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囚笼里的璐茜亚双手抓住铁条,她的脸抵着那冰冷的金属。“哼,现在我知道哑铃是怎么做的了!它们是用你的头做模型的!(译者注:dumbbell有两层意义,一为哑铃,一为笨蛋。)这是我所听过最笨的计画,圣提雅各!如果你以为我会带着那串钥匙走进那家银行,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会。不会!现在,你快点把我弄出这座该死的监牢,听到了没?”
他抛给她一抹懒洋洋的微笑,一副十分享受她愤怒的模样。是他亲自把她给关进去的;也许从今以后,她在骂他之前会先三思。他对她摇摇头,然后望向威肯警长,脸上的微笑立即褪去。
“警长?”
威肯警长揉揉自己的颈背。“我必须同意这是一项奇怪的计画,派璐茜亚小姐带钥匙进去?我可以派本镇的任何一名男子进去。事情很简单,只要临时任命他们为副警长就成了。”
圣提雅各并未忽略警长没有表示他愿意亲自带钥匙进去的事实。“你对璐茜亚小姐的翔的关怀令我感动,警长。你在担忧她的安全,是不是?”
威肯警长含糊地点点头。
“你在乎什么,玉米面包警长?”璐茜亚眯起眼睛,讲道。“你反正要吊死我,不是吗?或者如果我被拜勒兄弟给杀死了,你就失去了对我亲自致刑的乐趣?”
圣提雅各俯视桌面,再度露出微笑。“是‘执’刑。”
“管他的!致刑、执刑——有什么差别?反正我都得死!”
圣提雅各站起来,踱向囚牢,并停在璐茜亚伸手无法触及之处。“你既不会死,也不会受伤的,无论是在拜勒兄弟,还是威肯警长的手中。不过,在被禁止返回岩泉镇之后,你破坏了禁令,所以,你将坐一阵子牢,除非——除非你跟我合作。对个对,警长?”
威肯警长挣扎着想掩饰自己的失望。他不敢跟这个恶名昭彰的枪手争辩,不过损失和璐茜亚缠绵一夜的机会令他心痛极了。他已经准备好要体验她在他身下挣扎的滋味,他是如此的急于用他的热吻封住她的尖叫。纵使是现在……纵使知道她显然厉属于圣提雅各……他的下半身依旧因为欲火而灼热。
“警长?”圣提雅各再次问道。他盯着那名执法人员,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上写着色欲与失望这个男人的冲动。“我刚才问了你一个问题,警长。”他嗤道,语调犀利得宛如碎玻璃。
看到圣提雅各的眼神,威肯警长猛咽几口口水。那对乌黑瞳孔深处的怒火使得他开始冒汗。
“是的,是的,当然!只要她同意配合你的计画,她就能获得自由。她——我——为了表示本镇对她的协助的感激,这是我至少该做的。”
圣提雅各狠狠地瞪浑身哆嗦的警长一眼,然后望向璐茜亚。“拜勒兄弟已经等候半个钟头了,我想他们的耐心应该差不多快磨光了。现在,你的决定为何?”
她用食指敲弹自己的下巴,指甲刷过她的下唇。“你凭什么肯定我不会被杀或者受伤?”
“因为我会一直盯着你。”
“你会射杀任何想伤害我的人?”
“射穿他的脑袋,射穿他的心脏,射穿他的耳垂。你喜欢哪一种?”
可恶的男人,拿她的恐惧来开玩笑,“万一你失手呢?万一——”
“我可以射掉一只苍蝇的睾丸,而它永远不会发现自己被阉了。你忘了吗?”
哦,她真想拍掉他那种沾沾自喜的表情!
※※※
璐茜亚站在银行正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的中央,看着圣提雅各沿着银行的侧面潜行。一下子她就看不到他了,知道是他的黑发、暗肤与一身墨衣帮助他融入了夜色。
他只有一个人,不晓得威肯警长在哪儿?她扫描四周,却找不到那名执法人员。
一阵凉风吹向她,使沙子扑进她的眼睛,使她的长发与裙摆飞扬,也使她因为寒冷与害怕而发抖。
“他说先敲门,”她嘀咕着重复圣提雅各的指示。“他说告诉他们‘你有钥匙’。他说‘直接走进去,把钥匙交给他们’。他说‘其余的我会料理’。”
她握紧那小钥匙,感到深刻的愠怒摇撼着她。“愿你下十八层地狱!圣提雅各。”她暗自咬牙。“你有什么好怕的?你全身没有一寸没武装,又不必靠近那些杀人魔。我得跟他们面对面,却连个可以防身的弹弓都没有!”
她瞪着银行,奋力聚拢心里所有的勇气。银行的窗户虽都拉上了窗帘,但还是可以看出里头有灯光,还可以看到人影晃动。想到那就是拜勒兄弟的人影,她的每一个细胞都渴望转身逃跑。
可是银行里并非只有拜勒兄弟,那位银行家跟他身怀六甲的妻子也在里头。她的任务就是要将那些歹徒的注意力从他们那边吸引过来。那对夫妇的性命就看她是否能顺利实行圣提雅各的计画,所以,她怎能逃跑?
“勇敢点,璐茜亚,”她鼓励自己,并往前跨几步。“勇敢地为你的同胞们战死。”她快步迈向银行的大门,她的下巴抬得那样高,以致她的鼻尖直指月亮。她用力敲敲门,同时提醒自己圣提雅各就在附近!“苍蝇的睾丸”她喃喃念道,这样她的恐惧似乎就被抚平了不少。
“我把保险箱的钥匙带来了,拜勒先生们!”她喊道,她的嘴唇几乎快碰到银行的森木门。“知道吗?你们根本就不需要炸药。”她努力回想圣提雅各教她讲的每句话。“幸好你们不必靠炸药,因为这整座小镇连一小支炸药也没有!所以我们才会花这么多的时间执行你们的命令。我们全部在找炸药。可是,正如我告诉你们的,这座小镇没有炸药。”
她看到一扇窗户的窗帘被拨开,露出一张她这辈子所见过最丑陋的脸孔。还有那个家伙的耳朵!她不曾见过那样大的耳朵。
“老天爷,小子,”她暗暗的想道。“你要那么大的耳朵干啥?扇苍蝇吗?”她挤出微笑,高举钥匙给对方看。
有人立刻敞开门。“快进来!”一个男人吼道。
她再度记起圣提雅各保证会盯着她。她不晓得他在哪儿,不过她继续对他就躲在附近保持信心。“噢,呃,你们肯邀请我进去实在太友善了。”她逛进房内。
当她看清楚拜勒兄弟时,她煞住脚步。其他三个人就跟她在窗口看到的那个一样丑陋,而且一样有对大耳朵。他们四人全都握着枪,其中一人甚至用牙齿咬着一把匕首。
她打个冷颤,强迫自己记起她的任务就是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她决定唱歌,便做个深呼吸,但是她尚未唱出半个音符,就看到了艾默森夫妇。她倒抽一口气。
房间的对面摆着一张沉甸甸的书桌,艾默森太太就被绑住桌脚前,虽然她的嘴巴被布条绑住,她的呻吟与喘气声还是传了出来,她的脸则因为阵阵的痛楚而扭曲。璐茜亚立刻了解到那个女人在分娩。
至于那位银行家,艾默森先生,则动也不动地躺在他妻子的附近。血汩汩地从他太阳穴上的一个伤口流出,流得满脸都是。
血!
璐茜亚马上感到恶心。那种恶心感一波波地袭向她,她压制不住,连忙用手捂住嘴,踉踉跄跄地穿过分隔这个房间的红色绒料粗索,绝望得想抓住什么牢固的东西以支撑自己。
“你是怎么搞的,女孩?”拜勒兄弟之一吼道。“赶快把那串该死的钥匙交给我们呀!”
恍惚中,璐茜亚听到他的命令,便抬起手,展示钥匙给他们看;仍旧挣扎着想克制住反胃感的她不住的摇晃,使得她明白到自己就快晕厥了。她转过身,扑向交易窗口的铁条,无奈她估计错距离,仆倒于一组绒料粗索上,她肺里的空气似乎都被撞了出来,那串钥匙也从她的指缝滑落。她疼痛地发出呻吟,并看到那串钥匙滑到柜枱下。
拜勒兄弟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绑着粗索的雕花柱子开始摇晃,然后它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使得那些粗索宛如一条红色巨蟒般地纠缠在一起。
“要命,瞧瞧她干了什么!”他们之中的一个咆哮道。
“那串钥匙!”另一个嚷道。“这个小贱人没拿好它们,它们滑到柜枱下了!”
这四名歹徒开始想越过纠结的绳索,其中两个被绳索绊倒,跌成一团,另两个则成功的抵达柜如那边。
“血。”璐茜亚虚弱的喃喃道,并指了指艾默森先生。
“闭嘴!”一名歹徒边喝叱,边与缠住自己脚踝的绳索战斗。“咱们得设法移走这些该死的绳子,以免咱们在这里走动时先跌断了自己的脖子!”他朝他的党羽尖叫道。
那四个人合力抬起、并移开沉重的绳索与雕花柱子,然后他们全凑到柜台边,趴到地板上。
“妈的!”他们之中的一个诅咒道。在他窥探那被固定住的柜台下面时,他的半边脸颊平贴着地板。“它们就在那里,可是我够不到!”他企图把自己的手伸到柜台下,可是没有用,柜台底与地面间的缝隙不到半寸高。
他的三位兄弟立刻也采取同样的姿势,脸颊贴地,屁股翘高,眼睛盯着那宝贵、却遥不可及的保险箱钥匙。
“待在原地别乱动。”
璐茜亚马上认出那低沉、危险的嗓音。依旧躺在地上的她眨眨眼,看到圣提雅各就站在拜勒兄弟的后头,修长的双腿分立,两手握枪指着那些歹徒。璐茜亚再次纳闷威肯警长人在何方。
她瞄向那些罪犯。当她发现他们全低着头、翘着屁股时,不禁泛出一抹微笑。“射他们的屁股,圣提雅各。”
“圣提雅各?”拜勒兄弟当中的一个重复道。“圣提雅各·查莫洛?”
璐茜亚仰望圣提雅各。正如他所承诺的,他没有让她受到丝毫伤害。她审视他散发着阳刚力量的每一寸,感到心中充满敬畏与赞赏。“圣提雅各·查莫洛,”她柔声重复。“如假包换。”
霎时,抽气声与诅咒声不绝于耳。紧接着,八把被放弃的左轮枪与一把匕首滑向圣提雅各,他则悠哉的挪到一旁。
※※※
圣提雅各倚着酒馆外的柱子,看着璐茜亚在狭窄的街道对面的诊所前踱来踱去,他的雪茄在夜色里发出暗红的光。她那样子等待艾默森家的婴儿的消息已经有三个小时了。虽然他无法理解她干嘛对一个连其父母都不认识的婴儿这样感兴趣,当她开始守在诊所外时,他还是没有抗议。他的第六感告诉他,抗议也没用。
跟诊所相隔两幢建筑物的一扇房门被推开,等他看清那是警长办公室的房门,而从门后溜出来的人是威肯警长时,他嘴角的微笑褪去。他看着那名执法人员朝那些依旧逗留在附近的人推推帽子,可是那些人纷纷背过身去。
“警长!”圣提雅各喊道,示意那个执法人员来酒馆的游廊这边加入他。
威肯警长慢吞吞地,战战兢兢地走过来,他的眼睛一直不肯正视圣提雅各。
“圣提雅各先生。”他嗫嚅道。
圣提雅各盯着警长的帽顶。“我注意到你终于走出了你的办公室。我猜既然拜勒兄弟已经被关起来了,你应该不会再怕他们了。”
威肯警长狼狈、羞愤得讲不出话来。
“当璐茜亚小姐和我送拜勒兄弟进监狱时,不知道你人在哪儿?”圣提雅各憎恶地说道。“后来,我听说一些镇民发现你躲在你办公室后头的一个小房间里。从刚才街上那些人对待你的态度来判断,我猜全岩泉镇的人恐怕都已经听说了你的懦弱事迹。”
警长闷不吭声。
圣提雅各把他的雪茄扔到街上。“我不晓得你在岩泉镇还能待多久,不过万一镇民们决定留下他们的胆小警长,我要你为我做件事。”
威肯警长满怀期盼地抬起眼,如果他能施恩给大名鼎鼎的圣提雅各,那么或许他的声誉还能恢复。
“是的,当然,我能为你做什么事,圣提雅各先生?”
圣提雅各慢条斯理的掏出一把枪,仿佛在把玩它似的,他的手指抚过枪身。“离璐茜亚远一点。我十分怀疑她会再回来这里,不过,倘使她真的又来这里,而你敢多瞄她一眼——我就会天涯海角的追杀你。我会把全国的每一个臭鼹鼠洞都翻过来,你明白吗?”
威肯警长瞪着那把枪,和握着那把枪的古铜色手掌。他颤巍巍地点个头。
“至于那一万块的赏金——”
“就如我们承诺的,圣提雅各先生,它们明天下午就会运到。”
“我不会在此待那么久。”
“可是我无法——”
“那些钱我一毛也不想要。”
警长的心脏“怦、怦”的跳了起来。倘使圣提雅各不要那笔钱,那么他自己可以侵吞那笔钱,带着它们逃跑,到别处去建立新生活。或许他可以去某个边境小镇,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他点点头,脑袋里充满了各式各样可以东山再起的计画。
圣提雅各看穿了警长的每一个思绪。“我不确定是在何时,警长,不过很有可能,将来我会再经过岩泉镇,届时,我要住在饭店里。所以当我抵达时,如果看不到半家饭店,我就会知道那笔赏金没有用来建造它,听懂了吗?”
威肯警长冻住。失望与愤怒使他发不出声音。他点点头,然后旋过身,大步迈下街道。
圣提雅各收起枪,望向璐茜亚。此刻她正在跟一个站在诊所门口的男人交谈。当他看到她以双手掩面,肩膀阵阵抽搐时,他绷紧身体。
“艾默森太太……”璐茜亚哽咽道。“她生了一个小女娃,圣提雅各。一个小女娃。”
看到她的悲凄,他感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难道她们——她们没有……死吧,是不是?”
她摇摇头,试图用手背擦干眼睛。“她们很好。”
“那么那个银行家,艾默森先生呢?他的头——”
“他也很好。子弹只是擦过他的太阳穴。”
圣提雅各迷惑地皱起眉。他转过身去,准备质问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但是那个人迅速退进诊所,并且关上房门。
“你为什么哭?”
她瞟向诊所紧闭的窗户,“哇”的一声,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哦,天啊!璐茜亚,究竟——”
“没什么!没什么!”她扔下这句,然后就撩起裙摆,冲过街道,消失在酒馆内。
※※※
圣提雅各迈进房间,只看见璐茜亚扑在床铺上哭。“你究竟是怎么了,璐茜亚?你现在就得告诉我,否则我会——”
“不!”
他拔下帽子,把它扔到对面。“璐茜亚,那个医生有没有对你说任何不礼貌的话?”他诘问,手掌抚过手枪冰冷的枪身。“Digame!告诉我他说了什么!”
她把脸埋进枕头。“他只说艾默森太太生了一个女娃娃。”
由于枕头蒙住了她的声音,他根本听不清她在讲什么。他迈到床边,拖起璐茜亚。“你最好告诉我他所讲的每个字,否则我会折回诊所,逼他覆述每一个字给我听!”
“你去啊!他只有讲艾默森太太生了一个女娃娃!你到底要我讲几遍?”
“可是——璐茜亚,那句话怎么会让你哭呢?”
她垂下头,手掌探向自己的腹部,按住它,沉浸在它永远无法孕育一个小生命、无法因为小宝宝而隆起的事实里。一想到此,她的心脏就被压缩得好苦闷,她抿紧嘴,奋力想压抑下另一阵啜泣。
可是泪水还是滑下她的脸颊。
圣提雅各感到一滴泪珠溅在他的手腕上。它就像火焰似的灼痛他的皮肤,使他更迫切地想了解她流泪的原因。
“璐茜亚,”他盯着溅在他手臂上的那滴眼泪,喃喃说道。“请告诉我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不管它是什么,我——我发誓我会设法纠正它。”
“你办不到,”她呓语道。“没有人办得到。永远也不可能。”
“我办得到!”他咆哮道,巨大的沮丧使得他无法理智思考。
“是吗?”她挣脱他的手。“那么做给我看啊!”
“我会的!”他倒出窝在他帽子里的尼尼,拍打掉里头的猫毛,然后大步迈向被摧毁的门框。正当他欲跨出门时,他停下来,皱起眉头,然后又转过身来面对璐茜亚。“该死,我不知道它究竟是怎么回事,要如何纠正它?”
“纵使你知道,也不可能有任何办法!况且,那又不是你的问题!它永远都不会是你的问题,所以忘掉它,听见了没?忘掉它!”她抱住自己的肚子,身体缩成一个球,然后开始轻轻地摇晃自己。“走开,圣提雅各。下楼去喝酒,或怎样都好。”
他气极败坏。可恶的丫头!如果她不要他的帮助,就让她下十八层地狱去吧!他越过走廊,皮靴响亮地踏在木板上,下颚绷紧到他的牙齿都痛了。
一抵达楼下,他迳自朝吧台迈去,在那里,一个肥胖的灰发妇人正在斑驳的柜枱后擦刚洗净的玻璃杯。他认出她是酒馆的老板娘,就把一枚金币弹进她手中的杯子里。
“六号房没有门了。”
那中年妇人诧异地抬起头,望进一对她这辈子所见过最黑的眼眸。稍早她曾听人说,圣提雅各·查莫落光凭他那对骇人的黑亮眼睛就催眠了拜勒兄弟,轻轻松松的逮住他们,现在,她开始相信传闻是真的。
“那扇门怎——怎么啦,圣提雅各先生?”她问,她的厚嘴唇颤抖不已。“那里以前……是有门的呀!”
“那扇门脱离了枢纽。我要另订一个房间,一个干净的房间。叫六号房的那个女孩搬去新房间,然后送洗澡水上去给她,水要热,另外别忘了香皂、毛巾。还有食物,大量的食物。告诉她我一个小时后会上去。”
那妇人颤巍巍地放下杯子,匆勿跑去执行他的吩咐。
“要威士忌吗?圣提雅各先生。”酒馆的老板取出他最好的一瓶酒,紧张地嗫嚅道。“本——本店请客,当然。”
圣提雅各接过那瓶酒,踱向远远的角落里的一张空桌位。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他独自坐在那里喝闷酒,若有所思的瞪着前方,纳闷着到底是什么因素竟能让璐茜亚变成一个泪人儿。
噢,去他的!她自己不也说过不关他的事吗?它的确与他无关。她叫他忘了它,他会忘的!
他推开那瓶酒,决定她的一小时已经到了。他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洗澡、吃饭和控制住自己,所以,她最好乖乖的在房里等他。他曾发誓今晚要占有她,他会占有她的!
现在。就是现在。
他开始站起来,但是当一名男子朝他踱来时,他停上起身的动作。他了解到那名牛仔已经喝醉了,只有醉鬼和少不经事的未来枪手才会急于以接近他来显示他们的勇气。
“晚安,”那名男子挥舞着他自己的一瓶酒,快活地、口齿不清地打招呼。“我叫纽特。”
圣提雅各微微点个头。
“介意我坐下吗?”纽特边问,边“砰”地坐进圣提雅各旁边的椅子。“我打算帮你一个大忙,圣提雅各·查莫洛。你知道那个跟你在一起的长发妓女吗?”
看到纽特眼中的猥亵神情,圣提雅各僵住,怒火自他心底升起。“她怎么了?”
“你认识她很久了?”
“不。”
“玩过她没?假如你还没有玩过,就让我透露一项行关于她的小秘密给你。”纽特挨近些,耳语道。“我看到刚才你跟老希妲在酒吧那边谈话时给了她一枚金币,不过,你不必再花任何金币了。你想知道如何能既跟璐茜亚享受一段好时光,又可以省钱吗?”
圣提雅各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人的讲璐茜亚时的语气。“如何能?”他低声道。
纽特打量四周,仿佛想确定没有人在偷听。“编个赚人热泪的故事。”他点点头。
“赚人热泪的故事?”
纽特咧嘴而笑。“我就是那样做的,效果真是好得不得了。我告诉她我的马——艾贝——摔断了腿,以致我得射杀它。当我告诉她我用我全部的积蓄帮老艾贝的坟买了块墓碑时,我甚至还设法抽噎了几下,结果她难过的哭了起来。”他仰头哈哈大笑。
“然后呢?”圣提雅各催促道,他的音调降低到危险的程度。
“唔,”纽特搓搓自己下巴的胡渣。“当然,你不能跟我用同一个故事。告诉她……呃……告诉她你刚接到你挚爱的祖母去世的消息,你把你所有的钱都寄去给她买棺材,如今你没有钱可以回故乡参加葬礼了,再扮个心碎的表情给她瞧。你只消这样做,她就会免费张开她那两条雪白的玉腿。老天,她甚至有可能捐点钱给你,当作你回墨西哥参加葬礼的盘缠呢!”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纽特甚至不了解是什么东西击中了他。圣提雅各这一拳打得他血流骨折,他瘫仆到地板上。
圣提雅各站起来,他的影子落在昏迷不醒的纽特身上,他的眉毛纠结成一团。他扭头瞪视那些旁观者,然后俯身解下系在纽特腰带上的钱囊。在取走里头半数的现金之后,他把那只钱囊抛给酒馆的老板。
“在纽特昏倒之前,他自己提到要请店里所有的人喝一杯。可惜他醉倒了,无法听到大家对他的感谢。”
接着,他朝楼梯走去,整个酒吧内只有他的脚步声。他在二楼的走廊遇到老板娘希妲。
“换到哪个房间了?”他问那眼睛瞪得像铜铃那样人的女人。
“二号房。”
“你把它打扫干净了?”
希妲猛点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已经尽力——”
“那个女孩呢?她洗过澡、吃过饭了?”
“璐茜亚·匹伦汀,”希妲冲口说道。“她——我知道她的名字,圣提雅各先生。本镇人人都晓得她,她就是那个烧掉饭店的笨拙妓女——”
“据我了解,这里很快就会盖起一家新的饭店。”
希妲看到愤怒使他黝黑的脸庞上那道淡色的疤痕显得更苍白了。她浑身发抖的往后缩。“她现在在澡盆里,同时洗澡和吃饭。”
看到那妇人眼中明显的恐惧,圣提雅各明白她一定是想到了某个关于他的可怕故事。痛苦啃啮着他。他和璐茜亚刚逮住了四个十分危险的歹徒,然而岩泉镇的居民仍旧以有色的眼光看待他们。
上帝,他简直等不及要离开这个可悲的小镇。
“房间的钥匙给我。”他命令那吓坏了的妇人,也知道璐茜亚一定会再次把门锁上。
他拿着钥匙,越过脏兮兮的走廊,停在二号房前,把钥匙插入锁孔。
当房门被推开、撞到墙壁,发出轰轰烈烈巨响时,坐住澡盆里啃玉米的璐茜亚尖叫一声,玉米掉到水里,然后又浮上来,飘到她的胸前。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赤裸,遂滑进热气腾腾的洗澡水中,她的眼睛不曾稍微离开矗立在门门的魁梧男人。
圣提雅各动也不动,仿佛有人把他的皮靴钉在地板上了。哦,天啊!她真美。烛光映照着她,她凝脂的肌肤与草莓金色的发丝上都闪烁着晶莹的水珠。有一颗水珠甚至沾在她的长睫毛上。
他将自己饥渴的视线抽离她,开始检视周遭,决定他能够在此待一晚。希妲总算整理出了一个像样点的房间。他拿着纽特的钱踱向一张被漆成白色的桌子。
璐茜亚看着他拿起她的旅行袋,打开它,然后将一把钞票塞进去。“你在干什么?”
他没有立即回答。望进那只敞开的袋子,他看到一卷卷的破布,愤怒在他心中滋生。在纽特那类人渣占她的软心肠的便宜的时候,她却得穿破衣服。
他用力关上那只旅行袋。“我在楼下碰到了你的一位朋友,他拜托我把那些钱交给你。”
“朋友?我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小镇才没有朋友。”
圣提雅各缓缓解开自己衬衫的钮扣,然后脱下它,把它扔进璐茜亚的洗澡水里。他抵着桌子而立,双臂交抱于赤裸的胸膛前。
“你的朋友名叫纽特。他能记得自己欠你钱真是不错,你不认为吗?”
纽特,璐茜亚默默重复这个名字,终于,她记起他就是那个替他的死马买了一块墓碑的人。
“是啊!纽特是个相当不错的家伙。”
圣提雅各不动声色,但是,他必须克制住想再冲回酒吧、揍纽特一顿的冲动。“是的,一个罕见的大好人。”
她的目光被他壮硕的胸膛吸引,以致几乎没听到他在讲什么。他古铜色的皮肤是那样的平滑,柔和的灯光洒在上头,使它看起来散发着光泽。
“你一根胸毛也没有。”
“这令你失望吗?”他发现自己对她会怎样答复极感兴趣。
“如果我说是,你会设法长一些胸毛出来吗?”
他感到自己的嘴角正逐渐泛出笑意。
他的微笑令她目眩神怡。“我喜欢你对我微笑的样子,圣提雅各。如果你能多多微笑就好了。”
在他察觉到之前,他已经实现了她的愿望。他那浅浅的笑意化为一朵灿烂的微笑。他感到它布满了他整个脸庞。
璐茜亚被迷住了。被他迷人的微笑,被他乌黑眸子里的光彩,被……被远超过他的微笑以外的东西迷住了。
他的力量让她感到安全,让她想到跟他相比自己有多么娇小、脆弱。她瞟向他的腿。他的长裤似乎熨贴着他,勾勒出他每一根阳刚的线条,紧系的腰带上没有挤出丝毫赘肉。在那合身的黑色长裤下——
她感到天旋地转。那种事又发生了。他带给她的那种奇妙的感觉。她紧张地更往澡盆时头埋,水升至她的下巴,流进她微启的唇,流下她的喉咙。被呛到的她忙不迭地坐直身体、闭上眼睛,努力恢复自己的呼吸。
当她意识到他的靠近,嗅到他男性化的气息时,她再次呛到。上帝,她甚至没听见他的脚步声,他却已经来到她身畔,近到她敢发誓她能感觉到他那对黑亮的黑眼在她身上徘徊。
她屈起膝盖,大腿抵着她的胸部。她继续闭着眼,害怕看到他赤裸的胸膛、迷人的微笑、生猛的力量、紧身黑长裤……她的心脏越跳越快。
她害怕看到那些东西后所产生的感觉。
她听到、并且感觉到他把手放进水里。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刷过她的大腿,然后开始徘徊于澡盆底。它们溜过她的小腿和脚丫,稍微上升,滑过她的臀部。
“你干什——”
“我在找肥皂。”
她张开眼睛,他眼中炙热的神情深深地震撼了她。“我可以自己洗澡!”
他扬起浓眉,从水中抬起一只手,再将之潜入她微分的双腿间。“啊!原来它在这儿。”他告诉她,当他握住躺在盆底的肥皂时,他故意让自己的手腕拂过她的女性核心。
见他迟迟不肯收回手,她夹紧双腿,却也夹住了他的手臂。迷惘与恐惧划过她的脑海,渴望在她体内骚动。她的身与心似乎都处于极度矛盾的状态。
可是不管是她的身还是她的心,都没有忽略在她柔嫩的大腿间,他的手臂是如何的坚硬、粗壮。
“圣提雅各,”她虚弱地呓语道。“离开我的澡盆,让我洗好澡。”
“不。”
虽然他只讲了一个字,他那富于磁性的低沉嗓音却使她的心陡地栽个筋斗。
“我可以自己洗澡。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我没有说要帮你,璐茜亚。我要洗我的衬衫。”他用另外一只手将他漂浮在水面的衬衫按到她的大腿下,然后,开始用那只夹在她双腿间的手和这只潜在她大腿下的手在衬衫上打肥皂。他的手腕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亲密地拂过她,带给璐茜亚一种前所未有的燥热感。
“你喜欢吗?璐茜亚。”他柔声问道。
那种甜蜜的感觉一波波涌来。“我——是的,可是——”她看到他的脸越凑越近,遂打住话。他要吻她了。一切都发生得这样快!她需要时间来理解那股贯穿她的强烈感情,于是她抓住澡盆的边缘,结结巴巴地说:“圣提雅各——我——拜托……”
看到她苍白的脸颊,他收回手。他知道她很享受他的爱抚,可是该死,她看起来一副即将面对自己的死刑似的!
他站起来,越过房间,当他旋过身来面对她时,他的黑发飘拂过他宽阔的古铜色肩膀。“你是什么?一个深谙世事的妓女?或者一个从未被碰过的处女?我问过你一次,没有得到答案。哦,天啊!现在告诉我!我会用恰当的方式对待你的,璐茜亚!璐茜亚?见鬼了,这甚至不是你的名字!你的真名是什么?贝茜·露吗?这个名字倒颇有天真的味道!”
他的咆哮激怒了她。“我的名字就是璐茜亚!而且你十分清楚我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为了强调她的恼火,她抓起泡在水里的玉米丢向他。
他轻松地闪开它。“真的?那么你为何表现得像个黄花闺女?”
“我——”她困惑地眨眨眼。该死,这个男人搅乱了她,她再也不确定自己是什么了!
“我问了你一个问题,璐茜亚,我现在就要答案!”
“是吗?哼,我想也该是你得到答案的时候了!”她迅速站起来,跨出澡盆,抓起一条毛巾,擦干自己,然后迈向她摆在桌上的旅行袋,挖出她的红色袍子、丝袜与黑色高跟鞋,飞快地穿戴起来。
“你在干嘛?”他火冒三丈。“准备开张啦?”
她不理他,又从袋子里挖出她的化妆箱,开始在脸上搓脂抹粉。
“酒吧里高朋满座!”他嗤道。“在今晚结束之前,你应该就能成为一个富有的女人。”他握紧拳头,感到自己的指甲刺进掌心。
她依旧不理他,只顾在耳背抹上了丁香油,再整理潮湿的头发,然后,她转身面对他,缓缓地踱向他,右腿滑出她裙摆的高衩。当她停在他面前时,她用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身体亲昵地压向他。
“你看我像什么,圣提雅各?我的行为像什么?”
“像妓女。”他嘶声迸道。
“那么我猜你已经获得你想要的答案了,不是吗?”
他扯下她的手臂,拔开他的枪带,任其掉落到地板上。几秒后,他的长裤和皮靴也都躺到地板上。
他一丝不挂的矗立在她面前。“既然你现在看起来像个妓女,就要表现得像个妓女。也该是我瞧瞧你是否能扮演好妓女的时候。就是现在!”
话毕,他拦腰抱起她,朝床铺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