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是相当肯定的:她必要离开布拉德园不可。毕竟,这府中连管家和车夫都天天看报,更逞论其他的人了。老伯爵夫人出重金悬赏儿媳妇的事,迟早会再度出现于新闻中,届时难保侯爵府里不会有人看见。
琴娜本来并无意一人独享伯爵的全部财产,但老夫人的辱骂及恐吓逼得她定下心这么做。她原本希望,在自己离开伦敦之化,距离和时间能帮助双方冷静下来。依目前的情况看来,她可是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危险的敌人。
朝窗外望去,她忽然有一股冲动——自己再不走出这么座牢笼,只怕便会疯掉。琴娜匆匆换装完毕,拿起拐杖从后门溜出来。当日阳光普照,阵阵海风迎面吹来,告知人们秋天的脚步近了。琴娜一面踩着碎步前进,一面频频深呼吸,一直走到临海的一处悬崖才停下来。大海令她精神一振,她于是沿着小咱走到悬崖享受海湾风光,并让海风吹去多日来积压在心头的所有郁闷。
琴娜过于陶醉在难得的恬静中,因而没有听见有人骑马朝这边来的声音,直到那人已经行到近处,她才满心不情愿地将视线自湛蓝的海面移开。琴娜本身并不骑马,但却看得出来此人骑术相当精湛。
在那人还未认出她之前,琴娜便已知道他是谁。
那人发现琴娜时,先是一勒缰绳,接着才策马缓缓朝她走来。
“伯爵夫人!”麦斯没有以会在这里遇见她,惊讶令他居然未曾察觉自己竟以他婚后的头衔称呼她。“真没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你好,侯爵。”琴娜淡淡地说道,心中庆幸还好他并非是来寻找她。见他额渗着汗水,“你奔驰过一阵子?”琴娜问道。
“对,很痛快。”他朝四下望望,“你的马车呢?”
“我没有驾车出来。”
他脸上那抹不敢置信的神情,令琴娜忍不住笑出来。
她扬起手中的拐杖指向自己的脚部,“我健步如飞。”
“可是,你的足踝?”
她依旧满眼是笑,“马儿的脚若是受了伤,便只能落得被枪杀的命运。我不是马,只好靠运动来减轻痛疼。你看,我不是自己走到这里来了吗?”
“我的确看到了。”麦斯还看到一些其他的事情。比方说,她的双颊被风吹得红通通的,满头秀发亦有如瀑布般垂散在肩际;在强劲海风的吹袭下,她的曲线因衣服全贴在身上而显露无遗——尤其是丰满的胸部和修长的双腿。
此时,麦斯再一次深刻体认到,究竟是什么样的冲动促使他骑马出来在草原上狂奔。昨天晚上,他和露薏再一次闹得不甚愉快,令他睡得相当不安稳,甚至早上醒来时,心情仍然得不好。露薏是他的未婚妻,然而,她却不喜欢麦斯的拥抱、也不喜欢和他接吻。接连三个晚上,她总是声称的见猫叫,但是,除了她以外,整个侯爵府没有别人听见。麦斯因而不得不认为她故意捏造出这件事,目的在于迫使麦斯带她回伦敦。
意识到伯爵夫人正以饶富兴趣的神情望着他,麦斯于是说道,“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奔驰了,差一点忘了其间的感觉。伯爵夫人,你骑马吗?”
“我不会,爵爷。”
“我很乐于教你。”
“侯爵,用不着假装好心,你根本不喜欢我,又何必勉强自己保持绅士风度。”
“我不喜欢你?”他以略带诧异的口吻说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念头?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温和,“莫非是因为我用枪顶着你、又抢了你的马车、而且还不只一次对你大吼大叫?你难道没听别人说过,我一向都是用这种方法去结识漂亮小姐?”
琴娜忍不住噗哧一笑,“侯爵,你是我见过最奇特的人。”
麦斯笑望着她,很高兴自已能令她展露笑颜,他的笑容实在很美,麦斯希望她永远都在微笑。“伯爵夫人,外交是我的专长及工作,垂钓则是我的兴趣。春天一到,我打算亲手捕捉自己的早餐,至少维持一星期左右。”
“你会钓鱼?”这一回轮到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像他这么高头大马、活力充沛的人,实在很难想像能将钓鱼这种需要耐性的活动当成兴趣。
“人不可貌相。我一向喜欢宁静。”他说,仿佛已看穿她在想什么。
麦斯下马后站在她旁边,举目望着广阔的海面。他毋需问琴娜为何来此,因为,四周的美便是最好的答案。许久之后,他转过头,才发现琴娜并未眺望海洋,她那一双变化莫测的双眸正凝望着他。
“伯爵夫人,你可曾注意到,这是我们头一回没有在剑拔弩张的情况下相见?”
“我只知道这是我们头一次在户外相见时,彼此身上都没有湿,也没有人生气、或是浑身污泥。”她语调平缓地说道,“侯爵,你全身一尘不染,甚至是清爽。”
“谢谢,伯爵夫人。你不论怎么看都很不错,甚至连身上沾满泥浆时也不例外。”
琴娜在心里想,我们这不是茬彼此奉承吗?这个念头令她双颊飞上两朵彤云。
麦斯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全部一一看进眼底,只觉得她能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她的名字出现在报上的那一天,麦斯便写信到伦敦打听所有与她有关的消息,迄今还没有任何结果。
他知道自己深深被此女所吸引,也清楚她心里真正的感受。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结,即使是此刻,麦斯都感觉到它的振动。三天以来,他不断自问,是不是真的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受她吸引?万一是真的,他这么做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琴娜面对他的凝视,并未畏缩,或是别开脸。但是,一双手却藏在裙缝里频频紧握又放松。她记得上一次麦斯如此望着她之后便吻上她的唇;今天,莫非他打算让历史重演?
麦斯却在此时将头转开,“伯爵夫人,我今天早上去过你的小木屋,意外地发现有一组工人正在进行整修的工作。更令我讶异的是,我发现自己的马夫是临工。”他转身低头望向她,“看情形,似乎只要你有心,便能创造各种奇迹。我只能说,幸好有足够的人手留在田里收成最后的作物。”
他的话令琴娜稍微有些良心不安,“我没有意思要那些人丢下你田地里的工作不管,而跑去替我修房子。”
“你是说,你和我的车夫不同?你未征询我的意思便交代他去做事。”
琴娜知道自己理亏,“我不知道他竟会疏忽你府上的工作,我会立刻找他谈谈。”
“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他的口气十分严历。
琴娜吓得瞪大两眼,“你没有开除他吧?”
麦斯见她一脸可怜相,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我要他在这个周末之前都不用来上班,以便利用这段时间去找到另一位可替换他的工头。你用不着这么恐怖地看着我,告诉你吧,替你修房子的那些人,全是伊凡康一带的渔夫,他们乐得在这段空档期间还有外快可赚。三年前,法国人潜进我们的港区,弄沉了所有看得见的东西;复建的工作进行得非常缓慢,渔人正愁着没有收入来源呢!”
他说话时,语气中流露出诚心的关切之情,令琴娜颇感意外。“真意外你连乡下发生的这些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尽管她的语气有点嘲讽的意味,麦斯却仍旧神情愉快地点点头。“人在温饱之后才知耻。最近听说沿海一带又有走私的活动出现,凭良心说,我并不怪这些人;但是,这毕竟是违法的行为。我想要藉着引进新的产业来改变此地人马的生活,草原是畜牧业最佳的本钱,但牧羊并不需要大量人工,因而不见得能创造太多的工作机会。自古以来,这一带便有采矿的活动在进行,我已雇人探动矿源,只要结果是肯定的,我打算让秦氏矿厂重新开始营业。”
“你的计划还真不少呢!”琴娜说道,“但是,你人在国会,而且即将结婚,在这种情况下,你将如何执行这些计划呢?”
“伯爵夫人,你对我的活动似乎知之甚详嘛!”麦斯语调温和地说道。
“你府中仆佣个个对你忠心耿耿,凡是与你有关的事,他们都非常留意。比方说,他们阅读报纸,其感兴趣的程度比……”琴娜忽然闭上嘴,因为,她不愿意在麦斯面前批评露麦。
麦斯微微笑着,心里很高兴。琴娜有心去了解他的事,证明她很关系他。“露麦小姐的确似乎对——呃,新闻过敏,你说是吗?”
“爵爷,她年轻貌美。”琴娜以替露麦辩护的口吻说道,“你不能因为她忽略非必要留意的事而责怪她。”
“幸亏我以前的家庭教师不在此,否则你这番话被他听见之后,那可有好戏看了。”
“你的家庭教师?”他说的是正是她的父亲耶!
“不错,他名叫卫宗恩。”说到这里,麦斯的神情突然一变,只因为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也姓卫。“伯爵夫人,是不是能告诉我,你怎么会刚好和我的老师同姓,而且还拥有他那间小木屋的所有权?”
过去这三天里,琴娜早已针对这个问题想好答案,因而轻轻回答道,“露麦小姐坚持要自我介绍时,我并不想暴露自己真实的身分,其理由你现在想必已经十分清楚。我买下小木屋,而且最近才看到所有权状,上面记载着着原先那位屋主的名字,所以临时起意说自己姓卫。”
麦斯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但是,他又说不出其中的道理,因而没有作声。
琴娜很高兴对方接受了她的说法;接下来,该轮到她提出问题。“谈谈你那位家庭老师的事吧!”
麦斯拾起一粒小石子,用力气朝海面丢去。“十三岁那年,我拒绝留在课堂里。每当河里涌进大量的鳟鱼时,所有的孩子都以河边去捕鱼、戏水,我当然也不例外。我总是故意挑老师抵达前的几分钟溜走,直到下课后才回来。令我惊讶的是,他竟然没有告诉我父亲这件事,我因而以为自己成功地躲过一劫。”
他望望琴娜,以确知她是否对这个故事有兴趣。见她一脸正经的神情,麦斯不觉微微一笑。“经过几天下来,我自己感到于心有愧,因而提早回来,谁知竟发现教室里坐着马夫和厨师的儿子,他们正在上代数课!卫先生什么话都说,只是招招手要我坐下,并给我一张练习纸。那一堂课结束后,我发觉并非只有贵族才懂得接受教育。坦白说,另外那三个孩子的分数都比我高出甚多。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逃过任何一堂课!”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很敬爱这位老师。”琴娜轻轻地说。
他咧嘴一笑,“他让我自己体认出本身的自大、自傲,我因此明了教育的真正价值。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我如何能不敬爱有如呢?”
“你小时候很自大吗?”
“你当时若是认识我,铁定会以为我是一个被骄纵溺爱的王公子弟。事实上,我的父母很明理,一点都不封建,他们只是管不住我罢了。”
“你那位老师是单身汉吗?”
“不是,他有妻子和一位女儿。”麦斯俯知捡起另一颗小石头,脸上同时浮现出一抹怪异的表情。“那个女孩比我小好几岁。”他将石子扔向海面。“老师和他的太太不幸于某一个夏日午后双双溺毙,我至今犹记得自己当时有股好强的失落感。我简直无法想像,生命竟是如此脆弱……”他的声音愈来愈低,而他的思绪却愈飘愈远。
琴娜抬起头见到他脸上那抹凄怆的表情,心头不禁有气。他曾那么残忍地对待她,事后却会因她父母的过世而感到难过!“那个孩子呢?”
麦斯被她锐利的语气一下子拉回现实,“你是说,他女儿?”他的表情即刻显得很不自在,“我不清楚。发生那件意外时,我刚好和剑桥的同学回来度假。”他深深吸进一口气后继续说道,“葬礼过后我便回学校去了。”
“你曾留下来参加葬礼?”琴娜不相信他当时在场,她根本不记得曾看见过他。况且,那件事就发生在她父母过世前不久,琴娜不可能会忽略他是否在场。事实上,她当时若看见他,说不定会当众指控他的恶行,或是羞惭地掩面而逃。
麦斯只顾着回忆,并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震惊之意。“对我而言,他是一个很亲密的人,如同梅林对亚瑟王。他的过世,令我顿悟许多他多年以来一直想让我明白的事情;我明白了我对自己的行为和人生要负责,而且,我若是不好好掌握和控制这两者,便等于是走上毁灭之路。”
这一番话听得琴娜大感意外。在她的印象里,她只知道父亲的待遇十分微薄,而他每天面对的,却是一位令人难以忍受的纨绔子弟。“你既然有那种感觉,想必曾支付给他很高的酬劳,并且在他身后为他的遗孤安排一笔可观的生活费。”她以讽刺的语气说道。
麦斯摇摇头,“我当时还只是个孩子,从未想过问起这些事。家父过世后,我继承了布拉德园,真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老师生前过得多清苦。我翻阅以前的年席帐册,发现我们支付给他的报酬简直少得可怜!我于是立刻到处打听他女儿的下落,然而,毕竟事隔多年,结果我只听说她被亲戚所收留。没有人知道那位亲戚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何方?”
琴娜心想,我倒可以告诉你这些问题的答案。她咬紧牙并将脸别开。父母过世后的头一年,她寂寞、伤心,绝少开口说话,麦斯说曾找过她,是真的吗?或者,他只是想在一位伯爵夫人面前显现自己的好心?至少有一件事是相当确定的,那便是他并没有认出琴娜是他一心敬爱的老师的女儿。
麦斯的目光望着前面的汪洋大海,“伯爵夫人,你如今已经知道我的许多事情,而我对你却称得上是一无所知。”他笑着说道,“要不要我来猜猜看?你的口音不重但却很清晰,我猜想你曾在国外居住过许多年。你是不是曾在边住过,比方说:意大利?”
“爵爷,你似乎也中了谣传的毒。”
被人逮个正着,麦斯不免有些懊恼,但他却只淡淡地说道,“我会多听、多看,然后自已作结论。”他低下头,以十分诚恳的神情和语调说,“我愿意以一颗公正无私的心来听你所说的每一句话。”
“谢谢你如此善待我。”琴娜冷冰冰地说,“只怕在多姿多彩的谣言渲染下,实情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一片好心竟被人当成驴肝肺,麦斯的神情不由得转为僵硬,“好吧,伯爵夫人,我不再打扰你的清静。”他转身跨上马橙,“我们一向在中午一点准时开饭。”
“既然如此,好好享受你的午餐吧!”琴娜说道。她显然羌法及时赶回去用餐,毕竟,她走路而他却是骑马。
麦斯回过头来,“你是否愿意和我同乘一匹马呢?”
琴娜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转身走开。
麦斯眼见无计可施,只得将脚重新放回地面。“看情形,”他嘀咕着,“我们两个都得走路了。”
地面不算平顺,而琴娜又急着想加快步伐,结果才走了五码不到的距离,她便脚下一滑,差点跌个四脚朝天,幸亏麦斯及时上前抓住她的手臂。
“你真聪明,选了一条最直接的路径。”琴娜听见他以好笑的口吻说道,“被风一吹,我的胃口也开了。”
他的话很简单,然而琴娜的反应却一点也不简单。她转身向他,麦斯朝前走近一步,琴娜出于本能地仰起头,有一点点期待他会吻她。
麦斯见到她微微开启的双唇,当然看得出来这是代表女性示好的动作;然而,他却以为自己定是看错了。她这么做,只不过竟味着她原谅他方才的鲁莽。麦斯可不希望再犯任何错误来破坏这难得的和平,他于是勉强自己退后一步并放开对放方臂膀。
琴娜立刻将头转开,并紧闭双唇,不愿去回想自己的渴望,或是对方礼貌的拒绝。
埋头疾行一小段路后,她再度被迫接受麦斯的扶持,只因她方和在崖崖停立过久,足踝不免有些僵硬。琴娜站在原地,等着他将手放开。
然而,麦斯却没有这么做。“伯爵夫人,继续向前走。”他说话时,眼睛并没有望向琴娜。“你在悬崖上站得太久,而且衣服也有点潮湿,走动一下能帮助你保持身体的温暖。”
琴娜没有开口谢谢他的关切之情,但私心里却很感觉他强而有力的双手。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低着头向前行,但彼此心中却都是思维起伏不定。麦斯不清楚自已今天为何会想起卫宗恩?也许是因为他正好需要一些明智的建议,但身边却没有这样的人选。一个有荣誉感的人,在意识到自己犯下一个足以影响另一个人生活的错误时,他该如何做才对?若说露薏对他感到失望,他对她也有同感。如果麦斯提出解除婚约之议,她会同意吗?起码,露麦的父亲绝不会赞成。毕竟,解除婚约极可能引发某些谣传和丑闻,麦斯求过婚,便需对她负起责任。唉,命运真是会捉弄人唷!
回到布拉德园时,他俩发现车道上停着一辆豪华马车。
麦斯突然停下脚步,并气呼呼地说道,“可恶!”
“侯爵,你似乎有访客。”
“而且是不爱欢迎的访客!”麦斯面有愠色,“该死的史莱利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说完之后,他既没有道歉、也没有解释,便丢下琴娜自行迈开大步朝前而去。他将缰绳扔给匆匆赶来的马僮,头也不回地走进屋里。
琴娜当然很不高兴他一知道有别的访客便丢下她不管,她于是慢条斯理地一步步向前走,并利用这个机会仔细打量门前的马车。来到玄关处,她本以为秦麦斯一定不见了,谁知却发现他竟正站在门口和另外两位男士谈话。他们身边则有一位看上去和琴娜同龄的少女,正握着露薏的手站在一旁。
“麦斯,别扫兴嘛!”两名男子中身材较为高大的一人说,“露薏觉得在老虎头上拔毛会是一件顶有意思的事。”说到这里,他朝四周望一眼,“天啊!麦斯,你称这种鬼地方叫作家?这里有什么东西是活的吗?”
此时,另一名年轻人注意到琴娜走进来。“的确有一样是活的。”他以激赏的口吻说道。
“住口,奇尔。”麦斯不客气地说。眼见琴娜朝厅后望去,似乎有意避开众人,他于是朝她走近一步,“卫小姐,你来得正好。”他温和地说道,“请来见见我这些不速之客。”他紧盯着琴娜的双眸,硬是逼着她将注意力移转过来。接着,他转过脸对站在露薏身旁的年轻女子说道,“黛雅,这位是卫琴娜小姐,目前正在布拉德园作客。卫小姐,这是我心爱、也是最美丽的表妹李黛雅。”
身材娇小的少女双颊一红,“侯爵之所以说‘心爱’的,是因为我是他‘唯一’的表妹。”
“我留意到你并未否认“最美丽”唷,小丫头。”麦斯轻轻一扯她垂在耳边的卷发。接下来,他伸手一指身旁那位有着一头红发的年轻人,“这个色鬼便是黛雅的哥哥,名叫李奇尔。”
“幸会。”奇尔轻声说道,并低头轻吻琴娜的手。
另一名男子不等麦斯介绍便上前一步,“卫小姐,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相信,我们很快便会成为好朋友。”他握住琴娜的手,“在下史莱利,请多多指教。”
“他是达特摩伯爵,”麦斯以略带慍意的口吻说道,“而且还是一位最没有诚意的马屁精。”
达特摩伯爵朝好友投来一抹充满诧异的眼神,“谢了,麦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我会记得你所说过的话。你既然已经和露薏订了亲,剩下的机会当然非归我们不可。”他的目光转向琴娜,后者正气着无法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卫小姐,我是不是太鲁莽了?一定是因为气候的关系。”他笑着说道,“你可曾感受到空气中那股狂野的乡村气息?全英国没有一个地方像这里。我本人有一半康瓦尔的血统、另一半则是丹佛夏,而且——”
“全身是肥肉。”麦斯毫不留情地接上一句,“莱利,拜托你别在我家走廊上说这些恶心的话,免得坏了我的胃口。”
“好吧!暂时不说。”史莱利这才放开琴娜的手。
不待其他人有开口的机会,麦斯已板起一张脸孔说道,“莱利,你刚才正要告诉我,是什么风把你吹到丹佛夏来……除去露薏邀请你的原因以外。”他刻意看未婚妻一眼,令后者颊上飘起两朵彤云。
“你别怪露薏。”莱利温柔地一笑,“你们离开伦敦前,我便已从她口中套出你们的目的地。至于其他的消息嘛,在你如此恶意中伤我的名声后,我实在不该告诉你。但是,我这个人生性善良,还是说出来吧!”他愈说愈兴奋,“麦斯,一有场最精彩刺激的游戏正在展开!刚开始,只是少数灵敏人在酒馆彼此打赌;如今伦敦社交圈里有半数以上的人都已经加入。不少主办宴会的女主人都觉得好生失望,因为,没有人接受她们的邀请;因为,所的人都投入这场游戏之中了!”
“是什么样的游戏?竟有如此大的力量,连一年一度的社交季也受到影响。”露薏既兴奋、又焦急地问道。
莱利双眼一亮,“是一场狩猎比赛!第一个查出安斯白瑞伯爵夫人藏身处的人便是赢家。”
☆ ☆ ☆
霎时,琴娜只觉天崩地裂,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她居然成为被狩猎的对象!而且猎人包括整个社交圈!有如珍禽野兽般,如今她头上亦有一价目条!
“我不敢相信!”麦斯忿忿地说道。
“是不是很刺激?”莱利打断他的话。
“这是真的吗””露麦兴致勃勃地问道。
“不论是谁?”奇尔开口说道。
这一切,琴娜都再也听不见。她所看到的,是一群贪婪的人,正为着如何捕捉猎物而交换心得。她只觉浑身冰冷,双膝似已无法支撑全身的重量。
此时,秦麦斯竟出现在她身边,一把抓位她的手臂,并沉声说道,“卫小姐,你刚才是不是在外面步行了好一阵子?”
琴娜茫然地抬起头,在他眼中看到戒备的神情,“是啊!”
麦斯原本便一直在暗中留意着她,因此才发现她行将昏倒。冲过来扶往她,固然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若任由她当场昏倒,只怕会引发更多的麻烦。
“你实在不该走得太远,”他故意提高音量让在场的人都能听见,“难怪会累成这样,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步上楼梯后,麦斯回头说道,“露麦,麻烦你招呼一下客人,好吗?吩咐管家要增加餐具,我把卫小姐送回房之后立刻下来。”
“好的。”露麦回答。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去照顾这位最近才新交的朋友,另一方面又想多听一些伦敦方面的社交新闻。“卫小姐,我希望你也很快便能下楼加入我们。”她高声说道,“史伯爵还有好多精采的消息要说呢!”
“绝不会比刚才那一个更恶心!”麦斯冷冷地丢下一句,便扶着琴娜匆匆上楼。
琴娜才跨进房里,麦斯便跟着走进来,并关上身后的门。在此之前,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琴娜没有想到他会跟进来,更没想到他居然还把门关上。她无比震惊地转过身,却听秦麦斯以嫌恶的口吻说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我?”琴娜只觉口中有一股苦涩的味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麦斯朝她走近一步,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女士,我是在问,你究竟做了什么事?竟然使得全伦敦的人都像疯狗似地到处找你。”
“我什么事也没做,只不过是嫁了一个我既不认识、也完全没有爱意的丈夫!”她气愤地说着,并向他推近一步,“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但却成了一位有钱的寡妇,偏偏遇上老伯爵夫人是我的婆婆!如果我有罪,这些便是了!”她每说一个字,便用力将手杖在地毯上敲一下,“很邪恶的罪行,是吗?所以才招致丑闻,对不对?”
“你已经开始有点歇斯底里。”麦斯一边说,一边抓着她的手朝屋里拉,以免太靠近房门会被别人听见他们的谈话。
“对,我没有权利歇斯底里!”琴娜对他大吼道,并试图甩掉他的手,“我太不用大脑!太没有淑女的风范!在你眼中,我的确粗鄙到家!”
麦斯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抓着她的两条手臂轻轻地摇她一下,“听我说,卫小姐——或者伯爵夫人,随便你爱怎么称呼自己都行。此刻,你住在我家!只要你还是我的客人,便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事情能伤害到你!”
“是啊,我还得因此而谢谢你呢,而且永生都不能稍忘。”琴娜以嘲讽的口吻说,“伊凡康侯爵在他自己家里便是神,没有人可以违抗你的旨意,对不对,爵爷?尤其是一个陷入绝望的寡妇更不可以!因为她不仅被全世界的人所唾弃,而且连最后一处避风港也将变成以她为目标的狩猎场!”
“别说傻说,”麦斯松手放开她,“没有人怀疑你。”
“但是,他们迟早会的!”琴娜心痛地说道,并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床边才停。“报纸上对我有清清楚楚的描述,你的朋友会看到的。”
麦斯也曾到这一点,但此时却手一挥,“我自有办法应付他们,你可别自己泄了底才好。”
“说不定你心里正打算亲自把我交出去呢!如此一来,你便可成为全伦敦社交圈中最出锋头的男士。你可以将我的事全部公诸于世,说你在拦下我的马车之前便早已知悉的的身分、说你于风雨之夜前来救我——而我却疯狂地想引诱你。单单最后这件事便可令你足足几个月都受邀参加晚宴!”
“别胡说八道!”麦斯说,“我不是那种人!”
“你是!你是!”她控制不住地叫嚷起来,“你和其他人没有两样!都只想利用我!一点也不关心我!”
他以吻来制止琴娜的叫喊,吻得非常用力、也非常生气。因为,他和琴娜一样地傍徨、迷惑。琴娜怕害怕的,是被别人出卖;而他所害怕的,却是他会背叛自己。
琴娜的恐具、愤怒和绝望全在他的热吻中融化,而体内那股突然窜起的饥渴,令她不自觉地伸出双臂抱住麦斯的脖子,只觉她可以放心地把自己交给面前这个强壮的人。
麦斯本来便已澎湃汹涌的情潮在琴娜的拥抱刺激下,顿时有如海底的火山,猛烈地爆发出来。他轻声呻吟,并将舌尖朱探入她的唇内。感觉到她忽然浑身一震,他连忙更加抱紧她,并频频喃喃说道:“拜托你,”他一面说,一面伸手脱去她的软帽,“求求你,不要拒绝我,求求你。”
琴娜浑身轻飘飘的,只觉身全里奔窜着股炽热的洪流,却苦无发泄的管道。她于是不知不觉中回吻着麦斯,明知这是一种很疯狂的举动,但她却和不住自己,更逞论停下来。
麦斯将她抱起放在床上,他一面脱去自己的外套,一面还舍不得中断两人的吻。此刻他已不再在乎她做过什么、或是没做什么。因为,她年轻、漂亮、而且正依偎在他怀中。他伸手到她背后解开钮扣,然后将她的上衣轻轻向下扯。那一对粉红的樱蕾实在令人垂涎欲滴。他柔柔地吻上去、缓缓地开始吸吮,同时以手指搓揉另一边的乳尖,感觉到它们的紧挺,也听邮琴娜的声声呻吟。
不知过了多久,麦斯被某种意念给硬拉回到现实里。他放过琴娜的乳房,但却将脸颊贴在上面。他知道自己原本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毕竟,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
他抬起头,发现她泪眼盈盈,“我们不能继续下去,”他的声音相当混浊,“很抱歉,我并不……”
琴娜没有勇气看他,更无法否认方才的事实。若非麦斯的良知令他停下来,只怕情况已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别开脸,一行清泪沿着脸侧流下来。
他握着琴娜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然后轻轻一吻她的掌心,叹口气说道,“宝贝,你敏感、有反应;我只需轻轻一碰,你便如火一般为我燃烧起来。”他的舌尖顺着掌心向下移,一直滑到手腕处才停。“我必须再见你。”琴娜拚命摇头,他噗哧一笑,“今天晚上,我会过来。岂时,我将吻遍、舔遍你浑身的每一寸肌肤。告诉我,说我可以那么做,说我可以带给你欢乐与享受。”
“求求你。”琴娜不知所云地喃喃说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他停下来呢?还是继续?
“不要怕我。”他轻声哄着她,然后替她将衣服扣好,“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但是你必须相信我。”
“相信你?为什么?”
这个问题,连麦斯自己都很想知道答案,但却没有成功。和琴娜在一起时,他完全缺乏任何一项君子应有的风度。他对她大吼大叫、强迫她接受他的吻,即使是现在,他那鼓胀的身体还不断地顶着她来回摩擦。
麦斯以优雅的姿势站起身,然后低下头说道,“我知道你没有理由相信我,但是,请相信我愿意做你的朋友——只是你允许你我之间所发生的事。”
“而是因为你自以为是君子,而且君子有义务挺身保护异性的名声,对吗?”琴娜轻声问道。
麦斯略显烦躁地摇摇头,并将十指插入浓浓的发丝里。“你明知道不是的!我不清楚你究竟做了什么事,但是,除非你是杀人如麻的魔王,否则凌哈利的母亲便没有理由对你加诸那些令人恶心的羞辱。这个老女人一定是疯了!”
麦斯的怒火并没有吓着她,但他的表情却令琴娜忍不住感动得落泪,“侯爵,我多希望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哽咽着轻声说道,并将脸稍稍别开,“你说不定会后悔呢?”
麦斯的愤怒于转眼间被诧异所取代。他正打算弯下腰问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却听门外传来人声和脚步声,麦斯于是站直身子并找到外套穿上。他在离床一段距离处伫立半晌,门外之人听声音像罗太太,她等于阻绝了麦斯的去路。因为,就算他有理由进入这个房间,关上的房让却令麦斯很难解释。他多希望这间卧室还有别的出口。
忽然,他听见一声清晰的猫叫。一定是露薏常挂在嘴边埋怨不已的猫。麦斯转过身,本以为会在壁炉边看见猫儿,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他不禁皱起眉头,举步朝炉边走去,猫叫声愈来愈清晰可闻。来到壁炉的正前方,他才发觉其实声音是来自邻室。麦斯突然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沿着壁炉的边缘慢慢摸索,琴娜,”他压低嗓门说道,“你得擦干眼泪,换一件衣服下楼去吃饭。”
琴娜犹陷在自怜的情绪中,甚至没朝他看一眼,“不行,别要求我那么做。”
“你非下楼不可。”麦斯悄声说着,指尖已触及一心想找的活栓,“最危险的地方就也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你懂吗?”
敲门声传来,琴娜自床上坐起,并且也压低嗓门说道,“不!他们的行为令人不齿,我从来没有像她一样去害人。”
麦斯扳动活栓,一扇暗门应声而开,他这才露出微笑,同进转过去。“你下楼来用餐,让我证明给你看。你会发现,在必要的情况下,我是一个非常有用的伙伴。现在,你应门吧!”
琴娜目送他的身影消失;然而,那扇暗门闭合后,她却一点也看不出它存在的痕迹。她跳下床冲到壁炉前想找出那道暗门的所在,但却一无所获。此时,敲门声再度响起。
“来了!”她一边高声说道,一边脱下有点潮湿的外衣将它搭在椅背上,然后迅速揉揉眼睛,这才打开房门,“什么事?”
“我是罗太太。”她朝屋内张望一眼,“露薏小姐叫我上来的。她说你不舒服,侯爵送你回房休息。”
“我……我原本以为自己累坏了,但实际上没有那么严重。”琴娜离开门边朝衣柜走去,“我打算换件衣服便下楼去和大伙一起用餐。”
“是的,小姐。”罗太太刻意走进门内,“我可以留下来帮你更衣,或者,你已经有伴有呢?我刚才好象听见有人讲话的声音。”
琴娜紧闭双唇,并一直让对方看见她的脸。麦斯的做法是对的,悄悄溜走,省得和这个女人照面。“我一个人在房里,你听听见的声音,大概是有仆人别的房间工作。”
“或许吧!”罗太太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有别的想法。她留意到对方脸颊发红、双唇微肿、两眼更像是刚刚才哭过。这屋里一发生过什么事;虽然她并没有看见侯爵在里面,但她仍旧不能相信他或是眼前这位少女。露薏小姐没有怀疑过任何事,而罗太太却深信绝不能信任侯爵——关键便是这名女子。她曾亲眼看见他方才手牵着手从外面回来,想必一个上午他们都在一起。罗太太一心想到掌握确实证据后,再将实情告知露薏。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镀银边的发梳,“小姐,我帮你梳头,好吗?”
“好啊。”琴娜换上一袭浅黄色的衣衫,“麻烦你先替我扣上背后钮扣。”一转身,琴娜瞧见罗太太正在细细打量那柄梳的背面,不由得脸色大变。
“好漂亮的梳子。”罗太太抬起头来,“这是皇族的徽记,对吗?是别人送给你的礼物?”
“是家里留下来的纪念品。”琴娜说道,并动手钮扣,藉以掩饰自己的震惊。先是侯爵、现在又是这位罗太太,琴娜怪自己为何没早把那柄梳子妥善收好。“我们虽然称不上是富裕之家,但却还有几门贵族亲戚。”
“真是好命。”罗太太再度要量手中的发梳,“府上的亲戚贵姓?露薏小姐也许认得他们。”
“我并不这么认为;不过,有机会我倒可以问问她。”琴娜转过身以背对着罗太太,“麻烦你,好吗?”
“当然没问题。”罗太太将发梳放下,动手替她扣上剩余的钮扣。只不过,她还不死心。“小姐,你的身材真好,想必不乏追求之士,有没有特别要好的呢?”
琴娜觉得这个女人真是罗唆。“很抱歉,我恐怕要失望了,我没有要好的男朋友,连一个都没有,我觉得这样很好。现在,麻烦你去告诉露薏小姐,说我马上就下来,谢谢你。”
“小姐,你的头发怎么办?”
“我自己可以处理。”琴娜抢在罗太太之前拿起梳子。
“好吧。”罗太太已别无选择,心里却已将自己所见到的片段组合起来。一名年轻的女子只身出门,没有随从,也没有亲,她拥有不少昂贵的东西,并接受男士的邀请住进他的家。根据这些现象,罗太太非常笃定地判断,卫小姐一定就是侯爵的情妇!
琴娜来到楼下时,发现男士们都不见踪影。
“请进,卫小姐。”露薏招呼道,“想必你已看出来,我们被抛弃了。那些绅士们急着去欣赏史伯爵的新马车,所以都没有过来。”
琴娜露出自己最迷人的笑容,并在椅中坐下,“男士们就是喜欢这些东西。”
“我倒认为麦斯表哥是利用这个理由做藉口。”黛雅一脸顽皮的神情。
“哦?”露薏似乎若有所思,“你认为侯爵为什么要设计将他们带开呢?”
“以便能痛痛快快在骂他们一顿呀!你是知道的,麦斯表哥一向强调礼貌和规矩。我敢打赌,奇尔的耳朵的会红上一个礼拜!”
侯爵为了什么不高兴呢?”琴娜一面叉起面前的酥派,一面问道。
“当然是因为他们所谈的赌注嘛。我原本以为史伯爵和我哥哥这一趟来,纯粹是为着要捣侯爵和露薏的蛋。“直到史伯爵方才在大厅说出赌注的事,我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一段事。”她朝露薏愉偷瞄一眼,然后对琴娜说道,“露薏有没有告诉你,史伯爵曾经有意想追求她?”
“黛雅!”露薏气得涨红了脸,“史伯爵从来没有表示过。”
黛雅双唇作出一个“喔”的形状,“露薏,你可真会演戏!明明是你自己告诉我的,说他写情诗给你——”黛雅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顿时住口,一张脸涨成紫红色。“呃,一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要……”
露薏的双唇直发抖,“早知道你是一个这么不可信赖的人——”她激动得说不下去,因而猛然站起身,“我已经吃饱了,想回房去继续写信。卫小姐、黛雅,我先告退。”
“正好相反。”琴娜以温和的语气说道,“我觉得你的言行很有贵族风味,和社交圈里的人是一样的。”
黛雅中不笨,当然听得出来对方是在说反话。只不过,她不像露薏那般容易冲动以及情绪化。“卫小姐,你和麦斯表哥很像,训起人来丝毫不带脏字,被训的人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被挖苦了。
琴娜放下刀叉,然后抬起头望着坐在对面的这名少女,“黛雅小姐,如果我有失言之处,还请见谅。不过,你的个人兴趣与我无关,我也没有资格批评。”
“我知道关于你的事。”琴娜惊讶的眼令黛雅禁不住感到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那一对绿眸像是能着穿她的灵魂。“从我来到这里以后,露薏一直都在谈你,你认为你很了不起。”
“我认为露薏小姐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如果硬要说她有何缺点,只能说她太轻易称赞别人。”
“不错,而且,她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她说你鼓励她,而且你很了解她。”
“我几乎算不上认识她。”
“但是,她对你却无话不说,这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黛雅,你绕了一大圈,究竟想要说什么?”
黛雅的脸颊顿时一红,但她没有退缩。相反地,她倾身向有压低嗓门说道:“你应该看得出来露薏有多爱史伯爵。”
这一回,轮到琴娜瞳目结舌。“你一定是弄错了。”她半晌后才总算开口说道,“露薏小姐非常敬重侯爵。”
“我们大家也都一样。”黛雅说,“麦斯——你或许留意到,我从不在他面前直呼其名——确实值得受人敬重。但是,有谁会愿意嫁给一个如此一板一眼的人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琴娜很小心地说道,心知来来去去的下人很有可能会于无意间听见她们的谈话。“侯爵不论定到哪里都受到尊敬和推崇——甚至在国会中也不例外,露薏小姐因此更有理由珍惜他们的婚约。”
黛雅微微一笑,“话是不错,但前提是她的心里没有别人。”
琴娜知道对方指的史莱利。“但是,如果这位先生也对她有意,一定会登门求亲的呀!”
“不,他没有,到如今却是为时已晚!”黛雅的语气听起来似有不屑之意,“他听见露薏订婚的消息后跑来找奇尔,我当时便告诉他,我实在很气他。他对自己和露薏的感情一直很有把握,因而以为露薏会耐心地等他。他原本打算在社交季进入尾声时,便向露薏求婚。可惜的是,他并没有把心里的打算告诉露薏。男人唷,有时候就是这么死脑筋。我若是遇见心爱的对象,才不会等到他鼓足勇气来求亲。我会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逼着他向我爸爸提出求婚的事!”
琴娜只是笑一笑,“拥有这么两位出色的追求者,露薏小姐实在很幸运。不地,我相信,侯爵对她的爱,一定不会输给任何人。”
“你真的这么认为?”黛雅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虽然很爱他,但却绝不会嫁给一个拥有这么多美德的人,否则,生活多乏味呀!”
“黛雅小姐,我认为我们应该赶快吃完午餐,否则饭菜都要凉了。”琴娜拿起刀又,心里却忍不住在想,露薏和黛雅都错看了麦斯;他并非一尊冰冷的雕像、或者高不可攀的圣人,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性;这一点,琴娜相当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