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丽和麦伦一起从经纪公司的大楼里下来,斐丽看见岩也湿淋淋地站在骑楼下,一脸忐忒和焦急。
看见斐丽出来,岩也满心期待地,在斐丽的背后左右张望。
「岩也,你在这里等谁啊?」斐丽察觉岩也的表情有异,先支开麦伦。
「费琦她没有和妳在一起吗?」
「费琦?这几天,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上次遇见她,她还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说你要带她去一个可以数羊的地方旅行。」
「前一阵子,我打电话给她,她都很冷淡上直叫我要好好地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这几天,我索性到她家楼下去等,结果,费琦像搬了家一样,我什么都没有等到。」
斐丽露出了然一切的表情:「你们这对令人忌妒的小两口,终于吵架啦?」
「没有啊。」
「不要不好意思啦,情人之间能吵一点架是好事,表示你们已经脱离青涩期,要步入了另一个深层沟通的境界了。」斐丽用力地拍了拍岩也的肩膀。
「费琦最近连话都不跟我说,我们怎么吵得起来。」
「一点争执也没有?」
「或许,是她在生我的气。」岩也失魂落魄。
「童岩也!你做了什么对不起费琦的事?」斐丽一直以为,这一次将费琦交给岩也很令人放心。现在听见她被欺负了,她一把揪住岩也的衣领,剑拔弩张了起来。
「她费尽心思,为我争取电影试镜的机会,但是我并没有接受,我让她失望了。」
斐丽解除了警戒:「你还真不了解费琦耶,她不会为了这个和你赌气的。想一想,她不和你见面,还可能是为了什么?」
岩也左思右想:「嗯……上一次上山,拍『影子情人』的戏,我随口开了一个玩笑,说我想做我自已,我并不想做影子情人。然后,下山的一路上,她就变得很奇怪。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斐丽这次真的明白了﹕「不是你说错了什么。我想,她是在和自己生气,在和自己闹别扭。」
「为了什么?」岩也一睑困惑。
「岩也,费琦她很爱你,你知道吗?」斐丽很认真地对岩也说。
岩也点头:「我知道,我也很爱她啊。」
「在感情的路上,她曾经绝望地摔进谷底,身上还烙印着清清楚楚的伤。现在,要再爱一次,她会变得很容易胆怯、很容易害怕。」
「我会用我的真心,用我的身体,用我的生命保护她,我并不会让她受伤,她并不需要害怕啊。」岩也急红了一双眼。
看着岩也真挚的表情,一阵感动袭上斐丽的心头,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斐丽噙住不该是她流的泪,轻拍岩也的臂膀:「给费琦一点时间,她会了解,自己是一个多么幸运、多么幸福的女孩子。牵着你的手,她并不需要胆怯,也不必害怕。」
「斐丽,我找不到费琦,我真的很担心她。」
「交给我吧,我想,我知道她在哪里。」
面对着铺陈一桌,满满的苹果咖哩饭,费琦饮下一大杯许久不曾触碰、陌生又熟悉的伏特加。
她记得,伏特加在俄国的古名是「生命之水」的意思,此刻她正需要它。
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没想到会被惊扰的她跳了起来,打翻了刚煮好的那一盘咖哩。
费琦拉开大门:「斐丽?妳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妳呀,不要以为妳自己很神秘好不好﹖妳有几个窟可以蹲,我还会不知道﹖」斐丽环顾Paul家的一切,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可见费琦已经待在这里许多天了。
费琦像做贼被抓到似地低下头来,回去收拾洒了一地的苹果咖哩,顺手又饮下一大杯冷冽无色的伏特加。
「妳买了那么一大桌的咖哩干嘛?一个人又吃不完,幸好我来了。」晚上还没吃的斐丽,顺手摸了一块咖哩鸡塞进嘴里。
「Paul最爱吃苹果咖哩,从前我来找他的时候,都会买一些来给他吃的。我已经很久没有送咖哩来给他吃了。」
听见这一桌子的咖哩原来是要给Paul吃的,斐丽感觉费琦又陷入了用想象来抚慰自己的模糊状态里。
「好吃吗?」费琦的神情有」点恍惚。
斐丽故作轻松:「嗯、哪里买的?」
「是我自己做的。」
「妳?」斐丽一脸狐疑。
「岩也教我的。」
「妳看妳,做了一大桌子,又不见妳吃。妳真的以为,Paul会突然从大海中奔回来,吃完妳这一桌子的苹果咖哩?」
「我……我吃不下。」
「妳不是吃不下,而是不敢吃吧。」斐丽说。
费琦转身不愿面对斐丽,以及那一桌子的咖哩饭。
「妳以为,做一桌子Paul最爱的咖哩饭,就可以说服自己,Paul还在妳的身边,就能抑制自己对岩也的爱。结果,这些咖哩饭,没有把Paul唤回来,却让岩也的味道,在这个屋子里不停地飘散开来。」
「不对!不对!不对!」费琦指往自己的耳朵。
斐丽将她的双手从耳边拔开:「那妳告诉我,什么才是对的?」
「我爱的一直是Paul,我想的…直是他,我只能等他。」
「那岩也呢?」
「他对我那么好,潜意识里,我却只最把他当做Paul的影子,这是不公平的,我没有资格得到他的爱。」
「好,妳告诉我,妳觉得岩也哪里像Paul?他的个性?他的喜好?他的梦想?他爱妳的方式?」
费琦努力地回想,竟找不到岩也与Paul有任何一个地方是相像的。
像是喝白开水似的,费琦一杯接着一杯、将酒精、矛盾、忧伤全部饮下。
一向不准费琦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斐丽,今天一改常态,不多啰嗉,反而拿起酒杯来,比费琦喝得还狂———
为了她三十岁依旧吹弹可破的皮肤、斐丽从来满酒不沾的。费琦怔怔地望着弃美貌于不顾的斐丽。
「费琦,有时候,我是真的很忌妒妳。妳有一个那么爱妳的Paul,为了讨妳欢心,他带着爱妳的心情消失在大海里。然后,妳又遇见了岩也,当我看到他,那么理直气壮地,大声说爱妳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我爱的男人,也能这么做。」
斐丽仰头,又是一杯下肚:「是啊,我嫁给了一个世俗中理想的完美丈夫,他有称头的外表!大好的事业,包括一—段段辉煌灿烂的外遇。」
——原来斐丽一直知道少中有外遇,那么伊莲和少中在一起的事,她也早就知道了﹗
残酷的事实,像一巴掌,打醒了沉溺在酒精中的费琦。
「但最妳知道吗?我并不需要每天五星级饭店的三餐,我也不想要每逢情人佳节,都是一制一式,来自同一家花店的一百朵玫瑰花。我想要的,仅是一点小小的、纯粹的浪漫,前几天走在路上,风一起,我抱在手上的资料漫天飞扬,我用最美的姿势蹲下,多么期待此时能有个男人帮我拾起,一张张被风越抬越远的纸张。多想有个人强行将我带走,带我离开现在的生活形态。」
「斐丽,妳还是那么的动人,只要妳愿意,很多男人都愿意这么做的。」
已经染上醉意的斐丽,狂笑着点头,「是呀,的确是有男人抵不过我的色诱,三两下就轻易就范了。」
斐丽的狂笑变成苦笑,「但是,妳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
费琦望着斐丽哀伤的眼睛。
「如果此刻,真的有人帮我接起被卷走的纸张,我会怀疑他是不是想抢走我好不容易紧握在手上的东西﹗如果有人要强行将我带走,我会想他是不是贪图我的什么……」
费琦从来没看过斐丽如此软弱——她将喝着闷酒的斐丽揽进怀中。
突然,一阵恶心涌上斐丽的心头,她推开费琦奔进厕所。
吐完后﹗红着验的斐丽走出来,一把抓起酒杯,视醉如归地继续豪饮起来。
费琦夺下她的杯子:「斐丽,妳醉了,不要再喝了。」
「我醉了﹖不,我就是嫌自己大清醒——所以才要麻醉自己。」斐丽又夺回她的杯子。
「都吐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醉。」
斐丽对费琦摆摆手:「这算不了什么,已经好一阵子,我连没喝酒也会猛吐。可能是囤积在我体内的哀怨太多。说让它尽情发泄个够好了。」斐丽索性抓起整个酒瓶。
「斐丽,妳该不会是……」
「是什么?」
「……是怀孕了吧?」
「怀孕﹗怎度可能﹖妳也被我传染,变得很会连连看啦﹗」斐丽有些摇晃。
「妳的经期都正常吗?J宝琦不死心地追问。—
「我的经期本来就很乱、现在也只不过晚了……晚了两个月而已。」斐丽手上的酒瓶,呕唧一声跌落在地。———
「都晚了两个月了!妳还卖关子,妳太不够朋友了吧。难怪妳会变得情绪那么不稳定,这叫孕妇忧郁症。哈!我真的要做干妈了!斐丽,妳会让我做他的干妈吧?那,要帮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费琦知道斐丽等这个孩子已经等了好久,自己便也像要为人母般地兴奋起来。
斐丽望着碎落一地纷纷乱乱的酒瓶碎片,心情也跟着杂沓无序、零零落落了起来。
她弯下腰来拾碎片,却觉得一阵软弱和昏眩袭上心头,那种感觉,就像传言中,一个孕妇该有的状态一样。
「来,来,来,我来收拾就好啦。妳现在是有孕在身的人耶,不要给我轻举妄动。」费琦搀扶着斐丽坐回沙发中。
斐丽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的肚子和头,正不停地扩张,不停地膨胀着。
「以前都不见妳喝酒,现在当了孕妇,怎么反而发起酒疯来了?小心我向少中告状,说妳虐待他的孩子。」
——少中的孩子?
突然一阵暗潮汹涌拍打上喉头,斐丽再次冲进厕所,又昏天暗地吐了起来。
岩也打开大门,看见许久不见的费琦,正踌躇不前地站在他家门口。
「费琦﹗」岩也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失而复得地紧紧抱住,不肯放手。
「对不起。」费琦小声地说。
「妳这一阵子跑到哪去了?如果我有什么让妳失望、生气的事,妳可以当面告诉我。」
「是我自己胆怯、是我自己害怕给你给的不好,给的不够,所以才躲起来的。」
岩也抚揉着费琦的肩膀。「如果妳真的想给我更多,今天帮我做一件事,陪我去一个地方。」
蓝绒色的笔挺西装,白色的丝质衬衫,发亮的小牛皮靴和复古的宽领带。岩也换上费琦陪他去挑选的讲究服饰,带着一样穿上白色小礼服的费琦乘上飞机,来到南台湾,靠近碧海蓝天的地方。
岩也牵着费琦的手,一起攀到海边的大岩石上、拍打上岸的浪,泼了他们一身,星星点点的,像放意洒上礼服的亮片一样。—
「你要我把我和你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就是要来这里看海码?」海风将费琦的小礼服吹成一只粉蝶。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两年前的今天,我将母亲的骨灰从这里洒下。」
费琦紧握岩也的手。
「我母亲一向爱美,我知道她喜欢见到我一身光鲜亮丽的模样,她也会很开心见到,我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友。」
「两年前,我所深爱的人,也孤军地在海上飘流。」费琦说。
岩也用双臂围抱住费琦,想尽量用自己的温度,供暖费琦冰凉的过往。
「我们的故事,开始在海上口也结束在海上。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双鱼座的他,就认真地说,想和水瓶座的我享受鱼水之欢。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就自己跳进大海里。我才恍然明白,原来,他的鱼水之欢是这样子的。」像当初一样,费琦禁不住微笑。
「你们的相遇很浪漫」
「结局却很残酷。」费琦说,望向海的远方。
「都是过去的事了,如果不想说,就别去想。」
「两年前,在同一艘船上的秀,我没来得及赶上,而他去了。他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甲板上,与我通着电话。他告诉我,他很怀念第一次的鱼水之欢,于是,他又扔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我,独自跃进海里。我在电话的这一头,一直在等地,等他像从前一样,上岸来与我说话。然而,这一次,却怎么等……也等不到他了。J
岩也没想到费琦受过这样的伤,他将她心疼地拥紧,要自己更爱她。
「岩也,我知道这样要求很自私,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
「你先答应我。」
岩也无法拒绝地点头。
「如果将来我仍有一个人必须先走,请你不要让我做留下来的那一个,我再也禁不起那种痛。」
「不要胡思乱想,还有好长好长的路等着我们一起走。」
当!当!当!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响,费琦眺望钟声飘来的方向。
「岩也!你看,是一座美丽的海滨教堂。」
「我的理想,是在海边靠近教堂的地方,经营一间城堡般的新娘造型屋,为世界上最美丽、最幸福的人们梳头和上妆。」岩也说。
「从前在学校,我念的是服装设计,那我可以帮忙作新娘礼服的造型和设计。」费琦兴致勃勃的说。
「到时候,妳就是城堡里最美丽的公主。」岩也像王子一样弯腰,亲吻费琦的手。
「那你就是吻醒公主的王子啰﹗」
属于公主和王子的城堡,慢慢浮现在他们的眼前。
「我们的城堡?,要有奶油色的围墙,巧克力色的尖塔。」岩也说。
「嗯,还要有花叶盘结的雕窗,窗子里还要结上红丝绒的围幔,就像童话故事理的一样。」费琦兴奋地加入计划。
他们走入童话的情节,构筑着坐拥城堡的梦想。
然而,童话再美,城堡再大,就像所有的海市蜃楼一样,它可能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象?因此、有了城堡的计划后,没有戏约的费琦,也在工作之余,开始热衷于修习服装设计的课程。
岩也的努力不落费琦之后,他也加紧努力,通过了美发师的升级考试。
在岩也家,他们和哈瓦那一起庆祝完岩也的升等后,岩也送费琦回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岩也摩挲掌着费琦的脸,在她的家门口与她道别。
一双冷冷的眼藏在夜色中,将这个画面,剪辑成一个温柔的阴谋。
岩也走后,尚思走向费琦的身边,将手沉沉地拍搭上她的肩。
「尚恩?都这么晚了,你站在这里干嘛,」被尚恩吓了一大跳的费琦说。
「我在看星星。」尚思盯着费琦不放。
「星星?」
费琦仰头,天上的云很厚,连月亮都蒙尘似的不清晰,哪来的星星?
「还做那个梦吗?」
「那个让妳身陷沼湖,不停刷洗镜子的噩梦。」
「最近我睡得很好,梦不再来纠缠我了。」
梦是不再纠缠费琦了,因为那个梦,已经移植到尚恩的潜意识里,见岩也送她回来的这些夜晚——他都辗转反侧,频频在与两条影子缠斗的梦里醒来。
「我在报上看到『影子情人』停拍的消息?」尚恩说。
「发生了一些问题,这出戏可能会难产。」费琦云淡风轻地说。
「没关系,还有其它的机会嘛。我听说,有一家银行,因为妳的形象良好,已经和妳签了一年的信用卡广告约。」尚恩安慰她。
「其实不拍了最好,如果不是和斐丽他们签了约,我甚至希望,广告和模特儿的秀约,也能通通取消。」
「我一直以为,妳很在乎妳的工作。」
费琦摇摇头,「我已经厌倦了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生活。」
「和我最爱的男人,共筑一座城堡,我愿意在城堡里做他的助手,过着最平凡却是最幸福的生活。」
尚恩的目光穿越费琦的肩头、望向对街自己的诊所。他有一点激动,守候了十一年,他一直想给费琦的,正是这样的幸福。尚恩相信,只有自己有资格给得最好,给得最多。最后,只有自己能给费琦她最想要的生活。
「我会帮妳达成这个愿望的。」尚恩望着费琦,一颗最亮的星星,光华灿烂,闪耀在他眼里。
眼看替杂志拍照的时间就要晚了,费琦急走在街上。
一颗水晶球,却让她的脚步,在一家专卖迷你饰品的橱窗前停下了。
因为费琦发现,她和岩也的城堡,就被镶在这一颗,似乎能预知未来的水晶球里。
奶油色的围墙,巧克力色的尖塔,花叶盘结的雕窗,红丝绒的窗幔……水晶球里的城堡,和他们想象的、简直一模一样。
虽然,铺在城堡下的,不是晒在海滩上的温暖细沙,而是飘过寒冬的冰冷雪花。
但是!卖这颗水晶球的精品店叫「美梦成真」,她相信飘落海滨的雪花,有一天,一定会被她和岩也的热情温暖成细沙的。
因为美梦一定会成真,所以她买下了它。
尽管水晶球里的天空,正在飘着冬雪……
当晚入睡前,费琦将水晶球搁在床缘旁,她打算枕着她和岩也的希望,进入梦乡。
一通少中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却惊扰了她通往童话的方向。
费琦赶到医院的时候,守在床边的少中,将抿成薄线的唇,抵在自己交握着的双手上,他的脸上,有明显的指甲抓伤。
躺在床上的斐丽,脸色比被单还苍白,晕着斑斑瘀紫,像床单上洗不净的污债一样。
她凌乱的头发,和插着点滴有些浮肿的手,都无神地垂落一旁。费琦从没见过斐丽如此狼狈的模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费琦质问少中———
「我不知道她怀孕了。要不然,我不会出手那么重。」少中将脸理进双掌中。
「你……你竟然打她?」
「一切都是我的不对,费琦,妳和斐丽说,只要她肯跟我说说话,只要她肯原谅我,
所有的不是,我都会改的,我发誓,我不会再和伊莲,或其它的女人有任何牵连的。」
「那……孩子呢﹖」费琦激动地问。
少中无颜地垂下头
「黎少中﹗你知不知道,斐丽盼了这个孩子多久?这个希望,竟然毁在你的手中。」费琦胡乱拉扯挥打着少中,脸上已经模糊成一片波涛汹涌的汪洋。
少中杵着挨打,脸上又多了几道伤。
「费琦,别这样。」虚弱的斐丽,伸出无力的手想制止费琦。
看见斐丽终于肯说话。她伸出的手,被少中紧紧地珍握在掌中。
「为什么把一件美好的事情破坏之后,你才知道要珍惜。」费琦替斐丽挥开少中的手。
「费琦,其实,他并没有真的打我!我喝了很多的酒,他只是推了我一下,我自己没站稳,才滚下楼的。」斐丽虚弱地说,言语之中不见一丝指责和丧子之痛。
斐丽等这个孩子已经等了很久,一旦失去后,费琦没想到,斐丽竟然能表现地如此镇静和宽容,「这个时候妳还答他说话。」费琦比斐丽还激动。
「对不起,对不起……」少中不停地说,哀求似地又握回斐丽的手。
「或许!这个孩子只是一个意外的访客?如果留不住,就让他走吧。」
才几个对不起,斐丽的手,便甘心让少中握着?
费琦当时根本无法接受——一向是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的斐丽,那个时候,怎么会变得那么宿命,那么迁就。
后来,她才明白,原来,并不是孩子不愿意留,而是斐丽,她根本就想要将他赶走。
看着斐丽期待已久的愿望,被一场意外夺走后。费琦突然觉得所有的希望和期待,是那么的脆弱,随时都可能被击垮,一转眼都可能会化为乌有。
摩挲着镶着城堡的水晶球,她害怕希望和幸福、像从前一样,再次从自己的手中滑落,她决定将城堡交托到岩也的手中。
费琦打电话到发廊,「岩也,我有礼物要送你。」
「妳怎么知道?」岩也问。
「知道什么?」费琦反问。
「没……没什么——刚好我也做了一样新菜,今天晚上想拿给妳看。」
「你做的新菜,要用看的?」费琦觉得好笑。
「我是说,想请妳尝尝看。」
于是费琦和岩也相约在绿街99号。
那是见证他们爱情的开端,王子解救公主的地标。
席妮的乐团早就离开了。今晚驻唱的乐团来自拉丁美洲,他们唱的情歌柔柔软软地,每一首,都像在爱抚着听众的耳朵。
费琦送给岩也一大束花,和一个结上一只大蝴蝶的纸盒。
「为什么突然想送我?」岩也接过费琦的礼物和鲜花。
「谢谢你天天为我做早餐,谢谢你常常为我梳妆打扮。谢谢你带我去旅行,谢谢你爱我那么多。」费琦一口气说完。
「妳好像在跟我求婚。」岩也笑着拆开了礼物。
水晶球里的城堡,被岩也感动地捧在手中。
「等我们将来有了大的城堡。就把这个小的放在其中。所以,它是属于我们两个共有的,只是暂时放在你那里保管。绝对不可以毁坏,也不可以弄丢。」费琦严厉地说。
岩也如负重任地点头。
「你要我看的菜呢﹗」
「妳的礼物让我觉得自己做的菜不值得一看。」岩也将藏在椅子底下的蛋糕盒拿出来。
「你把菜藏在蛋糕盒里?」
岩也神秘地微笑——他让费琦掀开盒盖。
盒子里的,是一个用米色椰子屑铺成沙滩,用巧克力和奶油绘成一座城堡的蛋糕。
「你把我们的城堡做成蛋糕?」费琦没想到这就是岩也所谓的菜。
「送给妳。」
「我很喜欢,但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为什么突然想做蛋糕送我?」
「谢谢妳让我爱妳。」岩也说。
他将两根刻着数字的紫色蜡烛,插在蛋糕上飘着蓝云的天空。
「今天是你的生日?」看着岩也插上二十五岁的紫色蜡烛,费琦恍然。
岩也露出腼腆的笑容。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你看我什么也没替你准备。」
「妳的礼物我很喜欢啊。它是最好的。」岩也抚弄着水晶球。雪,在城堡的天空,漫天飞舞了起来——
「你等我一下。」切蛋糕前,费琦走向来自南美洲的乐团,问他们会不会弹奏「爱的罗曼史」。
背着彩色斜肩带的黝黑吉他手,笑着用英文对她说:「这是我学会的第一首曲子。」
——那也是岩也学会的第一首曲子,而他将最初的罗曼史献给了我。
想起第一次岩也为她弹奏吉他的情景,回忆和Pub里的动人乐章,在费琦幸福的微笑中,一起鸣奏。
她希望爱的罗曼史,也可以注入岩也的二十五岁蛋糕里,也可以注入他们的城堡和希望中?费琦看着她深爱的男人,在她献给他的罗曼史中许愿吹蜡烛。
「你的愿望,可以告诉我吗?」
岩也拉起贵琦的左手,将蛋糕上红色的鲜奶油轻楷下一块,围绕在费琦的手指头。
「等我有能力组成一个家的时候,妳会嫁给我。」
费琦激动地抓住岩也为她套上戒指的手,「不要等,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公证吧。」
尝尽等待的变数和痛苦,费琦不要幸福再被等待蹉跎、她要即刻拥抱幸福。
「但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给妳。连一颗象样的戒指也买不起。」
「谁说没有?城堡,戒指、梦想、希望……该有的,你都给我了。」
岩也轻抚着费琦的发,带着歉疚地说:「那些,没有一样是真实的,没有一样是可以拿来生活的。其实我现在能给妳的,只有一颗心是真的。」
「我只需要你的真心。」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妳更多、更好的。」
看着奶油戒指在手上糊开的印子,费琦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求婚失败者,她受挫地低下了头:「是我我太自私,你才刚满二十五岁,我就急着为你套上枷锁。」
「妳给我的,是钥匙,不是枷锁?等我可以给妳梦想也可以给妳生活的时候,我们就用那把钥匙,一起走进真实的城堡中。」
才刚吹熄二十五岁的蜡烛!费琦发现,岩也变成熟了。而自己,都已经三十而立了,却还活在幻想中。
「不可以骗我,否则,你就会变成一只大山猫。」费琦孩子气地用双手将蛋糕上的巧克力,像猫爪一样画上岩也的脸?—————
「妳竟然要将妳的老公变成一只大山猫。好哇,看我把妳变成一只四川猫熊。」岩也也对费琦张牙舞抓她,伸出了扶满蛋糕的手……
饭后,岩也将费琦送到家门口。他和费琦的发上,都还沾着星星点点扶不掉的鲜奶油。
费琦轻拨着岩也的发:「等你头发花白的时候,不知道会牵住谁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的安全感特别不够。
「这个答案那么简单,为什么还要问我。」岩也握住她的手。
费琦将他们缠绵在一块儿的手,从自己的脸颊一路熨贴到胸口,一股暖流抚平了她的不安,她仰起头来对岩也说,「一直都是你在帮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在星光下替你洗头?」费琦牵着岩也的手,缓缓地带他攀上了她的楼。
费琦在大厅点上晕黄色的蜡烛,拉开落地窗的帷幕,迎进一室暖暖的月光。
她将岩也安置在单人沙发上,将透着玫瑰香的洗发精,轻轻地揉搓上岩也的发。
「先生,这样可以吗?」费琦装腔作势地说。
岩也仰着头对费琦微笑﹕「如果妳现在能给我一个吻,就更完美了。」
费琦低下头,给他一个奶油甜吻。
费琦的唇离开岩也的时候,他还嫌不够,伸手将她从背后再拉近,他头上的泡沫沾湿了费琦的胸口。
「对不起。」岩也将费琦从背后拉到前头,试图揩抹掉沾染在她胸前的泡沫。
费琦安静地站在岩也的双腿间,让他的手,温柔地抹去她胸前的泡沫。
岩也的揩抹,轻暖而温柔,像隔着轻薄的洋装,爱抚着她敏感的身体。
湿着一双沾满泡沫的手,费琦不由自主地摩挲土岩也的脸,用她发烫的唇,亲吻着他二十五岁的眼睛、鼻子和唇。
岩也闭上眼睛、满足地轻叹着。
费琦不要他就此满足,她依偎进了单人沙发中,轻攀上岩也的身体。在费琦的逗弄下,岩也的满足渐渐变成急切的需事?岩也需索的喘息,却让费琦无比满足地笑了。
银色的月光,在厅室中铺洒上一张网。对费琦来说,今晚的月光,就像一张最美的结婚证书,见证了她和岩也用身体钤印下的承诺——
那一刻,费琦以为从今以后、幸福就会永久,她如何也不会想到,除了月光,还有另一个见证者,正透过长长的镜头,痛撤心扉的,目睹了他们热情的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