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行,三十岁,中国人,出生地,台北。哥伦比亚大学建筑工程硕士,未婚,目前和弟弟江磊共同主持“天磊建筑师事务所”。曾经设计的作品有凯旋大楼、德基综合大楼、王朝新世纪大楼……曾经得奖的作品是……
此外,就是一些他的作品照片和资料、平面图、设计理念介绍。
才三十岁,有这么样的成就算是十分难得了,三哥会看中这个人,她一点也不意外。
而且,他居然还打败过她!这令一向自视甚高的她真的有些不平——她并不是不承认江天行的杰出,而是遭遇这样的败北,让一向对自己作品有极大自信的她有着难忘的遗憾。现在又和对手共事,真的让她不由得生起一份想好好整整他的欲望。
“真是好机会啊!”对于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心情,雷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都快二十五岁了,居然还像是个输不起的孩子。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在三哥的办公室里,三哥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他打算利用这个机会看着江天行的能力,希望能够把他拉进“雷氏”的行列里。那么让她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试试他,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吧!
“雷氏”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员大将,倒是一件十分值得庆幸的事。而且她以后的工作也可以轻松一点,不用所有重量级的办公大楼竞图都落在她身上。每天带着竞图小组赶专案,寿命绝对会缩短一半!
不过江天行到底好不好相处呢?姑且不论她和他的私人恩怨,这倒是她比较担心的一件事。
她很明白,每位建筑师对于自己的工作和设计风格都会形成特殊又具有个人色彩的理念精神和要求,所以当建筑师的人大部分都非常主观,就算是她自己也不例外。
江天行也是这个样子吗?
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很仔细地观察了他。
也许是因为不抽烟,江天行有一口白得接近发亮的牙齿,笑起来整张脸像是闪着阳光一般,再配上那张骗死女人不偿命的脸,风趣有礼的举止谈吐,她可以断定他一定很有女人缘,和三哥属于同一类人。像方才他就对她频频露出微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生气。
不管他是天生爱笑、爱交际,或者是真的充满绅士风度,现在她只希望这次的设计工程一切顺利。
不过既然这次由她来当专案经理,那么她就算是江天行的上司,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了结一下积压已久的“宿怨”,探探这个三年前打败她的男人最终底线在哪里!到这里,雷楚又忍不住满意地笑了起来。
“雷建筑师,二线美国齐特助电话。”秘书清清亮亮的声音透过内线打断了雷楚的沉思。
“是齐尧还是齐璋?”单单是听到这么一句话,雷楚的心跳就越来越快,整个人差点从皮沙发上弹起来,刚才计划着可以整整江天行的期待和兴奋早就被丢到千里外了。
“是齐璋齐特助。”
“快!快接过来!”掩不住兴奋,雷楚一把抓起话筒,发现自己的心脏就快要从嘴巴里掉出来了。“璋!”
“小姐,好久不见了,我是齐璋。”齐璋的语气还是不改以往的斯文。
“怎么了?怎么有空打电话来?”天!她发现自己更想他了。
“是为了美国世环大楼的事。”
雷少游在美国建立了举世闻名的“世环保全”,目前世环保全所使用的大楼当初是由雷楚设计、雷少昊监造的,目前由于要重配电路,所以需要当初设计建筑的资料和平面图。
“我知道了。我会差人把设计图寄过去。”匆匆交代完了正事,见齐璋要挂电话了,雷楚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孩子气的话,“璋,你没有别的事要告诉我吗?”
“没有。没有别的事要向小姐报告了。”齐璋的回答仍然有礼温文,带着几分恭敬。
“我不是说公事!这么久没见面了,你私底下没有什么话要说吗?”望着压在自己办公桌上齐璋的照片,雷楚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热,就像是她正对着齐璋本人在说话一样。
他真的一点也不挂念她吗?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中断了许久,齐璋的声音才又传了过来,语调中带着浓浓的关心,“小姐在台湾过得好吗?”
“很好!”太好了,有些进步了!雷楚兴奋地回答,还不忘半带着些撒娇,“可是我有些想念你……你什么时候才要回来?”
才怪!她才不是“有些想念”,而是想他想得快疯了!
“美国还是很忙。”齐璋的话音又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没有对自己的归期作正面回答。“年底左右,游少爷预计会回台湾一趟。”
“那你呢?你要回来吗?”听到齐璋这句话,雷楚整个人精神都来了。既然四哥会回来,身为特别助理的齐璋说不定也会一起回来呢!
“应该不会。”这个回答打碎了雷楚的希望。“应该只有游少爷一个人回去,或是和我哥哥一起回去,我必须留在美国。”
“那你什么时候才要回来?”雷楚又用小时候那种向齐璋撒娇的语气对他要求着。
距离齐璋上次回来,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就连上一次,他也只停留了三天,匆匆处理完了台北的事就又转到日本去了,害她都没有时间可以好好和齐璋说话,连一起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这一次他还是不回来吗?
两个人相隔如此遥远,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和齐璋有所进展呢?
电话那头又顿了顿,齐璋才回答:“等我这里的工作比较轻松后,就会回去看小姐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雷楚终于不服气地对着话筒大喊。
她到底还要等多久呢?
“小姐是太寂寞了吧!”齐璋笑了,笑声是细细柔柔的,带着些微的宠溺,就像是一张密密织成的丝网一样,把雷楚紧紧地包围住,像是他小时候搂住她的臂膀一样的温暖。“游少爷和小姐的感情很好,游少爷到美国之后,小姐一定会很寂寞的。有空小姐可以多交点朋友,就不会太孤单了。”
“那你呢?你一点也不想我吗?”雷楚还是忍不住问了,丝毫不在乎什么女性的矜持。“我今天中午可是和两个男人出去吃饭喔!你一点也不介意?”
话筒的那端又沉默了。这一次沉默了许久,久到连雷楚都快怀疑电话是不是出了毛病。“喂?璋?”
“小姐今年也快二十五岁了,多认识一些异性也是好的。”齐璋的声音又出现了,却奇异地带着点嘶哑和含糊,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居然真说得出口!
听到这句话的雷楚又急又气,急的是为什么齐璋迟迟不能明白她的心意,气的是他居然对她的感情无动于衷。
“好!我知道了,我绝对会去认识一堆男人给你看!”赌气地对他吼完,雷楚就重重地丢出了电话。等她想到这是通得之不易的越洋电话时,线路早就断了。
“唉!”瘫在皮椅上的雷楚只能依依不舍地望着话筒,心里只觉得哭笑不得。
对外,她一直是冷静又细心,不会轻易示弱的雷建筑师,偏偏只要一遇上齐璋,她就像是回到童年的那一段时光,变得很沉不住气,像个长不大、整天只会跟在齐璋背后乱跑的小女孩。
他忘了她说过会保护他的吗?为什么还要离开她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一直到现在,她的右额还有一个淡淡白白的痕迹,每一次看到它,她都会想起那时在卧房里她对齐璋立下的誓言。她一定会保护他的,她要保护她的齐璋,那个比她还美丽、斯文的齐璋。
而他不是也说了要保护她吗?难道那只不过是儿时的戏言?
下意识地抚了抚右额,雷楚觉得那就像是她保护齐璋所得来的勋章。她一直认为,她的心在那一天的黄昏就已经找到了归处。
齐璋是她一生的美丽情人,无论经过多久,这份心意是不会变的。
望着压在玻璃垫下的照片,雷楚觉得照片中的齐璋似乎也在对着她温柔地微笑着。
静心等待吧!等待着她的美丽情人回来的日子……
* * *
齐璋不在的日子,雷楚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地忙得不可开交,而在忙碌的工作中,时间就恍然地进入了八月。
进入了八月,物资局的大楼竞图就要开始进行初步准备了。由于临时短缺两个人,再加上环宇的新建大楼设计也开始着手进行,雷楚的工作比之前更加地忙碌,留在事务所加班的日子也越来越多。
“小余,这里的配线好像不太对吧!而且预铸混凝土帷幕墙的弹性填缝建材也和当初谈好的不太一样啊!”八月的某一个近午,雷楚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摊开联亚大楼营造工程的平面图,和负责建筑工程的小余低声讨论着。
“的确。当初说好的是用双液型聚硫胶系填缝材,可是照那样盖起来,成本根本不够啊!起码要再加三百万。”小余苦笑着回答。
“那如果考虑换建材呢?”
“结构技师会跳脚的。”小余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像是雷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
这一件案子,光是整个组筋配梁就知道换了多少次,都快用坏建构技师的大脑了,如果建材真的又要换,整个结构配筋又要重算一次,他一定马上就疯了。
“是这样吗……”雷楚拿着笔,无意识地在自己的下唇点了点,皱起眉头沉思着。“可是真的用了这种建材,到时候外墙的白垩化状况会太严重,实在不适合……我明天到工地去看一下好了,先实地了解一下状况再决定该怎么办。”
雷楚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明天看完“联亚”的工地,这个星期再把物资局的案子做一个结束,应该就可以轻松不少了。
才刚商量完这次的工程进度,送走了小余,办公室的门又传起了轻轻的敲击声。
“谁?”雷楚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略带疲惫地问,嗓子也有些嘶哑。
“江天行。”江天行轻快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天!她差一点就忘了今天还和江天行讨论新大楼的事了。“请进。”
随着门无声地开启,江天行高大的身影走进了办公室。
自从决定由江天行设计“环宇”的新大楼之后,他就把自己的工作室搬到“雷氏”里来了。雷少昊为了表示尊重,也为了方便他们两个人沟通,还把江天行的个人办公室安排在雷楚的隔壁。
而才进了“雷氏”不到两个星期,江天行凭着风趣的谈吐、有礼的态度和绅士的举止,几乎已经成了继雷家四个兄弟之后各女性职员的新偶像。
虽然雷楚十分不甘愿,但是凭良心说,江天行的确具有足以吸引女性的特质,纵然是从小看惯家里各个优秀哥哥的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齐璋的俊美斯文是独一无二的,但是,江天行也是个充满男性魅力的人。不过江天行的魅力和齐璋是不同的。因为他年轻,所以处处展现的是充满活力和野心的气质,总是直视着对手说话的熠熠双眼,目光中总是带给人宛如黑豹一般英猛迅速的狂狷之势,充满个性的五官,处处显现成熟男人的豪迈气质。就连她自己,在面对他时都必须全神贯注,才不至于被他的气势给压了下去。这充满行动力和霸气的特质,和一向沉静得让人几乎忘了存在的齐璋给人的感受十分不同,就连自认和齐璋最亲近的雷楚,也无法分辨出哪一种男人比较有吸引力。
“我一直想弄清楚,你对我决定的这些地方到底有什么高见。”才刚坐稳,江天行就把设计图往桌上一摊,直截了当地问。
虽然平时对待女性充满了绅士风度,但是只要一遇到工作上的事,江天行是一点时间也不肯浪费,完全如同雷楚当初所预料的一样,是个对自己的作品要求很严格的人。
而合作一个多星期了,江天行可以感受到,雷楚对他的防备仍然没有消除。虽不能说是特别刁难,但也不是个好打商量的上司。
“就像我上次提过的,方位不对。”雷楚简短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没有多作解释。这个问题她早在三天前就说过了。
一栋大楼从设计到落成,除了外观和内部的设计。隔间之外,建筑物的方位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好的方位不仅唯心论是人潮汹涌、财源广进,更可以借此成为该地区的重要特色,因此每个业主和建筑师莫不对这一点特别重视。
“你自己看看这块基地图,你的理念应该是可以再沟通的吧!”江天行对她露出了“不可理喻”的表情,指着设计图上的基地,“如果真的要依你的计划,新大楼的门就会开在一条小巷子里。‘环宇集团’能忍受自己未来的大楼面对的是一条老旧的陋巷?这样也能成为大台北的新地标?”江天行摆明了不肯让步,语尾还不忘讥讽一句。
“环宇的大楼一向都很讲求风水和方位,决定了位置就不能改了。”没有第二个答案。
“这点我明白。”替人设计大楼这么久了,江天行也曾碰过十分在意风水的业主。可是这可是耗资千亿的大楼耶!大楼的门口对着小巷?那可不是他能容许在作品中呈现的东西。“第一顺位不行,总还有第二个吉位吧!”
再怎么换,也没有比那条巷子更差的了。更何况将来大楼的第一至三层是环宇旗下的银行,基地位于八公尺计划道路的交叉口,明明有一面邻近商业区,车流频繁,最适合成为银行开阔的门面,没想到现在居然要把大门开在完全相反方向的小巷子里?
他本来还庆幸着这一次和身为同行的雷楚沟通起来会更轻松愉快,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坚持这种几乎是第一辈才会有的想法,一点也不肯让步,看来他当初是高兴得太早了。
“不行,就只能这个位置。”雷楚指着基地图说:“你看,西北方,土气过旺,煞气又太盛,是不行的;而东南方呢,与流年三碧木星临,又向星相克,大门在这个方位,会有非官讼不利的事情发生,讼必输,财必远,所以没有别的位置了。”
听雷楚说得头头是道,一点螺丝也没有,江天行也不禁佩服地睁大了眼睛,“你可以去摆个算命摊,替人看风水了。”
“不敢,不敢。”虽然还是不忘要对他充满敌意,但是说起自己的风水知识,雷楚还是有些自豪地笑了。“可别忘了,自从我当了建筑师,‘环宇’旗下哪一栋办公大楼不是由我眼下过去的?”
爷爷什么事都好商量,就是对风水迷信了点;如果没有一点研究,哪可能过得了他那一关?
“那……西南方可以吗?雷大师。”江天行仍不死心地想扭转劣势。只要不是面对着东北方的那条小巷子,他就一切好办事。“我会设计一个喷水池,借流水泄土用以转金,把吉位转到这里来。”
“不行,不行。”雷楚顽皮地摇了摇右手的食指,“‘环宇’和老总裁的命里都和水相克,不可以用到水。”
“啧!”江天行抓了抓头,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苦恼笑容,“全部的法子都被堵死了嘛!”要他让这栋或许是自己一生中最伟大的建筑大门对着一条小巷子,他可做不到。
“那你只好勉为其难,再想想有什么好点子吧!江建筑师。”雷楚朝他笑了笑。
“好吧!我想想。”江天行认命了,“下个月十号给你草图。”
“不行!”听到这句话的雷楚忍不住对他大声抗议,“依照当初的计划,我月底就要看草图,不能再拖到十号了。”等她看了图,还要和结构技师、景观师协调,或许还要涂涂改改,做些大大小小的更动,等到十号根本来不及。
“如果真的不改方位,我一定要重新打草图,没有那么快!”江天行皱着眉讨价还价。赶工出来的东西,怎么能确保品质呢?简直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嘛!
“反正月底就是月底。”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下个月十号,只能晚不能早,没有时间,就没有好作品。”江天行并不打算让步。
“设计的人是你,但专案经理可是我,进度已经决定了,我说月底就是月底,晚一天都不行!”雷楚也火了。她也很忙啊!虽然这次的案子的确很麻烦,可是她没道理跟着江天行拖,只好拿头衔来压人。
“你……”江天行皱了皱眉,最后仍屈服在权力分配之下,谁教专案经理是最大的呢!“我尽量。”说是这么说,可是既然连一个小小的方位都这么难搞定,他可以预见未来两个人还有得吵的了。
“麻烦你了。”听到他的回答,雷楚也松了口气,另一方面也十分感谢江天行肯让步,否则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坚持下去。
身为同行,她完全可以体会江天行的心情。设计房子原本就不是件简单的事,必须配合业主的需求、成本和建筑师的设计理念和个人风格;如果再遇上挑剔一点的业主,建筑师的压力就更大了。
而“环宇”一向就不是个好说话的顾客。连这一次的方位争执,她自己也没有很好的腹案,不能担保会做得比江天行更好。
“你还好吧?我看你最近脸色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瘦了。”谈完了正事,江天行又恢复了一贯的风趣态度,似乎丝毫不把方才两个人针锋相对的火药味放在心上,关心地问起雷楚近来的生活。
“累死了!”雷楚也苦着脸向他抱怨,“我手上还有两个工地,物资局的竞图又要到期了……我明天还要去大直看工地呢。”
雷楚十分欣赏江天行这种公私分明的态度;就算方才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不过他绝对不会把工作上的芥蒂带到平常生活来。也许他们私底下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不过真要她就这么忘了三年前结下的仇,那是不可能的。她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大好机会。
“明天?”听到雷楚的话,江天行不觉愣了愣,“明天不是有台风要来,你还要去看工地?”
“是吗?”雷楚转过头望了望大落地窗外的天空。最近实在太忙了,她都没有时间去注意新闻气象。
天空仍然是一片蔚蓝,完全看不出台风即将来临。“再说吧!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她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当然。”江天行也笑了,他一向很欣赏这种有工作热忱的女人。自从认识了雷楚,他对她的欣慕正随着两个人接触的时间而不断地增加。“工作要做,饭也得吃。美丽的小姐,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共进晚餐呢?”
“不了。”雷楚笑着拒绝。江天行是个风趣的人,和他共进午餐的经验一向都很愉快,不过她这几天大概只有靠三明治和便当度过了。
“怎么了?真有这么忙?”江天行问。
他进“雷氏”之后,自然也就知道雷楚在这间事务所的地位。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如此的工作量的确也真是太重了;尽管现今高唱男女平等,他还是有些大男人地不愿看她那么累。
“忙坏了!”一转身把自己抛在沙发里,雷楚动了动穿着高跟鞋的脚嚷着:“手上
有个案子可能要换建材。我真不知道当初算得好好的东西为什么会临时出差错……”
“休息一下吧!”看她这么苦撑,江天行也不忍心,“多找个人手,或者分一点工作出去。”
“算了。”雷楚朝他摆摆手,故作不在意,“也就这阵子忙一点,我可以撑过去的。”在这个还是以男性为主流的工作环境里,她就是不愿意认输。
“你就这么不肯认输吗?”江天行叹了口气。坚强或许是女性在这一行立足的必要因素,但是他并不希望她为了工作而忘了女性柔弱的一面。
“不是输不输的问题。”雷楚用手抹了抹脸,双手覆住自己的双眼,叹了口气回答:“这是我的责任、我的工作呀!”
“一个女孩子不该担这么多工作的。”江天行顺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她被工作压榨得心力交瘁,完全不像初识那天意气风发又带着小小顽皮的样子,他就说不出地一阵心疼。
“嘿,我可从来没有因为是女孩子而得到什么特别待遇。”一谈到这个问题,雷楚的防卫意识又抬头了。她最讨厌别人拿她的性别做文章。
“你是朵坚强的玫瑰。虽然外表多刺而坚强,事实上,还是需要别人好好对待的。”
江天行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了抚雷楚刚及肩的秀发,感受着指尖下的柔顺,轻叹了口气。只有在这样亲密的抚触之下,他才能确实地感觉到雷楚那一份细腻的女人味。看她这么累,他就想把她搂进怀里,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好好休息、忘却烦恼。
第一次听到别人如此形容自己,雷楚的心猛地一跳,觉得有些难为情。为了化解心中的慌张,她只好故作嘻笑地说:“江大少真是够浪漫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是玫瑰呢!真令我受宠若惊。”
虽然嘴上装作不在乎,但是雷楚知道自己的心跳还是不能控制地加速,脸上也有些发烫。
“别这么夹针带刺,我是真心诚意的。”江天行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更进一步表白。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共事,他发现自己开始对这个外表坚强的小女人动心了;他深深迷恋地对工作的执着,醉心于她偶尔才显现的女性温柔。他已决心要追求她,既然如此,有什么不能说的?
而且自信如他,也不认为有什么女人是自己无法打动的。
“是是是,你江大少是真心的。”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无法控制,雷楚索性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以免被他发现自己的脸红。“不过别忘了,我不是一般会小鸟依人的女人,不必担心我——”
“你就这么不肯服输、不愿意倚靠我吗?”沙发上的江天行一伸手就抓住了雷楚的玉臂,教她动弹不得,轻轻一反手,又把雷楚拖回到沙发上。“你就这么挂意那个远在美国的男人,而打算对站在你面前的我视而不见?”
“我没有……”原本还想否认的雷楚听到江天行的话愣了愣,“你知道璋的事?”
“我当然知道。”江天行叹了口气。
雷楚的办公桌前,就放着一张齐璋的照片,令他想不注意都很难。在询问过雷少昊后,他当然知道那个照片中笑得温柔近乎美丽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也明白了雷楚对齐璋的感情。
可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雷楚可以只凭着小时候两个人的情谊,这么长时间地对一个一年根本见不到几次面的男人那么执着?
“如果你真的知道,那就该明白,我对璋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叹了口气,雷楚并没有否认。
不必探问,她也猜得到一定是三哥那个大嘴巴告诉江天行的。毕竟她对齐璋的感情从来就不是个秘密,也没有打算要阻止人家说起。
“那是你对齐璋的感情。可是,他真的在乎你吗?”江天行问着。
一个远在美国,又从来没有给过她承诺的男人值得相信吗?更何况那个叫做齐璋的家伙甚至根本没有表示过他爱着雷楚。
“我……我不知道……”雷楚想要否认些什么、想再为齐璋说些什么,甚至为她和齐璋之间的感情表示一下坚持,但是临要开口时,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又能说什么?
齐璋什么承诺也没有给过,甚至连一点点的表示也没有,她又怎么能笃定地对自己说,她和齐璋是彼此有意、互相思念着的?
“也许你对齐璋的感情只是小时候的回忆依然吧!毕竟每个女孩子都会经过纯纯的少女时代……”如果把雷楚的感情作这样的解释,也不是不可能的。
看雷楚脸上的犹豫不决,江天行就明白雷楚其实也不确定自己对齐璋的感情。那么只要点醒了她的感情,他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不要把我对齐璋的感情说得那么简单!”不是这样的!雷楚有些苦恼地吼着。她不想再听江天行说这些事情了。
她对齐璋的感情真的只是小时候的仰慕而且吗?她不相信!如果只是这样,怎么可能会这么强烈、这么念念不忘,日日夜夜持续这么多年?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答案!
“好,我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看她那么痛苦,江天行也不忍心。
只要唤醒她的情感,让她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感情,他的目的也就算是达到了。凡事逼太急只会造成反效果。
从沙发上站起身,江天行鼓励地把双手放在雷楚的肩上,“好好想想,也许你会觉得,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我也是很不错的。”
说完,他就离开了办公室。
他在说什么?听到这番话,雷楚吓了一跳。
这是代表他想追求她吗?一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意识到这样的问题。
呆坐在沙发上,雷楚只能望着江天行依然踩着从容不迫的脚步走出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远在美国的情人、站在眼前的男人,到底哪一个才是她心中所爱呢?
而齐璋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内心对齐璋的感情又该如何解释?
她很明白,其实江天行今天只不过说出了长久以来她一直逃避的问题。齐璋始终没有表态,一切就像是她在自作多情一般;而小时候的玩伴在长大之后到底可以成为什么样的关系?
两个人青梅竹马的关系反倒在彼此之间造成重要的迷雾吗?让她始终看不清彼此之间的情愫。
“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闭起眼,雷楚只觉得眼中一阵发热,像是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她只好仰着头,以免眼泪真的掉了出来。
不可以哭呀!雷楚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她哭了,对这份感情,就更没有自信坚持下去了。
单方面苦苦的追寻,真的好累呀!
在一个人的办公室里,雷楚重重地叹了口气。到底哪一个人是属于她的美丽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