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见卫景桓,劝他打消主意。”
玫璇听了后,不捧场地摇头。
“你以为他会听你的话?”
“他一定是想报复我,故意开这种玩笑。”仙仙越想越有可能,那天他就是那样威胁她。“像他那样的男人,相亲结婚已经是不可思议了,遑论对象还是只见过两次面的人。”
“报复你?就为了你撞见他跟人亲热而报复你?仙仙,这太可笑了。”玫璇不以为然。
仙仙脸一热,当然不敢讲还为了别的事,低着头道:“或者,他是拿我当挡箭牌。你不是说卫爷爷急着抱曾孙吗?也许……”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玫璇打断她的话,“卫景桓明显不是那种遵照父母之命结婚的乖乖牌,除非自己看上眼,任何人都无法勉强他走入婚姻。何况他家里的长辈虽然盼望他成家,却没有立即逼他结婚的意思。再来,就算你言之成理,卫景桓谁不拿来当挡箭牌,为什么会选中你?事情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吧。”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眼光充满质疑。
“你跟他,真的只有两面之缘?”
仙仙感到脸在烧,如果加上凉亭里的那段,她和他就不是两面之缘那么单纯了。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我……”
她发烫的脸颊,结巴的语气,都让玫璇怀疑。
“仙仙,你得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出主意。”她使出怀柔手段哄诱。“否则,你不是离家出走,让奶奶伤心,便得乖乖嫁给卫景桓。你选哪一样?”
仙仙两样都不想选。
外婆表面上对她很严厉,心里还是很疼她,仙仙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岂忍心让年事已高的外婆伤心难过。当然,离家出走也代表她必须自食其力。虽然手上有积蓄,但已经习惯锦衣玉食的生活的她,想到从此得粗茶淡饭,缩衣节食,努力工作赚钱,便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这个人是最无法忍受压力的!
还有她的人生规画——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当名没有经济压力的自由艺术工作者的雄心壮志,势必都将折腾在柴米油盐中,化为泡影。想到这里,仙仙就好沮丧。
“只有这两条路吗?”她可怜兮兮地望向表姊。
“那得看你!”玫璇用力握住仙仙的肩膀,笑咪咪的眼睛里闪著「信我者得永生”的万丈光芒,大言不惭地道:“只要全盘招出,表姊负责指引你第三条康庄大道。”
恐怕是第三条满是荆棘的道路吧?
看出仙仙眼中的不信任,玫璇鼓起颊,威胁道:“不告诉我,是不把我当成好姊妹看,以后有事都不要找我商量了。”
“我知道了。”仙仙敌不过她的威胁,认命地叹气道。
玫璇虽无大智慧,但还有小聪明,说不准真有法子解决眼前的难题。
“那天我找不到你,走到凉亭里坐,卫景桓也跟了来……”说着,她头儿低低,如铃的嗓音渐渐低哑。
玫璇讶异极了,脑中很快唤出两天前的记忆。
那天,她找到仙仙时,仙仙脸色苍白,头发零乱,一双水眸红红的,美丽的嘴唇肿肿——这点是最可疑!当时她没有朝坏处想,不然早该揭穿仙仙不是因为晒太久太阳才显得苍白娇弱了。
“他怎会出现在那里?他不是应该……”留在大厅里相亲吗?
“他说是看到我在那里,所以……”仙仙的睫毛不安的眨动,加深了玫璇心里的疑惑。
难道卫景桓爱上仙仙了?不然,怎会为了仙仙摆脱那串爱慕他的名媛,追到凉亭会佳人?
想到卫景桓和仙仙孤男寡女独处在四周无人的凉亭里,玫璇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卫景桓是出了名的调情圣手,光用眼睛就可以电死一票女人,随便用点技巧,单纯稚嫩的仙仙哪里是他的对手,怪不得她嘴都被吻肿了。
“那……在凉亭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掩不住兴奋,玫璇一双眼亮了起来。
曼颊上浮着一层羞人的红晕,记忆中早已掩埋的难堪又在心底威胁着搅动,仙仙咬着嘴唇,有些事即使亲如姊妹也很难启齿,教她如何说起。
“你们……接吻了?”
玫璇的试探像一颗带有巨大能量的石子投入她心湖,迅速掀起波涛汹涌。仙仙脸颊发烧,那天被卫景桓强吻的委屈化成强酸般冲向眼睫,她逸出一声哽咽。
“怎么了?”玫璇大惊失色。
跟大情圣接吻的感觉,不会那么糟吧?
“他……他……强吻了我!”仙仙悲痛地指控。
玫璇登时觉得一股怒气冲上头脸,连血液都要沸腾了起来。
“你说什么?!”她提高声音。
“他强吻了我啦!”
仙仙说完便投进表姊怀里,自那日便累积在心底未做治疗的创痛终于到了爆发的临界点。她哭得好伤心、好可怜,尤其是想到卫景桓的吻技好烂,又没追过来安慰她,便越发感到委屈。
“可恶的沙猪、人面兽心的花花公子,看我怎么整治他替你报仇!乖喔,玫璇表姊一定帮你讨回公道!不过……”非常好奇,非常非常地好奇,她真的好想知道,“先告诉我,他的吻技好不好……”
“烂死了!”
从怀里传来的嘟嚷,听得玫璇一怔。
“烂死了?”她没听错吧?
“吻得我嘴巴好痛!”仙仙埋怨道,“不知道他花花公子的名声是打哪来的!吻技那么烂,根本是浪得虚名!还是花花公子不需要吻技好?”
“呃……”玫璇感到难以回答,这跟她的想像差距太大了。
那个被前几任女友赞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亲的刻骨铭心、销魂蚀骨的吻,仙仙觉得很烂?
“你是跟谁比较?”她不确定是八卦杂志乱写,还是卫景桓的前几任女友太过夸张,或是仙仙的标准太高了。
“人家之前又没有接过吻!”仙仙从她怀里抬起来,沾满泪珠的眼睫好无辜地眨着。
“那你怎么说……”
“虽然我没有接过吻,但嘴巴被吻得好痛总是事实。反正他强迫我就是不对,就算有再高超的吻技,我的感觉还是很烂。”
“这倒没错。”玫璇附和地点头,不过,对她而言,如果吻技好一些的话,被强吻的不满或许可以减少一些。
“是不是因为我把他推倒,他想报复我,才要娶我呀?”
玫璇又是一怔。
“可是那时候我嘴巴被吻得好痛,又喘不过气来,不推开他怎么逃走?”
仙仙无辜又困扰的表情,令玫璇忽然同情起卫景桓来,一股笑气顺着喉咙直往上冒,如山泉迸出野地般冲口而出,化成清脆响亮的笑声,还差点跌下床。
“哎哟……笑死我了,笑得肚子好痛……”
“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仙仙惊愕又伤心地问。
“天呀……”玫璇好不容易忍住笑,但嘴角仍不住抽搐。“拜……托!你不过是嘴……巴被吻很痛推开他,哪有人……为这种小事,要用结婚来报复的!天呀,卫景桓……哈哈,他一定想不到你会这么想。他这次是遇到克星了!”
“克星?”仙仙感到深受伤害,她怎会是他的克星,他才是她的克星吧!
“你还是去找他谈谈。”玫璇掩住嘴直笑。
“我以为你不赞成我那么做。”她迟疑了起来。
刚才信口说出时,她并没有考虑到跟他面对面所需承受的难堪。只要想到那一吻,仙仙便觉得无法面对卫景桓。
“与其在这里乱猜他挑中你的原因,倒不如和他面对面谈个清楚要好。”玫璇意味深长地注视她。
“万一他不肯听我……”
“你想嫁给他吗?”
仙仙没有立刻回答,某些先前还坚定的想法变得虚虚幻幻了起来。她当然是……不想嫁给他。无关乎他的好坏,而是结婚不在她此刻的人生规画里。
“这件事我能决定吗?”
听出她语气里的忧郁,玫璇心房一紧。
她温柔地轻拍表妹,故意俏皮地道:“大不了我牺牲自己,跟卫景翰求婚,到时候资助你逃婚,不就得了。”
“他会答应吗?”仙仙傻傻地问。
“你……”玫璇气得龇牙咧嘴,随手拿起抱枕住她身上打。“就这么瞧不起我吗?卫景翰那家伙这两天追我可勤得很呢!不是我夸口,只要我肯开口,他准会乐得放烟火庆祝哩。”
“哎呀,别打我啦。”仙仙边躲边喊冤,“我又没有看不起你。我的意思是,他肯资助我逃婚吗?他不怕卫家的人生气吗?”
明白是自己误解了,玫璇停下手劲,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说清楚。反正你先找卫景桓谈,看他有什么反应,我们再商量该怎么做。”
“可是……”
“别三心两意了!”玫璇起身朝外走,“我去找大哥和二哥,问他们有没有卫景桓的手机号码,就算没有,应该也会有他公司里的电话。这种小事先不要找卫景翰,免得以后有大事要麻烦他时,我的面子不够用。”
面子也会不够用?
仙仙不懂玫璇的逻辑,待要叫住她,人已如旋风般跑走了,几分钟后,她得意洋洋地回来,手上拿着一张名片。
“这是卫景桓的名片,明天打电话到公司找他。”
于是,经过乱梦不断的一夜后,仙仙在玫璇的催促下,打起精神拨电话到卫氏掌控的天业集团本部。
电话很快接到卫景桓的秘书手上,甜美的声音客气地询问:“执行长正在开会。请问您是哪位?”
“我姓唐……”她迟疑地说。
“是唐仙仙小姐吗?”
咦?她才报出姓,对方怎会知道她是谁?
仙仙狐疑地点头,但想到对方看不到,连忙回答,“是的。”
“执行长才交代我跟唐小姐约时间呢。”秘书的话解除了仙仙的疑惑,“执行长下午有个重要的会议,五点钟以后才有空。唐小姐那时候有空吗?”
“呃……”怎么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仙仙还在迟疑,身边的玫璇忍不住催促,“有没有约到人?”
“好吧。”她朝玫璇点头的同时,回答电话另一端的人。
“可以请您到公司吗?我们会派车去接您。”
“那……到学校接我吧。”
“没问题。司机五点钟会去您学校的正门接您。”
“好。”
这么简单便约到……或是被约到?仙仙不确定了起来。
一直到下午五点坐进卫景桓的秘书派来的轿车里,仙仙脑中仍存留这个疑问。
卫景桓从会议室出来,迎上秘书脸上富含深意的微笑,心湖宛如被晨风轻轻撩动,波纹扩散中,她甜美的声音同时候敲向他耳朵深处,带来一阵潮浪般的效应,淹没了脑中忙于计算的数字。
“唐小姐来了。”
难以言喻的兴奋贯穿他全身,那是混合著期待和焦躁的愉悦感,尽管她的到来在他的预料中,然而,一想到她便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一种迫不及待想要立即见到她的冲动主宰着他。
可惜这份冲动还未能付诸实行,便遇上秘书调侃的眼光,一股羞赧的火热感觉窜上脸颊,卫景桓首次尝到发窘的滋味。
该死的,他眼里升起一抹警觉,对自己竟然为了仙仙表现得像个毛毛躁躁的小伙子感到难堪。他不是初涉情场的莽撞小子了。那种一想到心仪的女子,便全身热血沸腾的感觉不该发生在他身上!
心仪?
他怔了一下,承认自己对仙仙有种非比寻常的兴趣、甚至有一点喜欢是一回事。但心仪?
“执行长?”
秘书隐隐透着笑意的呼唤,令他很快回过神,脸颊再度发烫,并注意到和他一块从会议室里出来的高阶主管们,全都一脸兴味盎然兼好奇地注视着他。
该死的,他差点就失了形象!
卫景桓连忙摆出上司的威严,投给众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得他们赶紧识相地做鸟兽散。
他松了口气,转向笑得可恶的女秘书,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咳咳……她在哪里?”
“在你的办公室里等。”
脑中仿佛有道绮丽的烟火升起爆炸,炫丽的光芒令他乐得想飞上天撷取,但表面上仍极力保持镇静,边朝办公室的方向加快脚步,边吩咐秘书。“半小时内不要打扰我。”
“是。”刘秘书艳丽的嘴唇抿成一道优美的弧,跟在他身后说:“我帮你们订好了琪华餐厅六点半的位子,来得及吗?”
卫景桓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绊倒,偏过头与刘秘书暧昧的眸光遇个正着,登时张口结舌了起来。
距离六点半还有一个多小时,她该不会以为他跟仙仙会做……以至于错过晚餐?
“当然来得及!”他理直气壮的驳斥,听在耳里却成了气弱的咕哝。
刘秘书噗哧一笑,卫景桓狼狈地转开脸,暗暗觉得好气。
他可从来没在办公室做过那……种事哟!她也太会乱想了!
然而,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狂奔,三天前的记忆又像一道白光穿过他脑海,带来一阵灼痛全身的热潮。
仙仙的唇甜如蜜,气息似兰芬芳,窈窕的女性身段柔软如棉,勾起他男性的冲动,若不是她及时推开他,他可能会失去理智就地侵犯她。
这个领悟对他而言有如青天霹雳,在男女情事方面,他一向都自傲能够收放自如,没想到青涩如仙仙这般的少女,会让他失控。
这是卫景桓没有起身追她的原因之一,他太过震惊了,来不及消化这个资讯,等他回过神,仙仙已经走远。
接连的几日,他就像困在一场大雾里,对自己不时想起仙仙,想起她便全身发烫,悸动不已的反应,感到困惑。是因为男性贺尔蒙分泌得过度旺盛的关系吗?但何以其他女人无法引起他相同的反应?何以他对别的女人的挑逗意兴阑珊,满脑子想着的仍是那个狠心推开他、害他差点跌断腰的凶丫头?
这也是他没有追去的原因之二。
仙仙那猝不及防的一推,若不是他平时身体有锻炼,反应还算灵敏,及时用双手撑住地面,即使没跌断腰骨,也会跌个倒头栽,聪明绝顶的脑袋可不堪跟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做那种亲密的接触。
但仙仙什么都不知道,自顾自地跑掉,他忍痛在原处等了许久没等到她回来,便将她匆忙间洒落一地的物品全都收进她遗留下来的皮包里,放在桌上,扶着隐隐作痛的腰身回房间疗伤。
在他的想法中,仙仙若发现自己掉了皮包,应该会回头来找,但若看见他仍留在原处,说不定会怕得拔腿狂奔,连皮包都不要了。
她就是这么个胆小又凶悍的小女人,性情矛盾得需要十足的耐心才伺候得起。
而自己并不是个有耐心的男人,卫景桓尽管觉得惋惜,还是决定放弃可爱的仙仙,没想到非但忘不了她,一听到景翰提起景明对仙仙有追求之意,全身鲜血便涌向头部,气得失去理智,说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仙仙,仙仙是他的……那类的话。
回过神后,全家人都神情古怪地盯视他,爷爷和奶奶并在稍后兴高采烈地跟他爸妈讨论起向宫家提亲的事。
他说了什么?
惶惑中,却有一种如释重负。
短期内虽然没有结婚的打算,但如果对象是仙仙……他并不介意,为何如此,卫景桓仍在思考中,或许再见到仙仙时,他便能厘清楚对她的感觉。
这些每天都在他心里来来去去无数趟的思绪,电光石火般地再次闪过脑际,等卫景桓回过神,他已经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目光如雷达般精准地寻觅到目标,将深陷进沙发里侧对着门口的美丽倩影贪婪地收入眼帘。
心脏在胸腔里怦怦跳动,因亢奋的情绪而滚烫着的血液在体内刷刷地快速流动,卫景桓忘情地注视着仙仙,讶异不过几日不见,她似乎更美了。一股想要立即拥她入怀,再次体验数日前吻她的美好感觉的冲动席卷全身。
正对着手上的书册发呆的仙仙,突然侦测到出自掠食动物般的热切眼光,急忙抬起眼睑往门口看去。
是卫景桓,他回来了,并以一种饥渴的眼神注视着她,仿佛她是道美味的大餐,恨不得一口把她吞吃入腹。
仙仙紧张地跳起来,像是害怕他真的会扑过来吃她,镶嵌在美丽脸蛋上的杏眸戒惧地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