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姜靖翔的坚持送行,本来想叫车回家的施逸伦改变主意,决定步行。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们住得这么近——一个住忠孝东路三段,一个住在仁爱路上,步行大概只要十五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真希望能一直走下去,施逸伦暗想,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幼稚的想法很好笑;但,还是放慢了脚步。
同时,一个疑惑浮上心头——
听琳琳说,他下班后就立刻回家准备十月份的司法官考试,现在是八月中,是作最后冲刺的黄金时间,照理说,他应该拒绝的。
刻意延长彼此相处时间的行为这么明显,她相信聪明如他一定发现了她的用意,只是,为什么忍住不说呢?
她是会向人撒娇、让对方最后因为没辙而答应她的要求没错,但不代表她是个不明事理爱拿乔的人——只要他拒绝,她一定无条件接受,乖乖地叫车回去,不会坚持要他送她回家。
但他没有,害她愈走、愈想、愈内疚。
唉,浪漫的深夜步行,因为反省的结论演变成凌迟的刀山,一步步都让她惭愧到想一头撞死。
看向前方隔几步距离的男人背影,施逸伦觉得他何其无辜,自己又何其自私。
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将所有的感情投向他,人家都已经表明不接受了,她却还是依然故我地倾注;而他,在她依然不死心、经常找借口缠住他的时候,还是好心地以最婉转的方式拒绝她,不让她难堪。
这样的男人不无辜吗?这样的自己不自私吗?
才怪……
承受不了对自己的谴责,在沉默中,施逸伦倏然开口:
「送到这里就行了。」
前头的男人停住,恰巧站在路灯映照的光圈下,左右张望一轮才回头,似乎一直到现在才发现身边没人。
「什么?」
她站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在阴暗中重申:「我说,送到这里就行了,接下来我自己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告诉自己。
她要继续自作多情的单恋可以,但如果这样的单恋给意中人造成麻烦,甚至成为对方生活中的绊脚石,这种单恋未免太不体贴。
他是这么的好,不应该受到这种对待。
一整晚因为熟悉的景象勾起回忆,不自觉沉浸在过去中的姜靖翔愣了下,直到她第二次重复要自己独行的话之后,才意会过来。
「为什么?」
还需要理由吗?施逸伦揪起秀眉苦思。「因为太麻烦你了。」
「是这样吗?」直觉告诉他不只这些。
再想。「因为我家快到了。」
「离仁爱路还有一段距离。」再次被否决。
再掰一个。「因为这么早,我可以一个人走。」
姜靖翔看了下手表。「现在是十点四十三分。」对一个外表出众的单身女子来说,这不能算是可以独自走在台北街头的时间。
「因为——」
「施检,我要实话。」接连几个因为,再听不出这些「因为」都只是用来搪塞的借口,他姜靖翔就是笨蛋了。
唉,就说他很聪明吧。「因为我不想让你更讨厌我。」
站在路灯光圈下的男人挑高了眉。「更讨厌?」
这话题,他们之前才谈过,他也说得很清楚,怎么她还是觉得他讨厌她?
「我碍到你准备考试的时间了对吧?」用不着他说,她也知道答案绝对是肯定的。「我知道你并不欢迎我到你家,毕竟your house is your castle——我没有理由挟着你打了陈检一拳这件事当令箭,让你不得不答应让我踩进你的城堡,我这样一定让你很不愉快。」
「我并没有——」
「听我说完。」既然已经起了头,干脆一次告解完毕,好好道歉,让他、让自己都好过些。「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不会喜欢我,更不可能爱上我——你说过,而我也知道;不过感情就是这么一回事,不是明知没有结果就不会投入的。我还是喜欢你,甚至一天比一天更喜欢,累积起来已足以到爱的程度。」
「爱?」她已经——爱上他了?男人眉头再扬高几公厘,显然吃惊不小。
「是啊。」她苦笑,半带自嘲,像在绕口令似地,出现语无伦次的症状。「不要问我为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事实上就已经变成这样了,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噢!她在说什么啊?
连自己都听不大懂了,更别奢想他会听得懂。
「你懂我的意思吗?」她犹抱一丝希望地问。
「大概可以抽象地了解一部分。」他委婉地说。
「不懂也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个人的事,与你无关。」她说,暗自庆幸现在是晚上,加上路灯昏暗,才不至于被他发现自己脸红的模样。「说到底,我们只是同事,真要再说下去,你跟我并没有什么交情,顶多加上我单恋你这件事——而单恋,也是我个人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说到底,你是受无妄之灾的那尾池鱼,我自己动感情却殃及你这条池鱼,造成你的困扰——」
「我上台北后带回家的朋友,妳是第一个。」她的话,莫名地让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即便她说动情是她自己的事,他还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她什么。
「我明白,就是朋——咦!朋友?」杏眸瞠大,不敢相信地瞪着他。「你说,我们是朋友?」她没听错吧?
几乎是狂喜的愉悦表情,就算夜晚视线再怎么不佳,也难以掩藏。
尤其,当她喜悦的声音中掺杂一丝哽咽——
「你说,我们、是朋友?」他不再纯粹把她当作上司看待,而是更进一步的朋友了吗?他是真的认同她,而愿意当她是朋友了吗?
「施——」这时再叫她「施检」的话未免太矫情。「逸伦。」
「啊?!」路灯映照的光圈外,娇小的身影明显颤抖了下。「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语调中的哽咽及激动,意味着对方重视自己的程度;认知到这一点,姜靖翔说没有被感动是骗人的,但不表示他会因此回报以同样的感情。
从刚认识到现在,她的努力、她的改变,他全都看在眼里,只是——
照顾妹妹、通过司法官考试,是他目前最关切的两件事,私人的感情问题反倒不是那么重要。
但当姜靖翔看见朝自己走来的施逸伦眼眶噙泪,却还笑着与他对视时——心湖,莫名地动摇,荡漾起圈圈涟漪,是惊讶,也有不舍。
她可以将这视为更进一步的发展吧?施逸伦暗付。
从同事到如今变成朋友,他刚刚甚至还喊了她的名字——她可以抱着期望,假想日后有一天他会接受她,从朋友关系再更进一步变成情人吗?
她激动地想问,又怯懦地咽回喉咙里。
感觉到自己眼眶湿热,她死命瞠眼,就怕眼泪毫无预警地掉下来。
但姜靖翔下一秒的动作辜负了她的苦心。
「还有什么好哭的,傻瓜。」轻轻的,他以对妹妹说话的方式这么说。
明明小了她两岁,却在任何事情上都比自己来得成熟稳重……
「啪!」第一滴泪,恰恰巧就落在姜靖翔朝她伸来的手背上。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终至成串。
如果先前对于自己的感情还有丝毫迷惘困惑,那么现在,一切都明朗了。
她喜欢他、爱上他,所以当他主动接近她、碰触她,她才会激动得浑身发抖。
情感在剎那间的波动,是会让人热泪盈眶的——
活到二十九岁,她终于了解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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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敲门声两响,姜靖翔朝里头喊了声:
「施检,是我。」
在地检署,他还是谨守上下属关系,以免惹来署内无聊人士的非议。
他是不在乎,但不能不为朋友着想。
「……」门里的回应穿过门板,形成模糊的咕哝。
「逸伦,是我,靖翔。」
「唔嗯啧唔……」
「逸伦?」里头发生什么事了吗?久候未得回应的姜靖翔心生疑问。
虽然说没有人胆敢进地检署来为非作歹,但……
「我要进去了。」
「嗤哼不——」
磅!里头的人话未说完,姜靖翔已经开门进入,先是惊讶于门没反锁,紧接着,视线落在面对自己的椅背。
「逸伦?」试探地唤了一声,高背椅上的人举手表示听见了。
再进一步问:「妳没事吧?」
高举的纤手比出「OK」的手势回答。
「我刚敲门,妳没听见吗?」
「嗯嗯。」两声闷哼。
「为什么妳没有——」男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向上司,未竟的话在将上司转过来与自己面对面时顿住。「逸伦,妳怎么——」
映入眼中的,不是偶尔也会让他失神的花容月貌,而是一张让人喷饭的脸孔。
彩妆精细的眼影,被眼泪浸濡,溢出眼眶形成两潭紫色小湖,依循地心引力滑过双颊,留下两条河道,暴露脸孔主人今日粉底打得太厚的事实,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
被河流冲刷侵蚀过后的平原。
而「平原」的主人,此时此刻正瞠着被晕开的紫色眼影染成的熊猫眼,幽幽怨怨地看着他。
姜靖翔呆在原地,愣愣地俯看坐着的人,一时半刻,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真尴尬!那天晚上在他面前掉泪,才隔没多久,又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样。
「有事?」施逸伦抽抽鼻,困窘地问道。
「妳——咳!呵、咳咳!」打自丹田直街上喉的笑气呛得姜靖翔频频咳嗽。「对、对不起,咳咳、呵呵,咳咳……」
他到底是想咳嗽还是想笑?「你还好吧?」不知道自己漂亮的脸蛋此刻精采得足以媲美调色盘,施逸伦关切地看着笑咳到弯腰的男人。
「抱歉。」头一遭,他发现忍笑是件很辛苦的事。「可是妳——」
「我?我怎么了?」
眼角余光扫见桌上的小方镜,姜靖翔伸臂捞来,递给她。
「咦!」虽然困惑,施逸伦还是接下,揽镜自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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捶心肝,真的想捶心肝!
是谁?是谁说紫色代表梦幻诱惑的?SK II的专柜小姐?还是雅诗黛兰的销售小妹?或者,是倩碧的超级业务员?
还梦幻诱惑哩!在他面前,她不搞笑出糗就很阿弥陀佛了!呜呜……
思及此,豆大的眼泪复又夺眶,紫色的泪一落,两条紫色的小河再次进行冲刷平原的大业。
知道「绅士风度」为何物的男人都知道,这时候正是献殷勤的好时机,也知道不应该笑,但真的——
「噗哧!呵、呵——咳、咳咳咳……」很好笑!
听出咳声中隐藏的笑气,施逸伦低头,将脸埋进双掌,决心化成鸵鸟一只,逃避现实。
强迫自己用咳嗽代替满腹笑气,姜靖翔好心地把椅子转回原来的方向,让上司继续背对着自己,同时从桌上的面纸盒顺手抽出几张,越过施逸伦发顶,空降到她面前。
「面纸。」他说,盯着她后脑勺,想象背对着自己的她此刻的表情——「呵!」忍不住笑开。
捣脸的手松开一只,在半空中胡乱抓握,碰触到面纸的剎那,仿佛抢到浮木一块,赶紧抽来抹脸。
「谢、谢谢……」
「妳没事吧?」
「没、没事。」除了自尊心受创泰半、面子丢了四分、里子矮了三分,又自虐得想就地活埋自己之外,其它什么事都没有,施逸伦凄楚地想。
「抱歉,我不知道妳在哭。」
抽抽鼻,一吸。「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发生什么事了吗?」反射性一问,才发觉自己似乎太多事。「当然,妳没有告诉我的必要;但如果妳想说的话,我会听。」
「给我十分钟。」
「什么?」
「我的脸。」
恍然大悟。「抱歉,我十分钟后再来。」
语毕,姜靖翔离开她办公室,不忘体贴地上锁,免得又有不知情的人误闯进来,瞧见她此刻的尊容。
站在门外的姜靖翔没有立刻离去,只是盯视着门板,回想自己方才见到的画面,笑气再度侵袭丹田,以为有门板护持,他于是放心地冲口而出。
呵!呵呵呵……真的很好笑!
门内——
单薄的门板透进男人低哑的笑声,施逸伦不是聋子,虽然不想听,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噢!」她低呼,羞愤地趴在桌上。
呜,真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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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重新开镜。
叩叩。就像拍戏中途主角NG,只好重拍,门板依循之前的节奏再度响起。
「请进。」回应的声音不再模糊不清,已恢复平日的软腻。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这么顺利接戏,重新卡麦拉的——
「逸伦,这里有——呵!呵呵呵……」之前的记忆犹新,刚踏进门看见重新「整修」后光鲜亮丽的上司,脑袋不由自主回想十分钟前的插曲,前后一比对,很难不笑场。
噢,真不体贴的男人!施逸伦心里嗔怨付道。
「绅士不应该嘲笑淑女。」哀怨啊,为什么老在他面前出糗?
「前提要那个男人是绅士——」
「还有那个女人是淑女。」叹口气,施逸伦不吝惜让他看见自己的失意。
说来奇怪,或许是经常在他面前出糗,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到了之后的四、五、六……无数次的糗态,也许是麻痹,也许是认命,知道自己与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在他面前,她也就懒得故作含蓄矜持,放弃在他心目中塑造自己优雅气质形象的念头。
面对一个对自己毫不动心的男人——再多的精心妆扮也只会被当成矫揉造作,不但没办法让对方产生好感,反而还会添增厌恶。
「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本来我一直不相信,但我现在相信了。」那天夜里,还有这次,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我没有哭。」重提糗事,施逸伦的脸颊微红。「只是……有点难过。」
男人锁眉。原谅他,实在不懂难过和哭泣有什么差别。
「这个案子,」施逸伦指指摊开在桌面上的调查报告。「看了让人好难过。」
姜靖翔将报告拉向自己,扫过几眼。「许秀雯杀夫案?上诉的案子交到妳手中了?」
「嗯。」施逸伦躺进椅背,下意识地缩起双脚抱住,下巴搁在双膝之间,将自己变成一团肉球。「嫁给强暴自己的男人,又长年遭受虐待,她会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但是我却要办她的案子、请求法官判她徒刑,只因为她杀了一个送到法院也会被判无期徒刑的男人。你知道吗?那个男人还有连续强暴的前科。」
「无期徒刑和死刑不同。」他提醒。「许秀雯是情有可原,但不管基于什么理由,杀人都是法律不容许的事情。」
「即便死者是个很糟糕的人。」她接话。「是啊,的确如此。如果每个人都依照自己的意思报仇或惩罚别人,这个社会就会变得乱七八糟——这些我当然知道,可是情感上无法接受。」顿了会,她深深叹息。
姜靖翔静静地等着下文,视线专注落在她身上而不自知。
「你知道吗?许秀雯在自白书中说刚结婚的时候,他对她很好,甚至让她决定原谅丈夫婚前的强暴而爱他,共同经营他们的家庭。但是到最后她得到什么?暴力、虐待、委屈——有好几次她丈夫打得她伤重住院。」说到这里,施逸伦眼眶不禁泛红,颇有长江再度泛滥之势。
所幸在刚刚NG的十分钟里,她只有卸妆没有补妆,晶莹剔透的泪滑过双颊,只留下淡淡的泪痕。
「啊!所以我不想太过于涉入案件嘛!」抱头哀叫,控制不住泪腺分泌,真是丢脸!「总是会遇见被逼到不得不犯罪的被告,让我觉得自己是坏人,明明觉得他们很可怜,也清楚他们之所以犯罪都是出于不得已的,但我还是必须起诉他们,送他们上法庭,甚至入狱服刑。」
「既然如此,妳为什么要当检察官?」
「虚荣心作祟……」啊?她在说什么?惊讶地望向姜靖翔,发现他也看着她,一股羞惭如大浪涌上心头。
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自己,从来没有,可是——她竟然说出来了!
「虚荣心?」男人的眉锋挑高。
「呃,当我没说过。」
「我听得很清楚。」他想知道什么叫作「虚荣心作祟」。
「如果……」噢!此时此刻,施逸伦觉得脸好烫,耳朵也烫——心知肚明,自己一定胀红了脸,而且像猴子屁股一样的红。「你知道的,台大法律系毕业没有当法官或检察官,会很、很丢脸……」绞着双手,天!她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先前的糗事和现在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她为什么会一时嘴快说出这种话,让他发现自己有这么鄙俗肤浅的想法?这么做根本是在自掘坟穴!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变成朋友,现在又自挖疮疤让人家知道自己有多肤浅,够了吧,施逸伦。她真想敲昏自己。
再说嘛!没事就爱说话,活该自曝其短,被人家讨厌也是自找的。
「不,我不知道。」
否定的大石匡啷一声砸上她脑袋。想也是,这种虚荣心他怎么可能会有。施逸伦惭愧地想,等着接下来的责备。
但情况似乎与她所想的有异——
「我不知道哪间学校毕业跟职业两者间有什么关联,我只知道妳其实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糟糕。」话尾明显添入一抹笑意。「妳不该低估自己。」
没有想象中的指责,抱头等骂挨的施逸伦讶异地垂下双手,圆眼直瞅着他。
除了没挨骂,她是不是还听见他的笑声?
如果是以前,看见他皱眉不悦的表情是意料的事,但现在——
他是不是气坏了,所以怒极反笑?她狐疑地看着他,无法不做此想。
「在我眼里,妳没有那么糟。不,我应该换个说法。不可否认的,一开始的确很糟,迟到早退,极少出庭,但是现在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
「妳说呢?」他反问,低头看看腕表,他在这里待太久了。「抱歉,我还要整理报告,先出去了。」
「可是你话还没说完——」
磅!门板合上的清脆响声阻绝了她的话。
他说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不透!饶是当年检察官考试榜首的她也想不透。
「对了。」门扉再度开启,探进姜靖翔半个身子。「妳会来吧?」
「啊?什么?」
「今天是琳琳生日,妳要过来吗?」
过去?「去哪?」她恍惚,还没意识到这是个邀请。
「如果今天琳琳的生日有妳作陪,她一定会很高兴。」
「什——啊?!」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去!我当然去!」她只差没竖起童子军的手势发誓。
天!她会不会答得太快,一点矜持都没有?才因这个邀请兴高采烈的女人,下一秒,又后悔起自己完全没掩饰、太过外露的热切。
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深。「我等一下打电话给琳琳,跟她说妳会到。」
「嗯嗯!」女人用力点头,像个孩子似的。
这是近三十岁的女人会有的举动么?姜靖翔笑付。怎么他老是感觉不到她有切合年纪的成熟?
很多事情上,他真的觉得她的反应像个小女孩,单纯得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那么你呢?」柔软、但带着不确定的轻问引他回神。「你觉得呢?」
即便刚才分了心,从她忐忑不安的表情上,姜靖翔多少知道她想问什壹。
「我和琳琳一样欢迎妳。」
这话一出口,姜靖翔毫不意外自己会看见一朵笑花绽放在小巧精致的脸上。
忍不住跟着微笑,再次认知只要自己释出一点善意,就能让她满足得像拿到宝物般,高兴个老半天的事实。
不知为何,心口频频有轻微刺麻的异样感受。
非关难受或痛楚,只是梗在心里,让他无法漠视。
是否对她动了心?
答案早在一连串蛛丝马迹的牵动中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