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纷乱而慌忙,并夹带着颤碎的低声耳语——
“生出来没有?”
“还没!而且王妃突然大量失血,恐怕是……难产。”
“那可怎么办?王妃的身子本来就很虚弱,生这胎已经拖了三天两夜,这般折腾,她熬得过吗?国王人呢?”
指了指神殿大门,道:“他在神殿里祈祷,希望族神庇佑王妃与未来的王子平安!”
“唉!这可是咱们伏乞蔑企盼已久的希望。打从王妃嫁进宫里十五年,都没能替国王生下一儿半女,偏偏国王深爱工妃,又不愿纳其他妃子。好不容易这一回终于有孕,最好生出的是男儿,好继承我族的权位……”
“可是,十天前族里的巫师观看王妃的孕相时,曾惊骇地说,王妃这一胎怀的是个女婴,而且身上会有不祥的诅咒印记,将会克母并招来灭族之祸——”
“嘘!小声些,别乱讲!你难道忘了,巫师那一番话已经把国王惹火了,气冲冲的国王不仅把地位崇高的巫师当场砍头,并且立誓再也不让其他巫师进宫,所以你千万别让国王听到这番鬼话,那会打乱他祈祷,搞不好连你的小命也会丢了!国王对王妃情深义重,深挚不渝,更期望能得到一个子嗣,他——”
话语未歇,一串亲沓惊惶的脚步朝这儿纷纷奔至。
“国王——”一个男子推开神殿的两扇重门,神情复杂,分不清是喜是忧,喘着气半跪在祝祷的男人身边。
“札拉敏王妃生了?”跪在地上的男人转过头,目光炯亮如炬。
‘生是生了,可是王妃……王妃不行了!”
伏乞蔑国王身子一震,猛然起身,神色匆忙地跨出神殿,朝妃殿疾奔。
“札拉敏,我的爱妃!”国王冲到床榻前,紧握垂落在床沿的冰冷柔黄。
床上的札拉敏王妃回望他一眼,汗与泪纵横交错在脸上,显得楚楚赢弱,拼命地喘着微息,一张脸白得如轻易可飞的薄纸。
“那孩子,是神赐的?”她已虚弱到抬不起手来回握那只扶持了自己十五年的大掌。
伏乞蔑国王转头凝向一旁正将孩子拭过身、包裹妥当的产婆与预备哺乳的奶娘。
奶娘眉心一拢,将孩子抱近,让国王瞧个清楚。
国王看一眼婴孩的脸庞后,惊恐地深抽一口气。
“孩子可是神赐的?”王妃焦急再问。
国王抿唇,回过头望向爱妃,沉声开口道:“不是,是土地生的女婴。”
札拉敏王妃奋力起身,嘶声道:“真是个女儿?我不相信!抱过来!”
奶娘将孩子抱到床前,伸臂递给王妃,谁知王妃并不抱孩子,却是将手前伸,一把扯开里着婴儿的包中。
王妃定睛一瞧,手中的布巾霎时飘坠地面。“不!怎么会这样?”她的惊呼声满是无限悲凄绝望,眸光再投向孩子的脸时,更是猛然倒抽一口气。“老天!生得这样一张脸?我可怜的孩子,她这张脸、这张脸……难道她真的是……”忍不住痛哭失声,别过泪痕斑斑的脸,不愿再瞧刚从她肚子里辛辛苦苦才生出来的孩子。
国王扶住她虚弱的身子。
王妃双眼一闭,瘫倒在床上,一呕,铺盖着的锦被瞬间被染成一片猩红。
“扎拉敏!我的爱妃别死!别丢下我啊——”国王惊喊,深痛欲绝地抱着王妃的身子猛力摇晃。
众人全拥成一片,紧急抢救、高呼救命——
半晌,屋内的吵杂声全寂静了,所有的动作皆停止,每一双眼睛都望向床上。
王妃垂着头,偎在伏乞蔑国王的怀里,死了。
屋内,只剩下国王的呼唤与悲咽。
不久,国王缓缓抬起头,瞧向被奶娘抱站在角落的婴孩。泪眼中的他看不清婴孩的脸,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这个孩子害死了他心爱的王妃、粉碎了他的希望与千万个伏乞蔑人民的期盼!
这是个土地生的“女婴”,还是个烙了印的妖祸!
他咬咬牙,挥手狂吼:“抱出去,把那张脸遮起来,一辈子都不要让我瞧见!”
“可是国王——”
“住口!我不想再瞧她一眼,我不要这个祸水!她是个妖孽,她害死了王妃.还将带来亡国的命运!抱走、抱出去——”国王颤手指向门外,疯狂的厉声呐喊打断了奶娘的话。突地,他眼神狂乱地喊道:“谁……来人!去将她……将她斩了——”
群臣一片惊呼,纷纷跪地哀求。“国王!万万不可!她是公主,是您的骨肉啊!”
国王突然抽出腰间的剑,比着那小女婴.整个人已是呈现疯狂状态。“住嘴!你们不敢是吗?那么我就自己动手!”剑尖一抖,刺中小女婴的胸口。
众人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全吓傻了,眼睁睁望着那剑尖处沁出了血。
直到小女婴发出痛苦的尖声啼哭,群臣才惊醒,死命拉住因悲伤过度而疯狂的国王。
“国王!不行啊!您清醒一点……”
“我不要她,我要我的礼拉敏啊……”
奶娘在国王的哭喊声以及那一片混乱里惊惶地紧搂着负伤的小女婴奔出妃宫。
外面的月圆如玉盘,亮得好清澈。
奶娘垂下头来瞧着怀里哭啼到抽搐的婴孩,只见她小小的胸膛正沁着血,已浸湿了一条包巾,而那一双眼睛早已睁了开来,含着汪汪泪水,看未竟是明澈灵动得宛如当空的月亮。
真是美如皓月、亮若灿星的一双眸子啊!
可惜,这是一张不幸的小脸,一个不幸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