多,也很尽兴?”雨烜有些失望的问。
“可是若是每天都如此一成不变,就成了公式,长久下来—点新鲜感也没有。”
“我知道了,晚安。”
“晚安。”
照惯例,他仍是等她进门,亮起客厅电灯,过—会儿熄灯,再换她房里的电灯亮起,然后他才走进自己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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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天快下班时,被雨烜“拐”出去以外,瑶芸连着两天都没有再见列他行动。原以为是自己的那一番话伤了他的心,可是想想,自己说的是实话,他不会如此不堪—击,况且这两天偶尔还有“女性”打电话找他。
她怀疑,他是否又故态复萌。虽然那几通电话他没有亲自接到,不过她也“尽责”的将电话留言写下,放在他桌上,至于他有没有回电,那就不得而知了。
“瑶瑶,明天是假日,有事吗?”
她直觉的板着睑。“你又闯祸了?”
“没有。”
“没有?!根据以往罄竹难书的恶劣纪录,要我相信你没闯祸,着实很难。”她不悦的看着他。
只怪自己的纪录太差,能怪她不信任自己吗?他捺着性子说:“我只是想邀请你明天去踏青,怡情悦性—番,如何?”
“又是一堆人?其中还不乏有一、两个对你有意的女孩子?”
“只有我们两个。”
“只有我们两个?”
雨烜再—次肯定的点头。
“而且我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以免你认为我说话不算话,路上要是有女性对我行注目礼,你又要怪我“勾引”人!”说到最后,他简直是用“委屈”的口吻诉说。
她的确曾如此形容过他。她一点也不后悔如此说他,还为自己能找到如此贴切的形容词——勾引,而对自己佩服不已。
“贴切!没人规定一定要是女人才会勾引男人吧!”她得意的看着他。
“明天?”他提醒她刚刚的提议。
“看你最近表现良好,明天就照你的计画去踏青,算是给你—点奖励。”她随即又补充。“别问我想去哪,要去哪,我不知道,也没意见!”
听她如此快速的申明,雨烜不禁怀疑两天前告诉他,女性喜欢人家尊重询问意见的瑶芸,和今天的瑶芸是不是同—个人?
其实,从小她就是如此。讲道理她行,辩论也难不倒她,吃东西的主见更是一流,什么东西吃,什么东西不吃,绝不会改变主意。除了要去哪儿玩,她—点概念也没有,全听他的。
“我知道,连吃的东西我也会准备好,明天六点二十分我过去接你。”
“早上?”
“当然是早上。”
哀鸣声从她的口中逸出,看来原本计划赖床一整天的美事,势必得延后。
雨烜满脸笑意的踏出办公室,他还有一件事得无去办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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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烜按一下门钤,心想孟伯伯一定会吓一跳。果然,孟柏宣一开门见到他,脸色变得苍白。
“丫头出事了吗?是尖叫?昏倒?还是呆坐一言不发?”孟柏宣忙不迭的问道,心急女儿出了什么事。
“盂伯伯,瑶瑶没事。”
他看到孟柏宣脸色真的很糟,立即扶他进屋。
“丫头没事?”看到雨烜肯定的点头,他才松了一口气。“好小子,丫头既然没事,上班不上班,跑回来找我闲磕牙!”
确定女儿没事,孟柏宣开始有兴致调侃雨炬,反正他正闲得无聊。
“原本是没事,不过现在我可肯定有事了。”
“小子,你在说什么浑话!”孟柏宣闪避雨烜锐利的目光,看来他今天特特地登门拜访。“咱们就比邻而居,什么话不能等到下班回来再问。”
“瑶瑶!我想知道瑶瑶到底出过什么事?”
“胡诌!你刚刚不是才说她没事,现在又问我她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孟柏宣眼光闪烁,故作不在乎的模样。
“孟伯伯,别跟我打马虎眼,您刚刚一见到我,还直问瑶瑶是不是尖叫、昏倒,还是呆坐一言不发。”雨烜紧握住孟柏宣的手不放,“告诉我!”
“你为什么想知道?丫头出过什么事?她哪方面表现得和别人不一样吗?”
“外表看来,她自信、美丽、大方,以一个女性的标准,她都是最好的。”
听到别人如此赞美自己的女儿,孟柏宣高兴的笑咧了嘴。
“只除了一样,她不喜欢和男人牵手,尤其是私底下,公众场合她又不会。”
“牵手?”
“没错,刚开始我还以为她只是不喜欢和男人接触,可是看她在工作上、和同事相处时,都不会这样,只有在特定对象,尤其是—对一时,她才会显现出慌乱、不安,还有恐惧。”
“你看过她这样的情形?”孟柏宣紧张的问。
“前几天的事,如果她以前曾经有过这样的表现,我早就来请教您了。”
“雨烜,孟伯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孟柏宣面有难色。
“您一定得说,我甚至亲眼看见瑶瑶对才刚发生的事情,前后不列三分钟,竟全然没有记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相信,这对她而言一定是很不好的记忆。事实上,我们到现在还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孟柏宣想到那一段日子,至今仍心有余悸。
“我们?指的是我父母,还有孟伯伯和孟妈妈,是吗?”不等孟柏宣回答,雨烜又问:“为什么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也没人告诉我?”
“那年你正好上“成功岭”,暑训完又直接回学校上课,我和你父母商量,还是别告诉你的好,否则只怕你冲动的跑回来,更影响到丫头。”
“冲动?”
他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并不是他有英雄气概,而是凡事不在乎,无所谓。为此,他不知听了多少训,还被取了“慢郎中”、“少根筋”等等的外号。而今,长辈却怕他知道而冲动,可见事态有多么严重。他咬着牙,告诉自己要冷静。
“孟伯伯,我今天一定要知道瑶瑶出了什么事,不然我就直接打电话给我妈。”雨烜知道母亲绝不会瞒着他,而且她对瑶芸比对自己的儿子还疼呢!
“我说,不过你得无答应我,不要在丫头面前提起,我不想再让她受到二度伤害。”
“我答应。”
盂柏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吟半晌才说:“雨烜,还记得你上大学后,宣称要学习独立,一开学便搬进学校宿舍,头一年每星期回家一趟,只为了抱一堆脏衣服回来洗吗?”
“我记得,后来瑶瑶取笑我是“假性独立”,从此我回来时,顶多手上拿着水果或是糖果,再也没有脏衣服了。”他虽不明白这和瑶瑶有何关系,但仍配合的回想道。
“那年你上“成功岭”,丫头少了个人可以斗嘴,她又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女同学嫉妒她长得漂亮,男同学又因为身高,更不想和她深交,结果她迷上了图书馆,只要是周末、假日,她一定往图书馆跑。
“反正这是一件好事,我和孟妈妈都没有阻止地。有一天,过了她乎常早已到家的时间,还没看到人,这一点也不像她的个性。过了一小时,我和你爸爸分头去找人,结果是警察局通知我们去把丫头带回来。”
说着说着,孟柏宣不禁泪湿眼眶。
雨烜虽心急如焚,但仍耐心等孟柏宣平复心绪。
“警察说,他们在做例行巡逻时经过离咱们这儿约二十公尺的那座公园,发现丫头嘴巴绑着布条,呆望着自己的左手,而她去图书馆借的书则散落—地。他们带地回警局后,照着借书证上的电话号码,打电话通知我们。
“我和孟妈妈赶到警局时,管区警员只告诉我们,丫头一直在化妆室里洗手,已经足足洗了半个小时。我和孟妈妈看到她时,她的左手已经被菜瓜布刷得通红,有几处还擦破皮。”
孟柏宣苦笑的望着雨烜,泪水滑下时,他只是伸手拭去泪水。
“我让孟妈妈陪着丫头,自己去请教管区警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说他在做例行巡逻,经过公园习惯去看几个较隐密的地方,有时候会有不良少年在那里吸食强力胶之类的东西,而丫头就是在其中一个角落。”
“瑶瑶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被迫吸食强力胶、毒品之类的东西吗?”雨烜忍不住插嘴。
“不知道!”
“不知道?”
“纵使有吸,只怕警察到时她也差不多清醒了。他们曾猜测丫头到底出了什么事,看她衣着整齐,应该是没被……”孟柏宣相信雨烜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思。“嘴巴绑着布条,双手是自由的,可是她却没有自行取下布条,只是呆坐的看着左手。
“我和孟妈妈带她回家后,她还是半句话也不说,只想去洗手,我们拦也拦不住。到了晚上睡觉时,看她终于睡着了,我们都松了一口气。谁料,到了半夜,我们听到凄厉的尖叫声,马上跑到她的房间。
“她就缩在床的角落,不停的尖叫,我们怎么喊她、叫她都没用,我和孟妈妈从没碰过这种事,一时也没有主见。后来我想起以前听人家说,碰到类似有人失去神志的情形,重重打他一下,就会清醒,但是我的手提起、放下好几次,就是舍不得。”
“后来呢?”
“孟妈妈拥着瑶瑶,我站在床旁,我们足足忍受尖叫声半个小时之久,直到她累了、嗓子哑了才停止。孟妈妈去拧了条毛巾给她洗洗脸,这一洗倒让她清醒了。”
“她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