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我的情绪低落。
赵昌宏打电话来,找我要人。
他搞不清楚自己是老几。
“诗瑗没上我这儿来。”我一口否认。
赵昌宏同诗瑗结婚时,是一个极害羞的男孩,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晴,少年维特式的头发,不用开口就让人相信他绝对是个纯洁的好人。没想到婚后半个月便露出狐狸尾巴,喝酒赌钱泡舞女,样样都来。诗瑗不好意思跟我们说,是陈中平打的小报告,绘声绘影的形容跟他走得最热络的新加坡舞厅的红牌筱凤仙。
“诗瑗没结婚前你怎么不来告诉我?”我骂阿平。
“我怎么知道她会嫁这个二百五?”他叫冤枉,“你只说她要嫁人,若说是赵四公子,我不就知道了吗?”
原来赵昌宏名气这般响亮。
之后,阿平就像免费侦探一样,赵昌宏每换一个女人,就跟我忠实描述,听得我耳朵起茧。命令他,但凡有关赵四的事,不准再提。
“叫诗瑗来听电话!”赵四使唤我,有如他家佣人。
“告诉你她没来。”我发怒。
“你们是死党,她当然来找你。”
“不信你来搜好了。”我翻脸了。
“你诱拐良家妇女离家出走,是要吃官司的。”赵昌宏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读过六法全书。
我懒得理他,“咚”地一下挂了话筒。
熟睡的诗瑗听见我骂人,睁开了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迷迷蒙蒙的,从前不知有多少男孩子上她这双大近视眼的当,歌颂为天使的灵魂之窗。
“你老公!”我告诉她:“就要杀过来了。”
她坐了起来,抱住一条腿,下巴顶在膝盖上,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长睫半合,鼻子挺秀,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是胖了,要不然还不知多好看。但那少妇的丰腴也别有韵味。美人是永远不吃亏的。
“他若上门,你理不理他?”我问。
她摇摇头。
“你预备一辈子和他这么僵下去?”
她还是摇摇头。
我走近厨房,做了两份早餐,往桌上一搁。
她去洗了脸,乖乖地坐下来吃,头发在后头清清爽夹的绑了个马尾,一切似乎又回复到从前………
诗瑗吃了两口土司便放下:“也许我该考虑减肥!”
她这句话我听过一百廿遍以上,但她若能坚持、现在也不会坐在此地发愁。
“你好好想想赵四马上就来了,该怎么说要准备好。”我边收碟子,边面授机宜。
制敌若不机先,如来佛都会惨败。
洗碟子时,我听见门铃响。
诗瑗去开的门。我只觉得可笑,此后我不论如何清白,赵某人都不会再相信我。
但意外地,竟不是赵四。
诗瑗叫我:“杨青,有人找你。”
我抽出泡在肥皂水里的手,是秦大佑,他起得这么早,不知道要捉哪条虫子做早餐。
“秦先生,有事?”
他手里拿的不是玫瑰花,而是日本暖房香瓜,我在超级市场看过,卅五块美金一个,包装得漂亮极了,小小的藤蓝,翠绿的纸垫,像包着大块翡翠。
“我可以坐下来吗?”他潇洒地问。
诗瑗忙接过瓜,微微地一笑,比瓜还甜。
“你的图我正在画。”我两手插腰。
“我知道。”他笑得毫不含糊,倒显得我的小器。“我说过不急。”
诗瑗用小手捏我,又急急地挤眼睛,我被她推回厨房:“你干嘛那么凶?”
“你若认为我该急急地跪下去吻谁的手,请吩咐一声。”我没好气地。
“你都卅了,应该为未来打算。”她以过来人的姿态教训我。“有合适对象,不必像全身长满刺似的,净给人难堪。”
“对象?”我笑:“敢情你指的是结婚?不必了,我怕结了婚还要离婚,多麻烦。”
诗瑗被我气得猛翻白眼。
“你到现在还不觉悟。”
“睁开眼睛看看。”我对她说:“看看这个姓秦的,并不比赵四高明。”
“你放弃他,将来一定后悔。”
“我现在就后悔让这个二百五瞧上。”我打呵欠:“真是莫名奇妙,一大早上门来吃人家的豆腐。”
“老豆腐有人吃就不错了。”她帮我梳拢头发,像古代的媒婆般叮咛:“公平一点!至少给自己一个机会。”
难怪她会惹那么多麻烦,只看见外表体面,不介意里面早已生虫。
虽然她执迷不悟,但区区小事也犯不着再惹她难过。
我去敷衍秦大佑便是了。
“叹什么气?”她纠正我:“愈叹愈老。你应该想办法使自己有快乐的人生。”
乌鸦落在猪背上,人人只见旁人不顺眼,见不到自己也有缺陷。
“快乐人生是不妨。”我斜睨她一眼,“不过我反对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去去去!好心被狗咬!”她捶我。
秦大佑是个标准的厚脸皮,登堂入室不请自来,诗瑗还真把他当个人,做了苹果茶来喝,还像变戏法似的,用烤箱烤了热腾腾的小饼。
早嫁人不是完全没好处的。
“真是好吃。”秦大佑边吃边赞叹:“是哪一位的手艺?”
当然不是我。我的指甲缝里从没沾过面粉。
“是这位赵太太。”我隆重推荐诗瑗,让他们二位去相见恨晚。
当秦大佑知道诗瑗是赵某人之妻,大为讶异。
说得正确一点,他们是互相讶异。
太好了,这两个客人彼此招待,我可以脱身去画图,虽说债多不愁,但还是早点还得好。
我拉开磁尺,固定好了透明纸,才写上林小姐公馆,就听见诗瑗格格笑。
笑得是这般天真娇柔,完全不像昨夜那个凭窗垂泪的妇人。
也好。没有隔夜的烦恼,反正她已经烦恼过了。
女人应当开心。开心才不会老。
我安份的画着图,粉红色的一楼,粉红色的二楼。粉红色的客厅,粉红色的卧房。
让蔻蒂‧林彻彻底底的掉进一个粉红色的世界里。她迟早会腻,腻了再替她改装,反正敝人随时候教,一回生二回熟,做得高兴可以送她一点折扣。
电话又响了,我顺手抓起。
“喂!”
对方不吭声,屏住了气息,一切是那么宁静,静得像掉在真空里。
“喂!”我皱起眉。一定是赵昌宏,他跑了老婆,便装神弄鬼的,找我出气。
谁有那么多闲空管他家闲事,我挂上电话,但立刻又响。
“赵昌宏,你有完没有。”
“杨青。”对方是个娇滴滴的女孩。
我全身毛骨悚然。
任何一个人从电话中听到自己打电话来,相信都会有跟我一样的反应。
“你是谁?”我“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这几天的谜已经快揭开谜底了,可是我害怕了起来,这个打扮成我的人,该不会是外太空来的吧!
“你打开窗子,往后街看,我就站在电话亭里!你一定看得见。”
我的手微微发着抖好不容易才打开窗。
对街果真有个电话亭,里头有个人影。
“看见了吧!”对方笑。
我的头好晕。
电话亭中的人跟我招手,她穿着一套鲜红的衣裙,非常时髦,是个顶尖的人物。
那不是我。我非常确定,除非发了疯才会那样穿。
但是她却令我那样熟悉,熟到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你要做什么?”
“你在发抖,是吗?”她还是笑,太开心了,如果我见到另一个人在大白天里被吓成这样,我也会笑。
可是受害人是我,她凭什么笑?
“如果你不说出来意,我要挂电话了。”
“你不会的。”她好笃定。“你比谁都想知道我。”
“我怎么不知道你,我们见过。”
“那只是匆匆一瞥。”她毫不在意。
“我知道你的名字,叫克丽丝汀。”
“很聪明!”她赞赏。“还知道些什么?”
“你是个小偷,偷我的衣服穿,和古玉坠子。”我义愤填膺,一生起气来,就没那么害怕。
“外婆有说是给你一个人的吗?”她哼了哼,连那哼声都像是发自我体内的回声,“如果不是给你,又怎么叫做偷?”
她真狡猾,但她怎么知道外婆?
“你奇怪我知道外婆?我知道所有跟你有关的事。”她得意洋洋。
“你花那么多时间,究竟有什么用意?”
“我要引起你的注意。”
“为什么?”若是要我注意,那她是太成功了。
“我想跟你谈一谈。”
“谈什么……”
“钱。”她只说了一个字。
“外婆哪留了什么钱给我!”我忍不住叫。
“既然如此,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她真的挂上了电话。
等她发狠,我只好认了。
我急急的冲出去,我得在她离开这条街前拦住她,当然,我这样做是不智之举,但我没有更好的法子。
“阿青,你做什么?”正在前面谈天的两个知心人,被我突兀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我出去一下,”我奔下了楼。
其实我根本用不着这么跑,因为我一出门口,那个人就站在大门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我还差点儿煞车不及,撞翻了她。
“嗨!”她悠闲地打招呼。
我狠狠地站定了。
这一辈子可还没这么吃瘪过。
“你有客人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坐。”她提议。
我仔细看,大太阳底下,她站立的地方有影子,那么,不是鬼魂罗。
我想她也不是鬼,鬼不会对外婆的钱感兴趣。
我们找了个咖啡厅坐下,女侍端了冰水来,看看她又看看我,一脸的诧异。
“你们——是姊妹?”女侍问。
“你看呢?”那个冒牌货说。
我才没这种妹妹。
“喂!就是讨厌我,也别挂在脸上!”克丽丝汀说。
“我为什么讨厌你?”
“总有理由吧!”她狡滑的笑:“我还不至于笨到以为你喜欢我。”
“我没有必要喜欢你,更没必要讨厌你,我只要弄清楚你不断来构成骚扰的理由。”
“理由?我说过了,为了钱,你分我一半,我就永不再出现。”
“没有钱。”
“你抬起头看看这张脸,就会知道没有理由再说谎。”她出言挑衅。
我看到的就像照镜子一样。但就是镜子也没这般准确,完全一样的眼睛、鼻子、嘴唇,连体型都相同。
“你冒充我就是为了钱。”
“冒充?你再看仔细一点。”
“你去整过容?”我的心跳稍微和缓了点。
“干嘛!为了长得跟你一样?得了吧!你以为自己是林青霞。”
“花了这么大功夫,还不像林青霞,你应该很伤心。”我已慢慢镇定了下来。
“你认为林青霞比我漂亮?”
“还有胡茵梦。”
“至少我可以跟陆小芬比比气质。”
如果旁边有人偷听,会以为两个电影迷,在开影迷大会。
“我们有亲属关系。”她终于承认。
“外婆没告诉我还有亲戚。”
“她当然不会告诉你,我是被她亲手丢掉的,不过,她可没想到,她永远丢不掉我们之间的关系。”
“什么关系?”
“你笨得可以,杨青,你听好,我是你妹妹!”
“我没有妹妹。”我耸耸肩。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
“不能随便来了个人,说是我妹妹,我就相信。”
“那你要如何解释我们如此相像?”她微笑。
“现代科技可以登陆月球。”
“你逃避现实也没有用,因为现实就摆在眼前。”
她的笑容令我打冷颤。
如果我能这一辈子可以不再看见她,我会谢天谢地。
“你们哪个是姊姊?哪个是妹妹?”女侍送咖啡上来,自以为问得有趣,“我们店里每个人都在猜,可是没人看得出来。”
“我的年纪小些。”克丽丝汀说:“你们应该看得来,我姊姊比我老一点。”
“老多少?”女侍与她一搭一唱。
“听我爸爸说,大概老个几分钟吧!”
“你们是双胞胎?”女侍很是吃惊。
“是啊!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女侍下去了,我对克丽丝汀说:“你胡说些什么?谁跟你说我们是双胞胎?”
“爸爸。”
原来冒牌货还有个冒牌的爸爸,她才这么有恃无恐的找上门来。
“你冷笑什么?”克丽丝汀问。
“笑你下流。”我站了起来:“我警告你,下回再冒充我,我会报警。走远一点,别再让我看见你。”
她一点也没吭声,笑眯眯地看着我走,没有出声拦阻,甚至连些微拦阻的意思都没有。
我也没付那两杯咖啡钱,地方是她选的,咖啡是她叫的。
回到家,我打开窗,她也正往我这边望,然后打开了车门,钻进一辆红色的宝时捷。
我有她那等气派,绝不会想冒充谁。
“你怎么回事?”诗瑗走过来,小声地骂我:“自己有客人,一点体面也不顾。”
“别烦我。”我推开她。
“发什么疯?”她跟进了浴室。
“喂!我洗澡你也要看吗?看吧!”我开始脱衣服,她忙不迭地夺门而逃。
我彻头彻尾冲了个澡,把全身霉气冲掉。
“快一点,秦先生要走了。”诗瑗在外头喊。
古时候堂子里的鸨母喊窑姐儿见客,也不过是如此。
我更慢吞吞的出来。
“你现在出来干嘛,客人都走了。”她没好气。
“还会有的。”我安慰她:“你喜欢,客人一定有很多。”
她听了半天才听出来我在损她,“要死啦你!”她叫着捶我。
我到厨房冰箱把暖房香瓜拿出来。
有二百五上门不是全无收获。
“不够甜。”诗瑗把香瓜刨好了,吃下第一口。
我把糖罐子递给她。
“你要害我?”她骂。“还不够胖?”
“胖死算了,一了百了。”
我说笑话惹出祸来,卅五元美金的香瓜,剖成两半,她只吃了一口。
“过来,过来!你不能这样对待客人的香瓜。”
“对你的头!”她发怒。
“秦公子令你芳心大乱!”
“我够烦了,还闹!”
我去上班,免得惹人讨厌!赵四若是上门,由他们自己去演楼台会。
从万华走华江桥至板桥,花了一个多钟头才到了三峡,这算是快的了,有回居然堵车,堵了三个钟头,吓得我到了假日再也不敢走这条路。
茶农老伯非常喜欢那张教堂加酒吧荒唐的透视图,大声叫他牵手来欣赏。
“我们头家以前找过别的设计师,头壳不好,无效啦!”茶农牵手笑得满嘴金牙,可以光耀门楣。
他们留我吃饭,大碗的鸡肉,大尾的鱼,跟他们的人一般实在。
走的时候,茶农开支票给我,一百坪设计费,三拾万大圆,一文也不少。
“发票昨天就送来了。”茶农说:“我没给伊,不知道你们公司为什么那样急,还派别人来收,我又不认识。”
真是给足了面子。
才上车,茶农牵手塞进来两大罐茶叶,“自己种的,别客气,我头家说要送给你,你就跟我们女儿一样。”
我应该惭愧,把人家当土佬。
可是也别高兴太早,这对茶农忒聪明,送我几百块钱的茶叶,攻之以心,教我不好意思偷工减料。
等红绿灯时,我打开罐子,清香扑鼻,我伸手拿了一撮,在日光下细看。
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种茶叶我还真只在“陆羽茶艺”见过。
路过衡阳路时,我转了数圈,才找到车位。
到了陆羽,老板娘蔡太太在。
“哪来的?”她问:“这是今年的冠军春茶,茶农惜售,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我常常白喝她的好茶,想留下一半给她,她不肯收,只嘱我下次找到好书,别忘了告诉她。
她是典型的书痴,没有别的爱好,跟她先生茶痴,正好配上一对。
临走还给我一罐香,她这一年多以来,不但研究香料,还在写一本有关香的书,他们推广茶道之后,又要做香道。
有回我带诗瑗来喝茶,诗瑗对她很是羡慕,身为女人,有她这样的格调,也不枉作人一场。
但她也是吃过苦的,刚刚开始推广茶艺那些年,她把所有的时间花在上头,到这两年上轨道了,才有时间看自己喜欢的书,前些日子我看到她塑的佛像,手法独到,不像是新手。
有人天生就这等聪明。
也许,她这儿是克丽丝汀唯一没出现过的地方,她有足够的智慧拆穿她。
可是我才刚开始有丝笑容,就见到一辆大红的宝时捷跟着我,那是克丽丝汀。
她真的相信有钱。
但她不是有广大神通吗?我相信她查过了我的存折,我的那点储畜还不够塞她的牙缝,更不值得这样大资周章。
我没停下车,不必再跟她啰嗦,她喜欢闹尽量闹,我不奉陪。
到了公司,把支票交给出纳。
“老板要你去。”钱秘书过来说。
进了李麦克的办公室,他一脸阴沈,像是谁欠了他五百万没还。
“杨青,”他一生气就会连名带姓的叫人。“我什么地方亏待过你?”
他还有脸问!
他已亏待我好些年。
“抽成、分红都没少过,只差没把你当祖奶奶……”他甚是唠叨,只不过四十出头,已提早做老公公。
“喂喂喂!”我止住他:“你就是骂人也该有个理由吧!”
“我问你,你是不是准备跳槽?”
“啊?”我大惑不解,敢情是空穴来风?
“还装?”他瞪人,眼大如钢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康成公司昨天跟你接过头了,对不对?”
“接什么头?”我问,李麦克还说跟真的一样。
“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会是假吗?”他咆哮,发怒如狮。
“你听见什么?看见什么?”我坐了下来,抱住双臂,看着他。
“你跟孙康成有说有笑。”
“也许我在谈恋爱,跟工作无关。”我笑。
“跟孙康成的那种龊蛋?”他以手贴额,十分悲愤,“还不如来找我。”
明明应该生气的事,我却笑个不止。
“有什么好笑?”他发怒更甚。
“我为什么要找你?你有什么好?”
“至少我没结婚。”
“孙康成也没离过婚啊?”
“他是头号玩家,女朋友一个交过一个,不结婚是为了玩女人,你别上他的当!”
“李麦克,你已经对我构成了侮辱。”
“我没有。”
他的一张脸涨成了紫红:“我只是替你担心!这么纯洁的女孩子,遇见他是羊入虎口。”
他以为自己好到那里去,有回我听见他向人吹牛,自封是台北最后处男。
他应该是,他太小气,舍不得花钱去交女友。又怕别人肯倒贴是有阴谋。
“好了,我们别再打康成公司的官司,全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我叹口气,他老喜欢把话题扯远,他娶不到老婆并不是我害的,用不着接受他的栽赃。
“杨青,”他恳求我:“我从你十岁就认得你,我们同事也这么久了,当初你说要出去做,我怕你遭人欺负,一定要你留下来,算你干股,抽成分红,能做的我都做了,难道你还不懂我的心?”
他愈说愈肉麻了。
抽成,分红?值得他一讲再讲,讲个几十年!
其实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不晓得!若我点头答应嫁他,他多了个免费的煮饭婆,替他料理全部家务,还得画免费的设计图。
门儿都没有。
“李麦克,闭上你的大嘴,再讲下去,剩下的一点点友情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