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么了?
无法解释说明的失落一直跟随着他,干扰他的心情,就为了那个突然冒出的小男孩,他整个人心情低落,情绪萎靡到只想茫然度日。
“阿扬,这罐药给你。”看不过眼的成律胤将一罐药摆上桌面,“这是安娜给我的养肝丸,我看你现在比我还需要。”
“我不需要。”左悠扬冷冷的瞥他一眼,语气冷淡的拒绝。
“我看你需要得很,瞧瞧你的黑眼圈,你是几天没睡好了?还有啊!别一个劲儿的钻牛角尖,胧光还没有结婚,孩子也不是她的,这样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多事!”他轻啐一口,浑身的冰冽之气再度将自己给笼罩起来,断绝外界的一切是非关怀。
成律胤被他突如其来的寒气给冻了一下,依旧不怕死的谏言,“我拜托你,你要是生气的话就直接发火吧!你这样阴阳怪气的教人看了就害怕。况且……胧光她也回来了……”
“她回来关我什么事?”他掀动薄唇,吐露着寒霜气息,“别忘了,我跟她早在五年前就分了手。”
“是这样没错啦,但是你……你从没有放弃过她不是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算他再愚笨也瞧得出他对胧光余情未了,他还身陷于情网中无法自拔。
“成律胤!”炯亮的黑眸一眯,点点冽光在双眼间隐现。
霎时间,原本尚有人气的办公室在强力冷气团的压境之下,一个个都窜逃到安全地带,唯有左悠扬还依旧坐在座位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黑咖啡。
入口的黑咖啡让他尝不出一丝苦味及涩味,在恍惚之间,思绪迷迷茫茫地拉回了从前,忆起了初见夏胧光时所给予他的震撼感。
那是一个早晨,一个温暖灿烂的夏日早晨,路上的行人匆匆,马路上的行车亦是匆匆,就在他赶着去上李教授所开设的动物保育法课程时,一只不知从那儿跑出来的小狗失去了方向误闯车道,结果悲剧便发生了--
“天啊!小狗被撞了。”
引起他注意的是身旁女子的高分贝尖声,顺着她的惊呼,他的目光也紧接着转移。
一只黄色的中型犬因为误闯车道而遭到无情驾驶人的撞击,狗儿奄奄一息的倒在马路上,车道上的汽车一见这情况皆纷纷走避,而人行道上的路人则是对此情况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只狗好可怜……都流血了……”
“好像快断气了,怎么没有人去救那只狗呢?”
“与其站在原地聊是非、说闲话,为什么不干脆发挥你们的爱心救那狗儿一命?”
停住脚步的左悠扬视线转回倒躺在马路上不断流血的狗儿,正欲跨出步伐穿越马路时,一道身影自他身旁窜出,不顾灯号标志的闪烁,直直闯进汽车呼啸而过的快车道上。
待左悠扬看清那道快他一步窜出的身影是个纤细的白衣女子时,他微微一震。
她小小的身影在他眼中显得那样的巨大,她脸上所写满的惊忧不甘神情并非假装,当她走到狗儿倒下的地方,她无视于一身的洁白衣衫,蹲下且轻柔地将奄奄一息的狗儿抱入怀中。
这一幕强烈地撼动住了左悠扬,“好特别的女孩……”
她的面容盛满了焦虑,身上的白衣全被狗儿的血给染得沭目惊心,然而此刻她却只一心想挽救狗儿的生命。
看到这儿,左悠扬也不顾一切的闯入车道,快步直奔她的身旁。
“小姐,你需要帮忙吗?”
夏胧光眼一抬,清澈的黑瞳闪烁着惊惶心绪,“你可以帮忙吗?”
“当然!”左悠扬眉一扬,直接以行动表示。
他大手一扬,步伐往快车道中央跨去,刻意放大声量,“各位驾驶人抱歉,请先让让路。”
夏胧光一愣,随即知道他这是在帮她开道。
“谢谢。”抱着受伤狗儿经过他身旁时,她怯怯的道了声谢,然后往前头不远处的兽医诊所急急奔跑过去。
望着她纤弱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之中,她的一身沾惹着点点血渍的白衣随风飘动,她抱着受伤狗儿狂奔的画面成为了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风景,直到现在--
她以纤弱的身体保护着那只受伤狗儿的画面一直留存于脑海深处,原以为那场突发事件就此结束,却没想到那是另一个的开始--
第二次见面就是在李教授的课堂上,那时候他是个旁听生,而她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兽医系学生。
就在同一天,他第一天旁听李教授的保育法课程,上课过了二十分钟后,一个鬼祟的身影从教室后门溜了进来,正巧摸到他身旁的空位坐下。
当他转过脸看清这名不速之客时,目光却因为不经意一扫而定视在她身上血渍斑斑的白衣上头,视线顺势往上,他看见了一张白净小脸,小脸的主人有着清美秀丽的五官以及柔亮披肩的长发。
“是你?”左悠扬没料到会再次见到她。
“是你?”夏胧光也发出惊呼。
待惊讶过后,他想起了那只奄奄一息的狗儿,遂压低嗓音问:“那只小狗……”
“它需要动手术。”提到那只可怜的狗儿,她秀丽的脸庞立即蒙上淡淡忧愁,“不过还好它没有生命危险,那是不幸中的大幸。”
凝望着她姣美的侧脸,左悠扬发现她的身上有一股恬静淡适的气质,轻轻的、柔柔的,耐人寻味……
当夏风拂过她的脸颊、吹动着她的发丝,阵阵属于女人的香气也随之传人他的鼻,引发出他内心的阵阵悸动。
她很特别,当她无视众人的目光闯入车阵,勇敢无私的抱起那只受伤的狗儿时,他就知道她是个非常独特的女孩。
不可否认的,她这份独特感着实吸引了他的注意及好奇心,让他不禁想进一步了解,像她这样美好的女子是否也同样拥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好心肠?
事实证明,她的确心地善良、清灵柔美,而她娇憨的笑颜就在那一天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版之上再也无法抹灭去了--
………………………………………………………………
茶水间内,三人鬼祟的挤成一团,暗暗地观察着左悠扬的一举一动。
“唉,左律师又在发呆了。”安娜叹口气,小声的报出观察所得。
“不用猜,他一定又是在想胧光了。”成律胤紧接着接口。
“他现在心情好点儿了吗?”这才是解观之目前所关心的问题。
成律胤没好气地赏了一记白眼给解观之,“你瞧阿扬一副失魂落魄样,像是心情好转的样子吗?”
哼!他就知道爱情会害死人,阿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铁证。
表面上,他佯装出爱已成往事的无谓模样,可是心底、眼里根本还没有抛去过去的情意以及忘记他所深爱的夏胧光。
“那,我们还要在茶水间等多久?”解观之蹙起了眉,感到相当的烦恼。
“解律师,我看你去开解、开解左律师好了。”安娜推了推他的肩膀建议道:“你该劝劝他,天涯何处无方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这句话你最好不要怂恿我去讲。”解观之立即摇头说不。
“为什么?你们身为左律师的好友兼同居人兼事业伙伴,你们应该要拿出当朋友的义气,好好开解一下左律师,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胧光小姐一个女人……”
成律胤脸色突然发青的看向她,“安娜,你知道吗?胧光离开的那一年,我就是像你这样鸡婆的想要开导他,结果呢?”
“重重一拳打在腹部、另一拳则击上了左眼。”解观之立即做当时的现场实况报导,“阿胤差点变成独眼龙。”
聪明如他,有了阿胤这前车之鉴后,他还会笨得接受安娜的建议,自动送上肉身跟一只眼挨打吗?当然不--
“左律师会揍人?”安娜简直无法想像斯文有礼的左悠扬竟会有这么暴力的一面。
左律师他待人谦和、谈吐拘谨,温文尔雅的教人一见倾心,更别论他思绪冷静的处理手上一桩又一桩的纠纷案件,将对手一次又一次的击败于法庭之上,只除了他的禁忌胧光小姐……
她似乎成为了左律师唯一的弱点,也是唯一可以证明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而不是一个淡漠冷情的机器人。
“是啊!你可别小看那家伙,大学时代他还是拳击社的,打起人来的力量可是
一点都不留情。”成律胤扯唇苦笑,几年前那一顿痛揍仍教他心有余悸。
“拳击社……”安娜瞪大双眼将一派斯文的左悠扬给打量个仔细,“啧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左律师这么厉害……”
当当当当!当当当!一阵有别于平常的门铃声响起。
“有访客。”解观之一听见这种上课般的敲钟声,立即反应过来。
成律胤则没好气的翻白眼,“为什么我们事务所的门铃声是这种敲钟声?搞得我们都好像没有脱离学校似的。”
“抗议无效,这是左律师的建议,说是为了让你们不要忘记在学校所学的一切,这个门铃声是个警戒。”安娜整了整衣衫,端正起秘书的架子,“好了,我去见见这名不速之客吧!瞧瞧是谁有胆子挑这种敏感时刻上门来送死。”
“祝你好运。”解观之微微一笑,然后又钻进茶水间翻找冰箱内的甜食。
“唉,我们要在这儿躲多久啊?我今天下乍还要出门去拜访几位证人呢。”成律胤唉声连连,实在想不出方法可以制止左悠扬溢满的冷气。
安娜战战兢兢的经过左悠扬的身旁,眼角余光瞥见他一脸凝重的呆滞,想必他又神游太虚去了。
当当当!当当当!门铃声又起,也似乎动摇不了陷入沉思中的左悠扬。
“来了,我来开门了。”她脸上堆起营业用的热络笑容,“抱歉让您久等了……”
她的声音消失于眼前的女子身上,她一身简单轻便的白衣白裤,一张素净小脸此刻正涨满红潮,神情慌措的急急抓下正在门铃按钮上恶作剧的孩子。
“亚瑟,别玩了。”夏胧光轻斥一声,视线尴尬地迎向安娜的注目,“对不起,亚瑟他不是故意的……”
倔强的亚瑟则是嘟着嘴一脸不甘,不情愿地收回手。“没关系,小孩子就是贪玩。”安娜脸上依旧荡着职业性的微笑,“小姐请进,不知道你上门是有什么法律问题想要解决,本事务所的三位律师都非常优秀
“阿扬……”称呼一出口,夏胧光似觉得不太适当,连忙改口,“请问左悠扬律师在吗?我有事想要找他商量……”
不等安娜开口,亚瑟插了口,截断了她的未完之语,“妈咪,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亚瑟,你忘了吗?我不是说过我们是来找叔叔的?”她软声软语的解释,掩不住笑意的眼瞳闪烁着娇羞光点。
亚瑟闻言只是不悦地撇撇嘴,闷闷的回答:“知道,但是为什么要找他帮忙呢?”
他知道妈咪口中的好叔叔是谁,他也知道每当妈咪一提他时,她的脸上就有掩不住的羞涩光彩,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叔叔占去妈咪太多的心思。
“因为叔叔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啊!”她摸了摸他气鼓鼓的脸颊,声调依旧轻柔。
她轻软柔腻的嗓音轻飘飘地传人左悠扬的耳中,勾动着他几近麻木的心。
“胧胧?”他一抬眼便见到那抹记忆中的白纤身影,令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处于真实还是过往的虚幻中。
领着客人进门的安娜被他这一唤给吓了一跳,一脸吃惊的偏头看向夏胧光,“你就是胧光小姐?”
夏胧光腼腆的一笑,“我是叫胧光没错……”
“胧光?”从茶水间探出头的成律胤见到昔日旧识,大大吃了一惊,赶忙迎上前,“胧光,好久不见了。”
“阿胤……”她温柔的微笑,在下一刻被开朗的成律胤给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热情拥抱,她受宠若惊的拍拍他的肩胛,“好久不见了,你看起来很好。”
“我当然很好。”他放开她,一双眼巡视着她全身上下,“五年不见了,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变化都没有?非洲的大太阳怎么都没有把你给晒成小黑人。”
她甜甜一笑。
“胧光,你好。”咬着小汤匙的解观之也晃出茶水间,视线落在一旁老大不高
兴的棕发蓝眼小男孩身上,“嗨,你想不想吃块蛋糕?”
“不要!”亚瑟偏过头拒绝。
“亚瑟,你不可以这样。”夏胧光耐心的纠正他的不耐烦,“不可以用这种坏口气跟叔叔说话喔!”
“妈咪。”亚瑟拉扯着她的手,“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我们回去好不好?”
“亚瑟你怎么……”
“你不喜欢这儿,我还不欢迎你。”瞧了眼前上演的欢迎场面后,左悠扬不悦的沉声开口。
“阿扬。”一见到左悠扬,夏胧光的双瞳难掩喜悦。
“你来做什么?”他瞄了她一眼,不友善之意表露无遗。
“阿扬,你没必要对胧光这么凶吧?”他拒人于千里的态度让成律胤直皱眉。
左悠扬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阿胤,你少管闲事。”
成律胤正要反驳回去,却给解观之拉住了手,“你还是少管闲事吧!”
成律胤闻言,立即板着脸回位置上抓起公事包,“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要办,我出去办了。”
观之说的有道理,他可不想再无缘无故挨打,也不想再变成独眼龙一只。
“我……”解观之急急想了个借口,“我也有事要办。阿扬,你跟胧光好好谈谈吧!”
眼看成律胤与解观之都纷纷脚底抹油溜了,安娜真恨自己没有借口可找,害她得要陷于这种古怪的气氛之中无法动弹。
“左律师,胧光小姐她好像有法律方面的问题需要帮助,我想你们就在这儿谈吧!我去帮你们准备茶水。”一逮到机会,她立即开溜。
左悠扬犀利的眸光直在她身上打转,说下出的苦闷心情让他失去了好脾气,“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乍然接触到他那双冷然的眸子,她的开心仿佛被浇了盆冷水,“我
“你不准欺侮我妈咪!”见他步步威迫着妈咪,亚瑟不满的跳出来吓阻,“我就知道你是个坏蛋,妈咪还一直说你是个好人,你根本就是个坏蛋。”
“好人?”他掀起嘲弄的笑睨向一脸惊慌失措的夏胧光,意有所指的轻哼,“小弟弟,难道你不知道好人一向吃亏吗?而且还容易被人给耍得团团转,所以……或许当个坏蛋还不至于被人给耍得晕头转向的。”
“阿扬,我没有……”她咬着下唇想要反驳,却惊见他眼底浮动的冷光,霎时间她觉得心揪成一团,“是我……是我的错吗?”
“你特地上门来找我,不是为了谈论谁对谁错吧?”面对她,他永远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恨她。
是的!他怨她,一直都在怨她的独断独行、怨她的潇洒自如、怨她的一脸无辜,然而他却无法恨她,无法恨她的一再弃离、一再的漠视他的感觉、他的存在,他恨不了她……
“嗯……”她垂下眼睫,交握的双手不知所措的绞弄着,“阿扬,我道歉好吗?”
她不喜欢这种冷凝的气氛,不喜欢他的眼底出现令她陌生的漠然,这样的他让她感觉好心慌、好忧心、好害怕。
“道歉?”他冷哼一声,“如果什么事都可以用道歉了事,那么我这个律师也不用做了。”
“阿扬……”她无力的低唤,双眼被一股热浪所侵袭,“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我……”
“不准你欺侮妈咪啦!”见到妈咪眼眶泛红,亚瑟抡起小拳敲打着左悠扬的双腿,“好多人都只会欺侮妈咪,你也一样,你也是大坏蛋。”
“亚瑟,别这样。”她一把抱住了挥动拳脚的亚瑟。
亚瑟的挥拳让左悠扬不痛不痒的抬眼,锁定一脸哀苦的夏胧光,从亚瑟的叫嚷中嗅出一丝不寻常,“好多人?有谁欺侮你?”
他焦灼的口吻稍稍安慰了她慌乱的心,她不安的转移视线,“没有啦,别听亚
瑟胡说。”
她有一个坏习惯,说谎时视线会不知所措的胡乱飘移,她根本就没有当一个说谎者的潜质。
“坐下吧!”这时,乍见她出现的忧烦之心获得了安定,指示着她在偌大的办公室内的小沙发椅中坐下,“安娜说你有法律的问题要请教我,你不妨说说看。”
“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她忸怩的拉着亚瑟坐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明,“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见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他更加肯定她有困难上身。
她咽了咽口水,“我跟亚瑟……”
左悠扬瞥看了下一脸桀傲不羁的小男孩,不难看出他对他的排斥感,“你跟这个小子怎么样?”
夏胧光双手紧紧一握,彷若下定了决心,抬眼直视进他那双尚有一丝温柔的黑眸,“阿扬,我跟亚瑟可以跟你一起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