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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状元郎 第一章

须貌国  安国将军府

  "将军,夫人,不好了!"一名丫鬟匆匆地跑进大厅,喘着气急急的说:"二小姐的病又发作了,而且这次迅发高烧,整个身子又红又烫,一直哭个不停。"

  "将军,怎么办?"将军夫人娟秀的丽容上满是忧愁,声音里更有掩不住的悲伤。

  "夫人,难道真要把心儿送去吗?"将军脸色为难地问。

  "这……我们还是先找大夫来看心儿,如果……"将军夫人哽咽地说不下去,哭倒在丈夫怀里,"将军,我们舍不得啊!"

  "夫人,我又何尝舍得?可是……唉!"将军无奈地摇头叹气,"来人,赶快去找秦大夫来。"

  "将军,奴才早就派人去请了。"管家禄伯立刻回话,"秦大夫也已经到了。"

  "夫人,我们还是过去看看。"

  将军扶着夫人走到女儿的房间,看见奶娘正抱着哭个不停的娃儿轻摇,心痛地不知该怎么说。

  "秦大夫,心儿……"

  "将军,如果老夫的这贴药,对二小姐的病还是没有什么起色,那请将军另请高明,老夫很抱歉,实在无能为力了。"秦大夫递过写好的药方,满脸愧疚地说。

  "秦大夫,这两个多月来辛苦你了,谢谢!"将军轻拍着伤心欲绝的妻子,无奈的向秦大夫道谢。

  事到如今,尽管他满心不愿将女儿送走,但连秦大夫也都束手无策,他也只好认命!

  了缘寺暮鼓晨钟,让宁静的寺院,显得庄严肃穆。不过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却让沉寂的空气活了起来。

  "清心,师父让我们明天要去京城行动,她有些事要交代我们。"

  "好,请净言师姐稍等一会儿。"

  回话的是个十多岁的女娃,娟秀嫣丽的粉脸,在冷冽的寒风中冻得双颊红扑扑的,水曼的眼眸与柳似的画眉,不点而朱的樱唇,和她那头丰亮的青丝,无一不顾现出这女娃美的脱俗,美得惊人。

  清心撂下手中的扫帚,随着唤她的师姐净言,一同到尘缘院见师父。

  "清心,你来这儿也快十六年了吧!"净言边走边问身旁的清心。

  "应该是吧,过了年就十六年了。"说完,清心脑海里回想起师父告诉她,当初来寺里的情形。

  师父在十岁那年告诉她,她不能与净容、净言一同剃度,因为她是受人之托寄养在此,将来缘分尽时,她必须去到她要去的地方。

  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与寺中的师姐妹一样,不是无父无母,便是家中贫穷,父母不得不将她送到寺里,没想到事实并不是这样。

  师父告诉她,她乃安国将军府李国忠将军的儿女儿,上有一姐,名叫清语。她的生母是将军的二夫人,与将军夫人是表姐妹。她母亲天生体弱多病,自恐无法长命,便想生个孩子能情同姐妹的表姐留在身边相陪,以慰日后阴阳相隔的思念之情。她母亲在抱病生下她之后,当日便因难产而过世。

  在她生下数十日后,不知染上什么怪病,开始高烧不断,父亲请了很多大夫来为她治病,病情却毫无起色。

  直到有一天,有位云游的和尚到安国将军府化缘,他得知府里有位身染怪病的二小姐,便自愿为她治病,并告诉她父亲,她命中注定与家人无缘,而过没多久,将军府便没有二小姐――李清心这个人存在。

  或许她真的与了缘寺有缘,她的名字叫"清心",不看字读起来的音与同辈的世界"净"字同音,所以入寺后,师父也不另取名,直接叫她清心。她觉得寺里的生活虽平淡,但她却喜欢这种无争无求的平静生活,只除了每年将军夫人会在冬至那天来探望她,都会令她深感愧疚。因为她一直认为这一生,应该会平静的在了缘寺老死,而不会如师父所说,将来有一天会立刻了缘寺,所以她认为这辈子都无法回报将军夫人对她的疼爱。

  只是当初单纯的想法,如今却因为安国将军府的事件改变了。清心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世事的演变竟是如此无情,谁会想到风光了十几年的安国将军府,在一夕之间竟成了一座废墟。

  两个月前,她听到一些传言,指李国忠将军通敌叛国,皇帝下令满门抄斩。她咋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万分震惊,她要求师父让她回将军府看看,但师父说此时她若回将军府,不仅于事无补,反而自己身陷危险。

  她反问师父,难道十几年的骨肉分离,就是为了让她避此一祸吗?师父对她的问题但笑不语,只要她再多等几日,听听外头的消息。为此,她托下山行动的师姐帮她打探消息。

  所谓的"下山行动",其实是每十日,有四至六位的师姐下山化缘,或行医募捐,然后将所得的钱财归回主持师父手中,以供寺里日常生活所用。由于她不是寺里正式剃度的比丘尼,所以从她三岁起,师父便要她与慈心师父学医,十岁以后,她每两个月就随师父,师姐固定下山行医。

  至于李国忠将军通敌叛国一事,经过大家的多方打探后,得到的消息是,将军大人应是被人诬陷,最有嫌疑的人便是靖康王爷。原因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晋尔聪,看上李将军的爱女――李清语,但将军已将女儿许配给宁静王爷的长子晋逸清,无论靖康王爷怎样游说,李国忠将军也不愿意毁婚,两家因而结下梁子。

  她对于这样的传言,心里并未全然相信。若单纯只为结亲不成,她父亲怎可能被轻易安上罪名,皇上定罪若无确实的证据,便轻言下令将铺国重臣满门抄斩,又怎能让臣民信服。

  关于这一事,师姐打拣到的消息则说,靖康王爷呈上一封外敌写给李国忠将军的书信,皇帝便根据此信把将军定罪。至于那封信是真是假,众说纷纭。

  朝廷里有人与李将军交好,派人通知将军,要他连夜出城避祸。但将军另死也不愿出城,只是他亦不愿让无辜的人受累,在官爷还未至府中捉拿前,便将所有家眷托人悄悄送离京城。而前来捉拿的官爷,心中也认为将军不可能通敌,全都睁只眼,闭只眼让其他人离去。最后斩首的其实只有将军一人。

  至于将军夫人和清语小姐别列为缉拿的钦犯,全国各官府门口均张贴着她们的画像,但他们母女两人究竟躲到何处?是生是死?目前则是个谜。

  她本想离寺去寻找大娘和姐姐,不过师父说:"清心,人海茫茫,你要到何处去找?就算是让你找到了又怎样,你能把她们接到寺里吗?你是要她们安全的躲着,还是要她们出来领罪受死呢。"

  听师父这么说,她心里犹豫痛苦,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家人处危不安,独独她一人在此逍遥安乐,教她怎能心安,难怪师父老是对她说,在清净之地的清净,并非真净;唯独在喧扰的尘地,还能不染尘中的清净,才是真净。

  师父见她为家人担忧着急,告诉她该有心理准备,她离开了缘寺的机缘逐日成熟。至于何是离开,由她自己决定,只要她想清楚离开后要何去何从?要做什么事?立定目标更好。

  尽管师父这样说,她却迟迟下不了决定。

  人生无常,天底下没有恒久不变的事情。清心虽已有心理准备,但见到变成废墟的安国将军府时,心里仍感到一股不小的震撼。

  上个月,她听说皇帝因病退位,今天来到京城,却听说太上皇已经加崩,新皇谕令全国国丧一年。

  清心站在荒芜的花园内,内心不断感叹人世间的瞬息转变。

  "清心。"

  一声轻柔的叫唤,打断清心凝神的观看,她转向声音来源处,"净言师姐,有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净言走近她身旁问道。

  "我在想不过短短两个月,京城却又如此大的变化。唉!"她语重心长的叹道。

  净言点点头,"是啊!真是令人想都想不到。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师姐们所说的话。"她边说边往后院走去。

  清心内心深感戚然,不语的环顾四周。

  "清心,你快来看!"

  "净言师姐,你发现了什么?"

  "清心,你快过来看看,这里有座坟墓。"净言站在后院一角,手指着一块被杂草遮住的墓碑说。

  清心伸手拨开杂草,只见墓碑上刻着几个字――吾妻徐氏芝兰之墓这……这不正是她娘亲的墓吗?清心在心里喊着,泪水悄悄滴落在她手背上。

  "清心,你怎么了?"净言惊讶的问道。

  "没什么,有沙子跑到眼睛里。"清心定定神,用手试去颊边的泪水。

  "要不要紧?"净言伸手抬起她的脸,仔细查看她的眼睛,"还会痛吗?"

  对于师姐的关怀,清心满心感激。这十几年相处的感情,要她说放就放,谈何容易。况且除了了缘寺,她不知何处才是她容身之地?师父说离开的时机到了,她却一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教她怎能说走就走?"好点了吗?"见清心点头,净言这才放心,转头环顾四周说:"后面还有间屋子,我们快去看看,然后赶快出城回寺,否则回去太晚,师父又要责罚我们一顿。"

  清心点点头,"这是李国忠将军二夫人的墓,我们先行个礼,再进去看看。"

  "也好。"

  两人神情肃穆的在墓前站定,庄严地朝坟墓行礼。清心则在心里默祷:娘,女儿向您请安,将来有机会,女儿会再来看您,请您原谅女儿不孝,现在无法为您做什么。

  行礼完毕,清心强忍泪水,随净言走到另一侧的屋子,屋内除了一面墙挂着画外,其他三面都被书架占满。

  "这应该是李将军的书房。"

  "嗯,我也是这样想。"清心边说边蹲下身,拾起散落一地的书册。

  净言好奇的走到挂着画的那面墙,仔细看着墙上的画,突然看到墙上写了两行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不是东方之国一名忠臣的遗言吗?净言看了不觉深叹一口气。将军写这两句话表明心志,但究竟有谁能知,有谁能解?"听说将军并无儿子,女儿又下落不明,我怀疑在这世间,还有谁你呢嘎为他洗清冤情?"

  清心内心被这两句话深深震撼,当她听完净言的话后,心情更陷入无边的撼恨之中。

  "明士,你在哪里?"

  一名侍卫在这声叫囔下,匆匆跑进御书房。

  "皇上,是您召唤属下吗?"

  一位身穿皇袍,器宇非凡的年轻人,神情慵懒的以手肘撑靠在案上,他正是刚继承须貌国第五任皇帝的帝王――晋御阌。

  "这里除了朕会叫你,还会有其他人吗?"晋御阌讽地问道。

  "皇上,属下没这个意思,请皇上恕罪。"

  "哼!别跟朕来这套生疏的礼仪。"晋御阌调整了下坐姿,"朕问你,朕不是要你去请宁静王爷来吗?为何迟迟不见人影呢?"

  "禀皇上,属下确实已派人去请王爷进宫了,请皇上再稍候――"

  "宁静王爷承圣旨,入宫面圣!"御书房外的呈报打断宋明士的话。

  晋御阌收好案上的奏章,正襟危坐,等待宁静王爷觐见。

  "臣晋宁静,扣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宁静王爷向晋御阌跪地行礼。

  "五皇叔,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如此多礼。"晋御阌和声道,"五皇叔,请坐。"

  "谢皇上。"宁静王爷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坐,"不知皇上派人命臣进宫,有何要事交代?"

  "五皇叔,朕有一事想麻烦您代朕办妥。"

  "皇上有事尽管吩咐,为皇上效命乃臣应尽之责。"宁静王爷只手作揖的回话。"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五皇叔你也知道,先帝晚年性情大变,总是猜疑有人要谋夺他的皇位,就连皇兄,皇弟也不能幸免,更别谈朝中大臣也因误会而诛杀不少。所以朕自登基以来,一直觉得朝廷的人才好像少了点。"

  "皇上的意思,是要招考天下贤才,入朝任官职,为朝廷效命?"宁静王爷猜测道。

  自从新皇登基后,他便知道皇上绝对无法容忍他们这批老臣太久,一来是他们有些观念大不相同,二来是这批老臣中,根本无皇上的心腹,所以这些日子来,皇上想推行的政策才会一再受阻。加上他听清儿说,朝中确实有叛臣存在,只不过皇上一直截不到证据和其真正的主谋,亦不敢贸然行事。

  "五皇叔,你果然了解朕的心思,不必朕点明,就知道朕想做的事。"晋御阌端起参茶轻啜一口,"五皇叔,你办这事要多久时间?"

  宁静王爷先想了想方才回道:"启禀皇上,我朝科举制度与东方之国相似,若以皇榜发布、集聚四方人才、考题选定、裁决报考资格、招选人数定额等,最快也要明年春天才能正式选才。"

  "明年春天?"

  "是的。"宁静王爷肯定的答覆,"不过,批阅试卷定名仅需一个月时间,也就是说在明年入夏之前,朝廷定能有新人才进入。"

  "好,这事朕就请五皇叔多费心了。"

  "皇上放心,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待宁静王爷离开后,晋御阌心想:也该是准备反击的时候了。

  自从去过安国将军府后,清心就变得沉闷,不爱说话。净言看在眼里很担心,十分注意她的行动。

  有一次净观师姐出去行动,听说离京城两、三百里外,有一座强盗山,山脚下有人传言将军夫人和小姐逃入此山。虽然此一传言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净言生怕清心会一个人偷偷离开了缘寺去找将军夫人,更加留意清心的行为。她心里一直很奇怪清心为何如此关心安国将军府的事,但她并没有多问。

  "清心,你在看什么?"净言见她站在皇榜前,好奇地问。

  "皇榜上说,朝廷打算广招天下有能之人,希望有志之士能踊跃报名。"

  "这是好事啊!不过这和我们出家人又有什么关系?"净言不解地问道。

  是啊!皇榜上的规定,需男子才能报名应考,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看了又怎么样?清心深叹一口气后,转身低头离开。

  她想起上次从安国将军府回寺后,她在菩萨前立下两个心愿,一是希望能寻找到大娘她们,并安排她们日后的生活,二是为爹知道洗刷冤情的证据,还李家一个清白的名誉。没想到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对于事情该如何进行,她却迟迟想不出办法来。唉!真担心时间拖得愈久,不仅任愈难找到,恐怕父亲的冤屈也愈无昭雪的一天。

  想着这些烦心的事,清心不觉又深叹一口气。

  净言走在她身后,听到她的叹气声,心想她一定又想到李夫人了。这段日子以来,她常常听到清心这种无奈、烦心的叹气,再看清心这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连她也想叹气。

  "清心!小心!"净言看到一个小乞儿突然朝清心撞去,不禁大喊一声。

  清心听到净言的警告,连忙侧向一旁躲开,还是被那个小乞儿撞得差点跌倒在地,所幸净言及时扶住她。

  "你要不要紧?走路也不看路,不知在想些什么。你忘了师父曾告诫我们,出家人做什么事都要专心,你真是太大意了。"净言心里虽然关心,却忍不住想责怪清心的心不在焉。

  "对不起。"清心忏悔到,"不知那位……"她想问问对方是否有受伤,没想到有位壮士将那名小乞儿抓到她们眼前。

  "小兄弟,赶快把东西还给这两位小师父。出家人的银两你也敢偷,不怕被天遣吗?"

  清心不解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心想这位小乞儿明明是个姑娘,为何他要称她为小兄弟呢?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计划逐渐在她心中成形。

  "喂!你看什么呀?长这么大没看过乞丐吗?"小乞儿虽然被人紧揪住衣襟很不舒服,但让人这样一直盯着看,更不舒服。她不情愿地将偷来的银袋拿出来,丢给清心,"喂!拿去,还就还,看什么看呀。"

  净言见这小乞儿做错事,说话还如此大声,正想开口好好教训,手臂却被清心扯了一下。

  "多谢壮士帮忙。"清心先向抓着小乞儿的人道谢,然后从银袋倒出一半的银两,放到小乞儿手中,"小兄弟,这些银两虽然不多,但就当是我佛和你结的善缘,你拿去吧!"

  "清心!"净言有些惊讶,但清心不语地对她笑笑便往前走,她只好不再多话的跟着离开。

  在她们走后,那位壮士立刻放开乞儿,也不语地转身离开。小乞儿低头看着手上的银两好一会儿,决定要将银两还给清心,但抬头却不见她们的踪影。

  清心和净言离开京城回转了缘寺,一路上两人不曾交谈,走了两里多的路,清心先主动开口。

  "净言师姐,你别生气。银两去了还可以再化缘寻回,但师父所说的与众生广结善缘,却只在刹那之间。你就当这次我们的行动只得这些银两,不要在意清心所作的事,好吗?"

  净言本想出言反驳,但她想起临出门前,师父交代她要多存慈心和广结善缘,而今她却为清心刚才的举止而懊恼,难怪师父会常在她面前称赞清心,由这事看来,她确实是不如清心,师父说得一点都没错。

  "清心,你会把这事告诉师父吗?"

  "不会。"清心轻笑道。她心里明白,这是她最后一次与净言一同行动了。回寺里后,她会立即拜别师父,离开养育她十几年的了缘寺。所以她希望能与这位从小到大都相处在一起的师姐,好好共度这剩下来的几天。"回去之后,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师父也就不会知道这件事了。"

  净言闻言,发现清心这些日子阴霾的心情改变了,她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好了,我们已经出来好些时日了,赶快赶路吧。否则就算师父不知道这件事,也会因为我们晚回寺,惩罚我们一顿。"

  "那就快走呀。"清心走在前头,轻快地催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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