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鸟需要归巢,但她却不想回家,怕见到方彦。
他对她,只是为了承诺没办法,所以他不跨前,让他们的关系持续维持在搂搂、抱抱、亲亲,因为在他心里她还是当年那个配不上她的叛逆少女,可是,当年他给过她,为什么?她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有很重的分量,他至少把她看进了眼里,谁知道,原来都是虚假。
“我送你回家。”潘群总是如此温柔。
“我还不想回家。”她低低地说。她想四处走一走,吹吹风。
“你有心事?”他感觉到。
她抬头看他,“潘,陪我走一走,好吗?”她需要有个人陪伴,此刻。
他点头,嘴角泛起斯文的笑容。
两人走在国父纪念馆里头,深夜的风带了点凉意,但不冷,而她,却从心底发寒,打了哆嗦。
他体贴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她没说谢,只是对他笑了笑,笑容却显得那般苦涩。
两人在阶梯上坐下来,她仰望星空,喃喃自语:“在国外时,我常一个人看着星星,想着故乡事,想着故乡人,常常冲动地想买张机票飞回来,飞回……”他的怀抱,“可是,我不能,不能就这样放弃,所以孤独却勇敢地继续留在国外,现在我回来了,但,一切似乎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懂她在说什么,却深深感觉到她那种苍凉的心情,就像她的画,那般动人。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上,很绅士、礼貌,所以她没有抗拒。
她突然转头看他,“潘,你爱过人吗?”
她的唐突让他愣了一下,但他并不介意,坦承答道:“爱过。”
“什么时候的事?”她追问。
“七年前。”他说,认真地看她,她真的很美,美得别具风味。
他看得出来她想听他的故事,所以就说了起来,“那时候我才二十七岁,算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不过那年我才刚刚踏入艺术界,但已小有成就就是。她是个画家,是我父亲的学生,没有半点名气,我当时因为喜欢她,所以主动提出要帮她开画展,两人就这样走上更进一步。那时候她很依赖我,也什么都依着我,当画展结束,她的知名度也稍稍打了开来。”他突然沉默了了下来。
“后来呢?”她好奇地问。
“后来我发现她有一个从高中时期就开始交往的男朋友,两人的感情已经很亲密,她跟我在一起只是在利用我,利用我的关系帮她缔造名气。”他笑得嘲弄,像在讥嘲自己当年的傻。
“然后呢?你怎么处理跟她之间的感情?”她急躁地问。
“我毅然决然地跟她断绝关系,从此形同陌路。”他当时真的很绝,却痛了自己的心。
“可是你爱她对不对?”
他点头,“我爱她,却宁愿从来没认识过她。”
“为什么?”人至少都想抓点回忆,难道他不?
“不认识她就不会伤得那样深,谁愿意痛?”他嘲谑地说。
谁愿意痛?他说得对。她也不愿意,可是,这种事是可以选择的吗?她只宁愿今天选的不是那家咖啡屋,那么就不会碰上那个姓裴的女人,更不会听见那段对话,那么她就可以永远地怀抱着他,快快乐乐。
但,一切都不一样了,当她体内忧郁的因子复苏,她就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画即将开展,她忙得不分日夜,真有那么忙吗?不,她只是想藉此逃避方彦,不想见到他虚伪的面孔。
凌晨三点入门,她笃定他已经休息,孰料他竟坐在客厅里等她。
她在门边怔忡半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在等你。”他抛来有点冰冷的眸光。
她冻了一下,“有事?”
“你一天比一天晚回家。”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为了什么?
“就快开展了,当然比较忙。”她没有笑容,忧郁的眸子是灰色的。
他在乎她回不回家吗?事实上她现在跟他之间什么也不是,不过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他该在意的不是她,而是那个女人。
他沉默了下来,瞅着她的眸子充满了思索,突然开口:“那个男人是谁?”
她怔忡了下,“什么男人?”
“每天送你回来的男人。”他犀利地问。
他这是在在意吗?既然对她没心,还在意个——屁?“他是这次画展的主办人,是潘大师的儿子,在艺术界相当有名气。”
他又沉默了下来,那种锐利的眼光看得她有些心惊。
“你喜欢他吗?”他又突然开口。
她又愣了一下。他为什么这么问?他在在意什么?怕她移情别恋?多好笑,她要是移情别恋不正好称了他的心意,什么承诺也不用守,可以跟那个女人双宿双飞,那他还在意什么呢?这男人的心思复杂得让她猜不透。像当年。
“他是个很好的男人,称得上是个好对象。”她坦白地说,话中夹杂一丝刺探的意味。
他又沉默,突然站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因为不明他的意图,却见他笔直地往楼上走去。
他并不在意她喜不喜欢潘,否则以他的个性一定会冷言相向,可是他却这般平静的走上楼,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她以为他还是在乎她的,但错得离谱。
她缓步移向沙发,在他刚刚坐的那个位置坐下来,他的体温还残留在沙发上,暖了她一身,但心却掉入冰寒之地,冷得发抖。身子蜷缩起来,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她闭上眼,让过往的甜蜜将她席卷。
她庆幸,庆幸还有那么一点回忆。
唇角泛起苦涩的笑,泪潸然落下。
方彦在办公室里发呆,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视线之内。
“嗨!”裴相琳扯开一个甜蜜的笑容。
“嗨。”方彦懒懒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裴相琳侧了下头,走向他,半伏在桌前看他,“你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他悠然一笑,起身,“陪我出去吃饭。”
“有什么问题?反正本姑娘正好也肚子饿,有人请吃饭自然乐得接受。”直起身子,冲着他暧昧的挤眼。
“走吧!”他拿了车钥匙,率先走了出去。
“想吃什么?”出了大楼,两人并肩而行,他礼貌地问。
“法国西餐。”她总是笑,甜蜜的笑。
他点头,开了一边车门让她上车,然后自己再绕过车头进入驾驶座。
“喂,你心情真的很不好喔!”裴相琳侧过身于注视他。
他嗤一声,沉稳地操控着方向盘。
“被女朋友甩啦?”裴相琳玩味地睨着他。
他抛出一个白眼,“我女朋友那么多,你指的是哪一个?”
“你心里明白。”她促狭道。
他沉默下来。
“当真被甩啦?”她大惊小怪。
这男人的魅力所向披靡,一向只有他甩人,哪有人甩他的份?那个臭丫头还真真有她一套。
她听说那个臭丫头回来了,还跟人家搞什么艺术,更听说最近要开画展,这家伙心情这么低落,一看就知道跟那臭丫头之间出了问题,不过怪来怪去还是要怪他自己,那臭丫头一出国就是五年,他这个身为男朋友的却从来不去看她,人家说“他乡多愁”,异国恋情容易衍生,怪不得人家会移情别恋甩掉他。
“你是活该。”她讥嘲骂道。
他抛来厉眼,刹那又收回。
“既然那么爱她娶她进门就是,干嘛还让她出国念书?现在可好,念出问题来啦!”她嘲弄地道。
“你不懂。”他冷冷地道。
他跟维莲之间的事只有他们知道,当初他要没让她出国,他们之间还是一样不会有结果。
“我当然不懂,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啦,反正倒追你的女人那么多,条件个个比那臭丫头还优秀,没什么好不开心的。”突然挨过身子,笑得暧昧,“不然我再来追你,你看怎么样?不过得先说好,要认真的我才愿意。”
他又白了她一眼,车子驶向路边,停了下来。
下了车,裴相琳圈着他的手走进豪华西餐厅,吸引了不少艳羡的目光。
男的俊,女的俏,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服务生领他们进入雅座。刚点完餐,裴相琳就说要上化妆室。方彦笑笑,看着她走离,握起水杯啜了一口,然后有点懒散的靠入沙发椅背里。
裴相琳走入化妆间,取出蜜粉补妆。一名女子从厕所里走出来,站在她身旁,开了水龙头洗手,四眼相对,彼此都愣了一下。
奇怪,她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女人?想了一下,啊!这不是那天在咖啡屋弄翻咖啡的那个女人,真巧,竟又碰上她!只是,奇怪咧,这份似曾相识好像不只来自那天那一面。
那女人轻轻避开她的目光,走了出去。她补好妆,也跟着离开。
跟那女人在一起的是那天那个男人,他们坐在离他们不远的雅座里,裴相琳不时地瞟眼过去,企图想找出那种似曾相识之感的原由。
那个女人似乎也对她很好奇,不时的飘眼过来,更加深了她的好奇心。
“你在看什么?”方彦爱笑不笑地问。
“奇怪,那个女人我好像很久以前就看过她了。”裴相琳用眼神示意他注后看。
方彦循着她的目光转头望去,而那对眼也正朝这边飘来……
时间仿佛定住了,方彦眸光黯淡地瞅着对方,多少柔情多少神伤。那就是每天送她回家的男人吧?虽然只能看见背影,却也感觉得到对方的卓绝。他黯然神伤,却充满风度地对她一笑。
对方平静的脸庞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只是用一种很淡,淡得有点疏离的眸子回视他,正要扯唇回他一笑,他却已转过头去。
方彦低头看着盘子里的龙虾大餐,什么胃口都没了,有的,只有发自心底的落寞与伤感。
这就是爱情吗?如此的禁不起考验。只是没料到,冗长的五年未能改变什么,却在她回国后短短的几个星期,什么都变了。他的心是绞痛的,不是因为自己的高傲禁不起这样的摔跤,而是因为付出太多,无法收回。
“你也认识她对不对?”裴相琳直觉地问,他的神色与情绪起伏让她确定他是认识那名女子的,不禁再度抬眼望去,深深地盯住那张让她看起来似曾相识的脸庞,突然“啊!”了一声,“是她?!”那个臭丫头!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让她这么不容易才认出是她!什么艺术家?没心没肺没肝的东西。
“我去臭骂她一顿。”裴相琳冲动地想站起。
这女人的脾气跟以前相差甚远,以前自认淑女,凡事退一步,但近几年却愈变愈张狂,凡事再也不用脑子,只凭冲动,真不知道她那个把她埋在地下的男人怎么会喜欢她?
方彦伸手压住她,用警告的口气道:“别乱来。”
“乱什么来?她这样欺负你你还嫌不够,忍一股闷气想闷死自己啊?”裴相琳义愤填膺。
她跟方彦之间从那种关系升华到好朋友的情谊,而她这个好朋友有为他出头的义务。
“你在这里闹事难堪的是你自己,你想清楚。”方彦森然道,放开手。
她提了一口气,气馁的,“算了。”但还是很不甘心。
方彦为了这个女人,五年不染腥,守身如玉,不管那些蜜蜂蝴蝶如何挑逗勾引,他都有办法克制自己,表面上做做样子,维持他花心大少的形象,但实际上却与女人恪守距离,绝不侵犯自己的忠心,要不是因为爱得太深,以他那种玩世不恭的浪荡态度,怎能美女在前却如此无动于衷?而这个女人,真不知好歹,一回来就变心,算什么东西?她就看不出那个男人有哪一点比方彦好?
“这种女人不好好修理她一顿,她还以为自己真有多了得。”裴相琳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方彦瞪着眼,“你别乱来。”
走出西餐厅,夏维莲依然面无表情,坐进车里,还是不吭一声。
“是那个男人对吧?”潘群开口。
他是不经意回头,却让他看见了。他认得那个男人,是方氏企业广告部门的经理,亦是方氏企业的少东之一,他们曾在某个场合里见过一面。
突然明白夏维莲为什么会选择广告这个科系,她大概想追上他的脚步,却没想到最后会走上艺术这条路,不过听说那几年她对广告并没有失去热忱,在那方面她还是花了很多心思,学到很多。
夏维莲吁出一口气,苦涩地笑起,“我很傻对不对?我没有你的勇气跟决心,我还是不想离开他。”
尽管知道方彦对自己只有敷衍、虚伪,但她还是爱他呀,爱情这东西不是想放就可以轻易放下的。
爱得那么深,当然放不下。
泪涌上眼眶,她却勇敢吞下,她的儒弱不想让人看见。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没有人会笑你。”潘群总是如此体贴跟温柔。
“你不会看不起我吗?”她问。
他摇头,笑得一脸温和,“感情的路走起来总是特别辛苦,你是如此勇敢,只会让人赞赏,不会让人瞧不起。”
她笑了出来,“谢谢你!”
车子徐缓前进,他突然这样说:“我们进一步交往看看好不好?”
“嗄?”她惊了一下,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们交往看看,如果你觉得我适合你,你再离开那个男人,如果你还是觉得他比较好,执意留在他身边,那我会为你祝福。”他的态度总是如此怡然自得,连说这种事都如此轻松自在。
夏维莲着实欣赏地看着他,但心里就是起不了那种骚动,平静得激不起一丝涟漪。
“你是个风度翩翩的好男人,值得更好的女人。”她真心的说。
“你拒绝得很婉转,但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可以吗?”
他的绅士风度绝无仅有,连方彦都难以相比,但为何她就是倾不了心?但为免太过伤人,她只好这样回答:“我会考虑的。”
她今天没让潘群送她回来,执意自己回家。
刚下计程车,后方突然窜出两条人影,蒙着面,出手就殴打她,把她打得浑身是伤,臭骂了句:“贱女人!”后便逃逸而去。
她连喊都没有喊半声,被这样殴打确实很痛,但怎么痛也比不上心口的痛。拖着疼痛的身体靠向大门,从皮包里取出钥匙艰难地开门,然后一跌一撞地走进屋里去。
整座房子都是暗的,表示没人在家,这也是她刚刚没有喊救命的原因,喊了也不会有人听见,白费力气而已。
踉踉跄跄地走上楼,一古脑往浴室里钻,开了莲蓬头,脱了衣服,站在莲蓬头底下任水冲刷一身的疼痛,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好不壮观,但最痛的仍然是那颗心。
她知道此事与方彦无关,因为他绝对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他若要她走,开口便是,她绝对不会厚颜无耻地赖着不走,但她知道,他不会那么做,他或许看不起她,但绝对不会放弃她,因为他是个重承诺的人,也就是说,除非她自己想走,否则没有人能将她驱逐。
但,她刚刚回国,与人无仇,谁会想要修理她?脑子随便一转即出现裴相琳的嘴脸,这世上大概只有那个女人会跟她过不去。今天在西餐厅,那个女人就一副想冲过来揍她一顿的狠劲,要不是方彦制住她,事情恐怕早已闹大,只是她不懂啊,她跟潘群在一起不正好称了她的心意,她应该开心才对,为什么反而一副想痛揍她一顿而后快的模样?
她不懂,真的不懂,但,这世上有什么是她真正懂的?她自以为了解方彦,结果到头来什么也不是。她的自以为是,她的美梦,她所怀抱的希望,都在那间咖啡屋里碎裂成无法拼凑的屑屑,那是一种被欺骗的滋味,但她知道方彦对她……依然一片好心,因为他想当上帝嘛,不过他这个上帝做得实在太不称职了。
重重叹了口气,感觉有点心灰意冷,目光瞟向镜子,清淡的容颜染上一抹憔悴的哀愁。
她忧郁的眸子是灰色的,像她画作里的天空,充满了孤寂与苍凉。
方彦的心思太复杂,多重面孔让人无法摸透的想法。他有时张狂,有时傲慢,有时温柔,有时冷漠……这世上大概就只有他了解他自己。
他只是想当上帝,那次的交媾他或许就当作在牺牲,所以从那次之后他就没再碰过她,甚至在多年不见又见面后,他依然对她保持着距离,一切,只为了那个承诺。
莲蓬头的温水继续冲刷着她,百转千回的脑袋有点晕眩,感觉有些四肢无力,但她强撑着,企图让这水把自己的脑袋冲刷得清醒些,看能不能看透些?
方彦满身疲惫地入门,看见客厅的小灯亮着,怔了一下。
她回来了!
也许是夜太深太静,所以隐约可以听见楼上的水声。
她大概也刚回来,在洗澡,所以水声不断。又是那个男人送她回来的吧?他有点想上去问问她,问她到底预备把他怎么样,可又不敢,怕这一开口两人真的会走上决裂的地步,再也无法挽回。
点了跟烟,他斜躺进沙发里,抱着烟灰缸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
他是没想到自己会走上这样的路,为了感情变得如此窝囊,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想自己以前多么意气风发,在女人面前是如何威风,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为了她,他付出了真心,把自己弄得人鬼不像,他不禁要问:“值得吗?”
但若重来,他还是会选择爱上她,很傻,对不对?
爱情会让人变傻,他就是那个陷入爱情泥沼里的傻瓜。
连续抽了两根烟,楼上的水声依然不断,隐约勾起他内心低微的不安。这个澡洗得未免太久了?
下意识地熄了烟,快步走上楼,来到浴室门前,敲了两下,“维莲?”里头没应,只有水声不断。
心里的不安扩大,“维莲?维莲?”依然没应。
他焦急大吼一声:“维莲?!”还是没应。
出事了?!他奋力撞门,好不容易终于把门撞开。
浴室里,莲蓬头开着,水声哗喇喇,夏维莲全身赤裸青紫地躺在地上……
“维莲!”他低吼一声,迅速关掉莲蓬头,取来浴巾将她包里,抱着她飞奔下楼……
夏维莲苏醒时人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病房里的灯有点暗,方彦趴在病床床沿上睡着,握着她的手。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只隐约记得自己在洗澡,脑子里的思绪纷乱无章,头晕晕的,但怎么会进了医院却不知道。
他的手是温热的,那体温传进她的手,顺着血液传达至她心口,暖暖的。
她静静地看着他,这一刻,充满了幸福与甜蜜。她抽出自己的手反握住他,想握住点什么,不料却惊醒了他。
他猛抬头,看见她已醒,喜悦与心疼的情绪同时涌了上来,“你醒啦!”医生说她昏倒的主因不是因为身上的伤,而是因为操劳过度。
他很内疚,她开画展的事他未能帮上忙,也许就是因为他帮不上忙,才让那个家伙有机可趁,“日久生情”在所难免,尤其对方还是艺术界的名人,两人臭味相投,怎能不擦出火花?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喃喃低问,声音有气无力的,柔柔的目光一直缠绕着他俊逸潇洒的脸庞。
“你昏倒在浴室里。”他握紧她的手,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你怎么会全身是伤?”
她闭了下眼,嘲弄地笑着,“被打的。”
“谁干的?”他目露杀机。
她怔忡地凝视他。他在乎吗?但他的眼神不容怀疑啊!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关心她?既然没有心对她,何必这样呢?他这个上帝当的可恶。
“我不知道。”她低低的回答,被他眼里的关心与愤怒所迷惑。
“你有跟人结仇吗?”他质问着。
她摇头。
“那……”难道……“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有妇之夫?”人家老婆气不过,找人修理她?
她又摇头,“他没结婚,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
他的神情经过转折,然后晦暗下来,但眼里的杀机未褪分毫。既然不是她这方的关系,那么就是跟他有关喽!脑袋一转——好个裴相琳,他以为她闹着玩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找人修理她,太过分了。
他对夏维莲的感情他很清楚,就算有一天她选择离开他,决定跟那个男人高飞,他也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而那个女人干嘛自作主张这样欺负人?真他……妈的可恶!
他压下满腔怒火,突然转了话题,“那个男人看起来很不错。”
她定眼看他,情绪有了起伏,“你想说什么?”她知道他不会放弃她,但或许他是希望由她自己放弃,离开他。
“他爱你吗?”他握着她的手稍稍放松。
他在刺探?她没有笑容,有的只有心痛,坦承回答:“可能。”
他完全放开她的手,使得她被空气包围的手冷了一下。
“人生难得遇上彼此都心仪的对象,如果他爱你,倒是可以把握。”他这话不知道说得轻松,心头却隐隐发疼。
再放不下还是得放,既是迟早,就让它发生吧!
他真的是希望由她自己放弃?心口一阵绞痛,她悠悠看着他,反问:“你呢?你爱我吗?”就算只是谎言,听了也高兴,只要他说出口,她就不放弃。
他张嘴,却久久发不出声音。现在回答这个问题似乎没有意义,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复从前,所以最后宁愿选择逃避。
“我想你一定饿了,我去买点吃的东西。”方彦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她的泪禁不住滚落下来。她只是想再听一遍,就算是谎话也好,但他却不愿说,让她仅存的一丝希望完全幻灭。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未来。
方彦走出医院,冷清的街道偶尔飙过几辆汽车,给宁静的夜带来几声喧嚣,沉暗的夜,没有月亮跟星星。
看了下表,才发现现在是凌晨四点钟。用那种烂藉口离开病房实在糟糕透顶,但他实在无法继续面对她,更无法面对自己心口的痛。
她一定希望他说自己不爱她,好让她有理由离开他,跟那个男人双宿双飞。他该成全她的,但就是窝囊,宁愿拴住一具空壳,也不愿放她高飞,他是个自私的男人,话说得好听,让她好好把握,却自私得想留她在身边一辈子,可恶啊!他真是愈来愈瞧不起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