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用呢?」柴珊珊担心预算超支,所以想再确认一下。
费用?他早用自己的信用卡付掉了!
「订购复制画根本用不了多少钱,其实,重点是在于用仿如真迹的画作,把设定的主题完全呈现出来,让饭店住客领受到不同艺术时期的画风流派,来这里等于是来了一趟艺术历史之旅,不必跑遍世界各地的美术馆。」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其实你可以把资料寄放在柜台,他们会转交给我的。」柴珊珊转身就想走。
「珊珊,」他拉住她,「午餐一会儿就送来了。」
「不行,我还有事。」
一切又回到原点了!
更糟的是,她还拼命躲他,而他只能这么说:「人总要吃午餐的!」
又来这一套?她冷冷的回绝,「我可以在办公室吃个三明治。」
他不由分说的将她纳入怀里问:「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还是工作又碰到瓶颈了?」
哪是!她是因心里乱七八糟的,可这要她怎么说,说她笨笨傻傻的爱上他了,这种事当然不能说!
「我的工作没事,你别管太多!」她只想熬过最后这几月,等契约一结束,再来细想两人之间该怎么办;也许到时候,他飞机一搭,说走就走……那她的初恋就会在灰烬里消失……
什么?!不要他管她的工作?难道她知道了什么吗?好,一会儿他一定要让她说出来。
于是,他手指拨弄着她的发梢,下颚贴着她的鬓角,把热气吹入她的颈窝,「我没想管你,可你不能不管我吧?」
吸闻着他衬衫上舒爽的味道,听闻着他醇浓的嗓音,窝在他怀里的美好感觉……她差点又把持不住了,于是那个心慌意乱的小人儿瘪着嘴,使力一推,「你别再抱我,我得走了。」
说翻脸就翻脸?她到底在闹什么啊?
唐怀逸打住踉跄的脚步,硬是揪住她的手腕,「珊珊!」
「你别强迫我!我没时间跟你上床啦!」她闪躲着、挣扎着。
天!她居然以为他会想对她霸王硬上弓?他从没对女人粗暴过,更何况她是他热恋上,摆在心坎里、放在手心上呵疼的人哪!
他挫败嚷着,「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试着了解我?」
在一阵推挤拉扯中,「嘶——」的一声,她上衣的前襟已裂了个大口子。
「这下你满意了?我下午怎么上班?」她气骂着。
「上班!上班?你只在乎这个?哈哈!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难?」再大的难题他不都替她解决了。
他拧蹙着浓眉,神色黯淡的抓过电话,打到楼下的服饰店去了。
※ myeid ※ myeid ※ myeid ※
「他爱我?」认真回想着两次争吵时他所说过的一些话,会有这种可能性吗?柴珊珊舀起一瓢锅烧面,又放了下去。
「珊珊,今天客人多,我安排老先生和你挤一张桌罗!」
沉浸在烦恼堆里的人没反对水车屋刘经理的安排,对老人视若无睹,只是呆呆的拿着筷子,喃喃自语,「还是,他不爱我?」
两尺外的老人家也一语不发,很专心的享受他的蛋包饭配味增汤。
「瞧!我根本没心思工作,再这样下去,我根本别想混了……」柴珊珊对陌生人发牢骚的毛病又犯了,叨絮了一大堆。
老人家喝完最后一口汤,深深瞧了柴珊珊一眼。
「爱情是女人的杀手!这句话我真的体会到了。」她放弃光顾面条,掏出一包刚刚买的「魔力蜜糖」来把玩。
「上一包魔力蜜糖说我情路多舛,我真的就开始惨兮兮了。我若拆了这包,不会是世界末日吧?」她愁容满面的将魔力蜜糖往桌上一丢,不敢要了。
没办法,她对魔力蜜糖的预测威力已经深信不疑了!
「你失恋过吗?」柴珊珊双手托着腮,呆滞的眼神飘向远处。
「没有!我要的女人从来没有不上手的,我不要的女人也不会死赖着我!」老人家突然开口了。
「呃——这个……你好高竿喔!」她根本没料到会有人答腔,这下子她免不了得研究起对面的老人了!
嗯!白发白眉,轮廓很深带着洋人味的脸庞,气色很好皮肤上不多见皱纹,眼睛炯炯有神。他的饭量很不错,体魄不显老态,算是活力充足的老人,再活个几十年都没问题。
「小丫头,世上没有一辈子不变的爱情神话!」老人眼底闪过一抹狡诈光泽。
「是这样子吗?」发觉自己糊里糊涂恋爱了,眼看快要失去,却是连半辈子都还不到呢!柴珊珊打胃里翻出一堆酸楚苦水上咽喉。
「听我老人家的话准没错,男女间只有激情,你别被爱情的影子给骗了!」他说的绝对是经验之谈。
「我被骗了?难道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她苦恼的猛摇头,「可许多时候,他真的对我很好,体贴温柔、细腻多情,我几乎要说服自己,天底下最好的男人被我碰上了哪!」
老人家回味着自己的年少风流,「哼!男人想骗女人上床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说不出!」
老人的话仿佛一桶来自北极的寒冰,对着她迎面浇淋下来。回想起两人属不清的激情时刻……是啊!那些全都与爱情无关。
人正伤心,还偏碰上这么一个光会冷言讽谑的怪怪老人,真是有够倒楣!
「我问你意见了吗?」冷笑着的丽容是发火的前兆。
她没有吗?老人家倒是愣了半刻。
柴珊珊拧着黛眉叱道:「你居然趁我消沉时打我闷棍?你还真是有够讨人厌的,我不和你同桌吃饭了!」她乾脆跑出餐厅走人。
嗯~~原来是个脾气很惊人,也很有个性的小姑娘喔!
老人家站起身叫着,「喂!柴小姐,你不吃东西肚子会饿……你还忘了你的糖果!」
刘经理赶过来了,亲切询问最近常出现在餐厅的客人,「Mr.Heisman,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不用了。珊珊的餐费我帮她一起付好了。」
「哦?」刘经理愣了愣,珊珊这么快就和老人家熟起来了啊?还把名字告诉人家!她呵呵笑着说:「不用了,珊珊的份我改天再和她算。要不然等她男朋友来和赵大厨喝酒时,我会向他多讹诈几分利息钱!」
「男朋友?」老人啐了一声,不满意的撇撇嘴角。心底想着那个完全不可取的后生小辈,原来他一直在放烟幕弹啊!
他的情报网路明明告诉他,他们已经老早结婚了。可恶!居然也不通知他一声,害他气得白眉毛足足翘了一个礼拜。
还得劳驾他一把老骨头跑到台湾,这会儿他不兴风作浪,吹皱一池春水,整整那个从小没听进他半句话的浑小子,赏他吃顿大排头怎成!
哼!难道他这个老子从来都是当假的吗?
不过,他会拿揑好分寸,不会弄到棒打鸳鸯两分散啦!
因为,据他连日来的明察暗访,柴珊珊是株经营饭店奇葩,眼光与魄力比他任何一个儿子都还出色,他才不会放弃这样的儿媳妇呢!
嘿嘿!接班人有望了喔!
玩性大起,老人家付了帐,拿起柴珊珊留下的那一包糖,眯起锐利的双眼研究起来,「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拆开糖果包,倒出两颗,看了看,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又再倒出两颗来……哇!他嘴角的笑痕放得很大呢!
※ myeid ※ myeid ※ myeid ※
「头好疼,若芙,你帮我冲一杯咖啡送进来。」柴珊珊一手按着额角,一手按电话内键说道。
崔若芙送咖啡进来了。「珊珊,你脸色很不好喔!」然后她的视焦从珊珊的脸庞往下移,霍然间,她指着珊珊正穿着的衣服,失声叫着,「啊——」
「干嘛?若芙,你的脸色才更不好呢!把我的救命咖啡都洒了!」
「珊珊,你的衣服和早上穿的不一样!」
崔若芙再仔细比对几眼,没错,就是这件。她刚刚趁着午休时间,逛到二楼精品街的一间服饰店,亲眼看到这件粉色系的春装,由一位住在商务套房的男客人以电话订走了。
这会儿怎么穿在珊珊身上?
她也记得服饰店的王小姐暧昧的对她挤眼睛,说着八卦消息,「那个男客在饭店住很久了,我送过好几次东西到他房里,很出色的一个男人喔!就不知谁是他的幸运小女人呢!」
崔若芙心中已经有谱,那个小女人就在她眼前。
「我衣服弄破了,赶紧去买的。」柴珊珊满脸臊红,眼神闪烁辩白着。
她买的?骗鬼!刚刚王小姐送去的那件是size6,所以崔若芙再次求证,「珊珊,你穿六号的衣服没错吧?」
「对啦对啦!你别光关心我的衣服,赶快再给我冲一杯咖啡进来啦!不然,就帮我叫救护车吧!」柴珊珊惨白的脸颊贴在桌面上,整个人更是有气无力的。
崔若芙一语不发,只是深深瞪着柴珊珊。
半年多前,柴珊珊毫无预警的成为空降部队,入主掌管饭店;前一阵子,她又乎空消失大半个月,说是休假去也;天底下好康的事怎会全让珊珊碰上了?
她熬了这么多年,却仍只是个小秘书,教她心里哪能平衡呢!
这一切超乎常轨的事件绝对有蹊跷,百分百引人疑窦,准和那个住在饭店的神秘男客有关。好,她非把内幕挖掘出来不可。
「我先出去了!」崔若芙迈开小跑步溜了。
「咖啡……」柴珊珊低唤着,不过电话铃声先来报到,她拿起话筒。
电话那一头财务部胡经理语气凝重报告着,「答应给我们融资贷款的两家外商银行,要求饭店于三天内提出三千万的等值担保品,否则,他们要重新考虑融资案,如此一来,只怕饭店会爆发财务危机!」
柴珊珊顾不得头疼,跳起来破口大骂,「银行怎可以这样?这是不合常理的程序!」
「常理程序上倒是没问题,只是在道义上说不过去!特助,你要赶快想出应变之道。」胡经理焦虑万分解释着。
「我知道了。」柴珊珊挂上电话,手心揉着快要爆裂的太阳穴,倒回椅子上低喃着,「啊!我要咖啡……」
经过她的规画和大力整顿,饭店已逐渐走上轨道——装潢工程完成了,主题画廊也开锣了。如此有特色的饭店一周前才被亚洲饭店协会邀请函送资料,参加年度风云饭店评比。
本岛的旅游住宿团更让行销部门接到手软,钞票正滚滚而来,她做到了拯救饭店的理想抱负!
怎料,银行竟突然放出这记回马冷枪?三千万的担保品,教她一时上哪儿找?
「该死的!我的头痛死了,若芙难道跑到七重天上去泡咖啡吗?」她撑起身子想到门口去吼人了。
「铃铃!」她的手机响了。「我是柴珊珊。」
回覆她的却是一片沉默!
只有沙沙沙的线路杂音……是国际电话吗?
「你说话啊!」她的口气很冲,这时如果有人敢跟她恶作剧,就等着下油锅吧!
「Hello. is this the emergency contact person of Mr.Charles Heisman?」(请问,你是唐怀逸先生的紧急联络人吗?)
找唐怀逸的?他居然把她列为紧急联络人?柴珊珊也开始ㄌˋㄠ英文了,「 know Charles. May I ask who this is please? Do you speak Chinese?」 (我认识他,你又是谁呢?你会说中文吗?)
「I am Charles's lawyer. I'll have my assistant to talk to you. She speaks Chinese.」(我是唐先生的律师,我找我的助手过来,她会说中文。)
电话换手了。
「可以请唐先生尽快和我们联络吗?在过去两天,我们一直很急着找他,可他的手机总是关机。」
「到底是什么急事?」柴珊珊淡问着,很不想管他家的闲事。
「律师这边在等他的进一步指示,以便处理那一大笔金额。」
「有多少钱呢?」被三千万困坐愁城的柴珊珊眼睛一亮,忍不住问。
对啊!唐怀逸很有钱,或许可以跟他打个好商量,先调些头寸来应急。至于她跟他的私人恩怨可以先摆一旁,他总不至于对饭店见死不救吧?
「呃!事关机密,我不方便说。」
柴珊珊不死心换个方式探口风,「唐怀逸很忙,而且挺不乐意有人烦他,如果我单单说律师要他回电,我可不保证他会马上与你联络。」
「我懂了。请告诉他,事关他在三十岁前必须结婚,并继承那笔信托基金的事。」
天地骤然变色!
迎头一记闷棍敲得又响又重,柴珊珊的头就要裂成两半,她以冷绝的音调回着,「当然,我会尽快找到他,再见!」
哼!律师找他?她才更迫不及待要找他啦!
熊熊烈火从她腹内开始延烧!
「我想试一试一年之中只忠于一个女人的感觉……我没想伤害你的……」当日,他曾信誓旦旦说过!
这个黑心、阴险的小人,原来是为了继承遗产才找上她,还故作清高,耍得她团团转!
没有伤害她的意思?那么这一层层真相揭露后,她心里的凄楚一重重的加深,又是谁造成的?
「姓唐的!你干嘛对我演前半场好戏,赢走我对你的信任感,骗走我的一颗心?谁说你给我管理饭店一年,就可以这般欺负我的感情?我真的亏大了!」
她冲出办公室时使着女暴君的性子,狠狠叨骂着,「我和你这个恶魔党势不两立!该死的若芙,还不给我咖啡?我的头炸裂了……」
※ myeid ※ myeid ※ myeid ※
柴珊珊脚下的风火轮飙到唐怀逸住的商务套房,以磁卡刷开门锁。她扯开喉咙开炮,「唐怀逸,你这人渣!」
咦?他不在客厅?
卧房里边传出一些奇怪的声响,于是,她又往内冲倏地打开房门——
这……什么跟什么呀?!
像麻花扭抱拉扯揪在一起的男女,「咕咚」一声,从大床上滚落掉到地毯上。
唐怀逸和……崔若芙?!
今天下雨吗?为什么光劈惊雷让她措手不及,人生彻底变成黑色呢?
「今天如果不和你算总帐,我就不叫柴珊珊。」血液往头顶上冲,她气怒得破口大骂。
唐怀逸急忙一把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女人,「珊珊,你别误会……」
「你闭嘴!」柴珊珊的胸腔剧烈起伏,抓起崔若芙,瞬间「啪啪啪!」送出一连串巴掌——
快得唐怀逸来不及阻止,快得崔若芙来不及闪躲,
崔若芙也抡起拳头大叫,「你没资格打我!我豁出去了!」
「停!」唐怀逸冲到两个女人中间,一手拉住一个,制止两个女人的战争再度爆发。
「为什么偏偏是你?我一向当你是朋友啊!」柴珊珊咬牙切齿、隔岸嘶骂。
「你拿我当朋友吗?你暗地里使出卑鄙手段勾引饭店小老板,爬到呼风唤雨的位置,你有想过要告诉我这些吗?我长得又不比你差,我不过学学你的野心,有什么不对?当场被你给逮到只能算我倒楣!」崔若芙大言不惭,气焰也猖盛。
「你这女人简直莫名其妙,找藉口骗我开门,结果心存不轨,你马上给我出去!」唐怀逸铁青着脸,手往门口一指,扬声赶人。
崔若芙一看,引诱失败,这里没有她立足的余地,便掩着面拔腿就跑。
柴珊珊气得浑身发抖,凌厉的视线转向唐怀逸,一秒钟间内已将他谋杀了千百万次。
她彻底翻脸,不留情面喝骂批斗着,「好朋友都能背叛我,你也不用再对我假惺惺,我难道还会不知道你想偷腥想很久了吗?我居然忘了你是家学渊源,度假时是那个张小姐,现在居然……天哪!我好傻!女人满街都是,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别找上我认识的人啊!」
「我和她根本没瓜葛,珊珊,你别冤枉我,你听我解释!」唐怀逸很无辜的抹了一把脸,想揽住她。
然而,柴珊珊跳得远远的,眯眼端凝着天杀的冤家。「你不必再舌粲莲花,我不听也不会信!我为什么要在巴士上碰到你?笨笨的往你设下的陷阱里头跳?你说没想伤害我,如今却害我浑身伤痕累累!你为何不打一开始就挑明说你只想利用我和你结婚,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你在说什么?」唐怀逸听出端倪子,这个突然被破解的秘密让他的心脏开始狂擂,惶悚不安爬满全身。
完了!只怕他有十层皮也不够她剥了。
「别给我装蒜!我从你的律师那儿都知道了。我让你害惨了……哈!不对,该怪我自己鬼迷心窍,受不了诱惑。我落得如今心碎下场,都是我自己活该!我恨死自己了,笨蛋、蠢蛋、糊涂蛋……」
她笑得好凄惨,吼骂的音量愈来愈薄弱、喉头愈来愈紧,变成伤心的梗塞呜咽。她捶着自己心窝,天哪!怎样才可以化掉痛不欲生的悔恨呢?
咸涩液体溢出她的眼眶,成串的泪潸潸飘落,模糊了她的视线、捣毁了她的坚强,她怎会糊涂到把初放的感情投在一个花花公子身上哪?!
「珊珊,你别净是哭啊!」唐怀逸整颗心都被满脸泪花纷坠的小女人给击溃了,他张开双臂,等着她投入,「你过来我这儿,听我从头说……」
她一直摇头,拒绝走入他的怀抱。「哪来的女强人?柴珊珊也只是一个会掉泪、会哭闹的女人哪!」没往爱情火海里走一遭,她还不知自己有多脆弱呢!
她的头好痛好晕,浑身也开始抽搐,凝望着已然朝她逼近的身影,她不想再见到恶魔,她只想逃开爱情这个噩梦!
空洞的胃开始抽搐翻搅,头顶的天花板也跟着旋转,视焦内的灯光闪了闪,最后归于暗灭。
她的身子一软,往地面栽下去。
※ myeid ※ myeid ※ myeid ※
「珊珊,你才晕了好半天,快躺好,别起来!」唐怀逸将双眼一睁开,就想一骨碌弹起床的人儿压回软垫里。紧接着一碗稀饭举到她眼前,「先吃点东西!」
柴珊珊眨着沉重的眼皮,奋力挥走唐怀逸的手,差点把热稀饭给打翻。她最后的记忆仍停留在商务套房里,这会儿场景怎么变换成小公寓的卧室呢?
「我怎么回来了?」冷闷的语调。
「我抱你回来的啊!」唐怀逸将救回来的稀饭碗捧到床头柜上先搁着。「我想你回来这里才能好好休息。」
「你怎么抱我回来的?」她咬唇隐忍着。
「用我的双手啊!」难不成还用脚吗?珊珊准是还没清醒。
「坐电梯,穿过饭店大厅,坐上门口排班的计程车吗?」她的明眸眯起来,想像过程——众目睽睽,然后众口悠悠……上帝啊!千万别这样!
「当然。」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已然嗅闻到风暴来临前的低气压。
上帝今天休假去了,她的祈祷无效!她揪住他的衬衫衣领,以着火的杏眼怒个可抑逼视。「饭店的员工都看到了?」
「嗯——该看到的应该一个也没少!」惨惨!这下稳死无疑了。除了被扒皮,只怕十八般酷刑都得承受了,
她抓狂了,像个野蛮的恐怖份子,扬起气虚软弱的小手对他猛捶打,「你就不能帮我顾着点面子?你教我明天哪有脸再回饭店上班?」
唐怀逸任由小母老虎发飙,并不闪躲只说道:「我看早就来不及了啦!崔若芙大概已经将我们的关系广播天下了。啧~~这女人心眼小、心肠毒辣,可不像马胜虎那么听话;不过,明天我陪你回去,你别担心了!」
「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柴珊珊是个无耻的女人,拿自己的肉体卖给恶魔交换权位,我还会让你陪我回去?」她的手又送来一阵招呼。
他不喜欢她胡乱贬损自己,「珊珊,快别胡说,你冷静下来……」
「你把我的世界毁灭了,让全世界的人来耻笑我,你还敢叫我冷静?我恨你!你这个大恶魔、人渣痞子,感情骗子……」狂风般的吼啸,山洪爆发了。
「柴珊珊!」唐怀逸拧着眉低呼着,把发了疯的小女人压在床上,让她双手不能再作怪,再将她的头颅以手固定,半眯着黑眸定定盯着她气愤的小脸,坚毅的声音强灌入她的双耳,「你别管别人怎么说你、怎么看你!你看着我,仔细看着我,用你的心来看我。」
她看见了他黝黑瞳眸中的倒影,是她凄楚无措的人影,宛若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瓢虫,心被偷走了,就要死在撒旦的魔网里了。
「我是一个大恶魔、人渣痞子、感情骗子吗?」他凝声沉问。
她惨白的唇瑟瑟蠕动,一条条数落他的罪状,「你是!你强迫我去度假……」
他轻轻摇头,「难道教我眼睁睁的看你在三十岁时心脏病发,过劳而死吗?」
她心头一怦,但仍撇撇嘴,「狡言巧辩!你还对我隐瞒你的专业专长……」
「好,我全告诉你,你听清楚。我大学时主修建筑,副修旅馆管理,在巴黎时又念了艺术史的硕士学位。我不提是因为我认为这些没啥好说的。」
「没啥好说?把我摆在前线迎战饭店所有的问题,然后你再躲在后头操纵,简直拿我当傀儡!你大概在心里把我笑翻了……」
他唇边挂着惨澹的苦笑,缓缓开口,「我笑过你吗?」
当面……好像没有!但她瘪着嘴,就是不回答。
「珊珊,你喜欢工作,我答应给你发挥的空间。可当我发觉你要面对超乎你能力所能承受的困难,甚至危险时,我能坐视不管吗?」
「说穿了你就是不信任我的能力!全台湾有多少女强人,人家还不是……」
他断然否决,「不!就算全天下的女强人撞得头破血流,或是暗夜饮恨哭泣,也不干我的事!可你就是不行,我受不了你遭到一丝丝伤害啊!」
他的眼神很真挚、他的表情很痛苦,一个深情的唐怀逸,她从没体会过啊!
「我……你……」她真的骇着了!两行泪无声无息的自动滚落。「你就知道利用我的弱点,知道我也会有累了的时刻,还有无助的心情……然后让你自己显得很伟大,事实上,你做这一切都是另有目的。」
「利用?另有目的?啊——」他长吁过后猛力用着头,下定决心,「很多事情我从不想提,但如今若要不让你继续误解我,我就非说不可了。」
「你抓着我,我自然要洗耳恭听罗!」泪继续在流,她的心正翻搅得好厉害,不知该信他的话几成?
唐怀逸松开手,转身坐在床沿背对着她,「知道你要应酬,我带着马胜虎赶去让他替你挡酒。」
柴珊珊一听火又来了,伸手抹去讨厌的泪珠,忿忿的出言打断他,「然后你便安排两家外商银行的人出现?你这拐弯抹角提供意见给我整修饭店?你设计让我请求你来策画主题画廊?
「别否认,我全明白这些好事都是你做的。想我柴珊珊怎么会聪明一世,就你面前脑力却退化成小学生!」
他做的坏事,还真是罄竹难书。简直把她当作火圈上的小猴子耍弄,她该要狠下心恨死他的!
他重重的喟叹一口气,偏过头低问:「我强迫自己投入我最想避开的家族饭店经营,珊珊,你说,我做这些是为了谁?」
全是为了怕她受伤害?她险险招架不住。不不!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不会安好心,准是换了甜言蜜语来戏要唬弄她而已!
她大喘一口气,「说得多冠冕堂皇!我哪会知道你肠子里拐什么弯?你的能力分明够,干嘛逃避家族事业呢?」她紧咬住这一个矛盾点。
他鬓角的血管抽动着,「因为,我厌恶我是小老婆的儿子;因为,我讨厌我父亲在我母亲嫁别人后,强迫我要融入他的大家庭!」
他怎会厌恶自己的出身?她的怒焰恨意暂且压下几成,换成纳闷了!
唐怀逸倒靠向枕头,双手搁在颈后,把童年记忆的疮疤揭开,「好大的一个家庭,在那里我感受不到一丝丝家庭的温暖。我排行最年幼,你知道我那些异母手足每日如何在暗地里欺负我、殴打我吗?」
「啊?」她听得张口结舌,明明气他,恨他,可心头竟……涌上要不得的不舍心疼的感觉。
如果不是被他伤得太重,她一定会抱着他安慰,告诉他她小时候也很不好过,但没关系,那些都过去了……
可是,现在她只是怔怔的望着他,什么也做不出来。只有任凭不争气的鼻头又发酸,呼息又梗塞了。她一咬牙告诉自己,不可以软弱下来,她只能听他把他的回忆全盘托出。
「所以,我逃得远远的,放浪人生、放逐自己,以报复我父亲加诸于我身上的痛苦命运。直到去年,他威胁要断绝我的经济来源,逼我彻底改头换面,胁迫我来台湾。我不想被金钱控制住,所以,才会把脑筋动到我祖父的信托基金上。」 「然后,就是我悲惨命运的开始……」她把伤感情绪转回到自己身上。
「不对!珊珊,我真的没想伤害你,一开始,我只是被你亮丽的风采吸引住了,才情不自禁想吻你、要你……你就像我最爱的那幅浑然天成的名画水莲。」
「呿!鬼话连篇,你只是利用与我结婚,来获得大笔遗产。」她浑身长满刺,不留情戳破他的牛皮。
他摇摇头,「我郑重跟你道歉,我不该为了继承一百万美金而跟你结婚。我几度想对你坦白,但总说不出口。」
「为什么不敢说?」
「你知道后还会理我吗?」他以灼热的眼芒逼视她,终于可以倾诉爱意了,「因为,你的魅力独具一格,我很快就喜欢上你,我不想放弃你、离开你。」
「我一点也不温柔可人,发狠工作起来活像个男人婆,像我这样的女人会有魅力?你当我是三岁的白痴啊?」哼!他果然不能自圆其说。
「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尤其当我们亲热的时候,你活力四射,是绝对的巴洛克风采,我喜欢啊!」他霍然拥她入怀,下颚贴着她的额头。
初夜时他呐喊着,你是我的巴洛克!原来是喜欢她的意思?
摇摆不定是她的心情、举棋不定是她的理智,信了他会怎样?一串新泪又滚出眼角,她的心就要撕裂了!最后,她在心中落下决定。「不行!千万不能再上当了,否则,就死无葬身之地。」
唐怀逸捧住她泪水盈盈的脸蛋,心疼地急喊,「珊珊,我爱你,难道你真的察觉不到吗?」
泪滴含在唇边,她冷冷的勾着动唇线,「爱?很珍贵的,别轻易说出口!」
他为何要这般恋恋不舍呢?她突然恍然大悟,「我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点——你当然必须爱我,否则,我半途抽腿不把婚姻维持满一年,你的基金继承权搞不好不保喔!」
他收拢手劲紧箍着她的两颊,眸光幽黯肃飒,唇角抿得死紧,阴侧侧的警告,「珊珊,你生气是一回事,别口不择言,说出太伤感情的话!」
她淡嗤一声,无情回击,「哼!被我说中,老羞成怒了?我就说,凭你的条件为何非要爱我不可呢!」
他半眯着眼,苦思后吐露着,「我没爱过人,我从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爱上
一个人的理由。珊珊,我只是以那种想和你共度一生的心情来爱你而已。」
他再度以颤抖的双唇轻柔的啄吻去她满面冰凉咸涩的泪痕。
「这是第二次了,我发誓以后绝不再这样处理你的泪水。我爱你,我要让你无忧无虑、我爱你,我要让你不会再哭泣。你安心做你的女强人,我只要爱我爱的小女人。「
「你还说爱我?」她由着他吻,这种爱恨交缠的感觉只怕一辈子都要困扰她到死了。这个男人将她里里外外看得透彻,却狠心将她欺负个痛快淋漓!
她笑得很凄澈惨烈,「有人告诉我没有一辈子不变的爱情,我想你的理由应该是……」就把狠话说出来吧!
「我的理由?由你告诉我吧!」危险的火焰在他眼镜片后闪跳,从她冷漠的表情推想,他狂热的痴心已燃不起温度,最后一点火光也要灰飞湮灭了!
她的行止睥睨,语气嘲讪,冷笑如冰针,「你可以获得更多的遗产或基金吧?天晓得你那有钱的家族里,还有什么先人条款留给你们这些不肖子孙……」
「够了!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枉费我对你掏心掏肺,又费尽口舌……你只知道哀悼你的伤,却不愿看看我的痛!我从不知爱你会这么难,我受够了,我对你的耐性用尽了。」他抽离她身边,笔直朝向房门移去。
柴珊珊茫然脱口呼喊,「你做什么?我还有话没说完!」
唐怀逸徐徐回过身,过往的懒散优雅姿态自他身上撤离了。
他眼芒结霜,暗泽骇人,冷容如冰,「我没话说了。除了你下次见到你舅爷爷时,好心帮我转达一下,我唐怀逸这座不动如山,已经被名唤柴珊珊的强烈风暴给铲平了!」
「什么?」她有听没有懂,直接冲下床跑到他面前,而那不止息的泪水早已再次纵横她的容颜,湿了她的大片前襟。
「死缠烂打的招数我学不会。再见!」他心灰意冷,以沙哑的声音说出决定。
「好,再见!」哭泣声里不问自己的心为何疼痛难抑,她也跟着赌气吼叫。
奔向衣柜打开柜门,一眼就看到度完假那天他买来装她的衣物的那只大皮箱,情绪纷杳无章的人想也不想就给丢出来。
眼看又哭到岔了气、打着嗝;眼看理智被悲恸愤恨吞灭了,她说出更绝情的话,「别忘了把你的东西装好全带走!」
「我不要了,我想要的东西装不走!」他深深端凝她最后一眼,一甩头,毅然离开他拿整个灵魂来深爱的女人!
舅爷爷一定会说,男人要包容女人的无理取闹,但他的心已被她伤透了,他全身这会儿竟找不到任何一滴包容她的力气了!
即使不甘愿,然而,这场爱恋终也到了画下句点的时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