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来的一阵寒意让他瞬间清醒,映入眼帘的是茅草屋顶和看似枯朽的梁柱。正疑惑着自己身在何方时,突然几滴冰冷的水滴在他鼻尖上,跟着又是一滴滴在他额头上,想来这就是让他醒来的原因。
“这是什么鬼地方?”他厌恶地皱紧了双眉,想要拉开身上的棉被坐起,却发现自己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想要继续挣扎,身上各处却传来剧痛,教他不得不放弃,懊恼地躺回床上。
低头瞪着身上的棉被,他的双眉皱得更紧了:“这是什么呀!光看就觉得粗糙,盖在身上只怕要磨破皮肤!这床也硬邦邦的,给那些贱民奴婢睡还差不多!”再仔细看看四周,除了简单的桌椅之外,屋里什么都没有,而且狭小又阴暗,屋主竟然连根蜡烛也舍不得点。
“该死的!我到底在什么鬼地方?破破烂烂的,给猪住还嫌简陋!”越想越气,他忍不住大吼,“喂!来人呀!立刻给我出来!”
“啊,来了!”隔壁冒出女子的回应声,然后一名女子匆匆奔到床前,满脸的喜色,“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见她云鬓散乱,一身的粗布青衣,他不屑地轻哼一声:“什么屋子配什么主人,贱民就是贱民。”她闻言一愣,却也不生气,只当他是因为受伤而心情不佳,顺手理了理云鬓,微微一笑:“你昏迷好几天了,应该饿了吧?我去厨房端些粥来。”刚才她就是在厨房煮粥,才没注意到他已经醒了。
“快去。”他毫不客气地命令。
“我先扶你坐好。”没有介意他的无礼,她仍是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又在他背后垫了棉被。
虽然心中不愿,但是无可奈何之下,他也只能由她摆布,脸上却不自禁地显出不悦。她见了只是笑一笑,转身进厨房端粥。
没一会儿,她端着一小锅粥出来。她将锅子放在桌上,用碗盛了一些粥。
“你身上有伤,应该不大方便用手,我喂你好了。”见他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比自己还小了几岁,她才敢这样建议。
“本来就该你喂我。”他心中只当是理所当然,不把她的好意当作一回事。
也亏得她脾气好,没有多和他计较,仍是维持着恬适的微笑,舀了一匙粥凑到嘴边吹凉,然后才送到他嘴边:“这粥刚煮好,有点烫,你小心点吃。”
他呼了一声,张口吃下,但才入口,却又马上吐出来。
“呸呸呸!这是什么鬼东酉?难吃死了!”他怒从心起,顾不得身上有伤,随手一挥,拨掉了她手中的碗,整碗粥洒在地上。
她蹲下身子捡起碗,微带薄怒地看着他:“你不觉得这样太浪费了吗?这些小米都是农人辛苦种出来的,你怎么能够就这样糟蹋了?”
“小米?那种东西根本是贱民吃的,在我面前连被提起的资格都没有!你居然敢让我吃那种东西,不怕我命人把你打进大牢吗?”他挑眉昂首,神态不屑又傲慢。
她站起身子,怒瞪着他:‘你以为自己是谁?”
“哼!告诉你,我是——”他蓦地住口,神色转为茫然,“我是谁?”
黎海晴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失忆了!
她一边用水桶从小河里舀起水,一边回想前几日遇到他的情景。
那天,她为了卖绣品而到镇上,回来时……
漫天风雪放肆地呼啸着,黎海晴只能拉紧身上单薄的衣衫,一边将手凑到嘴边呵气,一边努力搓着双手,缩着身子蹒跚地前进。
由于战争的影响,绣品只卖到平日三分之一的价钱——因为战场离这边虽然还很远,可是镇上的大户们怕万一战事扩大会受到波及,早已收拾细软躲到南方,所以绣庄不愿用平日的价钱收购;碍于生计,她只得低价卖出绣品。原本她打算添些御寒的衣物被褥,因为没钱,最后只能作罢。
“唉,若没这场战事就好了。”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天下原本很平静,但是皇上驾崩,太子登基之后,突然就爆发了战乱,扰乱了百姓平日的生活。但是这次到镇上,她听绣庄老板说局势已经稳住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原本的平静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露出了微笑,在心中暗暗祝祷,希望叛乱能早日平定。
“哎哟!”她一个不留神摔倒在雪地上,却不知绊到了什么。
站起身,她拍去身上的雪,低头检视地上,赫然发现雪地里露出一只手——
“天呀!怎么……怎么会有人倒在这边?!”她惊讶极了,连忙拨开那人身上的雪,这才看清那人是个极年轻的男子,身上还穿着战甲,想来是参战的士兵。
不论他是皇军或是叛军,黎海晴都无法见死不救。探了探鼻息,尚有微弱的呼吸,她赶紧小心地搀起他。
抬头望了望前方的小丘,再低头看看他原本躺着的地方,她猜想,他应该是受伤后从小丘上跌了下来。幸好地上积了厚厚的雪,他才没有摔断骨头。
不管情况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样,一切都以救人为要。
使出了全身的力量,黎海晴好不容易才将他扶回自己的小屋。换下他冰冷的战甲和衣物,她烧暖了炕,想尽办法帮他保暖,终于让他原本冰得吓人的身躯稍微暖了一些。
他身上的伤需要诊治,她却没有足够的银两请大夫出诊,她只好拿了他身上的玉佩,匆匆到镇上典当,换了三百多两银子,买了棉被、衣服和一些食物药材,雇车请大夫出诊。
“大夫,他……呃,舍弟的伤势如何?”怕他真是叛军,也怕惹人闲话,黎海晴考虑了一会儿,决定暂时说他是自己的弟弟。
大夫一边包扎一边道:“姑娘,天幸令弟体质健壮,运气又好,没有伤到要害,虽然看起来严重,但是并无生命危险。不过让老夫觉得奇怪的是,从他身上的冻伤来看,他倒在雪地里至少好几刻钟了,加上受伤失血,何以脉搏尚称平稳?令弟是否练过武?”大夫一脸的疑惑,捻了捻颌下灰白的短须。
“是呀,他……练过武。”黎海晴笑得有些勉强。她终究不习惯说谎,即使是出于善意。
“那就难怪了。”大夫没发觉她神色有异,微微一笑,“不过也幸好你发现得早,不然就算令弟武功盖世,只怕也回天乏术。”
“应该要多谢大夫才是。若不是您,舍弟怎能得救……请受小女子一拜。”她诚恳地行了个大礼。
“不敢当,不敢当。”大夫赶紧扶起她,连声谦逊。
后来,大夫又交代了一些事,这才告辞离去……
“啊,好冰!”一不留神让水溅到手上,黎海晴连忙收拾起远扬的思绪,将两只水桶挂好,用扁担挑起,摇摇晃晃地走向不远处的小屋。
虽然近一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日子,但是挑水终究是件苦差事,幸好小河离家不远。
然而日子再苦,也好过原先那座浮华的炼狱。
醉生梦死的奢靡,荒淫悖乱的无耻……在那幢大宅里,空气中永远飘散着令她作呕的腐败气息,回荡着充满欲望的呻吟或是凄厉的哀嚎……
好不容易出来了,她绝不会再回去!现在的日子她挨得过,也不觉得苦,因为至少她的心是安宁的,她的生活是平静的。
平平淡淡,粗茶淡饭,这样的日子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不必担心——
“不,别想了!一切都过去了……”黎海晴摇摇头,甩开过往的记忆,加快脚步走回家。
进了屋,只见他还睡在床上,但是即使在睡梦中,他依旧愁眉深锁,从昨天傍晚到现在,未曾有一刻舒展。
黎海晴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水挑到厨房,倒在灶边的水缸里,再到床边时,他正在呓语,却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也真是够他累的了。”想起他的遭遇,她不禁心生怜悯。
昨天傍晚,他在知道自己失去记忆以后,先是茫然失神,而后变得十分激动,像是疯了一般大吼大叫……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告诉我呀!我究竟是谁?”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无力地摔下床。黎海晴一惊,匆匆蹲到他身边,着急地问:“你要不要紧?”他一把扣住她的双腕,脸孔因痛楚而扭曲,却仍是定定地望着她的眼,大声嘶吼:“我不属于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这种破烂地方是贱民住的,我不该在这边!我明白的,我不该在这边!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听到了没?我命令你带我回去,我命令你!”
她的手腕因为他用力过度而疼痛,但是她并未计较,反而柔声劝慰,用耐心和关心安抚了他的疯狂。之后,他安静了,累极似的松开了手,任由她扶回床上。
因为之前的举动导致伤口裂开,她只好重新帮他上药包扎,折腾了好些时候,他终于沉沉睡去。或许是太累了,直到现在都快正午了,他还没醒来。
黎海晴正想着,却对上了一双黯淡的眼——先前他虽然颐指气使,态度傲慢,言词无礼,但是那双眼却充满了光彩,炯炯有神,不可逼视。
“你醒啦。”黎海晴微微一笑,温柔地扶他坐起,轻声问,“锅子里还有昨天的小米粥,你……想吃吗?”想起昨天的情况,她不免有些犹豫。
“嗯。”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全然没了昨日高张的气焰。
现在的他没有名字,没有过去,脑海中是一片空白,加上全身是伤,只能寄人篱下,依附眼前的女子,比他口中的贱民更不如!
他算什么呢?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失落了过去的可怜虫!
“你……你别这样,打起精神。”黎海晴不忍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拉起他的手,诚恳地望着他,“你一定可以想起过去的。不要灰心,你一定行的!”
他抽回手,哼了一声,讽笑道:“我现在连名字都不记得,你还指望我能想起一切?我这一辈子恐怕就是这样了!”
“不会的!”她更急切地握紧了他的手,“既然你要名字……那我叫你阿炜好不好?你觉得怎样?”
“阿炜……”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耳熟,脑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但是太快了,他提不住……虽然如此,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希望恢复记忆,眼中逐渐泛起了光彩。
他着急地追问:“为什么要叫阿炜?”
见他终于有了精神,黎海晴露出了微笑:“先前我在你身上发现了一个玉佩,上面刻了个‘炜’宇,我猜想那应该是你的名字。”
“那玉佩呢?”他精神大振,兴奋地反握住她的手。
“玉佩……我……”她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才道,“因为我没钱请大夫,所以……所以我把玉佩当了。”说完,她又吸了口气,等他发怒,谁知却只见到他满脸的不解。
“当了?什么是当了?”他皱着眉头,疑惑地问。
“呢……当了就是……就是……要怎么说才好呢?这……就是……”
黎海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连什么是“当了”都不知道。她左思右想许久,解释了好几次,终于让他明白,却也招来了他的怒气。
“大胆!居然敢把我的东西拿去典当!”他气冲冲地甩开她的手,怒视着她。
“我……对不起……”虽是出于无奈,可是玉佩关系着他的身份,她却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典当了,心中不免感到愧疚。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能了事吗?”他冷哼一声,斜跟她,“换作平日,我早已命人将你拉下去斩首——”语音蓦然而止。他失神地想,自己刚刚为何那样说?他是谁?为什么有那样的权力?
见他突然发愣,黎海晴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忧心地问:“你还好吗?怎么了?”
“没事。”他摇摇头,原先的怒气已然消失,心思全被先前脱口而出的话语占满。
发现他脸上没了怒色,似乎是不生气了,她赶紧道:“我去热粥,你等等。”说着,她便转身走进厨房。他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多留意。
黎海晴熟练地生火热粥,心中暗暗猜测他的身份。
原本她以为阿炜只是一个士兵,但是现在想想,他身上穿的战甲打造得十分精致,绝非寻常士兵可比,想来他至少也是个校尉之类的,否则不会有那般的盔甲;再说那块玉佩质地温润,雕工精细,是少见的极品,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如此想来,阿炜的身份肯定相当尊贵;再加上他原先那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更说明了他必定是养尊处优。
但是,什么人才会无知到连“典当”都不清楚呢?关于这点,黎海晴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是王公贵族也不至于如此吧?”手里拿汤匙搅着小米粥,她喃喃自语着。之前新皇登基时,她还听说先帝为了让太子了解民间疾苦,将来有所作为,特别把太子和几名皇子,连同亲贵子弟一起送到民间培养。既是如此,就不至于有像阿炜那样的事情发生才对。
“他到底是谁?看来还是得等他恢复记忆才能弄明白了。”
将他的身份暂抛一旁,黎海晴端了锅子到床边,对着阿炜微笑:“粥好了。”
他哼了一声:“你还杵在那边干什么?还不快点喂我!”
面对他这样的态度,黎海晴摇摇头,一边舀粥,一边劝道:“你的脾气应该改一改才是。不管你是谁,这样的态度都太过跋扈无札了。所谓民贵君轻,纵使你是皇上,都不该口口声声贱民,一出口就是命令。”虽然体谅他是伤者,又丧失了记忆,脾气难免不佳,可是那不代表他能够恣意妄为。
“你竟敢教训我?”他挑眉怒视她。
“我不是教训你,只是和你说道理。”她不把阿炜的怒气当作一回事,微微一笑,坐到床边,“喏,喝粥吧。”她将汤匙凑到他嘴边。
他皱紧双眉,苦着脸吃下那匙粥,忍着作呕的感觉,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道理?”
“凭我救了你,凭我的年纪比你大。”她依旧维持笑容,当他是个任性的孩子在耍赖,又舀了一匙粥给他。
“哼!就算我失去记忆,我也知道你连替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他不屑地撤撇嘴,张口要吃粥,却咬了个空,立刻瞪大了眼,喝问,“你做什么?”这个女人居然把汤匙放回碗里,耍他吗?
黎海晴一边将碗里的小米粥倒回锅子,一边微笑道:“这东西毕竟不适合你吃,我想还是算了。”说完便要将粥端回厨房。
“等等!”阿炜连忙唤住她。
她回头望着他,眼中隐约蕴着笑意,却不开口。
“你……”他瞪着她不再言语,脸上满是气恼。
“我怎样?”她将锅子放回桌上,拉了椅子坐在他面前,与他平视,脸上带着恬适的笑容。
他呼了一声,别过头:“没事。你快快端走吧,我不稀罕那锅粥,那锅粥也不配让我吃。”
“哦?”她望着他那副倔强的模样,嘴角不自禁地高扬。
听她的语气带着兴味,阿炜忍不住恼羞成怒,吼道:“你还怀疑呀?我命令你马上端走,我不要吃!”刚吼完,肚子却不听话地咕噜咕噜直叫。
她愣了一下,随即“噗哧”一笑。
“笑什么笑?很好笑吗?”他又怒又窘,涨红了脸,恶狠狠地瞪着黎海晴。
摇了摇头,止住笑声,她决定不跟他计较,给他一个下台的机会。
“我改变主意了。”她动手舀粥,朝他微微一笑,“虽然你不想吃,可是我总不能白煮,你将就些吧。”
他盯着那碗粥好一会儿,咽了咽口水,明明很想吃,却兀自逞强:“这可是你要我吃的噢!”
望着他那想吃又爱面子的模样,黎海晴忍住笑,坐到床上,将碗和汤匙送到他嘴边:“是呀,是我要你吃的。”
阿炜这才点点头,仿佛很委屈似的吃下汤匙里的粥,还不忘抱怨难吃。
面对这种情形,黎海晴只能摇摇头,一笑置之。
吃完了一碗,他又要了一碗;再要第三碗时,却被她拒绝了。
“不能再吃了。大夫说了,饿太久的人不能一次吃太饱,会伤身。”之前因为他昏迷不醒,所以她曾再延请大夫出诊,大夫交代他若过几天才醒来,那么空腹已久,不能马上吃太油腻的莱、肉之类的,也不能吃太饱,所以她才会每天熬小米粥,以便他醒来时吃。
他饿了那么久,却只吃了两碗难吃的小米粥,岂能感到满足?当下便大发脾气,忿忿地质问:“这些都是你当了我的玉佩才有钱买的,你竟然不许我吃?未免欺人太甚!”
“我是为你好。大夫说——”
他哼了一声打断她的话:“别拿大夫来压我!你若舍不得那些粥,就把玉佩还我,反正我也不是一定要吃那些粥。”
一提到玉佩,黎海晴心里不免有愧。因为除了救他之外,她还拿银子买了一些原先要买的东西,当下默不作声。
“喂!你回话呀!”见她不语,他不悦地催促她回应。
想了一会儿,她才道:“你……好吧,那就再一碗,可是不能再多 !”双眼定定地望着他,明白写着坚持。
他只好不甘愿地点头接受,催促道:“快点盛粥呀!”虽然还是不满意,但三碗总好过两碗。
她微微一笑,又舀了一碗粥喂他。
吃没几口,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盯着她:“喂,你叫什么?”那纡尊降贵的神态仿佛他询问她姓名是天大的恩宠。
习惯了他的态度,黎海晴只是淡淡一笑:“我叫黎海晴。黎明的黎,碧海蓝天的海,晴朗的晴。”他撇撇嘴,轻哼一声:“谁管你是黄昏还是黎明,说名字就说名字,用不着解释一大堆,我没兴趣听。”
黎海晴不以为意,继续喂他吃粥。
又听他续道:“你今天就去买些鱼肉之类的,我不要一直吃粥。”
他那理所当然的模样教她忍不住觉得好笑,放下已经空了的碗,摇头道:“肉不是说买就能买到。这方圆五十里只有一个小镇,肉铺子也不是天天开。”
“不管!”他高高昂起下巴,“我就是要吃肉!不过是肉而已,我以前餐餐吃,岂有买不到的道理?”
虽然他态度傲慢,黎海晴反而面有喜色地问:“你想起什么了吗?”
他愣了一下,摇摇头,有些沮丧:“没有。”他总会脱口说出一些话,却捉不住脑中闪过的影像。“没关系,总会想起来的。”她微微一笑,柔声安慰他。
他不领情地别过头:“不管我恢复记忆了没有,总之我想要吃肉,你等一下去买就对了。”他不管外面风雪很大,也不管肉铺子有没有开,心里想的只是他不愿再吃小米粥。那种粗食只配黎海晴,不配出现在他的面前,先前若不是饿得狠了,说什么他也不会吃上一口,更别提三碗了。
“你讲点道理好吗?”她皱紧秀眉,略带薄怒。
他斜瞟了她一眼,哼道:“我就是道理。”肚子一饱,他的精神便来了,傲慢的态度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理取闹。”
“你敢骂我?不要命了吗?”他握紧双拳,瞪着她。
知晓他只能虚张声势地发脾气,她不理会他,起身收拾桌上的锅子,连同碗和汤匙一起拿进厨房。
“喂,我不许你走!你给我回来,听到了没?回来!”面对她的不予理会,他除了更加生气,还有被人忽略的不悦。即使失去了记忆,他仍相信自己身份非凡,无论到何处,绝对都是人人瞩目,而这名女子竟然敢这样对他!
‘如果你一定要吃肉,那你自己去买好了。”不悦的嗓音从厨房里传出。
“你……你给我记住!”迫于现实情势,他纵使再生气,却也只能认了。
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今天他竟被一名平民女子所侮!
他恨恨地捶着棉被,咬牙切齿地低语:“黎海晴,你给我走着瞧!等我恢复了记忆,第一个拿你开刀!该死的女人!该死的贱民!”
今天这笔账,他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加倍奉还。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