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冷风让人颤抖,南宫尚轩的心却暖得教他心愉。
看着浪潮起伏波荡,他的心绪愈是兴奋;黑夜笼罩着无穷的天际,唯美的星子挂在其中,点缀着它的温柔。景美,色美,景色还是祖国的最美。
再度过一个黑夜,他就会踩上自己的祖国,感觉那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情,伶听那习惯的语言,习惯的音乐。
为了躲避恐怖组织的耳目,他决定以水路回国,虽然费时,却比搭程飞机安全多了。目前行程已过了四天,都还未有任何意外发生,看来,他应该可以很顺利的回台湾。
亲爱的爷爷、爸妈,我回来了!还有……亲爱小紫心,哥哥回来了!你长大了吗?有没有忘了哥哥?
只要回到国家科技研究院,那一刻起,他就不必再做个没有人知道的人,他的名字,将会出现在研究院的各个角落。
他最疼爱的妹妹!紫心,还喜欢小白兔吧!希望他送给她白兔之后,她不要再疼它比他多。
忽然一杯鸡尾酒出现在南宫尚轩的面前。“谢谢!”他毫不考虑的接过来。
他不必担心有人知道他的行踪而对他不利,因为,这次回程的日期,完全由他自己决定,甚至连祖国要部也不知道;更何况,他特意选择这艘乡土情意浓厚的邮轮,搭程的船客,每个人都亲切得好似朋友一般。
左赤错愕了一会儿,随即放声笑了开来,“原来,这个世界上仍然有信任陌生人的人存在。”
太神奇了!在他身过出现了那么多不能信任的人之后,他竟能遇见一个轻易信任他这个陌生人的人。真令人感到汗颜羞耻!在他统领的土地下,就连一杯酒也必须慎防被人下毒;而在这艘自由没有纪律的船上,一杯酒却成了友谊的桥梁。
“知心的朋友,起初不也是陌生人!”南宫尚轩根本不疑有他。
“算计你的人,却不一定是陌生人。”左赤又说,正好与南宫尚轩的话对立。因为甚至他的父亲也想置他于死地。
“别把全世界的都想成是那种人,至少我不是。”眼前的男人,似乎被夹困在混沌的环境里。
“因为你是陌生人?”他说过,想害他的人都不是陌生人,而这个轻易对他友善的男人,说不会对他不利……
“不,因为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绝不会害你。”透过玻璃杯,金黄色的鸡尾酒在月夜下发亮,南宫尚轩轻轻地摇晃着它,说话的口吻是那么的诚恳,不以为有何不对。
是吗?因为他是他的朋友!“朋友?”
“我们刚认识,你忘了吗?”南宫尚轩将酒杯靠近左赤的。
铿!多轻脆动人的声音哪!左赤干脆的喝完了酒。“名字?”
南宫尚轩扬着笑容,“名字重要吗?只要我们珍惜是朋友的每一分,每一秒,以‘你’互称又何妨。”他不想骗他,他们是朋友,不是吗!
在还未回到国家科技研究院之前,他无法表明自己的身分和名字。希望眼前的他能体谅。
是啊!回基地之后,他们俩便会分道扬镳。他又得做回那个无情冷血的魁首,没有朋友,因为……他是左赤。就如这个说他们是朋友的男人说的一样,此刻,名字已不重要;就让自己放纵一次吧!
***
是子夜时分吧!熊熊的火焰窜升云霄,显得格外的骇人惊心。喧哮声不停地此起彼落,其间偶然还掺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凄厉哀号。
左赤在船头来回搜寻着脑海中的身影,最后终于再也按捺不了的冲进火海里的船舱。
藉着衣服的厚度,左赤边拨开已着了火的阻碍物。他迅速的奔向内舱,不理会浓臭烟味不可遏止的呛进他的喉咙和鼻子。
蓦地,左赤的眼光瞥视到一个倒在地上的身躯。他直朝那方向笔直而去。
“喂!你没事吧!”没反应!
左赤将他撑在身上,不要命似他朝原进来的火门冲出去。
“喂!你不淮死。听见没?”命令一般,左赤不管南宫尚轩有没有意识听进去。“你是我承认的第一个朋友,我不淮你死!”
左赤终于明白,到目前为止,他无法与之对抗的,还有——天。
他从未求过人,但他此刻求天:别带走他的朋友!
这是他唯一的朋友……
***
南宫尚轩知道自己正躺在床上,新鲜大量的氧气,不断的注入他的肺里。
意识渐渐地清晰,他吃力的企图撑开沉重的眼皮。四周模糊的景象不停地在绕着圆圈,转得他的头又晕了。
南宫尚轩晓得有一双深邃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一张忧悒憔悴的脸孔。“你……”氧气罩罩着他的嘴,只微微的发出了一点声音。
左赤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你还需要休息。”
南宫尚轩摇摇头,示意左赤替他拿下氧气罩,“是你救了我?”
左赤淡淡一笑置之。“这里是我住的地方,你可以多休息几天。”或许更私心一点,他希望他留下。
“我昏迷了多久了?”听他的口气,南宫尚轩怀疑自己是不是昏迷了很久?
“三天!”
南宫尚轩倏地坐直了身体,不顾手腕上因针头移位而牵动的刺痛。天哪!他居然昏了三天!糟了!爷爷和爸妈还在等他回去,他还要送白兔给紫心……
“怎么了?”似乎有着很令他牵挂的事哩!他要离开了吗?
“我得回去了,家人还在等我……”南宫尚轩说着,快速地拔掉手腕上的针头。
待他冲动地站上地面,脑中立刻一片晕眩,沉重的双肩将他往下压……
左赤手快地及时撑住南宫尚轩的身体,然后毫不留情的把他推回床上。“你太过分了!我费了多少力才将你救回来,你却那么不爱惜自己。”他大吼着,“你听着,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它已经不属于你的了,所以,我命令你好好对待自己。”
他果然是急着离开。家人!家人有什么好!全是一群想对自己不仁不义的冷血动物。他不会让他离开的!
“等等……你凭什么身分命令我?”他说话的方式,像是个惯于施号命令的领导者。
“反国组织最高首领——左赤。”
犹如一击晴天霹雳,打中了南宫尚轩,顿时思绪一片混浊……
左赤!……这个令国家科技研究院既忌讳又害怕的名字。“这是什么地方?”
“反国组织的总基地。”左赤冷冷地回答南宫尚轩。
左赤确定自己看见了他眼中一闪即纵的慌乱。他知道反国组织!他是什么身分?通常与国家情报组有关的消息,只有国防部最高总署的成员才有可能知道;而他,在听见“反国组织”的名称之后,那不生疏的态度……表明了他并非平凡之辈。
这大约十七、八岁年龄的男孩,能是什么身分呢?左赤半眯着眼,睿智犀锐的神态充斥在其间。
天哪!他怎么会踏进反国组织的领域了?脑中的混沌,再度将南宫尚轩诱进无垠的黑潮里。
“好好休息吧!”左赤为他套上氧气罩,静静地审视着南宫尚轩的脸庞。这张无一丝邪气的脸孔,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所造就的呢?
自己从小就置身于是非之地,“邪气”两个字,在他身上简直像是集天恶之所成,任何人都认为他左赤本就该是如此。没问题!他一定会遵循众人所望,把它发挥得淋漓尽致。
无所谓!反正……他是左赤。
***
“你凭什么囚禁我?”南宫尚轩用审问的口吻问。
左赤眉宇间的柔和,并没有因他的态度而改变;反而庆幸他已有精神可与自己怒言相向。
“我只是希望你能留下,不是囚禁。”左赤依然将眼睛的焦点集中在手中的杂志上。
“你到底什么时候要放我走?我赶着回去见我的家人。”南宫尚轩咆哮着。从他昏迷了三天之后醒来,已经过了四天了;左赤对整座基地的人下令,禁止他逾越房子之外的每一寸土地,禁止他使用电脑,禁止他使用纸笔和电话……
“你没有家人。”左赤别具深意地给了南宫尚轩一眼“你别骗了!”的神色。“你是留美的华侨,专攻国防机密,志愿是当个国家情报员;没有中文名字,英文名字叫Andy。生于西元一九七四年,一九八四年因成绩优异而被发掘成为高智商儿童的代表,以第一位的资格被送出国深造,一九九一年被喻为奇迹青年而取得博士学位……”
“够了。”南宫尚轩出声制止。“你调查我!”
虽然左赤得到的资料是国家替他捏造的假身分,但是,不也证明了左赤正在过滤他是否能留在他的身边。
“以你的智商程度,应该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我绝不容许对我具有威胁性的人留在身边。”左赤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而你,合格了。”
听着左赤犹如宣布圣恩一般的口吻,南宫尚轩冷汗涔涔。
这下可糟了!传言,反国组织的首领——左赤——说过的话就如同泼出去收不回来的水一样;如今左赤既说他合格了,是否就代表了他再也别想离开这里?
“我并没有报名参加考试。”从头到尾,他都没说过要留在这个极先进科技的地方,而左赤却狂妄自负地为他做了所有的决定。
左赤放下杂志,笑脸盈盈地道:“世界上有一个名词叫‘强迫中奖’,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权利控制我。”
“NO!”左赤用手指摇了摇,否决了南宫尚轩的说法。“我说过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所以我有权主宰你的生与死,当然,也包括你的命运。”
他不想这么无情的对他的朋友;但是,为了把唯一是朋友的他留下,他只有用“左赤式”霸道的方法。“从今以后,你的名字是‘银奴’。”
“你无法知道我何时会自杀。”左赤为什么那么希望他留下来?
南宫尚轩的一句话,教左赤大变了脸色。“不——不,别这么做!”
南宫尚轩发现,左赤似乎很怕他离开。“那就让我走。”
“不——”左赤起身走近南宫尚轩,神情惊恐地说:“求你,别说要走的话。”
此刻的左赤,与方才的心高气傲截然不同;那低首下求,唯唯诺诺的举止……
“你到底想怎样?”
“我希望我的身边能有一个能信任的人,他们……不能相信……”所有的人都想陷害他,爸爸、叔叔、阿姨……
“他们?”
“我以为最亲的人。”是的,只有他以为,而他们……却不是这么认为。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南宫尚轩的心,似乎开始动摇了。不!别摆那种黯然忧郁的表情让他看,叫左赤的人,应该是一只不可一世、令人切齿的恶魔,是个该让人痛宰千刀的撒旦,不值得他同情。
“不,你说我们是朋友。”左赤皱眉反驳。
“不过,你给我的感觉却是叫我留下来当你的奴隶。”“银奴”是个相当诡谲神秘的名字,但是,它的确像是一个奴隶的名字。
“如果你肯留下,我可以以‘我’与你做朋友。”而不是“左赤”。
南宫尚轩终于明白了。起初左赤以为他一定不肯留下,所以,以“左赤”的身分和做法,拿救命为借口,强迫他不淮离开;而现在,左赤是以“自己”的身分和做法,完全恪敬诚心的挽留他。
“国家并不会因少你一个人就无法生存。”左赤继续沈声央求着。“你没有令你挂心的家人,但是,我需要你……只有你能让我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