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姊。”季徽热情的叫唤著她。“有什么事在电话中不能说,非得当面谈不可 ?”邵绿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
“其实……也没什么啦。”犹豫了一下,她才说:“最近我们公司有一场宴会,我 想邀请你去。”
“宴会?”邵绿乔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你知道的,我一向对那些社交宴会没兴 趣,你另外找人吧。”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更何况,既然是你们公司的宴会,你 找我去好像也不太适合。”
她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说得严重一些,根本就是有些自闭。因此,参加任何社 交活动对她而言都是一大考验、一种折磨。
“不会啊!怎么会不适合。”
邵绿乔苦笑了一下,“你太强人所难。”
季徽想了想,忽然开口,“我……”又停顿了好久,才支支吾吾的说:“学姊…… 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看她乱严肃的样子。
“你和我们官总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官总?”邵绿乔的秀眉微蹙起来,“你们官总是谁?你确定我认识?”
官总?谁啊!她只听过三总、荣总,就是没听过官总!
“你怎么会不认识他?上一次你在PUB喝醉了,就是他送你回去的。”季徽好像怕 她不承认似的,拚命的把话说清楚。
嘎!那也不对啊,官总不是说绿乔学姊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夫妻会互不认识?现在都快二十一世纪了,又不是古代。这到底是什么情形啊 ?尹然?邵绿乔的眉锁得更紧。“上一次我喝醉后,送我回去的是……你的老板?”她 发现自己的心绪乱得很。
她是认识尹然,但他是季徽的老板?
“是啊!学姊,上一次我在PUB里不是告诉过你,我的老板就是企业界鼎鼎有名的 名人吗?”唔,那也不太对啊!当时她提到官日晞这三个字时,怎么学姊的反应像是听 到一个陌生人的名字,而且还气愤的大加批评?
他们这对未婚夫妻,粉特别。
“企业名人?你确定送我回去的人是你们老板?”
“是啊。怎么,你醒来时没看到他?”季徽被邵绿乔疑问的眼神看得有些没信心, 于是她补充的说:“我们老板很年轻,很高、很帅,不笑的时候有些冷冷的。对了!他有一八0以上的身高,怎么,你不会连自己的未婚夫都不记得了吧?”他 把官日晞予人特别深刻的印象全说了。
季徽心想,会不会官总没亲自送未婚妻回去,由别人代劳呢?
“你说什么?!”由于太过惊讶,邵绿乔的声音无形中拔高了。
她……她说错话了吗?季徽呐呐的想。“未……未婚夫。官总说,你是他的未婚妻 。”
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邵绿乔恨恨的想。
经由一句未婚夫,她可以肯定,季徽所说的官总和她口中的尹然是同一人没有错。
邵绿乔心中暗忖,她知道尹然的出身该是不错的,只是没想到他还是个企业名人。
深吸了口气,她说:“听著,我和你们老板仅止于认识,我根本不是他的未婚妻。”
“可是他说……”
“别管他说什么。”心里一急,她不管礼不礼貌的截断了季徽的话。“我真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季徽发觉此刻自己的脑袋正处于春秋战国时期,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她的老板坚持她的学姊是他的未婚妻;而她的学姊抵死不承认她的老板是她的未婚夫。噢!天呐,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到底谁在说谎?
“就算你不知道他的名字,难道你不觉得他长得很面善吗?”捺著性子,季徽继续 问邵绿乔,打算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除了好奇心之外,她今天还有另外一项任务。
邵绿乔不否认,“的确。”她是觉得他很眼熟,可是就是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除了尹然这个她帮他取的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而他,似乎也没告诉过她,他到 底是谁。因此,对她而言,他一直是团解不开的谜。
“他就是被企业界誉为金童的雷亚财团总裁啊。”这些她记得自己告诉过她了,可 见那夜在PUB,她醉得真彻底。“就算不记得,好歹他也偶尔会上上财经杂志的报导, 和女星传传绯闻。”
金童?被企业界誉为金童的不就是官日晞吗?
“他……他叫……”邵绿乔心跳的频率快到她快负荷不了了。
“官日晞。”
“官日晞?”邵绿乔喃喃自语。
上苍不仁呐,怎么会这样?!她在心中悲鸣,知道这样的消息真是令她痛不欲生。
季徽看著她脸上如遭雷击的苦瓜脸,以为她仍没想起官日晞是谁,于是忍不住说: “你难道不知道你待的医院是雷亚的产业之一吗?那也太离谱了吧?”
她知道学姊打从学生时代就不太注意周遭的人、事、物,一向只注意她有兴趣的东 西,可是……她在雷亚所属的纪念医院当医生,却不知道谁赏了她一口饭吃,那也真是 太……太不可思议了。
邵绿乔沉默了下来,没理会季徽的话,迳自心想,原来尹然就是官日晞,怪不得她 老觉得他像谁。
不过,这乌龙事件怎么能怪她?她对周遭事物一向不太注意,对官日晞之所以会有 一些印象,全因为医院里和她算走得较近的护理长的原因。因为护理长崇拜他,有一次 拿了一张还算清晰的相片强迫她看,她和官日晞才会有一面之雅。
至于别人之所以会没认出他,八成是因为他出现在医院的时候,脸上有不少擦伤, 待他痊愈之后,他便不曾再到过医院的原因。而且在心理上,大家大概认为,官日晞是 何许人,不可能和她这么平凡的人走在一块,连她自己到目前为止,仍无法相信尹然即 是官日晞。
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季徽看她一脸呆相,忍不住开口问:“学姊,你到底想起来官日晞是谁了没?”
邵绿乔看她一眼,脸红的点了一下头。
“太好了!”季徽这才松了口气。若她再想不起来官总是谁,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 还真是无从开口。
“什么意思?”对于季徽的话,她有些不太明白。
季徽红了脸,过了许久才吞吞吐吐的说:“是……是这样子的,前几天,我在官总 重新核对宴会邀请对象的名单时,发觉名单中独独漏掉你,我便提醒他,他忘了邀请他 的未婚妻了。”其实,她当时也是一片好意,而且,在宴会中能来个真可以聊聊天的人 ,那真是挺快乐的事。
“我不是他的未婚妻。”她又重申一次。
“我当时不知道嘛。”唉,早知道的话,现在也不会一个头两个大了。接著,她继 续道:“他告诉我说,他那未婚……呃,你是个很任性又不识大体的女人,他说你们上 一次闹得十分不愉快,因此,这次的宴会你肯定不肯出席。”
“这样的话你信?”见季徽的眼神根本不敢对上她的,邵绿乔知道她真的相信了。
官日晞为什么要这样骗她学妹?把她当猴子耍真的这么有趣吗?这些有钱人的把戏 真叫人眼花撩乱。
“我、我说,我学姊不是那样的人,你一向很温和,一定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她小小声的继续道:“他说,不是他不了解你,而是我不了解你。听到这样的话 我有些生气,于是、于是……”她说不下去的打住了。
“于是什么?”
“于是我便自告奋勇的当说客来了。”她看著她,一颗头垂得低低的。“不但如此 ,在他对我的话采不信任口吻时,我还一时血气上涌,和他打了赌。”现在她好后悔啊 !
“打赌?”邵绿乔的语气中充满不可思议。
这种事还能打赌什么?
“我说我一定会邀请到你出席宴会,要不然、要不然……表示我识人不明,这样我 有什么脸继续留在雷亚呢?”天呐!当时她真的气疯了吗?为什么没事要拿自己的金饭 碗去砸?
唉,真是太意气用事了。
“你……”邵绿乔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笨学妹。
“我那时只想以行动告诉他,你不是他所想像的那种人嘛,自己的学姊被上司说成 那样,我也会不舒服啊!”她怎么知道官总会掘那样的陷阱叫她往里头跳?
真奇怪!他那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真如学姊所说,她和官总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那他为何要激她,由她邀请学 姊出席宴会?
她感觉得出来,官总似乎对学姊十分特别。
考虑了好一会儿,邵绿乔像是认了一般,深吐一口气后说:“算了!你和他这种精 明的狐狸打赌终是要吃亏的,既然他所做的一切是要逼我出席宴会,那我就去吧,免得 你为了我砸了饭碗。”
“学姊,你……”季徽起初还有点怀疑,后来发觉邵绿乔不像在开玩笑,她笑开了 脸。“真是谢谢你!”
邵绿乔回以淡淡的笑,“我也好奇,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官日晞……一个她最痛恨的典型的男人,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不让她有平静的日 子过?
邵绿乔痛恨死这种如浪潮般起伏不定的日子!
***
今天算是很轻松的一天。
早上的门诊时间只到十二点,下午邵绿乔没事,可以喘口气偷个小闲。
医生的生活比任何一个行业都来得辛苦,大家以为他们只要轻轻松松帮人看一下病 ,就有大把钞票入袋,却不知他们工作压力之大,有时是一般人无法想像的。
十一点五十分了,再过个十分钟把最后一号病人看完,她就可以回家休息。
呃,对了,回家前可以绕道去喝个咖啡,买束花再回去。
过了一会儿,等最后一号病人走出诊疗室后,邵绿乔随即起身。
她还没来得及走出门口,一位护士便走了进来,一看到她立即露出欣慰的笑容,“ Dr.邵,你还在,幸好!”她原本十分担心自己来晚了呢!
“有什么事吗?”不会临时又有什么重要的手术要她参与吧?
“院长要我请你到他的办公室一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突发状况令邵绿乔很自然的联想到官日晞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希望不会有什么坏消息才好。
搭著电梯上顶楼的院长办公室,她的心情是七上八下的,到达顶楼后,怀著忐忑不 安的心,她敲了敲院长办公室的门,随即推门而入,看到院长鲁振铁青著脸的那一瞬, 她知道今天被宣绝对没有好事。有了这一点认知之后,她的情绪意外的平静许多。
鲁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坐。”
邵绿乔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淡淡的问:“院长找我有事?”
“你可知道我们医院是禁止医护人员在外头兼职的?若经查证兼职之事属实,本院可以予以记过,严重者可以请求其离职。”
“知道。”他干啥问她这件事?不会以为她在外面兼差吧?
她是个懒人,日子过得去的话,她根本懒得再去赚笔额外收入。不过,本院的医生在外兼差的,她倒是知道有几个。
鲁振冷笑的看了她一眼,又接著说:“两年前。听说你和已离职的采买部的孙医生是不错的朋友,当时你的户头里常有不明的款项汇入。”
邵绿乔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心想,这根本就是栽赃!当年孙医生因此而被迫离职。
怎么,现在又故计重施了吗?
她冷冷一笑,“我自己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件事,而院长却知道,您真是神通广大啊 !”
对于她的嘲讽,鲁振倒不以为意,他打开抽屉,将一只牛皮纸袋拿了出来,“这些是你个人的辉煌纪录,你好好看一看,反省反省吧。”
邵绿乔盯著那牛皮纸袋好一会儿,才将它打开。
这些、这些……她一面看一面抖著手,并不是因为作贼心虚而发抖,而是由于纸袋内的资料之荒谬!
“怎么?你因为在外头兼差的事被披露出来感到很讶异?抑或你以为孙医生的贪污 事件该已落幕了,却在数年后再度被人关注感到震惊呢?我们查过了,当年孙医生交代 不清楚的金额,若是加上你户头里不明进帐的部份,那么当年被私吞的金额就很完整了 。”
他说这话意味著什么?她贪污?邵绿乔铁青著脸看著鲁振,数秒之后,她脸上渐渐 有了一抹笑容,一抹讽刺中夹杂著愤怒的笑。
“院长,你似乎对我的事情调查得十分清楚。”
她看著他,那表情令鲁振倍感压迫,这和他印象中的邵绿乔相差很多,不自觉的,他心中竟涌起些许惧意。
她的从容和他所预测的惊惶失措实在相差太多了。
“这……当然,我是一院之长,部属的操守有了问题,我自当追究到底。”
“好个忠于本份的院长!”她冷嘲的语调中没有半分真心。“你的‘尽忠职守’
只是‘假公济私’的幌子吧?”豁出去了!反正发生这件事情之后,这医院她也待 不住了。现在,她只想把心里的话一吐为快,“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会不明白?”她眯著眼看他,暂时不点破,拐弯抹角的陈述事实, “古有基真有眼光,他知道挑什么样的女子具有帮夫运。”
鲁振锁起眉,猜到邵绿乔可能耳闻了一些什么,于是他模糊焦点的说:“我们家娟 儿的确是比他前任未婚妻优秀得太多了,怪不得他会逃婚。”已经撕破脸了,他也不必 再顾忌什么话语。
邵绿乔扬起颇为同意的笑容,“是啊,他不但找到了有帮夫运的妻子,同时也附带 一个撑腰的丈人,古有基真是神机妙算呐!”
“你是什么意思?”他的脸拉了下来。
她没理会他的问话,迳自说:“这个社会真是弱肉强食,弱者好像由来都只有挨打 的份,真可怜。”
“这算是认命的话吗?”他话中有话的问。
看来这孩子似乎颇知道进退。本来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若这么认命的选择离开 医院,事情可以不闹大的。
“你觉得我该认命?”看著他那副嘴脸,她真是心有不甘呐!
她一个清清白白的人,竟然莫名其妙的必须成为权力下的牺牲者,要她如何能够甘 心?
鲁振要自己未来的女婿能够飞黄腾达的心她能够了解,可为什么他不鼓励古有基努 力去争取自己未来的一切,反而利用的方法却是踩著别人的身体,牺牲别人而获得呢?
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弱肉强食的社会,嘿嘿……”他干笑了数声,“你该清楚自己是弱者,既是弱者 就该知难而退,逞强对于弱者只有坏处,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邵绿乔站了起来,将牛皮纸袋递还给他。“为了要我离开医院,想必你动用了不少 人际关系伪造这些文件吧?”这些话是讽刺、是“恭维”,更有许多对于人性丑陋面的 轻视和不屑。
事到如今,他也不再装疯卖傻了,痛快的承认,“那又如何?”他劝著她,“你既 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就不应该继续再待下去,希望娟儿订婚后,我不会再见到你,奉劝 你一句话,你斗不过我的。”
“现在的我的确斗不过你。”
鲁振对于她的话很有意见,皮笑肉不笑的说:“只有现在吗?不!你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我。你邵绿乔,不仅过去、现在斗不过我,就算是未来一样斗不过。凭你?呵……”他干笑著,一张狰狞的老脸在她面前不断放大,“下辈子吧。”
邵绿乔努力克制著想掴他一巴掌的冲动,深深的吸了口气,“我这辈子也许斗不过 你,可是,总有人可以。”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鲁振放肆的大笑,“是有人可以,不过,我怀疑,就凭你能够有办法结识。”
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医生,他怀疑她能够认识什么大人物。
邵绿乔牙一咬,走出了院长室,后头传来一阵恶质的讥笑声,声声刺耳,也刺痛了 她的心。
难道,她这一辈子就这么被人吃得死死的?
不!无论如何,她都要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付出代价,付出十倍,不!百倍的代价!
再不寻求报复管道,她会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