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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夭 第五章 迷雾

  这是她平生所见过的最精致的一张脸了。

  她托着腮呆呆地看着这张脸许久,只是奇怪造物者既然造了这样一张脸,为何会让它生在一个男人身上?若是一位佳人,那应当是颠倒众生,祸国殃民的吧?

  她这样坚定的想着,嘴角还挂着笑。

  对面那张脸的主人早已露出不悦之色,看到她这副痴痴的表情似乎还有继续保持下去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哦,哦……”她才收回神智,端正了身子,又清清喉咙:“是这样的,我想你对凤玄钧是有一些不满的对吧?我听说你们凤国太子当年离奇中毒,下毒之人是谁,你是不是很想知道?”

  凤玄城大震,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这有什么奇怪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早已传遍天下,你还以为是个秘密吗?”小瑶得意的摇摇头,“我只问你,想不想知道凶手是谁?”

  “你会知道?”凤玄城才不信。

  “我现在当然是不知道的,不过我有办法查出真相,只是要看你肯不肯和我合作咯。”

  她狡黠的目光让凤玄城觉得有些不安,但他还是问出了口:“怎么合作?”

  小瑶幽幽笑着:“不用很麻烦,只要你带我到皇宫里,我自然可以帮你查清楚。”

  “愚蠢。”凤玄城冷笑连连,“你以为你是谁?先不用说我决不会带你去皇宫,就是你去了,凭你一己之力又有什么本事可以查出凶手身份?”

  “你认定那个下毒之人是凤玄钧对不对?”小瑶一下子戳破他的心事,就见他眼中各种情绪变化不定,浓浓的沉郁之色充斥其中。

  小瑶笑着比了个手势:“我总觉得你和凤玄钧不像兄弟,无论外形气质都相差太多,只是你现在的眼神倒是很有几分他的杀气。”

  凤玄城凝眉道:“别把我们扯在一起。”

  “不比我怎么会知道你比他强在哪里?”

  凤玄城冷笑:“你想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用这几句话就以为能说动我的心吗?”

  “当然不能。”小瑶的神情郑重,郑重得完全没有半点刚才那副花痴的样子。

  “明王,我是诚心来和你谈买卖,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是在和你说笑。凤玄钧是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我不隐瞒这一点。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扳倒他,或者,起码让他摔个大跟头。这样的结局你不想看吗?”

  她的声音有着极强的蛊惑力:“难道你从不曾想过,有一天,这样骄傲自满的凤玄钧也会从高处重重地摔落,摔掉他大义凛然的面具,露出他伪君子的本来面目,让举国都知道他是何许人也。若真到了那一天,你说是不是痛快之极?”

  凤玄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眼中烈烈地燃烧起两簇火苗,在小瑶那充满蛊惑的声音下,越燃越旺。

  小瑶细心留意着他的每个细微表情,追问道:“怎样?明王觉得这个条件是否足够诱人?”

  “你想要的是什么?”凤玄城问:“你这样处心积虑的把他拉下来,不会就是为我出气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会,不过你放心,我所要针对的也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

  小瑶停了一会儿,终于说:“这涉及到我哥哥和凤玄钧的一段私仇,我不方便现在告诉你。你只要决定,是与我合作,还是不合作?”

  凤玄城死死地凝望着她的眼,没有立刻回答。

  于是小瑶又露出那天真烂灿的笑脸:“这是一件大事,明王当然应该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反正我不着急,只要在明天动身前明王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就可以。”

  她笑着站起来,“最后请恕我冒昧,要说一句真心话。”

  凤玄城扬起头听她说。

  “王爷的脸还真的是完美无缺,我很仰慕王爷母妃的风采,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分亲眼看到呢?”

  凤玄城唰地变了脸色,按捺住心头的怒火,他瓮声瓮气地说:“可惜你晚生了十年。”

  “哦,那还真的是遗憾得很。不过……”小瑶俏皮地在门口对他眨眼,“看到你我已经可以知道令堂当年的绝世风采。我唯一好奇的是,像你这样漂亮的男人,到底要娶什么样的老婆才不辜负你这张脸呢?”

  她大笑着跨出房门。房内凤玄城僵硬地坐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

  清早凤玄城走出房门,就看到凤玄钧正带着人马收拾行囊。

  “要走了么?”他问。

  凤玄钧说:“在这里已经耽搁太长的时间了,我必须尽快赶回去。”

  “是大氏国又有了什么新的动静?”凤玄城看着他,若有所思:“二哥,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谁非常恨你?”

  凤玄钧古怪地笑笑:“我在战场上有敌人无数,他们当然都不想让我活。如果只说国内,最恨我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是不喜欢二哥,不过还不到恨的地步。”凤玄城很认真地说。

  西厢房门响,小瑶打着哈欠走出来。

  “呜啊——这一觉睡得真香,两位王爷早啊。”

  凤玄钧没理睬他,只对凤玄城交代:“一会儿出发,你的马车在队伍的后面,有什么事情就找海琪。”

  “我知道了。”凤玄城点点头。

  凤玄钧出去整军,凤玄城的眼角余光感觉到小瑶正紧张得看着他。于是他将目光投过去,淡淡地说:“心无旁骛的人才有可能睡得好。”

  小瑶看到他淡然如水的神情,心中一沉,意识到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而这个选择却不是她所期待的。

  在外敌与内怨之间,凤玄城选择了与兄长并肩一起,对抗外敌,而不是解决私怨。这样的选择虽然值得人敬佩,但是小瑶却没有敬佩他的心情。

  她盯着凤玄城也转身而去的背影,暗暗咬紧了下唇。

  “看来你的心机都白费了。”檀香出现在她身后。“凤国建立几百年,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人打垮,早就不是现在的凤国了。”

  “我不甘心!”小瑶喃喃说道:“他们之间一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是他们的死结。若我查出来,必定可以瓦解他们的联手!”

  檀香悠然道:“你与他们有仇?让你恨得必须要害他们兄弟反目吗?”

  小瑶嘻嘻笑道:“就算我不害他们,他们之间又何曾是兄弟齐心?早就反目了,不过是当着我这个外人装样子罢了。”

  她点点头:“这样也好,若我一开始就说动凤玄城与我联手,倒不好玩了。”

  “回家去吧,”檀香劝她:“人与人之间的仇恨敌视像是随处蔓延滋生的毒草,一旦在心中扎了根,就很难拔出。你年纪这么小,不应该让心里都装着这些事情。”

  小瑶却摇头:“你才比我大几岁?你能比我懂多少道理?人与人之间如果都是相敬如宾,快快乐乐的,那岂不是更无趣?就是因为有这些仇恨敌视,日子才过得惊心动魄,才算是不枉此生。”

  檀香愣住,一时间就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反驳她这种谬论。

  小瑶亲亲热热地挽起她的胳膊:“好姐姐,你别担心,我都说了我不会伤凤玄钧的性命,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你又要干什么?”檀香见她拉着自己直往外走。

  小瑶笑道:“当然是和你一起上马车,去边关了。”

  “你不是说……”

  “我是说要把他尽量留在这里。不过好在距离边关还有几天的路程。既然留不住他,我可以在路上再想别的办法嘛。”

  走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凤玄城也在不远的地方上马车。小瑶远远地看着他上车的身影,小声问:“你说这个男人会不会喜欢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呢?”

  “什么?”檀香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瑶笑得更加神秘兮兮:“我对他很有兴趣,早晚要把他弄到手。”

  “你是说凤玄城?”檀香哑然失笑,“可是,你才不过认识他一天,怎么会喜欢上他?”

  “喜欢一个人还用好多年吗?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看上他了。哪有男人会像他长得这么绝色动人?一举手一投足都撩拨得人心里痒痒的。尤其是他的脸,白得像玉,嘴唇红得像樱桃,我老早就想扑上去好好亲一口。”

  小瑶大胆的言词差点把檀香吓到,她曾经听绿腰说过,妩媚对凤玄枫的动情只缘于一见钟情,但是却不是很能理解,为何一见到那个人,就可以在心中认定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你喜欢的原来只是他的皮相。”檀香想点化她:“可是百年之后我们都不过是一具白骨,皮相再美又能如何?”

  小瑶又摇头:“百年之后的事情谁知道?我就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喜欢得不得了。所以一定要把他弄到手才能甘心。你只说我,那你呢?你的眼珠子老是在凤玄钧身上打转,该不会是你看上那个大冰块了吧?”

  檀香忽然沉默下来,小瑶低呼:“原来我猜得没错?你真的喜欢他?难怪你总是不想让我靠近他。”

  “我并不喜欢他。”檀香否定了她的判断。

  喜欢一个人,应当是像绿腰那样,为了凤玄澈整日咬牙切齿却丢不开放不下,追随他到天涯海角。

  喜欢一个人,应当是像妩媚那样,为了凤玄枫甘愿放弃自己五百年的道行,哪怕承受再多的苦难也要以人身相守。

  喜欢一个人,甚至应当是像小瑶这样,对凤玄城一见倾心,以占有对方为己任,定要得到肌肤之亲才甘愿。

  而她对凤玄钧,只是为了求得一个情劫,求得自己修行的圆满,不会动心,更不会动情,哪里谈得上喜欢不喜欢?

  “你不喜欢他?我才不信?”小瑶反问:“你若不喜欢他,为何被他骂了还要留在他身边?为何他盯着你看的时候你的眼睛就特别有光彩?为何总要担心我会对他不利希望我能离开?你带我回来,不过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能威胁到他,而不是想与他做对,若出了事情,你也可以方便援手。我没猜错吧?”

  檀香的心弦嘣地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她低垂眼帘,语气冷漠:“你以你心度我心,自以为知道什么秘密,其实不过是些妄想罢了。既然你执迷不悟,我又何必劝你?你只要记得‘好自为之’这四个字就能保住你的性命,其他的,看你的机缘吧。”

  小瑶笑道:“明明是在说你,你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看她刚才脸色倏然大变,若不是被戳中心事,她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古怪,说些似是而非,让她半懂半不懂的话来?

  队伍前行。因为耽误了行程,所以凤玄钧下令全军以急行军的速度迅速回到边境的凤凰城。

  半路上,小瑶在马车中与檀香说说笑笑,倒不是很着急的样子。但是偶尔她会掀开车帘向外张望一会儿,不知道心中又在盘算什么。

  “那只狐妖,你是怎么找到的?”檀香问出心中揣测很久的疑问。

  “找她不难啊,我知道她要去找凤玄钧,我也知道些追踪狐狸的方法,所以就在她必定出没的路口等她咯。”

  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却又故意将重要的事情隐瞒。

  “你怎么知道她要去找凤玄钧?你又如何知道追寻她踪迹的方法?”

  小瑶笑道:“你又想套我的话了?你明知道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不过你如果真想知道,倒也不难,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了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你肯说真话的话,我就肯说。”

  檀香望着她笑靥如花,缓缓问道:“你此话当真?”

  小瑶的笑声停住,有些警醒地看着她。

  檀香很郑重地说:“你刚才说的话不会反悔么?那好,你听着,我本来是……”

  “慢着慢着!”小瑶慌忙用双手捂住耳朵:“别说别说!我不要听了!我什么都没听见!”

  檀香一笑:“怎么?不是你说的,只要我肯说出我的身份来历,你就说出你的秘密吗?”

  “谁想到你竟然当真。”小瑶好像被吓出一身冷汗,“我可不要陪你玩这个游戏。你是什么来历你就当宝贝藏好,千万别告诉我。”

  “莫非,你的来历竟比我的还难以启齿?”檀香望定她,眸光幽幽。“你也许不知道,我有通天之眼。任何人,只要让我看到她的眼睛,就会知道她的过去一切。”

  小瑶脸上的笑容褪尽,“你骗我?”

  “天下的能人异士多得很,你应该知道这并非不可能。”

  小瑶的身子向车厢后面缩了缩,连眼神都避开到一旁,像是生怕与她对视。

  檀香展颜一笑:“原来你也并非天不怕地不怕的。”

  小瑶困惑地偷偷瞥着她,不知道刚才她说的那些的话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檀香之所以要当着她的面揭破一点关于自己的秘密并不是真的想告诉她什么,而是要借着这几句话让小瑶知道顾忌。

  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女的出现可能会给凤玄钧,凤玄城,给她,甚至整个凤国带来某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她很想用天眼看清楚小瑶的身世之谜,但是又怕因为自己的插手给凤国的历史带来违背天意的扭转。

  除了凤玄钧与她的情劫之外,她不应做任何更改历史走向的决定,哪怕她的确有这个能力。

  突然,两声如山摇地吼般的巨响分别在队伍的前方后方同时响起。

  大军骤然停止了前行,这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也乱成一团。

  檀香和小瑶都跳下马车,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个从后方跑来的士兵急急地说:“有人在我们的前后埋伏了火药,炸死了我们几个兄弟。”

  檀香的手指轻颤。死亡,这就是死亡。已经活了上千年的她却是第一次这么真切地与死亡相遇。

  队伍的前后?前方不就是凤玄钧领兵的位置吗?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前方,那个士兵还在喊:“檀大夫,别过去!也许敌人还有别的埋伏……”

  但她根本就听不进去,眨眼间就奔到了前面。

  火药的威力很大,炸起了滚滚黄烟,许多士兵都被黄烟兜头罩下,浑身脏兮兮地在原地使劲儿地咳着。有些人身上还带着血。

  “王爷呢?王爷在哪里?”她连声追问。

  蓦地,一只大手从后面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进一具宽阔的胸膛中。

  “谁让你到前面来的?不知道这里危险吗?”洪亮的,熟悉的声音从头上砸下来,她惊喜万分地扬起脸,看到他如其他士兵一样,浑身的沙尘,胸前,手臂上,沾着不少的血丝。

  “你伤到哪里了?我,我给你包扎。”她几乎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被恐惧和惊喜交织的古怪表情,若被凤玄钧看到,应该会觉得奇怪吧?

  但凤玄钧根本无暇看她的表情,将她拉到道旁后松了手,“你去看看其他受伤的兵士,尽量不要落单。”然后他丢下她又冲到前面去。

  她急喊:“你的伤……”

  “海琪,丛明,奉先!立刻集合队伍,清点人数!”他疾如风快如火的声音已经在十几丈外了。

  她扭转头,环顾官道上如今的景象,不由得呆住。

  队伍的损失似乎还在她的想象之外,到处都是伤患,到处都是血迹。

  原本以为自己是没有心的,但是胸前却有某种东西在拼命地冲撞,似乎要撕裂她的身体奔跳出来。

  恍然间,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凤玄城的马车不就是在靠近队尾的地方吗?这时她才发现小瑶既不在自己的身边,更不在她们所乘坐的马车旁。

  于是她折回头向队尾直奔而去。

  在凤玄城那辆豪华惹眼的马车旁,她看到了凤玄城。

  他的胸前是一片殷红的血迹,染透了他雪白色的外衣。长长的睫羽盖住了他漂亮的眼睛,看上去他好像已经没有了生气,犹如死去。

  小瑶原本半跪半坐在他的身前,显然她也慌乱了手脚,神色慌张地摇晃着凤玄城的身体,“喂,你醒醒!千万别睡着,否则你就没得救了!”

  檀香推开守护在凤玄城身前的几名士兵,急步走到他身前,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一丝气。

  她对小瑶疾言厉色地问道:“你究竟想让他死还是想让他活?你若再晃他,他的最后一口气也保不住了!”

  小瑶慌得收回了手,哀求道:“你能救他的是不是?你一定要救活他!”

  檀香定了定神,运指如飞在凤玄城的胸前连点十处大穴护住了他的心脉。此时她看清那处伤口——竟然是剑伤?!

  “谁刺得他?”她头也不抬地一边帮他止血一边问。

  有位驾车的士兵回答:“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个黑衣人。队伍后面炸响后我们正要往那边支援,突然从路边的丛林中跳出那个黑衣人,掀开车帘对准王爷就是一剑,刺完就跑了,动作很快我们都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檀香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后对周围人说:“将他抬上车。”

  几个士兵七手八脚地将凤玄城重新抬回马车。檀香阻止住要跟上车的小瑶:“车内地方小,人一多他就无法呼吸,你还是在车下等吧。”

  她原本怀疑小瑶与这起意外有什么关系,但是眼看小瑶如此着急伤心的样子又不像是作假。更何况,以这丫头的脾气,即使是她干的,也不可能装成关心的样子忙前忙后才对。

  但是,如果不是她干的,又会是谁?世上到底有谁如此痛恨凤氏兄弟,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不可?

  凤玄钧也已赶到车下,掀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用剑刺伤他。”檀香说:“你先去忙吧,这里有我。”

  凤玄钧一步就跃上车厢,看着凤玄城昏厥的样子,眉头深蹙:“他伤得很重吗?”

  “很重,不过,不会死的。”檀香给与他安慰的一笑:“你放心吧。”

  凤玄钧深深看了她一眼,下车去了。

  檀香低头望着凤玄钧,轻声低语:“你们到底还是骨肉兄弟。虽然表面上有不和,但他还是关心你的,所以,我也绝不会让你死。”

  她的手掌按住他的胸口,七彩的光圈从她的手心中漾开,笼罩在凤玄城胸前的伤口处。柔和的七彩如佛光普照,暖暖地投进他的身体,封闭了他断裂心脉的,所有血液也不再外流,连疼痛感都在一点点地减退消融。

  凤玄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依稀看到一张慈祥、端庄,美丽的脸。他看不清那张脸到底是谁的,只是好像所有的痛苦在逐渐地离他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平静祥和。

  “你……是……谁……”他的声音还很虚弱。

  那张脸对他淡淡地笑笑,袖口从他的脸前划过,一阵檀香气后,他进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队伍被炸,凤玄城遇刺。凤玄钧从军以来还从没有遭受过如此严重的重创。此时他心头的愤怒可想而知已经到达什么样的地步。

  副将们将队伍重新集合好后向他禀报:“伤者一百二十一人,死者十五人,马匹损失四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被凤玄城从皇城押运来的粮草因为数量过多,凤玄钧要求分批而运。今天跟随他们同行的只是一小部分,损失也并不大。

  但是人员的伤亡是最让人痛心疾首的。凤玄钧虎目圆睁,咬牙切齿地说:“要是让我查出是谁做的这件事,一定将他碎尸万断!”

  他下令:所有死者就地掩埋,每位死者家中赠与黄金百两,以安抚家属。所有伤者送回昨天所住的驿馆进行治疗,大军原地整顿一个时辰后继续行军。

  他来到凤玄城的马车前,正好檀香从内走出,小瑶已经抢先一步拉住她的手问道:“他怎么样?”

  “没事了,不过仍需好好休息静养。”檀香看到凤玄钧面色阴沉地走来,迎了过去:“那个黑衣人找到了吗?”

  凤玄钧摇摇头:“我已经派了一百人在附近林中搜索,不过还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

  “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目的或许就是阻挠你的前行。”檀香的分析与凤玄钧的想法如出一辙。

  他的目光飘向车内,“你以为此事与她有何关系?”

  他指的当然是小瑶。

  檀香说:“似乎与她无关。她看到凤玄城遇刺,焦急担心不亚于你。”

  凤玄钧浓眉轩起:“为什么?”

  檀香苦笑道:“她说她对明王一见钟情。”那句“一定要把他弄到手”的话檀香可说不出口了。

  凤玄钧冷笑道:“她撒谎的本事还真是高超。”

  “你认为她在说假话?为什么?”

  “我素来不信什么‘一见钟情’的鬼话。像她这种包藏祸心的人,不去想尽办法害人就算好的了。难道你不知道,昨夜她特意去找玄城,想让玄城与她联手对付我,只不过玄城并没有答应。谁知道她现在又在耍什么花样?”

  檀香震动地看着他。这件事他如何知道?

  从她的眼中看出她的疑虑,凤玄钧冷笑道:“你别忘了那驿馆内外都是我的人。我虽然不想和玄城为敌,但是也不会任由别人在我的地盘上做不利于我自己的事情。”

  檀香陡然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凤玄钧就派人监视所有人的行踪,也许她和小瑶的对话他都已经知道了?

  她想到凤玄钧对付狐妖的那一夜,在院门外埋伏上百名弓箭手的做法。当时她只觉得是他杀心重,做事武断不讲情理。现在想起来,其实是因为他根本从未相信过她而已。

  不知怎的,她的胸口处浮起一层淡淡的酸涩,像是失望,又像是灰心。

  “今夜,你要留意那丫头。”他的声音忽然低下来。

  檀香看着他,知道他对小瑶的怀疑之心未减。只是,他对所有人都如此地不信任到底是缘于他出身宫廷,深谙宫廷倾轧,还是因为常年在边关作战,与敌人斗智斗勇使然呢?

  不知不觉中,她的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这里是她最想刺探的地方,只要她肯运用通天之眼,就一定可以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那里就有小瑶所感兴趣的秘密,和能让她动容的东西吧?

  他困惑地看她做出如此奇怪地动作,却并没有立刻推开她。“你要是想给我包扎伤口,是不是最好拿些药材白布来?”

  檀香这才醒悟过来,发现自己的指尖距离他额头上的伤口不过一寸的距离而已,那里到现在还在泛着血丝。

  在他面前她不敢使用法术,急忙跑回自己的车厢内找来药材白布将那些伤口都小心处理好。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车辕上任她包扎,从头到尾没说话。

  等她终于全都包扎完毕后,她面对他微微一笑:“在战场上你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吧?”

  他看着她,“两年前,我在巡海时与外来海寇相遇,对方一箭射中了我的胸口。我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恢复元气。”

  檀香吃惊不已。看他平时威风凛凛的样子仿佛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垮他似的,于是在她心中也不由自主地将他看作传说中的那个常胜将军。原来他也曾“败过”,但是,身体上的伤害显然他根本不当一回事。

  “这辈子,有没有人伤你伤得很重?”她柔柔地问道。

  他笑笑:“重?你认为什么才算是重?非要断手断脚的话我是没有过的。”

  “我是指,这里。”她用手指指心口。

  他的脸色陡然变了。即使是浑身浴血他都不曾皱过眉头,如今却为她的这五个字连眼神都变得零乱起来。

  “你听到些什么流言蜚语?”他像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很不耐烦地说:“与你无关的事情你最好少打听。”

  与我无关吗?她扪心自问。怎么可能无关?她之所以来到这里,为的就是要打动他的心啊。如果在他的心中住着一个不可撼动的人,那她拿什么来打动这扇用冰用铁铸成的心门?

  垂下眼帘,她没有再追问下去。有些事情如果对方不想说,你就是问一百遍也不可能知道答案。反之,如果你不去刻意探寻,也许那个答案就会呼之欲出了。

  在凤玄城车厢内停留多时的小瑶终于从车内走出,如释重负地长长出了口气,对檀香说:“你的医术真是高超,谢谢你救了他的性命。”

  凤玄钧冷冷说道:“这句话似乎轮不到你来说。”

  小瑶低下头:“的确轮不到我说。我只是希望他能平安,这样我心里也会好过些。”

  檀香与凤玄钧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在眼前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今天之事背后所掩盖的真相,那个策划血案的人,她的确原本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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