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闻,天武将军实为当今圣上汉靖帝之子,只因其母出身卑微,而被剔除于皇族血系之列,然而,这阻挡不了天武将军卓越的将才,他杰出的表现仍吸引了汉靖帝的注意,而有入主汉室、接掌王权市位的机会。
但是,天武将军为了心爱的女子贺怜音,悍然拒绝了汉靖市为他钦点的皇族联姻,甚至不惜佯称战死西北,放弃了大好的前程与功勋爵位,带着妻子及手下最忠诚、剽悍的战将“天旗五虎”——山、河、风、火、海,一同来到江南展开新生活。
因此,便有了“天武镖局”。
目前,天武镖局的主事者李月见,带着妻子及甫出生不久的儿子出外游历,而天武镖局的大小事务便暂时交由驭山全权处理。
这一天风和日丽,而天武镖局的大堂却是炮声隆隆。
“瞧你给我带回了什么?”驭山浓眉蹙起,一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驭火心虚的站在原地不敢动,他偷偷抬眼瞄了驭山一眼,又咽了咽口水,悄悄转头求救似地望向一旁的驭河、驭风及驭海。
而随着驭火进门的柳碧悠始终站在门边不敢移动,她被驭山威严凛然的低吼声吓了一跳,她紧咬着唇,偷偷望向站在前面的驭火,她觉得自己似乎该负大部分的责任,于是她鼓起勇气,跨前一步站了出来,“山大爷……”
驭风、驭海立刻笑了起来。
“笑什么?”驭山转头一瞪,两人立刻乖乖地闭上嘴。
驭海与驭风对望一眼,小声嘀咕着,“什么不好叫,偏偏叫‘山大爷’,听来好像叫土匪头子似的。”
“哈哈,真的耶!”驭火开心的拊掌大笑,但一触及驭山严厉的目光,他立刻捂住嘴,噤若寒蝉。
驭山在心底叹了口气。唉!这几个人老像孩子似的,净会给他惹麻烦。“所有镖师早在五天前便已统统回镖局报到了,就你这总镖头晚了这么多天,没捎个信回来已经很不该,如今还莫名其妙的带回一个娘儿们,你给我解释清楚。”
“对不住嘛!带了个娘儿们在身边,走的总是比较慢嘛!”驭火搔头咕哝着。
驭河也忍不住开口道:“你可知道大伙儿有多担心?咱们还以为你遇上了麻烦,正想出动去找你呢!”
毕竟他们在名义上,算是战亡沙场的“已死之人”,注定此后的身份见不得光,因此凡事都得小心;这也是为什么天武镖局行事向来低调,主事者及五位总镖头的名号鲜为人知的原因。
面对厅上沉闷的气氛,柳碧悠再度鼓足勇气开口,“各位大爷,这不是火大爷的错。”她努力持平自己隐隐颤抖的声调,“若不是人大爷一番侠义心肠,出手救了我,我……”
“她早被那个地霸强掳回去当小妾啦!”一提起这件事,驭火便口沫横飞,兀自说得得意,“我是看不惯那家伙嚣张的作风才出手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而且我很行,一个打八个耶!”他大掌“啪、啪!”两声,稚气的眉宇间写满得意,“瞧,没有受伤!”
驭山见驭火这副神气样,手中握着的椅把几乎被他的手劲捏碎。“一个打八个?”
“是呀!两三下就解决了,一点儿也不费力。”
驭火不知死期将至,驭河、驭风及驭海不禁摇了摇头,连柳碧悠都瞧出驭山此刻脸上有着如狂风骤雨前的阴霾。
“那些人的下场呢?”驭山咬着牙问道。
“倒了。”驭火耸耸肩,“也没见他们爬起来……喂!我说得没错吧?”他回头向柳碧悠求证。
慑于驭山阴鸷的脸色,柳碧悠不敢开口,只好重重地点头。
“废话!”驭山重重一拍,椅把登时震得粉碎。“一个打八个?你不把他们打死了才怪!你不知道自己手劲很重吗?平常和三、四十个人对打,也不见你受伤流血,这会儿才八个……你存心想气死我啊!”
驭火低下了头,暗暗朝一旁看戏的兄弟们做鬼脸。
驭山难忍心头怒气,激动的举起手,还想继续开骂,“你……”
“山大爷!”柳碧悠忽然抢上前,挡在驭火前面。
“所有的错都是我造成的,求您别打火大爷。”柳碧悠看见驭山举起手,以为他是要责打驭火,于是急忙上前受打。
毕竟,像她们这种身份卑贱的下人做错了事,挨几顿鞭责、杖打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
驭火被她的举动惊吓得张大了嘴,她这可是在保护他?威名鼎鼎的驭火大人竟然要让一个娘儿们挡在面前保护着?
“我……那个……”驭火搔着头,支支吾吾了好半晌,不晓得要怎么告诉她,大哥再怎么气恼,也不可能对他动手的。
“火大爷,这是我的错,请让我说下去。”柳碧悠心里只想着保护驭火,竟忘了恐惧。“山大爷,贱婢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哥哥、嫂嫂以三十两银子的代价将我……卖给了家乡的地霸裴虎做妾。”她顿了顿,“贱婢抵死不从,幸蒙火大爷出手搭救才逃过一劫,但因为贱婢不敢再回兄嫂那儿,便厚着脸皮,强求火大爷让我跟着……火大爷心肠好,不忍拒绝贱婢的无理要求,便一路让我跟来了。”
大伙儿转头看向驭火,一脸不敢实信的表情。
面对众人的目光,驭火羞涩的搔了搔头。“也不像她说得那么好啦……可是她说得也对啦……”
驭山微眯起眼,始终保持沉默。
柳碧悠咬着唇,揪着身上破旧的衣摆,“贱婢自知不能再给各位大爷添麻烦,贱婢这就离开,不会给大爷们增加困扰。”她感激地朝驭火望了一眼,转身准备离去。
“喂!大哥,这……”不知怎的,驭火竟伸出手,不想让柳碧悠离开。可是……他要用什么方法留她呢?驭火以求救的眼光看向驭山。
驭山头一扬,表明了不想插手的态度。若要开口留人,也是那个将她带回来的人的责任。
大哥这是默许的意思吗?眼看着柳碧悠就要踏出门外,驭火心头一急,匆忙抓起一旁的披风抛向柳碧悠。绸锦披风登时像生了根似的缠住她纤细的腰际,紧紧扣住她的脚步。
“火大爷?”柳碧悠吓了一跳。
“大哥的意思是,反正你也无处可去,不如……”驭火望向一旁看戏的驭河、驭风和驭海,巴望这些兄弟能提供他一个留人的借口。
“留在咱们镖局里帮佣好了。”看见驭火的手足无措,驭风总算替他找了个借口。
驭火看着柳碧悠,频频点头。
驭海也出了个主意,“不如你就留在驭火身边服侍他吧!”
“什么?”驭火错愕不已。
驭山这时站起了身,饱含威仪的说道,“就这么办吧!”他警告似的望了望驭火,视线落在柳碧悠的身上,“既然我们已经决定插手,你安心待在镖局里便是。还有,咱们都不是拘礼的人,所以这里不兴。贱婢。这一套,大家同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只管唤自己的名字无妨。”
驭山叹了口气,踩着沉稳的步履离开大厅,其他人也跟着鱼贯离去,最后厅里只剩下驭火和柳碧悠对望。
☆☆☆
“你别跟着我!”驭火停住脚,转过头,恼火的低吼着。
柳碧悠蛾眉蹙起,“火爷,我得在您的身边服侍您呀!”
“谁要你服侍来着?”驭火倔强的转开头,不想看见她脸上无奈的表情,那会教人由心底升起一股怜惜之情。
“别再跟着我了!”驭火头一转,绕过花园的走廊,继续前进。
柳碧悠亦步亦趋的跟着,“但是海大爷说……”
驭火闷哼一声,“你少听驭海那家伙胡扯,我不管你去做什么,总之就是别再黏着我!”
望着驭火俊美的侧脸,柳碧悠幽幽的叹了口气,她看出外表高大俊逸、威风凛凛的他,其实骨子里压根儿是个孩子!褪去了那吓唬人的威武气势,他爱笑、爱闹、爱发脾气,跟个稚气的小男孩没有两样。
“你发什么愣啊?”驭火挑眉看着她。
“我……”柳碧悠仰起头仰望驭火。“我服侍你不好吗?”她蹙眉凝望驭火那张俊美的脸。
“不好!”驭火脸一转,“我不习惯有个女人跟在我身边,碍手碍脚的。”
驭火唤住不远处的厨娘,“梅婶,你过来!这姑娘叫做柳碧悠,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替她找份差事做。”
驭火又嘀咕了几声,才转身踏步离开。
柳碧悠看着他的背影,只得垂下脸,轻声叹息。
再怎么不愿意,也得适应吧!当初决定跟着驭火走,就注定了日后的寂寞与漂泊。
“你叹什么气呀?”梅婶没好气的瞅了柳碧悠一眼,“你以为露出一副哀怨的模样,我就会派些轻松的工作给你吗?”
“碧悠没有这么想。”她连忙开口澄清。
“没有这么想最好!”梅婶叉起腰,尖酸的说道:“瞧你这一身破烂的衣裳,要让不知情的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天武镖局穷酸得紧呢!”
“碧悠只有这一套衣服,所以……”她难掩脸上的羞赧。
“你就是火爷带回来的人啊?”梅婶盯着她猛瞧。
“是。”柳碧悠垂着头,无奈的任她打量。
“没啥特别嘛!”梅婶轻哼一声。不过长得清秀些罢了,怎么比得上她的女儿巧媚呢!火爷肯定还是比较喜欢她女儿的。“别在那儿磨蹭,还不快跟我走?厨房里有一堆工作要做呢!”
柳碧悠朝驭火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才低下头,默默的跟着梅婶走了。
☆☆☆
夜深了,天武镖局除了站岗守夜的镖师之外,所有人几乎都已经睡了。
而驭火这时却在厨房外头来来回回的踱步。
臭娘儿们,怎么还不出来?下午将她交给梅婶之后,便没再看到她的影子,一问之下,才晓得那娘儿们现在还待在厨房里。
又来回踱了几圈,驭火终于迈开大步走进厨房,就着微弱的灯光,寻找柳碧悠的身影。
“喂!”他没好气的叫着。
柳碧悠被这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火大爷。”
“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驭火明白自己吓着她了,于是放柔了语气说道。
柳碧悠叹了口气。“很晚了。”
废话!驭火的怒气登时升起,“知道很晚了,你还待在这儿?”他伸手一拉,硬将柳碧悠拉起。
“我还没做完工作嘛!”碧悠连忙喊道。“这么晚了,火大爷还不进房歇皂?”
驭火皱着眉头,低吼着,“你管我!”总不能说他在担心她吧!
柳碧悠耸耸肩,不再理他。
沉默了一阵子,驭火又随口问着,“晚饭吃过了没?”
柳碧悠的脸登时红了起来。难不成他听见了她肚子的咕噜声了?她羞赧的低下头,“还没。”
“什么!?”驭火愤怒的吼着,“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没吃饭?”
“因为我很忙,有一堆工作要做。”
“忙?怎么其他人就有时间吃饭?”这是什么理由?
老实说,柳碧悠也觉得梅婶似乎对她颇有敌意。一开始,梅婶还不敢太明目张胆,后来,或许是看她都不反抗,竟然还唆使其他人统统把事情推给她。于是,她便工作到现在,累得没饭吃、没觉睡。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梅婶,为什么梅婶要这样对她?
“我明明交代过梅婶要好好照顾你,她是怎么个照顾法?我去问她,看她怎么跟我交代!”驭火转身便想走。
“别去了,已经很晚了。”柳碧悠连忙抓住驭火的衣袖,“现在大家恐怕都入睡了,你别去吵她。”
“臭娘儿们,你敢嫌我吵?”驭火瞪大了眼,“放开我!”他挥掉柳碧悠的小手,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望着那离去的高大身影,柳碧悠又坐回凳子,忍着饥饿和疲惫,继续洗着碗。但一想到自己的遭遇,她的鼻头一酸,泪水便滴滴答答的落下。
柳碧悠愣愣的望着自己映在水盆中的倒影,那憔悴疲惫的模样,连她自己都不忍卒睹。忽然间,另一抹伟岸的身影也映入水中。
“火大爷?”她连忙举起衣袖,胡乱的揩着泪。
瞅着柳碧悠的泪颜,驭火眼底闪过一抹不舍的神情。他张嘴支吾了半晌,还是吐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好将怀中的油纸包,扔到柳碧悠的怀里。
“这是什么?”她伸手打开,里面竟有半只烧鹅和两个白嫩的热馒头。“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找来这些食物?”
“我有本事啊!”驭火耸耸肩,难掩得意。“快吃。”
“但是这些碗碟还没洗好啊!”
“真麻烦!”驭火攒起眉心,不耐烦的骂了一声,一把捞起成堆的碗碟,便往外冲去。
“你拿着碗碟要去哪儿啊?”
过了半晌,只见驭火一脸得意,两手空空的走了回来。
“碗碟呢?”
“我把它们统统扔到井里去了。”驭火拉着柳碧悠坐在地上,“吃吧!”他用手指了指她手上的油纸包。
柳碧悠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却又稚气的脸庞,不禁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