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席凉秋清醒后只有这种感觉,闷闷的宛如被谁敲了一棒,她皱眉睁开眼睛。
还好,是熟悉的天花板。低头看下去,她的床单、她的床,放心地伸了一个懒腰,霎时间她傻眼了,呆愣的停止呼吸,僵硬的不敢偏移半分。
不会的,就算她再醉,也不会随便和男人上床,何况她昨天明明已经拒绝了杨黎民,他应该不是那种霸王硬上弓的男人……可手臂旁温热的触感显然就是一个人。
席凉秋鸵鸟心态的闭上眼睛,一寸一寸向右转头,眼皮再一点一点掀开,在阳光照射下,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呼——」
幸好、幸好!她就说自己一定不会做错事的,幸好?!
她原本庆幸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仿佛大脑在回复了思维功能后,又迅速的错乱一次,再转头,汪明阳的睡脸依然在旁边。
神经几乎错乱的咬着被子,阻挡脱口而出的尖叫,死命瞪着仍在睡梦中的男人,盯着晨光中他散发光泽的裸肩,再悲壮的掀开被子望着自己的一身清凉,席凉秋只有一个感觉,就是——无法置信!
「汪、汪明阳……汪明阳!」
压抑的声音最终还是爆发出来,被点名者动了动浓密的睫毛,这才睁开了眼睛。
「早!」
「你、你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明所以的抱被而坐,沙哑的声音充满了小孩子无理取闹的蛮劲。
「嗯?」
迷蒙的揉揉眼睛,欣赏着她雪白优美的背部线条,汪明阳极力掩住嘴角的笑意,佯装不清醒的发出另一个单音。
「哦!」
「哦?!」
她哭丧着脸重复他的语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抓扯着头发暗忖,她不会真的和阳做了吧?!如果是真的,那她决定跳进浴缸淹死自己。
「妳昨晚喝醉了。」他好心的将她的三千乌丝从魔掌中解救出来。
「然后呢?」她关心的是喝醉后发生了什么事,上帝爷爷和佛祖叔叔啊,别让她的猜想成真。
「就吐了一身,然后洗了澡,就这样喽!」
然而,她所有的祈祷显然都没有应验,只见汪明阳掀被下床坦然接受阳光的洗浴,伴随而至的当然是一声惊慌的尖叫。
「啊——汪明阳你疯了,我命令你赶快穿上衣服!」
用棉被蒙住脑袋,她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叫。她发誓绝对没有看到不该看的画面,绝对没有因此而觉得血脉偾张、脑溢血,她发誓!
「凉秋,妳确定没有谈过恋爱的那个人是我?」
套上长裤,汪明阳望着被子下颤抖的小东西,不怕死的揶揄。
「汪明阳,我发誓要杀了你,然后自杀!」
掀被下床,玉脚直直踢过去,怒火中烧的她,根本未察觉自己正光溜溜的和空气做亲密接触。
他中招了,被她一脚踢中腹部,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但眼前的春光无限,他实在无法没有感觉,昨夜的彻夜难眠他也咬牙撑过了,可这一关看来是在劫难逃,忽然他感到一股腥热自鼻孔滑下。
真的踢中了!席凉秋大脑里最先反应的就是不敢相信,自从十八岁以后,她的暗算、明算就从来没成功过,可现在,他居然闪也不闪的给她踢,眼睁睁看着两管殷红自他鼻孔滑下,他却一脸呆滞。
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下一秒,她爆发了清晨的第N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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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吧!」浴室里面依然无声无息,汪明阳皱眉叹息的再次唤道。
「凉秋,别闹了。」
席凉秋此时多么希望自己手上有一支时间能倒转的表,那样的话,她死也不会答应学姊的要求,也不会眼着阳黎民走,更不会喝了江酒又喝米酒……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枯坐在马桶盖上,她一脸的愁眉不展,因为所有迹象都表明了昨夜她和明阳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那是不可以的!他们是朋友,好朋友之间怎么可以发生关系?老天!她该怎么办?
「凉秋,出来好不好?我很担心。」
他有些泄气,他的计画永远赶不上她的变化,她只要稍稍一皱眉,他就感觉阵脚大乱。
「唉!出来好吗?如果妳这么介意,那我就老实告诉妳好了,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啪的一声!门开了,席凉秋原本苍白无神的小脸,竟在一瞬间闪耀着光彩。
「真的?」
说不受伤是假的,但望着她一头被折磨得凌乱不堪的黑发,他无奈的点点头。
「如果会让妳这么痛苦,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反正妳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不是吗?」
汪明阳形似神伤的低垂下头,稍嫌凌乱的黑发斜斜遮住黑眸,轻蹙的眉头让人看得于心不忍。
「阳!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神情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她的语气微微发颤,他的心也微微发颤,也许他们真的不可能。
「真的吗?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们什么都没穿?」
多么难以启齿啊!曾经他们之间是无话不谈的,但此时她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原来酒后乱性这句话不是乱说的。
「妳醉得太厉害,吐得很凶!洗完澡怕妳感冒,我只好赶紧先用被子将妳包住。」
两人在对话问,汪明阳始终不曾看她的眼睛。
「真的?!」
原本该高兴的,她和明阳并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虽然这次有些过分,但是他们是朋友,即使都没有穿衣服,那也不能代表什么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心中会冒出一丝疼痛,看着他失落的眼神,慢慢扯成一张密密的网,不忍渐渐袭上心头。
「真的,好了,妳再睡一会吧,如果头痛的话,解酒药我放在床头柜上,我回去了。」他一转身,衬衫还拿在手上来不及穿。
席凉秋原本沉默无语,可是当她望着他的背影,目光触到一道抓痕时,她的惊呼再次脱口而出。
「阳!那是什么?」
「什么?」
他侧身回头,一副不解的看她瞪着自己的后背。
「这……这是——」她一个箭步跨到他身旁,伸手滑过他的右肩,一道指甲划破的血痕清晰且刺眼,让她的手微微发颤。再怎么自己骗自己,眼前的证据也不能磨灭,他们真的、真的——
「哦!可能是在哪里擦到了。」
他轻轻拉下她的手,像是在掩饰什么的快速套上衬衫,可目光却仍不与她对上。
「阳,告诉我实话!」
深吸一口气,她强逼自己面对现实,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她会负责。
终于抬起眼帘看向她,看着她身侧紧握且微微发抖的双手,看着她紧锁不解的眉心,最后看进她深邃的眼瞳,他浅浅勾起嘴角。
「凉秋,不论是否发生过什么,我要的,不是妳的负责。」
「阳……」她心虚又心疼的望着他,为什么这样的阳会让她不知所措?
「如果妳真的想知道,就自己去找答案,不是找昨天一夜发生什么事的答案,而是去想想,我们在一起二十四年,我对妳来说,到底是什么?」
最后望一眼她眼中的失措,他随即转身离去。他要的其实很简单,仅仅是她的诚实。
阳……见他就这样慢慢的走向大门,从来没有一个时候像此时一样,他的离开就像是在走出她的人生,这种感觉让她想开口叫住他,可僵硬的唇舌却发下出任何声音。他们在一起二十四年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席凉秋低垂下脑袋,一颗颗滚烫的液体缓缓滴落,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阳也会让她这样无声的流泪。
咔嚓!门锁扭动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乍响,她仿佛惊弓之鸟般的大喊出声。
「阳!」别走!起码不要这样离开,她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她不要他用那种受伤的眼神看她,也不要他因为她而独自舔伤,到底是为了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他留在她身边。
汪明阳离大门还有一小段距离,门锁不是他转动的,但席凉秋的叫喊却让他顿住了脚步,心底迅速升起一道希望,正要转身之际,门从外边被推开了,先是出现一个大旅行包,接着走进一个人。
「伯母!」
「妈?!」
汪明阳和席凉秋异口同声的大叫出声。
「哦?明阳这么早就——」
方晴的话在注意到两人的衣衫不整时顿住了,目光迅速在两人之间穿梭,女儿身上只包着大浴巾,而汪家小子则是衬衫扣子没扣好。
「妈,妳、妳怎么突然来了?怎么不打电话先通知我?」
席凉秋顿时神经紧张,她老妈哈明阳已经很久了,如果让她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的话,那肯定会天下大乱。
「伯母早安!」
相对于她的张口结舌、不知所措,汪明阳显得镇定多了,宛若无事的扣好衬衫钮扣上前招呼,望向仍然呆若木鸡的席凉秋,他柔柔地提醒道:「凉秋,要不要先进去换件衣服?」
「哦?哦!」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浴巾,她大有不如就此离开人世的冲动。这是什么世界?为什么所有倒楣的事情都要让她遇到。
「妈,妳先坐!」
方晴若有所悟的看着女儿惊惶失措的溜回卧室,视线再转回到汪明阳身上。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对他们家那迟钝丫头的心思她怎会不懂,拖了这么久,看来两人终于开窍了。
「伯母,吃过早点了吗?」
汪明阳端茶过来,体贴的问着。凉秋妈妈的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的,但也许这是老天爷在帮他。
「明阳,别忙了,过来坐,伯母问你话。」
看着方晴一脸愉悦的笑容,他点了点头便坐过去。
「伯母想问什么?」
用下巴指指卧室方向,她那鸵鸟女儿恐怕一时半刻还不敢出来,方晴笑得连眼角的皱纹都顾不上了。
「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死丫头不告诉我,怎么你也不说呢?是不是她不让你说?哎呀!那你可以偷偷告诉我们呀!你爸妈知道吗?他们怎么说?」
方晴巴不得现在就坐下来谈婚论嫁,都说女大不中留,她家的丫头偏偏是女大留成愁,都要三十岁了还东挑西拣,拣来拣去在她这当妈的眼中看来,都要成没人要的老姑婆了,明明眼前就摆着一个乘龙快婿,她天天巴望着什么时候汪家小子能放手摘去,呵呵!看来菩萨是听到她的祈祷了。
「爸妈还不知道,不过如果伯母不反对,我会通知他们尽快回来,相信他们不会反对的,只是——」他刻意拉长话尾,状似为难。
「只是什么?」
「凉秋她——」浅浅扯动着笑不如哭的嘴角,他轻抬眉眼望向从卧室里走出来的人。
「她怎么了?」看他突然打住了话尾,方晴急着转向刚步出房门的女儿。
「丫头!妳到底怎么想?都到这步田地了还不知轻重,想折磨人到什么时候呀?」
「妈!妳在说什么?」
席凉秋本来就一个头N个大了,一大清早就遭受到无比沉重的打击,而且是一次又一次,现在的她巴不得从楼上跳下去。
「说什么!明阳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就这样被妳糟蹋了,妳还要玩到什么时候,都要三十岁的人了,当真以为自己是东方不败呀?」
汪明阳忍不住低头窃笑,看来凉秋妈妈真是老天派来的使者。
「妈!妳不要捣乱好不好?妳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席凉秋恨不得多长几张嘴解释。
「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搞不清状况,明阳对妳的心意就妳这个呆子不知道,妳问问左邻右舍的老邻居看看。」
方晴没好气的瞪着顽固不化的女儿,真不知道是遗传到谁,明明两人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还死鸭子嘴硬。
「伯母,算了,凉秋昨天没睡好,这会头还疼着呢!」
汪明阳体贴的出面挡驾,见佳人的慌乱形于言表,逼得太紧只会让她更想逃跑。
「妳看看!这么体贴妳的男人到哪里找,如果错过了,最笨的就是妳了,真不知道我方晴怎么会生出妳怎么倔的丫头!」
「妈——」席凉秋快要疯了,瞪着得理不饶人的母亲和一脸为难无辜的汪明阳,她挫败的说不出话。
「好了!本来和妳爸吵嘴想来这住,现在算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还是赶快回去和他商量,喂!妳不要再躲喽!婚礼要赶快办,说不定肚子里都已经有了,真是的,总要搞得我们措手不及。」
方晴嘴上虽抱怨不停,但逗留在女儿小腹的目光却洋溢着异常的光芒。
「妈!妳别再胡说了……」
席凉秋有气无力的回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老妈打得是什么算盘。
「伯母,您就别逼凉秋了,刚才原本不想说的,但我实在不想让她为难,其实我们是——」瞬间两人的视线都转到他脸上,不只方晴好奇,席凉秋更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其实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伯母应该相信凉秋的,她只是喝醉了,我照顾她一夜而已。」
呜……越描越黑!席凉秋彻底放弃希望的垂下脑袋。
「好了、好了!你就别惯那丫头了,我的女儿我最清楚,我回去了,你父母那边我会联络的。」
方晴暗吁一口气,她才不要听什么清白解释呢,总之趁此机会把这一对爱磨蹭的儿女送作堆就是了,相信在澳大利亚的明鹃听到这消息,一定会高兴得立刻飞回来,他们两家四老盼这一天盼得都望眼欲穿了。
「那我送伯母到车站。」看凉秋妈妈提了行李准备出门,汪明阳也跟着上前。
「不用、不用,我坐计程车过去就好,对了,丫头——」
推了汪明阳进门,却又突然想到什么,方晴从行李里掏出一包包的东西,回头瞪着一副要死不活的女儿。
「干么?」眼也没抬,席凉秋默哀大势已去的悲凉。
「原本准备煲汤给妳喝,现在我走了,妳呀,别偷懒!记得把这些补品煲了汤给明阳补补身子。」
席凉秋不禁握紧拳头。煲汤给那家伙喝?!她现在恨不得把他剁了煮来吃!
她喝醉了,那他呢?难道他也醉了?居然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妳要不要请假?我帮妳打电话给学姊。」
送方晴出了门,接过一包包补药和炖品,看席凉秋依旧僵硬的坐在那,汪明阳好心的开口问道。
「阳!」她咬牙缓慢地回头望向他。
「嗯?」他看到她眼中闪烁着火苗,不禁心升警惕。
「我喝醉了对不对?」
「嗯。」
「那你呢?你也喝醉了吗?为什么会让事情发展成这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无法忍受问题全部堆在她脑子里,忍不住失控的朝他吼过去。
汪明阳皱紧了眉头,望着她充满愤怒的眸子,沉默良久,手指悄悄的松开,补品滑落一地。
砰!门关阖的声音之后,屋里静得只剩她的呼吸声,席凉秋怔怔的瞪着寂寥的大门,眼泪不禁滑落。
她做了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始王终她伤害了最不想伤害的人……
无力的垂下脑袋,任沉沉的泪滴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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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一整天没有看到他了。席凉秋瞅着对面黑漆漆的空房间发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可是失去他的行踪她又心神不宁。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真的很想知道,但他却要她自己去找答案,不是找昨天一夜的答案,而是要她想他们在一起二十四年,他对她而言是什么意义。
她烦恼的松了百叶窗又拉开,满脑子都是他的声音,不期然的,脑海里翻出一句话——
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我所能做的,就是爱地!
闭上眼睛,席凉秋滑坐在窗前,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
「妳这样谁敢娶呀?」
「你喽!」
「如果二十八岁还没嫁人,就赖定你喽!」
「也只有我才消受的起吧!」
「到我满脸皱纹、直不起腰的时候,就赖着你好吃懒做,反正阳会养我的……」
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玩笑也好,失恋时的空虚也好,她总是把他当成浮木般的紧紧抱住,自顾自的制造一个又一个的约定要他遵守,这样的朋友是可以一辈子在一起的,总比不可靠的恋人关系长久得多,不会因为柴米油盐或者相互猜忌而反目,不会因为在气头上说分手而拆伙,这样,他们才不会像学姊一样遭受感情的分分合合……
阳难道不明白吗?试问天下有哪一对恋人会比他们还亲密,无话不谈且天天见面,他们不会因为一点小误会而老死不相往来,不会因为出言不逊而伤了对方好强的自尊心,这样的关系不是更牢靠吗?
终于敢承认他对她的爱,终于敢回忆他爱她的点点滴滴,二十多年了,她不是木偶怎么会不明白,但是,她想做最亲密的朋友,而不是一点风雨就飘摇不定的恋人,她希望阳能永远陪在身边,不想有一点点失去他的可能性。
可是,每当他那受伤的眼神出现在脑海里,她的心就忍不住揪紧,这么多年以来,难道她真的让他受委屈了吗?
可是,只要想到他有可能离开的未来,她就怎么也跨不出那一步,因为拥有太多,所以更怕失去。
可是,现在她真的能继续拥有吗?
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她蓦然抬头,眼中瞬间充满了欢喜。是阳回来了!来不及细想,她便起身跑去开门。
「阳!」
门还未开,杨黎民就听到她亲切的呼唤,但这并不能让他高兴,因为他知道她等的人不是他。
「嗨!午安。」
门开了,露出一张憔悴的容颜,在看到他时,那双原本闪着晶亮神采的眸子又黯淡下来,他叹了口气温柔一笑,告诉自己不要太过在意。
「你怎么会来?」
除了失望之外,还有惊讶。他怎么会来?她以为采访结束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不用这么绝情吧!就算不能做恋人,也可以做朋友啊!」
不能做恋人,也可以做朋友。她有些怔忡的望着对门,此时的心狠狠的痛着。
「凉秋?」杨黎民不解的看着他。
「哦,进来吧!」
失落的回过神,拉开门让他进屋,席凉秋显得心不在焉。
「还好吗?」
「嗯?」
「昨晚让妳喝醉,我觉得很抱歉,所以今天特地来关心一下,感觉还好吗?」
坐在沙发上,看她漫不经心的拿出一瓶饮料摆在他面前,杨黎民耸耸肩,温柔的勾起嘴角。「看来我问的有些多余,妳看起来显然糟透了。」
抬眼看他揶揄的皱皱眉毛,席凉秋抱歉的点点头,「对,糟糕透顶!」
「想谈谈吗?」扬起温柔的笑容,他看得很开,也很清楚,这世上并不是任何事情都能顺心如意,有时候即使再用心,依然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所以他更拿手的是退而求其次,不能当恋人的时候,至少可以做朋友。
盯着衣袖上的毛球,席凉秋的眼眶不禁一酸。因为想起自己曾经因为介意一个男人毛衣上的毛球而提出分手,可是,那时她不曾想过自己身上也会有,时间久了、衣服旧了,心情阴暗了,连曾经最自信的部分,在不经意间就出了差错。
她和阳,就是这样。
「不信任我,还是不知从何说起?」
看她只是低头不语,杨黎民耐心的引导,他相当清楚让她这样愁眉不展,肯定是昨晚等在这的男人。
「抱歉!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他却突然之间变得不一样了,他不再是她的跟班,不再她说东就去东,不再大方的对她敞开怀抱,看到他的眼神,她会觉得愧疚,愧疚到心都疼了。
「我以为这样对彼此最好,可是,我好像想错了。」
手指插进发根,她无力的喃喃低语。
「怎么了?他爱妳!而妳不爱他吗?」
她提供的线索不多,也不够清楚两人的关系,所以他只能凭着线索猜测。
爱他?席凉秋没了声音,她爱他吗?
「不爱他吗?」杨黎民不让她有任何恍神的机会,又追问道。
不爱吗?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习惯了他的纵容宠爱,所以才理所当然起来。
他常说她是任性的,所以……他不再纵容她了吗?
失去了他的纵容,她的心好空好空,这就是爱吧!
「爱有什么好?爱情很短暂的,就像一出戏,有开幕、有高潮,但最终会平平淡淡到落幕,爱有什么好的?」
她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一个比回答更清晰的问题,原来她不是不爱,而是不相信爱情,不敢爱。
杨黎民微微叹息,原来那个男人比他想象的还要爱凉秋,陪在这样一个不相信爱情的女人身边,一定万分辛苦。
「爱有什么好?嗯!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追求它,少了它生活就不完整,遇见了、找到了,所以想拥有的就更多,甚至把对方的一切占为已有。」
两手交握,看着憔悴的小脸,他突然心生一计。
「妳害怕的是,如果有一天他不再爱妳,那妳该怎么办是不是?」
席凉秋怔怔的抬起头,死死的咬紧嘴唇不愿承认,可是她的表情和眼神全都坦露无遗了。
「其实妳不是不爱他,而是很爱很爱,但生怕有一天会落入分手的下场,所以干脆不爱他,也不让他爱。」
这次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杨黎民一方面怜惜她,同情那个爱她与被她爱的男人,一方面又感到无语,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爱到不敢相爱的人。
「找……」
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么多年来,她深埋在心底的灰尘,全都被他掀翻出来。她原来不是下爱他,而是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他,所以才不敢跨出这一步。
「刚进大学时,有一次和他约在广场见面,他迟到了,也错过了很精彩的一幕。有个男孩跪在地上要求女孩答应做他的妻子,当时的画面,到现在我依然记得很清楚,他说会爱她一辈子、疼她一辈子,还说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说她不爱吃肉没关系,他陪她餐餐吃素。那时还是小女孩的我目睹了那一幕,真的认为好幸福,当女孩点头,被男孩抱起来旋转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为他们的爱情喝采,那一刻——我真的认为,爱情好美!」
看她眼中没有憧憬,有的全是回忆的色彩,杨黎民顿有所悟,显然这段听起来很美的爱情,就是她抗拒的根源。
「可是——」眼中的幻景消失,话锋一转,她的眼神充满黯淡。「一年后,我在校园里看到了另一幕。那女孩和男孩在树林里拉扯,她哭得好可怜,而那男孩却始终背对着她。」
抿紧嘴角忍住叹息,杨黎民不知道该对这样的故事说什么才好,不是每段感情都只有光鲜亮丽的一面,但也不是每段感情都会这样悲惨。
往事历历在目,席凉秋忍不住淡淡一笑。
「女孩怀孕了,但很显然男孩不要那孩子,他说了一大堆话,问女孩为什么总想绊住他、控制他、改变他?说他们还是学生,怎么可能养孩子?为什么女孩就不能为他想?最后他要女孩把孩子打掉,甚至还说他们分手吧!」
一个相当不负责任的男人,但也可以归咎于太年少无知,杨黎明不禁摇头莞尔。
「他们分手的时候,妳已经认识那女孩了对不对?」
见她抿紧嘴角不愿说话,他又接着问道:「是妳陪她去医院打掉孩子的吧?」
拍眉望向他,他的笑容温和诚恳,可说出的话却硬生生掀开了埋藏在她心中多年不治的伤口。
「身为齐的朋友,我不可能不知道。」
他耸耸肩,事实上,当年他也是最反对齐追求吴雨君的人,天下女人何其多,为什么偏偏要执着于一个感情受过创伤的女人,这岂不是自讨苦吃吗?
可是现在遇到席凉秋,他终于明白当年好友执迷不悟的原因了。
「对!是我陪她去医院的,看她咬牙躺在手术台上,她很坚强,咬破了嘴唇也没有流一滴眼泪,而从来不哭的我,却在手术室外边哭得一场糊涂,从来没有一刻像那样害怕过。」
眼眶里的泪水不停打转,却又固执的不让它掉下来,她的声音听起来冰冷而坚硬。
「说爱的时候仿佛一辈子就那么注定了,可是当不爱了,就好像陌生人一样,伤害、仇恨、痛彻心扉的疼痛……爱情真有那么好吗?值得为它承受这些吗?」
眼泪掉下来,尽管多少次她要自己放下,毕竟学姊说她现在很幸福,可是,她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情景。
以后每当有人说爱她,她就会直接转身说分手。
「的确不值得为了一时的甜言蜜语受这么多苦,但是总不能为了别人的遭遇,而断送了自己的幸福。」他对上她茫然困惑的眼神,温柔一笑。
「他陪了妳二十多年,妳舍得让他因为妳的胆怯而离开吗?天底下的男人并不全是那样的混蛋,可妳却怕他像那个混蛋一样,换作是我,我会难过得认为妳对我不够信任。」
耸耸肩,汪明阳没说的话他替他说了,杨黎民却没发现自己说得太多。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
她不记得有告诉过他,忍不住狐疑的皱起眉头,盯着他脸上的笑容。
「呃,妳没说过吗?哦!那就是齐告诉我的,其实为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向齐打听了一点情敌的资料,当然包括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
吐吐舌头,他惊讶于她的敏锐,明明已烦恼得心神不宁了,为什么遇到这种问题脑袋还这么精明,这个女人还真可怕!
「百战百胜?情敌?可是——我——」
她发现最近事情特别多,而且全挤成一堆,一方面她惊讶自己居然能够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回忆在他面前坦述,一方面又被他摸不定的想法而左右,他不是说做朋友的吗?所以她才能够摊开心事,可现在——
「唉!好像我一点机会都没有的样子,真受伤!」
故作捧心状,杨黎民要宝的嚷着,但很快就转头认真的看着她。
「给所有人一个机会怎么样?」
「所有人?」微微后退,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给妳自己、给我、给他一个机会,让事情自然发展下去,不要在还没开始就否定了一切。」
盯着他的眸子,琥珀色的眼眸中,正反映着她迟疑而挣扎的表情,她知道他在给她机会,给她机会抓住一个力量走出这迷惘,可是真的有用吗?谁能保证结果会比现在更好?
「谁能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妳会爱上我,也说不定他会决定不再爱妳。」他作着假设,他知道这样做能打动她摇摆不定的心,毕竟人会因为害怕失去而奋力一搏。汪明阳已经行动了,而他也来了,所以,她不得不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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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黎民走了,但她的耳边却一直回响着他对她说的话。
谁能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妳会爱上我,也说不定他会决定不再爱妳……
明阳会吗?会不再爱她吗?
对面门锁发出咔啦声响,席凉秋迅速的从沙发上跳起来,顾不得穿鞋便直冲过去开门。
「阳!」
汪明阳转动钥匙的动作停住了,低头看着钥匙环上的另一支钥匙,那是她的。
「阳?」
他没有转身,她看不到他的脸,他的背影刺痛了她,浇灭了她此刻所剩无几的自信。
「你——生气了?」
无措的垂下肩膀,不安的搓着双脚,地板的冰凉自脚底一路窜进心里。
「生气的是妳。」
依然没有转身,手指轻轻摩挲着钥匙环,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轻咬嘴唇,委屈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彼此沉默了许久,他终于无奈的转身,看到她低垂着脑袋,就像做错事情被老师惩罚的小学生一样。
「妳又光着脚丫子了!」
席凉秋惊喜的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听他这样责怪她不懂得照顾自己时,只觉得他很啰唆,可刚才他的一句话,她的眼泪却莫名的涌上了眼眶。
「以后别这样了,我不能永远提醒妳什么时候该吃药,什么时候该起床,又或者天气凉了要穿暖和……」
「阳……」
惊喜变成了恐惧,她望着他,尽管他的表情依然如常,可自他口中说出的话,却陌生得没有温度,是她听错了吗?
「什么时候该穿衣,什么时候该吃药,又或者什么样的男人适合妳,该用什么态度和男人谈恋爱……这些似乎没有我妳也能处理好,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我把自己在妳心中的地位想得太重要了。」
不!老天!谁能告诉她他在说什么?谁能帮帮她!她惊惶失措的掉下眼泪,只能不停的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对吗?」
看她不停摇头,泪水滚滚落下,他只能苦笑的反问。
不对!不对!他的地位无人可替代,他在她心中意味着永远,意味着一辈子。
「凉秋,妳该长大了,该知道朋友可以做一辈子,却不能一辈子守在一起,那是另外一种关系的位置,所以——」
顿了顿话语,她满脸的悲愁让他好心疼,可是,他如果不够狠心,那一切都不会改变。
「所以抱歉,我恐怕不能遵守和妳的约定了,以后,不论是三十岁、四十岁,或者到我们白发苍苍,都不能遵守那个约定了。」
「阳……」席凉秋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她该冲上前去打他踢他的,他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可是,沙哑着嗓子喊出他的名字,她却脚下生根的一步都动不了,泪水迷蒙了他怜惜却无能为力的表情,迷蒙了他转身消失的背影。
仿佛全世界下了场大雪,她一个人冰冷着身子,无助的站在茫茫荒野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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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阳……」
席凉秋在昏迷中,可是泪水却不曾停止滑落,杨黎民无奈的坐在床边暗叹。
明明爱得死去活来的两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彼此折磨?一通电话他赶了过来,冲进门看到的却是昏迷在床上发着高烧的她,而打电话叫他来的人明明应该守在这的,却独自在隔壁一个人喝闷酒。
爱情到底是什么?爱情好吗?席凉秋问他答案,可是他却在她身上看到了答案。
「唉!」
帮她拉好被子起身走出席家,敲门进了对面的屋子。
「退烧了,却一直哭个不停,你能不能让她不要掉眼泪了?」
没好气的对着一直猛灌酒的家伙喊着,想想他也真冤枉,明明他们应该是情敌的关系,现在他们两人闹矛盾不是正对他有利,可是他现在的行为却好像并不是为了自己。
「我只是牙医。」
再喝一杯酒,汪明阳轻喘着鼻息低喃,他的心好痛、好痛,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他的心比她痛上一百倍、一千倍,她在流泪,而他的心在流血。
「牙医也可以过去看看嘛!你以为打个电话给我就成了,当我是医生还是看护呀?」杨黎民没好气的夺过他手中的酒杯,并替自己倒一杯。
「你是追求者,而我什么都不是。」
伸手蒙住脸,长长叹息着,汪明阳凄苦的笑。他原本以为在说出那些话之后,她即使走不出心结,但至少可以反驳些什么,可是,她却只是径自的摇头、流泪,摇头是为什么?掉泪又是为什么?
他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就算每天巴着她,也还是有不懂、不知道的角落,甚至连她心底最痛的伤口在哪里都不晓得,居然还要别人来告诉他。
当他从吴雨君口中听到当年发生的事情时,他的失望多过自责,她居然为了别人的故事而埋没了他们的爱情,居然因为别人的伤口而伤害了他的用心。
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让她连问的勇气都没有?他很无力,看着她一个人走不出来的茫然,看她失去理智的质问他想怎样?看她满眼固执的无措……
第一次对她产生了无力感,第一次感到,他们也许真的各自分处在两个世界。
「如果你真能当作什么都不是,干么在这喝闷酒?如果什么都不是,我干么因为你的一通电话就跑来这听你说丧气话!」
杨黎民没好气的怨道。恋爱中的人容易患得患失他可以理解,可是明明还深情款款、非卿莫娶的人,现在却又没信心了!
「朋友?刚才已经不是了!恋人……她不要!」
好想大醉一场叫自己不要计较那么多,可喝越多的酒,脑子反而越计较,计较这么多年她可曾真爱过他一分,计较这几天她说过的、做过的有几分是发自内心,越不想越清晰。宛如全世界下着雪,而她明明就在他身边,却白茫茫一片怎么也看不清。
「那你又何必演这么一出戏?就一直做朋友不就得了。」
「你过去吧,她会踢被子的。」不耐的推他离开,汪明阳紧紧皱起眉头。
「那你为什么不过去?」听了这席话,杨黎民又好气又好笑。
「我……怕像以前一样,守在她床边,听她喊着我的名字,就又会狠不下心,当她醒来,一切再度归零。」
不能这样,如果她走不出来,那就由他来闯关,两个人中,她已经软弱了,他不能再心软。
「OK、OK!算我服了你们俩。」
果然是天生一对!杨黎民无奈的转身回到对门,这两个胆小鬼,希望这次豁出去真能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