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采菱摊开右掌扬了扬,仰头瞄了眼天花板,脚下本能地往后挪开几步,实在是它每转一下就摇晃一下,怎么看都太有害她脑袋开花的嫌疑。
抬眼看向前方埋首在书堆中挖宝的好友,看起来欲罢不能,她只好自己想办法打发时间。
这家旧书收购店其实开很久了,每回路过从没想过要进来逛,今天要不是朋友请她帮忙,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走进来。
目光略略仰高,浏览过架子上整排的书籍名称,流力学、电路学、管理学、营养学、心理学、生物学、护理学、社会学、药剂学,还有……光谱学?这是什么东匹?
一堆学看得她叹为观止,现在入学得还真多。
踮高脚尖,顺手抽下那本光谱学,没料到书本排得太挤,这一抽旁边两、三本也顺势滑落。她本能地侧身闪避,腰侧撞到另一边的书堆,她暗叫不妙,正犹豫要扶住摇摇欲坠的小山还是先闪人时,半人高的小书山已经噼哩啪啦地倒了下来。
好友轻瞥跌坐在书堆里的她。「妳还好吧?」
「没事。」淹没在书堆里,她痛得咬牙切齿,顺手抓来那本砸得她头昏眼花的凶器。
统计学。
这么厚,难怪她痛得想杀人。
她就说嘛,直接开个书单去书局找不就好了?省时省力又方便,干么跑来这里活受罪。
心里正在咕哝,好友拍拍灰尘站起身来。「我挑好了,走吧。」
「哦。」谢天谢地,总算好了,否则她就快中暑昏倒在这里了。
仿佛看穿她的想法,好友笑笑地睨她一眼,顺手帮她把撞倒的书叠回去。「妳啊,没吃过苦的千金大小姐,细皮嫩肉捱不了热厚?」
她干笑两声,赶紧转移话题。「妳要的书是这些吗?没别的了?」
「嗯,就那些。」
两人各分摊一半,将书合力搬到前头的柜台结帐。
将书搬上车,骆采菱已经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瘫坐在驾驶座上。「看妳要怎么谢我!」
「好啦,辛苦妳了,我请妳吃晚餐,这样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顺手捞起后座友人挑的书,有七成都是新学期教授开出的书单,另外三成是平时会阅读的文学类书籍。
顺手翻呀翻的——「咦?统计学?」
这不是刚刚差点让她脑袋开出一朵花的罪魁祸首吗?
友人困惑地眨眨眼。「这本不是我挑的啊,统计学我去年已经修过了。」
看来是刚刚那团混乱中,误把它也叠进去了。
既然买都买了——「好吧,我跟它有缘,这本书的书钱算我的。」
「喏,拿去吧,书钱就免啦,千金娇娇女专程来当苦力帮我搬书,这点小钱还跟妳算,那我还是人吗?」
骆采菱笑笑地,没反驳。
她是娇娇女,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早就不是秘密了,差别只在于她自认并无骄纵气焰,当旁人如是谑称时,也只是笑谈,并无讽味。
只是,她并没有料到,这一个燠热难耐的午后,一间不起眼的旧书摊,一本差点砸弱她智商的统计学,竟是她这一生最刻骨铭心的爱情开端。不识人间愁的天之骄女,从此体会心动的滋味,也体会眼泪,体会离伤,体会——悲喜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