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淇淇却不是她们其中一员。
她从来不是一个显眼的孩子,个子比较小,皮肤比较黄,十七岁多了,看上去还似初中生,头发剪一个很普通的式样,文静谦和,噫,在今时今日,这种品格未必算是美德呢。
淇淇同班同学出色的多的是,她们组成一党,连群结队的看戏打球跳舞,都发育得十分完美,眼睛头发皮肤都似会发出眩青春光芒,最漂亮的那几个叫吕学仪、华淑君、陈哲芳与黎昌意。
她们完全不把淇淇放在眼内。
或者应该说,故意不把淇淇放在眼内。
每个学期总举行无数测验、段考、大考,到了这种关头,谁也不能不注意陈淇淇,她除了第一,没有拿过其他名次。
各科老师叫到她的名字,都似自心底笑出来,声音变得好温柔好温柔:“陈淇淇,各位同学请参阅陈淇淇的卷子。”
吕学仪最生气。
“也没有其他事情好做,当然一门心思做功课,有什么稀奇,就会拍老师马屁。”
华淑君也不好相与,“学校好像是她开的似,就差没把她的照片印在校徽上。”
大家咕咕地笑。
也许,社会上的明争暗斗、互相倾轧,就是从这么早期开始的。
陈哲芳说:“真想教训教训她。”
“总有办法的。”黎昌意很赞成。
比较起来,淇淇十分孤立。
其余的同学为免得罪这一党,除出借笔记之外,也不大与淇淇来往。
淇淇似不介意,每日默默来上学,默默留在图书馆内做功课,又默默离去。
她整洁、聪敏、乐于助人,老师们不明白为什么陈淇淇人缘欠佳。
教师甲感慨的说:“这与人缘有什么关系,她拥有的其他人没有,当然引起嫉妒。”
教师乙问:“其他人为什么不学她那样痛下苦功?”
“问得好,”教师丙笑道:“他们做不到,是以更加妒忌。”
恶性循环,到了毕业班,淇淇几乎连个说话的同学都没有了。
但功课那么紧那么挤,说不说话,都无关宏旨。
吕学仪她们那堆人约好在一起温习,读得累了,突发奇想。
她说:“能使陈淇淇拿红字就好了。”
华淑君说:“不可能的事想它作甚,第三次大战爆发,大西洋干枯,还没轮到她不及格。”
“有办法的。”
“小姐,”黎昌意劝说:“先温好功课再说吧。”
“使她的注意力转移不就行了?”
“这六年同学下来,你也该了解陈淇淇的意旨力不是普通人的意旨力。”
“她没有男朋友。”陈哲芳忽然放下书本。
“这不是新闻了,陈淇淇也许还未曾与父兄以外的成年异性说过话。”
吕学仪说:“让我们替她找一个男朋友。”
“你在说什么?”
“只有一名十全十美的男生可以令陈淇淇的注意力转移。”
陈哲芳的兴趣来了,“什么叫十全十美?”
“家底好、学识好、相貌品格一流,有品味,手段大方,具幽默感,懂得玩,开一手好车。”吕学仪一口气宣读出来。
其他三个女孩子哗地一声,“他在哪里,为什么要介绍给陈淇淇,介绍给我岂非更好!”
吕学仪说:“别傻了,哪里有这样的真人。”
“什么?”
华淑君叫起来,“我明白了。”?
吕学仪说,“你来解释。”
“我们假设有这个人,而这个人又对陈淇淇有意思,使她心猿意马,疏忽功课。”
陈哲芳抢白,“由你来扮演这位小生?”
“不,他是一位笔友。”
黎昌意呵一声:“我也明白了。”
陈哲芳沉默一会儿,“作弄陈淇淇?”
“当然,由我们创造一个人物,然后写信给陈淇淇,等她的回信,再去信,再等她回信……多好玩。”
黎昌意犹疑,“这──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信寄到她家去,她不爱就拉倒。”
“她不会不回的。”
“你怎么知道?”
吕学仪说:“陈淇淇寂寞透顶。”
她们说得对。
淇淇的确有一颗寂寥少女心。
一个人总有空下来的时候,淇淇害怕这些空档,因为她没有其他的事好做,于是将功课读了又读,背完又背,直至一日,她去开信箱,收到一封信。
象牙白毛边大信封,姓名地址用钢笔书写,墨水是一般人罕见的紫蓝。
她拆开来,信这样写:“淇淇,你不认识我,但是我们却几乎天天见面,大学堂的建筑系校舍就在华英女校隔壁,不要奇怪最终有一天我会鼓起勇气过来与你打招呼。我的名字叫林钦浓,下次,我再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情。”信末附着地址。
淇淇呆住。
对于应付这样事宜她一点经验都没有。
信写得那么好,字迹那么漂亮磊落,她决定把信收藏好。
过两日,她收到第二封信。
“淇淇,愿意先与我做个笔友吗,我知道你喜欢静,喜欢看书,喜欢苦味巧克力糖,以及紫色毋忘我花。”
淇淇十分震惊。
他倒底是谁?
接着有人送了一盒巧克力与小小一束毋忘我上来。
这是淇淇第一次收这种礼物,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内向的她仍然提不起回信的勇气。
“淇淇,我并不即时希冀得到你的来信,也许,我不应当扰乱你宁静的生活,在适当的时候,你一定会写一两个字给我。”
“淇淇,今日看见你给我意外的惊喜,没想到一条普通缎带会给你添增这么多俏皮。”
“淇淇……”吕学仪这样写:“今天教授称赞我的功课,你一定会代我高兴。”
华淑君说:“我们都快成为情书专家了,陈淇淇那边却一点音讯也没有。”
吕学仪顶有把握,“快了。”
陈哲芳笑,“吕学仪好似陈淇淇的知己。”
黎昌意说:“敌人比知己更了解你。”
华淑君问:“你不觉得此举无聊?”
“举手投票,小数服从多数,觉得幼稚者请举手。”
四人中没有人举手。
吕学仪说,“可见陈淇淇这个人犯众怒。”
淇淇在收到第七封信之后终于覆信。
“钦浓同学,多谢厚意,我是一个很寻常的中学生,不值得你的欣赏,但愿意与你做朋友,你是我的学长,我想,也许在功课上可以向你请教……”
吕学仪把这封信举得高高,大声朗诵,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华淑君惋惜地说:“聪明的她居然相信有这个人。”
陈哲芳说:“怎么不相信,他喜欢蓝色与白色,念建筑系第三年,比她大四岁,他有一个哥哥,经已移民,他此刻与父母同住,毕业后将成为父亲的合伙人,去年,他曾到地中海旅行…我们可以改行去写剧本。”
吕学仪赞道:“我们的集体创作还真不赖。”
黎昌意说:“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就好了。
“有四个才行,否则徒然害我们打破头。”
“来,让我们继续。”
写功课还真不见她们这样勤力。
淇淇却真的与林钦浓这个人做了笔友。
三个月后,她对他已经相当熟悉,几达无话不说的地步,连吕学仪都诧异;原来陈淇淇内心这样温柔,她的信诚恳、自然、充满感情。
吕学仪说:“如果真有笔友,可能会被她感动。”
华淑君困惑地问:“最终我们打算怎么做?”
“当着她的脸,拆穿这件事,把信丢回给她,打击她。”
陈哲芳说:“我们又不是真的恨她。”
吕学仪说:“可是,她老令我们没脸。”
“她只不过不参加我们这一派而已。”
吕学仪问:“要不要停止这个游戏?”
“已经走得这么远了。”
她们没有停止。
说也奇怪,淇淇的脚步开始轻松,心情明快得多,以往少用装饰品的她,此刻却会选用颜色比较鲜明的围巾或是丝带。
本来老师会禁止学生用这样的东西,但这是陈淇淇呢,大家都破例维持缄默。
淇淇最近的嘴角时常带着一个微笑,为什么?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离开图书馆的时候,淇淇会想:哎呀,林钦浓也许就在附近,他也许看得到她,所以背脊要挺一点,书包要拿得好一点,不可出现垮垮的样子。
生活中多了这一点调剂,她的脸色红润许多,姿态也活泼起来,功课益发生色。
吕学仪呱呱叫,“不做假笔友了,劳民伤财,简直似扮小丑娱乐陈淇淇,她的功课没受影响,我们倒吃了亏。”
华淑君也说:“我同意暂停。”
陈哲芳:“我也是。”
黎昌意:“我无异议。”
信停了下来。
一个星期之后,淇淇开始不安。
两个星期,她有点焦虑。
第三个星期一开始,淇淇便去信探问。
这些信,其实统统寄到吕学仪的家。
吕学仪当然认得陈淇淇的笔迹,拆都没有拆,搁在一旁。
淇淇收不到回信,十分怅惘。
她又沉默了。
为着什么,林钦浓不再理她?
她开始踌躇,疑惑,精神恍惚起来。
吕学仪看在眼中,“成功了。”她宣布。
不过要陈淇淇自第一名宝座退下,还言之过早。
陈哲芳说:“没见过世面就是没见过世面,她这样天真,很容易被人玩弄欺骗。”
吕学仪仍然对陈淇淇没有半点好感,“谁要去玩弄她。”
也难怪她生气,吕学仪直是班中第二名,不知恁地,棋差一着,缚手缚脚,她用功点,陈淇淇也会用功点,分数始终争不上陈淇淇。
积怨日深,“老师偏心,”她抱怨:“一式一样的答案,硬是给多陈淇淇三五分。”
过一个星期,陈淇淇又写来一封信,寄到吕家,她们一致通过要继续打击敌方,不予理睬。
华淑君说:“还没有到时候,一定要松点紧点,紧点松点,才能控制到她,我最懂心理学。”
吕学仪笑,“将来你的男伴倒是可怜虫。”
大家笑。
一个月后,陈淇淇就憔悴了。
她的心境不复平静,注意力不再集中,性情开始孤僻。
吕学仪扬扬手中的测验卷,“这次她只比我高三分,下次,我可以追上她。”
华淑君说:“下一封信由谁来写?”
“我。”陈哲芳拍拍胸口。
淇淇,你一定很奇怪这个月为何我销声匿迹,我患了急性盲肠炎,进医院修理,原一星期可以出院,不知恁地,伤口发炎,引起高烧,竟缠绵整月。本想托家人替你捎去消息,又怕唐突,淇淇我……
吕学仪笑:“然后,我们找机会告诉她,我们四个人才是她真正的笔友。”
淇淇再一次收到象牙白阿拉巴斯特牌子的信封。
她有点心酸,看,还是不看?
这个人来无影去无踪,他在明她在暗,她不能随他摆布。
淇淇把信放在书桌上看了很久;他倒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不用说,这封信是解释的信。
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解释的机会。
淇淇把信拆开来。
才读了三句,她已经原谅了他。
林钦浓用幽默的笔法,写出他在医院中其实是相当可怕及痛苦的经验,看得淇淇又惊又笑。
这其实是陈哲芳个人经历,哲芳去年因急性盲肠炎入院,她一早想把过程记录下来。
淇淇读完信,心头有种暖洋洋感觉。
她叹口气,太关心这个陌生人了,她甚至没有见过他,但是,她身不由主的走到街上,在熟悉的花店里挑了一大束白色的香花,当中夹一枝小小紫色毋忘我,写上地址,差人送去。
收花人是吕学仪。
店员问:“有没有林钦浓先生?”
她答:“有,我是。”
店员眼睛睁得大大。
吕学仪关上门,把信封信纸取出来,写道:“淇淇,送我花束,大概是表示接受我的道歉吧。”
吕学仪握着笔抬起头来,鼻端尽是花香,真有一个笔友也不错呵,同陈淇淇通信时,一点芥蒂也没有,信中也透露了她们四个顽皮女孩不少心声,为什么在现实世界里,她们不能做朋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生活里有太多的利害冲突,使他们无法和平共处,吕学仪叹口气。
这个游戏得以持续到今天,是因为大家心里都有话想倾诉,信中人物虽然虚构,但是,感情是真的,所以淇淇受到吸引,一如小说读者。
淇淇的信念又恢复了,她甚至在信中大胆的问:钦浓同学,我们是否可以见面?
一日下课,吕学仪留下来打网球,赛后在更衣室碰见陈淇淇。
本来同班同学的见面机会甚多,她俩却一直不交谈,通常只会爱理不理的点点头。
这天吕学仪却主动开口:“你身上那件小背心好看极了。”
淇淇要看看左右才弄清楚是与她说话,她定定神,“我通常穿背心当胸衣。”
吕学仪咕咕地笑,“一定很舒服,我不行,我太伟大了,需要实力支持。”
淇淇没想到她这么滑稽,不禁笑出来。
一笑真的可以泯恩仇。
当下两个女孩子的敌意竟然去掉薄薄一层。
淇淇讪讪道:你好像每星期都练球。”
“你也应该玩,正是长高的时候,运动有益。”
这时华淑君进更衣室,打断她们话柄。
淇淇离去。
华淑君睁大眼睛问吕学仪:“我有没有看错,你同陈淇淇说话?”
“是的。”
“为什么?”华淑君大惊小怪,“你是我们的领队,你要坚持立场。”
“我发觉陈淇淇也是一个人。”
“怪人。”
“不,她也有幽默感,她也懂得笑,她送花给我呢。”
“鬼才送花给你,人家是送给林钦浓同学的。”
“她的信写得真好。”
“你也不赖呀,彼此彼此。”
吕学仪说:“也许我们的偏见太重了。”
华淑君不出声。
少女们略见软化的心在第二天又刚强起来。
在英国文学课上,老师发卷子,一句话又粉碎了缓和的情绪。
老师真不应该当着整班的同学说:“吕学仪你完全错解了卷子第二题题目,扣分很重,陈淇淇答得很好,你与陈同学谈谈,她也许会帮到你。”
陈淇淇低头不语,吕学仪却觉得一边脸颊麻辣辣,似有火在烧。
一下课她就到教务室去,很不客气的对老师说:“我对文学没有天份,我想掉了这一科,改修别的。”
老师看着倔强的学生,“我适才不过以事论事而已。”
“你毋需当众压一个学生来抬捧另一个学生。”
“我绝对没有这样做。”
“我想见校长。”
老师叹一口气。
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
事后黎昌意怪吕学仪,“你怎么了,都快毕业了,还搞这么多事。”
“我讨厌这个愚昧的女教师,”吕学仪愤忿不平,“三十多年前中学毕业,只念过两年师范,便出来执教,心胸狭窄,目光如豆,又适逢更年期,她有什么资格教育我们?”
黎昌意说:“算了。”
“什么算了,众人还把她捧成万世师表,我就不服气,她不结婚又不是为学生,为什么要我们报答她?生活清苦是因为为负担重,为什么要我们感动?她喜欢陈淇淇,陈淇淇像她。”
黎昌意笑,“陈淇淇才不像她,陈淇淇有林钦浓。”
这件事经过家长与校长努力调解,总算平息下来。
吕学仪却再也没有与陈淇淇说过话。
但是她们没有忘记写信。
很多人都说,中学同学往往是一个人的最好朋友,淇淇觉得她没有福气。
老师越称赞她,她越是孤立。
偏偏老师为了惩戒吕学仪,统统站到陈淇淇这一边来,淇淇叫苦,幸亏快要毕业,这样日子确难熬。
她在信中向林钦浓透露一二,“校园已经有严重政治,真怕出到社会,应付不来。”
吕学仪把信交给华淑君,“你来答。”
“暂时休息吧,大家都要考试。”
这是中学生最后一次考试,之后她们便要进人另一阶段,同学之间也许永不见面,有人要出国,有人找工作,更有些要跟家庭移民,各散东西。
每个人到了这个阶段,都会有所留恋。
吕学仪却决定在这个时候向陈淇淇摊牌。
黎昌意说:“我们好好的跟她说明白。”
“才怪,”吕学仪冷笑,抱手在胸前,“我会尽情讥笑她。”
华淑君说:“你才做不出,我们这四个人最心软的其实是你。”
吕学仪哼一声,“我当这个是侮辱,不是赞美。”
陈哲芳问:“你打算怎么办?”
“由林钦浓约陈淇淇出来见面。”
戏,终于演到高潮了。
其余三个女孩子沉默。
吕学仪摊开信纸,“淇淇,我们到了正式见面的时刻了,星期六(十四号)下午四时,我在女皇公园铜像下等你,我一向准时,但不介意女伴迟到十分钟。”
她们把信寄出去。
吕学仪说:“有得她忙了。”
她猜得不错。
淇淇接到邀请,心情激荡,女孩子要盘算的不外是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型讲什么话,淇淇更多一层心事,她怕林钦浓失望,也怕自己失望。
林钦浓是见过她的,但近距离相处又是完全另外一回事,淇淇害怕,又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那一天,四个女孩子比淇淇更早到,三点半就已经躲在皇后公园铜像对面的树丛里等待。
吕学仪说:“让她呆等半个小时,我们才出去。”
“不,”华淑君说:“她一来我们就向她解释。”
“明天考地理,会不会影响她失分?”。
她们屏息等候,准四点钟,陈淇淇来了。
她打扮得一如平常般朴素,吕学仪心中很佩服她,倒底不是个轻佻人物。
“她会很失望很失望。
吕学仪不出声,这次恶作剧也许太过份了。
“出去吧,出去向陈淇淇道个歉。”
吕学仪点点头,自树丛中站起来,向陈淇淇走过去。
淇淇转头看到她们,十分意外,“你们也在这里?”
四人唯唯喏喏,“真巧,你呢,你来干什么?”
“我来见我的笔友,”淇淇笑答:“他迟到。”
人家面面相觑,“呃,他也许永远不会来了。”
“不会的,”淇淇十分有信心,“他不是失约那种人。”
吕学仪真正的难过了,“你来见林钦浓?”
淇淇错愕,“你怎么知道?”
吕学仪说:“让我来解释,世上其实没有这个人──”
“你说什么?”淇淇笑,“他已经来了,”淇淇站起来向她们身后挥手,“我们在这一边,请过来。”
吕学仪,华淑君、黎昌意、陈哲芳四人齐齐转过头去,顿时张大嘴合不拢来。
她们不相信她们的眼睛。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白衣篮裤,笑容可掬,同她们笔下的林钦浓一模一样,活生生一步一步朝她们走近。
吕学仪喘起气来,她伸手拧一拧自己的脸颊,觉得刺痛,才知道不是做梦。
“老天!”陈哲芳低呼,“这怎么解释?”
一边淇淇已经迎上去与他握手,两人寒喧几句,淇淇要把他介绍给同学,那小生却笑说:“我们早已经认识了,老实说,鼓励我写信的,正是这四位小姐呢。”
华淑君膛目结舌一个字说不出来。
黎昌意鼓起勇气问:“你倒底是谁?”
那小生笑,“我?我是林钦浓呀,念建筑系第三年,比淇淇大四岁,有一个哥哥,已移民”
淇淇笑,“你在干什么,背家世?走吧。”
他们向同学道再见,缓缓走远,留下惊骇莫名的四人组。
吕学仪她们一行四人一直没有弄明白这件事,究竟是陈淇淇调过头来耍了他们,还是她们弄假成真,变了一个林钦浓出来。
没有人知道。
毕业后,四人也并没有再聚头,在社会里失散,再也没有人提起笔友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