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忘恩边看著手上的目录,边接听络绎不绝的来电,还不时停下翻阅的动作謄写资料,忙得不可开交。
就连平日作鸟兽散、只剩聂骉长驻的万能事务所,今儿个也全员到齐,只要能开口说话的,全都跟大老板一样忙著接电话。
「喂,废话,我这里当然是万能事务所,要不然你打电话来干嘛?」这是鱼步云的接待法。「什么?伊莉沙白雅顿的第五大道?什么鬼东西?香水?妈的!香水就说香水嘛,什么第五大道!还搬出英国女皇的名字干嘛!」
老天!「伊莉莎白雅顿是品牌,第五大道是香水的名字。」隔壁飘来可法·雷的声音,不待鱼步云反应,又急忙回头接洽自己手边的顾客,「当然,为美丽的女性服务是本事务所的宗旨……」掺了蜜的甜言逗得对方乐极了。
「……好,是,知道了。」寡言的聂骉接起电话依然呆板。
而一旁的雨朵,则以一贯的慢条斯理涂著指甲油,过她与世无争的仙境生活,视同事们的忙碌於无形。
更特别的是,向来以压榨员工为己任、吃皮啃骨为天职的大老板黎忘恩,将她明显的打混看在眼里,脾气却没发作,兀自忙著自己的事。
以承接各行各业杂务起家的万能事务所,在七夕情人节来临之际,接下许多礼物仲介的差事,是以最近忙得昏天暗地。
「可法,雅诗兰黛最新的商品目录。」黎忘恩往後瞥去一眼。
「马上来!」可法·雷配合得很。
久候不到黎忘恩的村上怜一,偕同堂弟走进事务所,见到的就是可法·雷在一堆目录小山中挖宝的情景。
村上隆史很自然地将目光移向左手边的雨朵,忙碌的画面中只有她一派清闲,嘟唇吹著手上未乾的指甲油。
愈来愈不懂了,以黎忘恩的个性,岂会容她混水摸鱼?
「你们好。」五个人中只剩她有空,理所当然成为接待员。「坐,喝茶吗?」
由於日渐熟稔,村上堂兄弟在雨朵少得可怜的脑容量里终於占有一席之地,不再陌生。
村上怜一摇头,她也就顺理成章地继续坐在位子上。
「你们在做什么?」忍不住好奇,村上隆史很明智地把问题丢给黎忘恩。
黎忘恩在百忙中抽空抬眼,示意村上怜一再等五分钟,继续与电话那头的客户对谈。
三分钟後,她终於收线,沙沙在纸上写了一会儿,将两张A4纸递到雨朵面前。「上面列的就是你要收到的礼物,记得。」
雨朵恭敬接下,站在她身後的村上隆史顺势瞄了眼,上头列的都是名牌精品,总价不菲。
又递了两张过去,伴随著黎忘恩淡淡的语调:「这是我帮你排的情人节约会时间表,从今天开始连续七天,你要想办法从这些人手上拿到我刚才给你的礼物明细。依惯例,事成之後三七分帐,你三我七,你的部分先暂存在我的户头里。」
「好。」美人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接著,黎忘恩走向村上怜一。「走吧。」
「等等。」叫住她的是好奇心满溢的村上隆史。「这是什么情形?」饶是聪明如他,也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很忙,只说一遍。」
「没问题。」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雨朵是美人。」
他点头。「无可否认的大美人。」
「所以情人节那天是最受欢迎的对象。」
「的确。」这点他也不否认。
「事实上,雨朵的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黎忘恩说话时,特别注意著村上隆史的反应。
「可想而知。」咦?为什么嘴里有点酸意?
一定是错觉,他决定跳过不理。
她续道:「所谓的追求不乏鲜花礼物,尤其是情人节,各式各样名贵的礼物纷纷出笼。」
「所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列出礼物清单,雨朵则负责要追求者买来送她,之後再将这些礼物转手以八折价卖给下单的顾客,就这么简单。」无本生意最容易致富。
听见这样的做生意手法,就连身为经济学者的村上怜一,也跟堂弟一样张口结舌。
仿佛看见现代版的春花楼老鸨,手里摇著小圆扇在他俩面前「噢呵呵呵」的笑得张狂。
「你……」这是人做的事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利用她!」就算雨朵空有外表、内涵缺缺,也不能要她利用美色骗人礼物啊!
「追求她的男人,清一色都只想用钱、用名贵礼物诱骗她一夜春宵,我只是顺水推舟。」
「这种做法就像应召掮客。」村上怜一不赞同地说。
「至少雨朵卖笑不卖身。」黎忘恩冷冷的说:「如果没有你们这些自以为用名贵礼物就能引美人投怀送抱的男人,我怎么趁机从中牟利?」
村上怜一正欲开口,村上隆史却抢先他一步。
「今年你就别想了!」说不上来是何原因,听闻她这样利用雨朵的美貌赚钱,他就觉得有气。「有我在,绝不让你称心如意。」
「什么意思?」
「你这里不是标榜什么工作都接的万能事务所?现在我需要一个导游,而且就指名雨朵,这工作你接不接?」
「每天几小时?时薪多少?多久?」精明的脑袋从不让自己吃亏。
「时间多久不定,但要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时薪随你开价。」他决定了,无论如何,绝不让雨朵成为她收刮礼物变卖的工具。
如果雨朵的追求者之中有人是衣冠禽兽,在约会过程中对她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
他不敢想,但有预感,这傻憨憨的美人八成连抵抗都不会,就这么任人宰割。那日在医院巧遇她落难的情景浮上心头,更加落实他的推测。
「你确定要雨朵当你的导游?」
「确定。」他绝对要救她逃出生天。
「好,」黎忘恩爽快答允。「我会取消她这一个礼拜的约会行程,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村上隆史直觉便想到黎忘恩会趁机漫天开价,不过,这还在他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只不过,黎忘恩的心思鲜少有人能猜得透,在若有所思地注视村上隆史一分钟之後,她突然绽出微笑。
面对这微笑,在她面前的两个男人,一人感到惊艳,一人头皮发麻,村上隆史当然是属於後者。
刚才的英雄气概会不会施展得太冲动了点?
他突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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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他终於知道黎忘恩所说的「心理准备」是什么了。
村上隆史目光梭巡过附近高至腿侧的石碑,和上头「先祖显考」、「先祖妣考」的中文字,最後落在美人导游身上。
下计程车後,愈走愈荒凉,从现在两人所站的位置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第三人。
而他,根本不知道这是哪儿。
咳一下,他清清喉咙问:「这里是哪里?」
雨朵纤肩一耸。「我不知道。」走得有点累,她将全身的重量靠向墓地旁的石栏杆。
他仔细盯著她的脸,读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显然的,他的导游跟他—样——迷路了!
而迷路的地点,正是就算大白天来也会让人毛骨悚然地方。
他来台湾的目的是观光,伹,琳琅满目的观光行程中,绝对不会加入「墓园」这一项。
那么这回又是哪里出了错?
「雨朵,我并不想参观墓园。」
「可是……」俏脸有些委屈。「你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不想去闹区。」
搜寻回忆,出门前的确是说过不想去人挤人的喧闹场所,如果可以,希望能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走走,下午再到医院看刚接手的病童。
台北著名的景点颇多,要安静,他想不是故宫博物院,就是植物园之类的地方。
但是——墓园?会千会太安静了点?
「很安静不是吗?」思索的同时,雨朵走到他面前,认真地说:「我想得到最安静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既安静……又惊悚。」他老实说。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脑轨的运作显然与常人不同。
但,很有趣!回想与她相处的每一刻,不是被气到爆,就是错愕到哑口无言,这感觉挺新鲜的。
想著想著,他笑出声,而不解的雨朵仍一脸迷惑地看著他。
「我很高兴这次来到台湾,让我有机会遇见非常特别的女人,与我以往认识的都不同,忘恩是一例,你也是一例。」
「黎本来就很特别。」提到好朋友,她一张小脸亮了起来。「她很聪明。」
「你也许不聪明,但很特别。」
「特别?」哪里特别?
「单纯、想法与众不同,很特别。」
「你不生气?」她好奇。
她似乎并没有做好导游的工作,因为他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来到这里。
可是,他并没有生气,还露出好看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生气?」村上隆史反倒讶异她会这么问。
他错愕、他惊讶,他毛骨悚然、他背脊发凉,但怎么都没有想过要生气。
「我自认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只是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么……安静的地方。」话尾添上爽朗的笑声。
「我不太了解。」十指互绞,悄悄说明了她的不安。「你前几天看起来很生气,就像其他人一样,他们都说我是个徒具外貌的空壳子。」愈说,头垂得愈低。
话语里不经意流露的委屈,让他内心小小自责了一下。
他安慰地托起她的睑。「我必须向你道歉,我曾经是你口中的『其他人』,也曾经这么想过。」
她美眸微瞠,一会儿又放松了。「『曾经』是过去的意思对不对?」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菱唇上扬,露出可爱的虎牙。「既然如此,我原谅你。」
老天!近距离将这笑颜收入眼里,村上隆史如遭雷殛般浑身发麻,双眼也像见著了浑身散发光芒的天使一样,出现一片短暂眩黑。
等他回神时,自己的唇已经贴上她的……
淡淡的香气扑鼻,诱他深入阵地,然而,她直视的大眼却又教他拉回神志,紧急喊停。
本打算解释自己不经大脑的行动,谁晓得才张口,吐出的竟是叹息。
就不知是叹息吻得不够深入,还是赞叹香唇的滋味?
真是复杂呵。
她不是他欣赏的类型,但他似乎无法抗拒她的美丽。「我不应该吻你,这样跟其他约你的男人有什么差别?如果被黎知道,我可能会立刻被她杀了!」
「不会。」雨朵启唇,两片唇瓣因那一吻而微泛艳红,荡漾著诱人的美。
「你对她真有信心。」
「黎只会把人慢慢凌迟到死。」她据实以告。
赫!
无视他倒抽口气的反应,雨朵如数家珍地将记忆中黎忘恩如何把在事务所犯案累累的蟑螂一族施以吊刑、火刑、串烧等酷刑徐徐道出,同时不忘补充其他人也参一脚的快乐。
村上隆史听得头皮发麻,有种预感,如果他对雨朵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绝对会死无全尸。
铃……即便是在这种「鬼」地方,手机依然以极高的收讯效能发挥作用。
接通後,传来雷茵的声音——
「杨小妹妹的家人想跟你谈谈,能马上过来吗?」
「如果你能拨空来接我的话。」
那方传来爽快的答允,「没问题,你现在人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村上隆史看看四周,心里直发毛。 「我迷路了。」
迷路?「你昨天不是说请了导游带路?」
「……我跟我的导游一起迷路。」
雷茵不客气地放声大笑:「你确定导游是道地的台湾人?」丢人哪!「算你行。附近有什么明显的建筑物?」
村上隆史往四周看了看,一边描述:「对面有个中国古代建筑,还有一条隧道,写著『辛亥隧道』四个字,至於我身边,除了导游之外,都是死人。」
「……」
「雷茵?」
「你没事跑到第二殡仪馆,参观福寿山墓园干嘛?」
村上隆史的俊脸冒出三条黑线,只能呵呵呵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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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真是忙呢。
雨朵安静地啜著喜爱的番茄汁,看向站在白板前滔滔不绝的男人。
一早就被挖起来拉到医院,与其说是导游,雨朵觉得自己更像是跟进跟出的背後灵。
「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就行了。」她的临时雇主今早这么交代,乖乖如她,自然听命行事。
雨朵注意到,正忙於解说的男人谈及专业时的自信神态,非常吸引人。
她不应该这样直勾勾地看人,尤其是男人。黎说那样做会引发男人的色心,她不懂为什么,但黎说的话总是对的,所以她都照办。
只是,最近常发现自己会忍不住盯著村上隆史,想记下他的言行举止、记下他的习惯。
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指腹无意识地抚住下唇,她想起村上隆史的吻,淡淡笑了开来,绽露幸福小女人的娇态而不自知。
专心於自己的思绪中,雨朵丝毫没有发现,会议室内不少分心瞥来、夹带惊艳和疑问的好奇视线。
那位美女是谁?单身还是结婚?有没有男朋友?诸如此类的问题全写在那些男医生的眼里。
村上隆史收起解说笔,双手於撑桌之际拍出声响。「……以上,不知各位是否有其他意见?」
众人猛回神,由最年长的外科主任带头发言,「没、没有,很好很好。」
俊目扫过众人,村上隆史清咳一声,「那就谢谢外科主任了。」
外科主任秃亮的头略偏。「谢谢?」一脸雾煞煞。「谢我什么?」
「主任答应请与会同仁到京兆尹吃饭不是吗?」
外科主任听了差点跳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请吃饭了?!」
「刚刚我们不是在讨论去哪儿开欢迎会吗?相逢自是有缘,我们能一起治疗杨小妹是很难得的缘分,加上我初来乍到,又是日本人,想必各位一定会给予热情的招待,让我有回到家的温馨感受,同时熟悉彼此好培养默契。当然,雨朵会和我一同前往,绝不让大家失望。」
听见自己的名字,雨朵抬眼,正好迎上村上隆史带笑的眸光。
怦咚!
咦?按按心口,这怦咚的声音是什么?
她想不透,但听得很明白,低头盯著左胸,似乎以为答案会从胸口跑出来。
心脏本来就会跳动,但突然那样重重的震了一下,好奇怪哪。
恍神间,头顶被人点了下,拾眸一看,村上隆史就站在她面前。「觉得无聊?想睡?」
「没。咦,人呢?」
「开完会就作鸟兽散了。」他说,忆起方才众人胶著在她身上的眼光,心里就觉得不快。
他并非善妒的人,身边来来往往诸多女性,无论是和他交往过的,或是仅有一夜情的,他都能带笑看待,不当一回事。
然而此刻,这样豁达有风度的他却希望雨朵不被任何人看见,只除了他之外。
谁教她太美,却又太蠢——不不,是单纯!很容易被哄骗上当,说不定被卖了还会帮人数钞票。
所以,至少他还在台湾的这段时间,就让他扮演护花使者的角色吧。
「我们要走了吗?」她仰头问。
「不,还要一会儿。」他想先去看看病童的状况。 「我先带你到雷茵的办公室,你在那儿等我。」
「可你说过要我跟在你身边的。」为何会说出这话,雨朵也有些不明白,只知道自己想多看看他工作时的模样。
「我要去看病童,你去不太方便。」
「我跟你去。」纤手轻扯他衣角,嘟起小嘴,不自觉露出女儿娇态。「我会安静,这样也不行吗?」话说完,两侧唇角逐渐往上扬。
「停。」再让她笑下去,他又会像在墓园一样脑袋当机,做出未经思考的蠢事,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别笑。我带你去,但是你只能在门外等,可以吗?」愈来愈觉得自己不像护花使者,倒像个临时奶爸。
面对不知自己的美丽有多罪孽深重、天性单纯得像个孩子的女人,担心的成分要比动心多更多。
「好。」螓首乖乖点了下,她再次扬唇微笑。
又、又笑了!村上隆史抬掌遮去视线,可惜出手太慢,已将笑靥收入眼底。
美,美得令他头晕目眩!
惨了……感觉自己正主动将唇凑过去,他哀嚎在心里。
他有预感,总有一天会列入黎忘恩手中将凌迟至死的冤魂名单中——
如果再找不到抗拒雨朵美丽笑靥的方法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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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村上隆史并非医院体制内的医生,又不具国内的医生资格,要在台湾动手术,必须经过一番复杂的程序。
但因他负责的病童身分不同,这些并不足以构成问题。
所以对他而言,最大的问题除了病童是否能治愈外,就是与其他科医生的合作——外科、小儿科、营养科,都是必须配合的对象。
雷茵本来还在担心院内同仁会有排外心态,处处排挤村上隆史,不过,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这个男人无论在哪儿都挺吃得开。
「连最冥顽不灵的外科主任都被你收得服服贴贴的,算你有一套。隆史,我爸要我问你有没有兴趣进入本院服务?对了,想喝点什么?」
「多谢抬爱。」任由雨朵在办公室内东张西望,村上隆史直接回答雷茵最後的问题:「番茄汁。」
「啊?」她愣了下。「你也被茄红素的热潮感染,不喝咖啡,改喝番茄汁了?」
「不,是给她的。」他只是代点而已。「没有就别勉强。」
雷茵英气勃勃的眼移向他口中的美女导游,此刻雨朵正好奇地四处打量著,这边停停、那边晃晃,十分自得其乐。
说不上是嫉妒还是羡慕,雷茵心里五味杂陈。「这不像你,隆史。」
「你是指哪方面?」
「在工作场所带著女人进进出出。这种事在历史上只有快亡国的君主才会做。」投向雨朵的视线多了抹深沉,却在回头面对村上隆史时消掩殆尽。「喂,你可别见色忘友,搞砸这次的手术,那些官员可是惹不得的。」
「相信我,放生比把她带在身边要危险得多。」若是让雨朵落单,谁晓得黎忘恩又会想出什么方法靠她大捞一笔,是以,他决定将她绑在伸手可及之处,便於保护,他也较能安心投入工作。
虽然,他经常被她突如其来的笑靥眩惑得不知天南地北,做出逾矩且极有可能被黎忘恩大卸八块的举动;虽然,他经常沉溺於她的美丽,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她很安静,极少主动与人攀谈,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美。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单纯到让人不时为她担心,吸引人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
如果真要用什么东西来形容她,大慨只有流沙最适合了,让人愈陷愈深。
「我办公室里的番茄汁喝完了。」赶搭这波茄红素风潮的人不单只有雨朵,每个爱美的女性几乎都人手—瓶番茄汁。「等我一下,我到护理站要几瓶回来。」
雷茵关上门,办公室内只剩村上隆史和始终保持沉默的雨朵。
她不喜欢她。雨朵惊讶的发现,自己竟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萌生一股讨厌的感觉,而对方甚至没有做出什么令她难受的举动。
她叫……雷茵是吧?不擅长记人名的她,只听过村上隆史提过几次俊,竟已记在脑海里。
为什么?雨朵自问,困惑自己为何如此介怀这个女人。
她跟村上隆史有什么关系?突然间,她想知道,正欲开口问,村上隆史也巧合地说话了——
「雷茵是我以前念医学院时认识的,那时候她在日本留学。」并不觉得有特别解释的需要,但他还是这么做了。「我跟她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
交往?她的视线同时移向办公柜内的照片,微微一怔。
这两个字为什么让她觉得像喝了一杯醋,满嘴酸?雨朵小脸茫然。
未察觉她的不对劲,村上隆史续道:「不过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跟她只是哥儿们。」
雨朵隔著玻璃看向柜里摆的照片,里头的村上隆史看来跟现在差不了多少。
哥儿们会把两人合照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收放在柜子里吗?至少她就没看过可法·雷把鱼步云的照片放在自己的柜子里。
酸涩的味道又从舌上每一处味蕾点点滴滴冒出来。
她介意这张照片,就像介意雷茵这个人一样。
「过去的还会再回来。」
「什么?」
雨朵偏著头想了一下,终於找到自认最合适的比喻:「就像坐公车,你从这里坐到那里,只要再走到对面去搭同样的公车,就能回到同样的地方。」
这里?那里?他笑出声。「你这个小路痴还想去哪里?」他说,移步走向她。
雨朵在他接近的第一时间转身,不知是出於巧合还是故意,刚好遮住那张他与雷茵相拥的合照。
出於本能的小小私心,让她不满意起自己,眉头打起结来。
「怎么?跟著我跑上跑下累了?」托起她的小脸,从上头看出些许疲惫。「再忍耐一会儿,等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突然间挤不出半句话,她点头,注视他脸上的笑。
在瞬霎之间,雨朵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参不透自己究竟明白什么,柳眉微皱,显然这些甚至无法说明白的问题严重困扰著她。
「乖,再等一下。」村上隆史宠溺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食指轻按。 「再皱眉,这里会留下皱纹哦。」
雨朵立刻像惊兔似的以双手捂住眉心,动作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拥抱她。
而村上隆史也的确这么做了。「老天,再这样下去,不知道是好是坏。」习惯她的无厘头之後,要找出喜欢她的理由并不难。
她是这么的单纯,又这么该死的深具吸引力!
「可以问人。」在他胸前找到适当位置倚偎的人儿,突然冒出声音来。
「问人?」他又开始听不懂她的话了。
「黎很聪明,你可以问她。」
「我要问什么?」直到现在,他有时还是不能完全明白她的话。
「关於是好是坏的问题。你不知道可以去问黎,黎会告诉你。」
「呃?」
「我也可以帮你问她。」她想为他做点事。「要我帮你问吗?」
细细凝视她难得严肃的表情,他想笑,又怕伤害她单纯的心灵。「如果我说我不想问,只想吻你呢?」他真的想,想吻住那张老说些令他一头雾水的话的芳唇。
吻……绚丽红晕轻易染上雨朵的脸,她双手配合地搭在他臂上,闭上眼等待。
如此合作的反应,逼出村上隆史最深沉的叹息。
「你不应该这么配合。」
「咦?」美眸睁开。
「不能随便让男人吻你,你要懂得保护自己。」
「可是那个男人是你。」她不介意,甚至还挺喜欢的。
「雨朵,如果那个男人不是我该怎么办?你总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行,得好好教她才行。
被他攻城掠地事小,让其他男人得逞事大,要做好美女自我保护教育才行!
「保护自己?」雨朵一脸茫然,显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讨厌的人事物,不去看、不去理不就得了?再说,她随时可以离开现场啊。
雨朵张口想说明自己并非那么柔弱,不想给他这种不好的印象。
偏偏村上隆史的耳提面命还没有结束的打算,自顾自地说著——
「首要之务就是不能让任何男人碰你,更不能让任何男人吻你!」光是想像雨朵被其他男人轻薄的画面,他就一肚子气。
「那如果是我去碰呢?」十指轻触著他的双臂。「像这样。」也不行吗?
「这个……」清清喉咙,他决定跳过不回答,再度面授机宜:「反正不能随便让男人吻你就是了。」
「如果是我吻人呢?」她踮起脚,嘟唇触上他的,然後退回。「像这样呢?」
老天……他觉得自己已经一脚踩进流沙里,愈陷愈深,都快万劫不复了。
「雨朵,你不能这么诱惑男人。」他声音有些虚弱。
「我没有诱惑,我只是在吻你。」这两件事是不一样的啊。
「好女人不会主动亲吻男人,献吻的本身就是一种诱惑。」
「所以还有其他的诱惑罗?」这时的雨朵突然变成举一反三的优等生。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深呼吸想保持镇定,不意却吸入她身上自然散发的馨香,加深了醺迷的程度。
老天……「雨朵,你不能随便窝在男人怀里,甚至是亲吻他,这不可以。」
以往,他接受任何女人的投怀送抱,因为他知道彼此只是各取所需;但是雨朵不一样,他怀疑她知道自己的举动代表什么,她是那么的迷糊又天真……
「……我懂了。」她收回手,柔顺地贴在身子两侧。
村上隆史顿时感到失落,仿佛她离开的同时,也从他身上抽走某些东西。
惨了惨了……他在心里哀叫,一声惨过一声。
「还要我等多久?」
「什么?」只要有她在,他最常吐出的莫过於这两个字。
「我不能主动吻你,所以等你吻我,你还要我等多久?」她问,轻轻闭上眼,乖巧的等著。
「你不能随随便便在男人面前闭上眼睛。」唉,老天爷是故意要折磨他吗?
闻言,美眸立即睁开。「你要我张开眼睛吗?隆史?」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名字,柔软的嗓音像恶魔的召唤,加快他在流沙中沉沦的速度。
不行了,注定灭顶,噗噜噜噜……
半晌,他发出生平最沉重的叹息。
「不,我要你闭上眼睛。」
温柔乡常是英雄冢,他是真的认裁了。
纵然在心中细数她不少的缺点,又再三提醒自己,她并非他欣赏的典型,却还是不小心一头栽了进去。
男人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