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麽特别的事呀,姊姊呢?」她甜甜地笑了笑,手提著保温盒,迳自凭著嗅觉走进布置得温馨雅致的饭厅。
「她上洗手间。」张子扬搞不清她的用意,只好亦步亦趋地跟著她,不敢让这个恶女离开他的视线。天晓得她会使出什麽手段来破坏他的生活环境?
「你┅┅你在做什麽?」他低头潜思著她来访的动机,猛一抬头才发现餐桌上一半以上的饭菜都被她扫进一个超大型的保温盒里。
「好久没吃姊姊做的菜了。」她状甚无辜地回眸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歇。直到把饭菜装满了整个保温盒,她才从容地盖上盖子。
「你┅┅你哪吃得了那麽多?」他早就领悟到她们一家人的行事逻辑皆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可是她未免也太贪心了。
「我顺便帮小匀带一份。」她说得理所当然,却教张子扬听了七窍生烟。
「那你叫我晚上吃什麽?」妈的!一天之中除了上床以外的最大乐趣就被她硬生生地剥夺了。想吃小静烧的菜,为什麽不事先打个电话来通知?
「喏,自己看著办。」沈寒故作慷慨地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千元钞票塞到他手里。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张子扬情绪失控地低吼出声,再也忍受不了她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
「喂,要当爸爸的人了,别忘了小baby的胎教喔。」沈寒扬了扬细长的眉,用心良苦地训诫著。看著张子扬脸色发青,她强忍住翻腾的笑意,赶在他动粗前闪出门外。
「子扬,你那麽饿啊?!」上完洗手间的沈静看到桌上所剩不多的菜肴时,不禁吓了一跳。她亲爱的老公一向会等她一起用餐的,而且他怎麽吃得那麽快呀?
张子扬忿忿不平地告起状来,「你那个恶女妹妹突然想吃你做的菜,我可是一口都没动到。」她的行径简直与盗匪无异!最让他气愤的是,此刻在他心里萦绕不去的居然是她所说的胎教云云的鬼话,还身体力行地在压抑满腔的怒气。
沈静被他受尽凌虐的表情逗笑了。「别跟她计较嘛。冰箱里还有些菜,你再等会儿,我马上弄好。」
张子扬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头,跟进厨房帮忙。他真的很怀疑她们是亲姊妹,不过,世界上有沈寒这种女人在,更衬托出他娶了小静有多幸福。话说回来,哪个男人要不是瞎了狗眼兼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不会跟她在一起呢!
**** **** ****
沈寒焦躁地将车倒进路旁的停车位,忙不迭地开了车门就往医院跑。从天母到市区这一家大型医院的路程上,车上的显示钟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时间的流逝,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时,已经快七点了。都怪张子扬,没事干嘛把房子买在那麽远的地方?
她踩著高跟鞋,无视於众人目光地在医院里跑,直到顺利搭上电梯,才好好地喘了口气。上到一般病房区的楼层,她一面往赵之恺住的单人病房走去,一面暗暗祈祷他还没吃晚餐——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唉!她手上这一大盒饭菜,八成真得拿回家和小匀共享了。
放轻脚步走到门口,她把门推开一条缝,先探头往房里看了看,喜出望外地松了一口气——幸好!晚餐还完整地搁在床边的小桌上,而赵之恺躺在病床上睡得正熟。她慢慢地走近病床,端详著沉睡中的他。卸除了清醒时分的精明干练,他看起来挺可爱的。
「喂,起床了。」她坐在床沿,侧过身子轻摇著他。
赵之恺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张绝色娇颜柔柔地映入眼帘,躺了一整日的沉郁心情顿时舒展了开来。他一直期盼沈寒今天也能来看他,因此晚餐时间还特别向护士小姐撤了个小小的谎,说是想先睡一会儿,晚一点「昨天那位小姐」会来看他。
「哎哟,你好『闭俗』喔!女朋友就女朋友,什麽叫『昨天那位小姐』?」护士小姐明明是乐得轻松,却不留情地调侃了他一番,还笑得花枝乱颤的。
他虚应了几声,忍耐著听完她发表长篇大论的心得。护士小姐心满意足地走後,他百无聊赖地望著天花板,墙上时钟的指针不停地走著,让他对沈寒的出现愈来愈不抱希望,後来竟真的睡著了。
沈寒兴匆匆地打开保温盒,活像在献宝似的。姊姊的手艺一向让她觉得与有荣焉。
迥异於医院伙食的家常菜飘散出尚带著热气的香味,赵之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好饿了。
「你何必这麽费事?再说,医院提供的晚餐不吃也很浪费。」从不习惯别人特别为他做些什麽,他很扫兴地泼了沈寒一盆冷水。
「我┅┅我想医院的伙食那麽单调,你一定吃腻了┅┅」沈寒顿了顿,转头瞥了眼铁盘子上乏善可陈的菜肴,「那我喂完你後,再把那份晚餐吃掉,反正我也还没吃晚餐。」除非他已填饱肚子,否则任何理由都不能阻挠她想要好好喂他一顿美食的决心。
「那份晚餐已经凉了。」他的心因为她不寻常的奉献精神而回荡著万千柔情,尽管他不认为那代表了什麽。
「尝尝看。」她霸王硬上弓地开始喂他,不再给他说「不」的机会。
吃了几口後,他忍不住趁著她喂饭的空档,狐疑地问她∶「你手艺那麽好?」他记得上回和她去PUB时,她隐约提过自己的手艺不是很好,然而今天她带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沈寒一点都不像是个谦虚的人。如果她真为了准备一个便当而做了四道菜,那实在太令人感动了。
「这┅┅这不是我做的。」他好笨喔!她根本就是个葱蒜不分的女人。倒也不见得她在烹饪方面有多驽钝,只是家里出了一个那麽会做菜的姊姊,她偶尔煮些菜,自己都不太有胃口吃呢。
他看著她羞赧的模样,不禁抿起唇笑了。心意到了就好,他很自动地在心里为她解释。
「你去哪里买的?」至少她还知道去哪里可以买到好吃的东西。
这时的沈寒像个骄傲的小女孩,「你以为外面的餐厅能买到这麽好吃的菜吗?这是我姊姊做的。」
「那怎麽好意思?」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和沈静的交情比起和沈寒的疏远多了。
「其实姊姊她不知道啦!是我到她家强行搜括的。」她想到张子扬气得彷佛要吃人的脸孔,开心地笑了起来,「张子扬还差点和我翻脸。」
她料准了他会有的反应,先声夺人地补充了一句,「喂,你别骂我。」
他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你怎麽老对你姊夫没大没小的?」张子扬是他一直很尊敬的学长,沈寒却从不将他放在眼里。不遇,她专程开车到天母帮他带晚餐,此刻他想凶也凶不起来。
「吃饭!」她赖皮地避开这个问题,笑脸吟吟地又喂起饭来。
不经意的,他的眼光总留驻在她温柔的神情上,一瞬间竟有了┅┅家的感觉。
「你为什麽对我这麽好?」他的疑问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呃┅┅都是我害你受伤的。在你伤好之前,我应该好好照顾你。」她以责任问题掩盖萌生出的感情,听起来很名正言顺。被男人追惯的她,不懂如何表白也不敢表白,以她不留馀地拒绝男人的手法推论,被喜欢的人拒绝铁定是全天下最教人难堪的事了。
听了她的话,他脸色顿时一沉,浓烈的失落感由四面人方袭来,让他心酸得快咽不下饭。这样的答案不是本来就在意料之中吗?他有什麽好难过的?
两个人各怀心事时,一阵敲门声传来。一位慈祥的老妇人在得到回应後推门而入,眼前亲昵的画面让她一时间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那个乖乖由著女朋友喂饭的男人真的是阿恺吗?
「徐妈妈,你怎麽来了?」赵之恺的讶异不下於眼前的老妇人。他口中的徐妈妈就是徐筱灵的妈妈,早年守寡的她为了有份心灵寄托,接手一位远房亲戚创办的育幼院,没想到一转眼就付出了二十多年的心力。
「怪我打扰你和女朋友相聚的时光啊?!」筱灵形容的一点也不夸张,阿恺的女朋友的确很漂亮。他从小个性就挺别扭的,很不喜欢女孩子靠近他——呵呵!终究还是教一个超级大美女给降伏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不想沈寒为难,他斩钉截铁地否认了。
沈寒听他避之唯恐不及似的撒清关系,落寞地垂下头,强忍著伤心喂他吃完最後几口饭。
他一吃完饭,便开始和徐妈妈聊起来。沈寒静静地坐到一旁,一边听著他们的对话,一边吃著自己允诺要吃的那份晚餐。
「这麽晚了,你要回去不是很不方便吗?」育幼院坐落於台北县的偏远海边,交通并不发达。
「没办法,只抽得出这个时间啊。下个月院里有一场义卖会,筱灵没跟你说吗?」
赵之恺点了点头。「其实我又没什麽大碍,筱灵也来看过了,你何必非得亲自来一趟呢?」
「你这个孩子啊,好像见不得别人对你好!」徐妈妈语带责备地数落他没半点长进的怪脾气。
「嗯。」在一旁吃著饭的沈寒对徐妈妈的话深有同感,自顾自地连连点头称是。
她的音量虽小,却惹得他们两人同时转头看她。顿成焦点的她尴尬地扯动了下唇角,粉嫩的双颊迅速飞染上醉酒般的红晕。
「你看吧,不止我这麽认为。」徐妈妈很得意自己多了个盟友,但赵之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他长这麽大还被当小孩子教训已经很难为情了,沈寒跟著凑什麽热闹?
徐妈妈瞧了瞧外头的天色,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她不放心地又叮咛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赵之恺很清楚她得转两趟公车再摸黑走上好一段路才能回到育幼院,偏偏自已现在又没辨法送她。害得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辈为他来回奔波,他心里著实过意不去。
「徐妈妈,我今天开车来,我送你回去好了。」沈寒主动开口帮这个忙,让赵之恺感到很讶异,她好像洞悉了他的心意似的。
「这┅┅怎麽好意思麻烦你?」她和这位小姐不过是初次见面,怎好要人家开那麽久的车送她回家。
「不会啦,我开车很快的。」
赵之恺原先的感激之意在听到这句话後立即烟消云散。「天都黑了,你千万别开太快。」他很担心地嘱咐著,要信赖沈寒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
「喔。」沈寒微微扁了扁嘴,对自己开车的技术受到质疑感到不甚甘心。
徐妈妈不得不接受这个安排。他们两个年轻人都商量好了,漂亮小姐还因此挨了训,她这个老太婆再推辞就太不识相了!更何况,她也很想多了解眼前这个天真善良的女孩子。她、一直都将育幼院里的孩子们视如己出,如果阿恺能有一个这麽好的女朋友就好了。
**** **** ****
「对了,你叫什麽名字?」徐妈妈一上车,马上亲切地和沈寒攀谈起来。
「我叫沈寒,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沈寒一面回答,一面发动车子,往徐妈妈指示的方向驶去。尽管赵之恺没有在一旁监督,她还是收敛了平日横冲直撞的习惯。
「你和阿恺是怎麽认识的?」徐妈妈试著以闲话家常的轻松口气化解沈寒的戒心,然後再找机会导入正题。她怎麽看都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我是他从前的同事。」沈寒很含蓄地答覆徐妈妈的问题。
「你们看起来像男女朋友。」
「是吗?」沈寒轻声地笑了。「每次有人这样说,他都会很不高兴。」
「怎麽会这样?」徐妈妈情不自禁地提高了音调,很为沈寒不平。
「他觉得我大小姐脾气、很不懂事。」沈寒耸了耸肩,又说∶「而且,我的风评也不太好。」
阿恺难道没看到她好的一面吗?至少很少有人能诚实地说出自已的缺点。
「那你觉得他怎麽样?」徐妈妈忍不住追问下去。他们不会互看对方不顺眼吧?
「刚开始,我也是一见到他就生气,觉得他为什麽老爱找我麻烦?後来才慢慢发现他是为了我好┅┅有些时候被别人捧上了天,其实心里也不是真正快乐。」不知道为什麽,她很自然地对徐妈妈吐露心事,大概是把她当成了死去的妈妈的影子吧。
「那┅┅你是有一点点喜欢他喽?」
「可是他很讨厌我啊,要不然,我也许会倒追他喔。」沈寒在徐妈妈的诱导下,不小心说溜了嘴。话一出口,她就在心底暗自叫糟,恨不得能咬掉自已的舌头。她心虚地乾笑了两声,亡羊补牢地澄清著,「我说著玩的,你别信以为真啊!那麽多男人追我,我怎麽可能去倒追他?他只不过像是我的一位老师罢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沈寒的解释未免太长了吧?!徐妈妈很轻易地看穿了她的意图,却也不当面拆穿。阿恺这个愣小子,八成是不敢追人家,才老是摆脸色给她看,搞得心思单纯的沈寒一心认定自已不受欢迎。
来日方长呵!他们两人若是真心相爱,总会发现对方的心意的。
聊著聊著,沈寒平安地把徐妈妈送回了育幼院。寂静的夜里,她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传来了海浪拍打著岸边的声音,不禁想起赵之恺曾说要带她去海边走走,此刻他准是忘得一乾二净了。
「沈寒啊,下下礼拜天,我们院里有个义卖会,你要不要来参加?」徐妈妈唤回了她远杨的思绪,热络地邀她共襄盛举。
「我┅┅我可能不方便耶。」那几天正好是姊姊的预产期,她应该多抽空陪陪姊姊。「啊,我捐点东西好了。」她灵光一现,打开後车厢东翻西找的,终於找到了万康成送她的钻石项链。
「这┅┅这太贵重了吧?!」徐妈妈虽然不晓得这一条炫目的钻石项链究竟值多少钱,不过单看盒子里还附了一张鉴定书,也能推断出这条项链一定值不少钱。
「没关系啦!这是别人送我的,反正我也用不著。」若非徐妈妈提到义卖会,她根本记不起这条项链的存在。
当然啊,用得著就不会随手乱扔了。徐妈妈笑著摇了摇头,看沈寒一点都不会舍不得,她就大大方方地收了下来。这条名贵的项链若能募得一笔经费来为院里的孩子们做点事,总比被主人遗忘在後车厢里有意义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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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还寒的春末,连著几日阴雨绵绵的天气後,难得的暖阳总算在星期日里探出了云端。滨海的育幼院一改平日宁静地热闹起来,院长徐妈妈忙碌地穿梭在义卖会的现场,招呼著到场的嘉宾。
小礼堂的舞台上,育幼院里的小朋友们正在徐筱灵的带领下,载歌载舞地表演著,为即将登场的义卖会做热身。每个小朋友脸上都带著纯真的笑靥,浑然不知生活的压力,但他们卖力的演出却博得了在场人士的一致喝采。
「阿恺!」徐妈妈在育幼院里绕了好久,才在围墙边的一方花圃找到了赵之恺。这个孩子就是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一大早在礼堂帮忙布置会场後,就跑得不见人影。
「有事吗?」赵之恺依旧蹲在地上掘土,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来,你帮我看看,这条项链的底价要订多少?」徐妈妈不以为意地在他身边蹲下,将装著钻石项链的绒布盒子平伸到他眼前。晶莹剔透的美钻在艳阳下折射出夺目的光芒,赵之恺不禁皱了皱眉,抬起手来挡著。
「我怎麽知道。奶怎麽不问项链的主人?」他耸了耸肩,继续掘著土。奇怪!这条项链怎麽有点眼熟?不过他一时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她应该也不知道吧?这是别人送她的。筱灵说卡地亚的珠宝都不便宜┅┅」
「沈寒捐的?」一听到「卡地亚」,赵之恺终於晓得为何自己会对那条项链有著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万康成送给沈寒的。
徐妈妈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你怎麽知道?」这小子对沈寒的事挺留心的嘛!
「猜的。」他淡漠的口吻让徐妈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感到怪失望的。
「对了,你们後来还有联络吗?」阿恺住院时,受人家那麽细心的照料,说什麽也该向她道个谢,稍微表示一下才对。
「没有。」从那一天她送徐妈妈回育幼院後,他就没再见过她了。他为此还担心了好一阵子,怕她是因为车开太快而出了什麽意外;直到他销假上班後,才在无意间得知她出国签了好大的一笔合约。沈寒自然没有义务向他交代行踪,他心中却不免感到怅然。
「你真的很讨厌她啊?」徐妈妈侧著头瞧他,不敢相信他会讨厌那麽一个明媚动人的女孩子。
「她说的?」他拧起了眉头,重重地铲著脚下的土。
「嗯。」她觉得遗憾地点了点头。
他没好气地低咒了一声。这个女人!老爱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别人头上。她才和徐妈妈见上一面,就懂得告状了?看徐妈妈一副对她念念不忘的样子,真不知这个恶女是使了什麽手段来宠络人心?
「我还以为她骗我的。」徐妈妈见他一脸忿恨难平,失望地扶著膝盖站了起来,犹不忘尽尽最後的努力——「唉,好可惜,她说很喜欢你呢!」
他手上的动作在瞬间静止,脑海中轰然一片,怎麽也无法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她跟你说的?」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连要开口说出话都变得困难万分。
「对啊!」徐妈妈一脸无辜地点著头,心里重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她是有点罪恶感啦,人家沈寒又没这麽说,不过这是她推理分析後的结论,不能算是说谎吧?!「她还说,要是你不那麽讨厌她的话,她就倒追你了。唉,感情这种东西是很微妙的,就算她长得再漂亮,如果你不动心,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她沉吟地叹了口气,转身往礼堂的方向走去。阿恺,我可是尽力了,你要再这麽浑浑噩噩下去,那也由著你打一辈子的光棍!
赵之恺一听到「倒追」两个字就傻眼了。徐妈妈後来说的那些话,听似无关紧要,其实句句都在激他。她根本不了解他和沈寒之间的状况,所以绝不可能信口胡诌来唬他,再说徐妈妈也不像是会做那种无聊事的人。那麽,沈寒是真的说过那些话了?
回想起他们认识以来的种种,他才蓦然醒觉他们所共有的回忆并不少。想起沈寒带他上酒吧、教他玩拼图、在他受伤时喂他吃饭┅┅甚至还和他上了床,他为什麽固执地认定她不可能喜欢上他?
他太自私了!一心只想到被拒绝的难堪,忽略了女孩子敏感而脆弱的心思。他凭什麽要一个在感情路上跌过跤的女人先对他开口?就算沈寒不喜欢他,为了一个那麽可爱的女孩子,难道不值得他冒点险吗?
他叹息著跌坐在地上,不顾手上还沾染著尘土,心情复杂地掩住了热烫的脸孔。
缓缓地移开覆住脸庞的手,他不禁为自己的愚蠢失笑出声,以豁然开朗的心境仰头看向无边无际的晴空,他从来不曾发觉阳光有这麽亮,天空有这麽蓝,生命有这麽令人期待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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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一一大早,赵之恺就开著车沿著市中心的大马路行驶,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已经开门营业的花店。
他停好车,迟疑地跨进约莫五坪大的小空闲。一大丛一大丛的新鲜花材分门别类地插在一个个圆桶子里,或浓或淡的花香还混著泥土的味道,那是他不陌生的。问题在於他从没送过女孩子花,也不知道沈寒会喜欢什麽花。
店里的年轻老板娘正在角落熟练地除著玫瑰茎梗上的刺,她看赵之恺呆站了好一会儿都不出声,亲切地向他打起招呼。
「早啊,先生。」她绽开了和悦的笑颜,开始兜揽今天的第一笔生意,「送花给女朋友吗?」
「呃┅┅」他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腼腆,「我不晓得送些什麽好。」
「是什麽特别的日子吗?」老板娘温柔地问著。做久了生意,她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没什麽送花的经验。很多老主顾都会事先打电话到店里来指定花束,以免届时买不到想送的花而坏了兴致。
「没有。」他摇了摇头。
老板娘若有所悟地笑了。嗯哼,八成是惹得女朋友不开心了,要送多大束的花就要看闯的祸有多大了。
「你的预算大概是多少?」她以著职业化的口吻询问,好建议他送些什麽花较妥当。
赵之恺根本对价钱没有概念,他从来不晓得买花也要拟预算的。「你帮我包一束红玫瑰好了。」看来看去,他觉得亮眼的红玫瑰和沈寒的气质最相称。
「那包十一朵好不好?」老板娘一面拣著花,一面说∶「玫瑰代表爱情,十一朵代表最爱喔。」
「好。」虽然他不认为爱情是可以用鲜花和数字来代表的。
老板娘猜想他铁定不会对如何搭配、如何包装有意见,所以也不再发问,按著自己的审美观扎了一束别出心裁的花束。看多了把送花当例行公事的男人,她反而对赵之恺多了一份好感,主动递了张精致的小卡片和钢笔给他,「写些话给女朋友吧。」
赵之恺道了声谢,想了好久才下笔。他付过帐後,十分不顺手地捧著花束步出花店。唉,棘手的事在後头呢!
把车开到「永昌」的办公大楼前,赵之恺的一颗心跳得好厉害,他实在无法想像送花给沈寒会是怎样的一幅景象,从前的同事们见了又会作何感想?幸好他只在车内煎熬了几分钟就遇见救星了。
「罗小姐!」他叫住了走过车旁的罗映雪,急急地开了车门下车。
罗映雪吃惊地看著久违的赵总,更让她讶异的是,他手上居然捧了一束好漂亮的花。
她倾身扫视了一眼,喃喃自语著∶「玫瑰代表爱情,十一朵代表最爱。」她边说边觉得心神不宁,皱起眉头上下打量著反常的赵总。
赵之恺笑了笑,罗小姐说的话竟然和花店老板娘说的一模一样,女孩子们都花很多时间去记这些东西吗?不过,她颇富研究精神的眼光让他百般不自在,更加庆幸自己不是和沈寒面对面。
「呃┅┅可以请你帮个忙吗?」他将花束递到罗映雪手上,很有礼貌地提出请求。
罗映雪偏头瞧著他腼腆的神色,再低头看了看手上多出来的花束,心下震惊,不┅┅不会吧?!赵总藉口找她帮忙,然後名正言顺地送花给她?难怪她从前和沈寒联手干下了许多大逆不道的事时,他总是声色俱厉地对待沈寒,却从来没有摆过脸色给她看,他还请她吃过饭,她说了一大堆闲事後,他非但不嫌烦,反倒体贴地安慰她┅┅
完了!她该怎麽办?
她心虚地退离赵总一步,很怕自已即将出口的话会伤害到他。说不定自已是他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女生耶,她的拒绝会不会造成他一生的阴影,从此不敢再追别的女生?
「赵总,我一直很尊敬你、很欣赏你┅┅」看著赵总专注倾听的样子,她真的快哭出来了,「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赵之恺脸色微变。罗映雪说那些话是什麽意思?她是沈寒最要好的朋友,她在暗示些什麽吗?
赵总看起来很沮丧,她怎麽狠得下心再打击他?但是从以前到现在,她看到赵总都会有点怕怕的,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唉,长痛不如短痛!
她一咬牙,决定还是把话说清楚,「我实在感到很抱歉。你千万不要对自己丧失信心,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的话让赵之恺的心愈来愈沉,沈寒不肯给他机会了吗?
罗映雪咽了一口气,连连鞠躬致歉地说出最伤人的话,「┅┅可是,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赵之恺一时无法意会,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罗映雪怯怯地抬头看他,却见他露出了雨过天青般的和善笑容,教她看傻了眼,呆立在原地更加不知所措。
「帮我把花送给沈寒。」他轻声地终结了她超乎常人的想像力。不想让她难堪,他没说第二句话就背转过身,往自己的座车走去,留下如遭雷殛的罗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