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颜秀卿洗着洗着,就会充满感情地看看嘉菲,看得她有些提心吊胆。
“阿姨,怎么回事啊?”徐嘉菲终于按捺不住,受不了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 气氛。
“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啊!”颜秀卿现出慈祥的笑容。这十年来,她真的把徐嘉菲当作是自己的女 儿,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可能会离开,但是那封信……“别骗我了,如果没有什么事 ,你才不会叫我进来擦碗。”捏着手中的抹布,徐嘉菲精明地说。
“女孩子做点家事……”
“阿姨,我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蒙骗过去的无知少女。你明明有 话想要告诉我,我希望你直说,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的。”徐嘉菲像个大人般说得头头是 道。
“嘉菲……”
“说嘛,阿姨。”她撒娇。
“你爸爸来信……”
“说什么?”徐嘉菲既不言也不愁的口气,好像对她爸爸没有什么感情,而她爸爸 也无法牵动她的情绪。
“他想要你过去。”颜秀卿必须传达这个讯息。即使她舍不得嘉菲、不要嘉菲离开 这个家,但是也不能阻止他们天生的父女之情。“嘉菲,你爸爸觉得对你亏欠很多,所 以……”
“我爸爸并没有亏欠我什么,我在这里很快乐,像个宝似的让人疼、让人宠,我该 谢谢他,该向他磕头,我怎么会怪他呢?”一边擦着碗,徐嘉菲一边满不在乎地说。
“嘉菲,你这到底是真心话,还是风凉话?”颜秀卿实在听不出嘉菲的意思。
“阿姨,这是我的真心话,你可以这么告诉我爸爸。”
“你为什么不自己……”
“阿姨!”徐嘉菲有些不悦地打断她。
“你爸和你妈都写了不少封信过来,但是你……“阿姨,你希望我回些什么?”
“随便你回什么,我想他们都会很高兴。”颜秀卿知道嘉菲对她父母很不谅解。“ 有时候大人的事是很无可奈何的。”
徐嘉菲的反应则是把抹布往水槽里一放,迳自走向冰箱,拿出一罐汽水,闷闷不乐 地喝了起来,本来她最不喜欢这种有气泡的饮料,但这会儿,她只想一口气喝它个三、 五罐。
看嘉菲这模样,颜秀卿的碗也洗不下去了,她走向餐桌,邀嘉菲一块坐下。
“嘉菲,不是我要替你父母说话,事实上我也不赞成他们的许多作为,但是……”
“阿姨,你要赶我走吗?”徐嘉菲可怜兮兮地问,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当然不是。”
“那你……”
“嘉菲,从你妈把你托给我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把你当外人看过,在我的心里, 你就像是我一直渴望拥有的女儿般,我是真心把你当女儿疼,这不是演戏、不是做作, 我是真的爱你,也真心希望你能永远留在我的身边。”颜秀卿急切地表白。
“那好啊,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我就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好了。”徐嘉菲转忧为喜 。
“正合我的意,我就是打算赖着不走。”
颜秀卿笑了,但心中多少有一层顾虑。
“阿姨,不是我无情,也不是我有多恨他们,只是……”徐嘉菲突然自嘲地一笑。
“只是什么?”
“不管是我爸还是我妈,他们都已经另组家庭,我去凑什么热闹?再去“寄人篱下 ”、再去当个“不速之客”?”她很坚定地摇摇头。“我不相信我每一次的运气都会这 么好,会再碰到像你们这样的好阿姨、好伯伯、好哥哥们,我不想再冒一次险。”
颜秀卿点点头,她完全能懂嘉菲的感觉。
看来她只好婉转地对徐伟成说个明白,除非有奇迹,否则徐伟成和魏佳凤是注定要 失去这个女儿了。
“就算你不打算去美国,但你还是可以和他们通通信、打个电话什么的。”她还是 想拉拢嘉菲和她父母的感情。
“如果他们曾经在乎过我,他们早该回来看我了。”
“嘉菲……”
“你要说他们忙?”
“他们在做生意,尤其是离婚之后各自打拚,所有的心力、精神都放在事业上,所 以“阿姨,你不必替他们找台阶下。”
“这是事实。”
“他们没有时间回来看我,却有时间发展各自新恋情,这这不是笑话吗?”徐嘉非 不仔细想还不会这么气,愈想愈分析,她的心就愈平衡不了。“阿姨,他们根本早忘了 有我这个女儿。”
“嘉菲……”
将汽水罐往桌上一放,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徐嘉菲一个转身朝外冲了出去 ,她不要让阿姨看见她的眼泪、她的心痛她不要!她要永远当快乐、不流眼泪不伤心的 徐嘉菲。
心里虽这么想着,但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整个晚上,徐嘉菲都笑 不出来,偏偏邓中威、邓中平都没有回来吃晚饭,所以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晃着、走着、 思考着,她实在需要找一个人倾吐心事,但不是她爸妈那一辈的人,不是!
当熟悉的车声自远而近、在前门煞住时,徐嘉菲毫不考虑地从院子往门口冲。
邓中威才刚将车子停好,锁上车门,还没有站稳,就有一个人往他的怀里冲,还差 点把他撞倒,他本能地抱住冲到他怀里的人儿,低头细看。
“嘉菲!”
“大哥……”徐嘉菲整个人趴在邓中威的胸口上,双手抱着他的腰,没头没脑她哭 了起来。
“怎么回事?!”邓中威有些慌,不知道嘉菲是哪根筋接错了,很少看她这么哭的 。
“没事……”她哭得更大声了。
如果还不明白什么叫“口是心非”,那邓中威真是可以下地狱去了,因为嘉菲已经 做了最佳的诠释。
“先不要哭了,嘉菲,有话慢慢说,你这样哭得我心慌意乱的,我怎么帮你?”邓 中威宁可面对最难缠的罪犯,也不愿意面对一个正在哭的女孩。
“我不要你帮我!”她嘶哑地闷着头叫。
“那你要我怎么做?”他百般无奈地看看天,下巴正好抵着她的头顶。“光看你哭 ?”
“我没有哭!”她顿足否认。
“那你是在干什么?”
“我……”徐嘉菲一副伤心欲绝状。“抱紧我,只要抱紧我就好。”
因为算是看着嘉菲长大的,在嘉菲还在念小学时,邓中威就常抱她,当她快乐、难 过时,他总是抱着她,陪她一起开心、一起难过,所以当嘉菲这么要求时,他没多想的 就紧紧地抱住她,想给她安慰,但是当他发现自己接触到的是一具女性成熟的躯体时, 他倏地又松了手。
徐嘉菲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九、十岁的小女孩,她已经十九岁,他不能再像抱小女 生那样地抱她,虽然他当她是妹妹,她也偶尔叫他一声“大哥”,但毕竟有些不同,他 觉得这么抱着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嘉菲,到底是谁欺负你?”他的手轻搭在她的肩上,认真地问。
“没有人。”
“谁对不起你了?”
“我说了,没有!”她的声音哽咽,却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没有人欺负我,没有 人对不起我,只是我……我就是忍不住,我受不了那种感觉。”
“哪种感觉?”
徐嘉菲抬起头,一脸的热泪,她真是难得这么的伤心、难过、无助,看着邓中威, 一想到自己可能得离开他、离开这个家,她就不禁悲从中来,更加想好好她哭个够。
“大哥……”
看看情形不对,牵着徐嘉菲的手,邓中威往后院走,后院里有一个他特地为她做的 摇椅,正好可以容纳两个人。看这情形,他必须好好和她谈谈,事情好像并不单纯,否 则她不会哭得柔肠寸断。
坐定以后,徐嘉菲的头枕在邓中威的肩上,而邓中威轻拥着她的肩,一副呵护备至 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感觉?”他扔摸不到头绪。
“我……”有些茫然地注挸着前方,她感伤道:“我不想离开这里、离开你们。”
“你在说什么?”他依然不知。
“我说……”她侧过头瞪他。“我要一辈子赖在这里,我不要走。”
“谁赶你了?”他总算弄清楚了。
“不是赶不赶的问题,而是……”她心情烦躁地撇开头。“是那种感觉。”
邓中威已耳闻嘉菲父亲来信想接她到美国的事,但他没放在心上,他知道嘉菲不会 走,也不想走,所以他不知道她干嘛这么激动。
“嘉菲,你觉不觉得你是在庸人自扰?”他柔声地说,轻触着她的头发。
“我不懂。”她望着他问。
“你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只要你不走,没有人可以逼你,你应该清楚你自己的个 性,谁能勉强你呢?所以我说你根本是在自寻烦恼,没有一点意义。”他拍拍她的肩, 要她别胡思乱想。
“真的?”
“邓家有人开口要你走,说不欢迎你吗?”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
“那你父亲或母亲有拿枪逼你去和他们团圆吗?”邓中威又问。
“没有……”
“那你在烦些什么、哭些什么?”
“我……”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小题大做。
“嘉菲,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的避风港,不会因为你离开或是去和你父母团聚而 有所改变,你永远是这个家的一分子,除非……”邓中威故作沉吟状,看着嘉菲。“除 非你结婚,另组自己的家庭。”
“结婚?!”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难道你不结婚吗?”邓中威捏了捏她的鼻子,怜爱地问。
“我才不要结婚!”她立刻不侻地咕哝,“我永远都不结婚,我要一辈子留在这里 。”
“不要说大话。”他糗她,“现在说不结婚,只怕再过不了几年,你就会急着嫁人 。你没听说过吗?“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现在会哭得泪眼汪汪,说不定到 时恨不得马上和你老公双宿双飞。”
“邓中威……”她警告道。
“我说的是事实。”
“我才不会这么没良心、没感情。”
“嘉菲,这和良心、感情无关,这只是自然、必定会发生的事,你迟早会嫁、会有 你自己的家庭,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但是我不要和你们分开!”她坚持道:“我想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永远都维持目 前这个样子。”
“嘉菲……”他疼惜的口吻。
“我不要任何改变。”她哇哇地叫。
又搂紧些,邓中威感受着嘉菲的心情,他也不希望有什么改变,但改变是免不了的 ,他会成家,中平会成家,嘉菲也会嫁人,由一个家庭会再衍生出一些小家庭。永远在 一起,好像只是神话,他能了解嘉菲哭的原因了。
“嘉菲,别想那么多,我虽然不能保证永恒,但未来几年内,我想还不会有什么大 变化。”
“总之我不嫁。”她一再声明。
“好、好,你不嫁。”他顺着她的意思。
“就算我要嫁……”她瞄瞄他,很认真地说:“也要嫁给你。”
“嫁给我?!”邓中威的心猛地一震,吓了一大跳。
“不行吗?”她瞪他。
“我是你大哥?。”他失笑道。
“什么“大哥”!”她反驳道,霸气、刁蛮得可以。““大哥”是我在叫的,我也 叫你“邓中威”啊,我姓徐,你姓邓,我们又不是亲兄妹,我为什么不能嫁你?我就偏 偏要嫁给你!”
“嘉菲……”邓中威终于发现全世界最难对付的不是恐怖分子,不是智慧型罪犯, 不是作奸犯科的人,而是徐嘉菲。
“你躲不掉的,如果我决定要结婚,那我就要嫁给你。”她一脸坚决,好像不是随 口说说。
“嘉菲,我大你十一岁。”
“才十一岁。”
不想再继续这个无聊、可怕的话题,邓中威拉起嘉菲。他不敢再往下谈,不敢再和 嘉菲针锋相对,这小妮子有时真不是普通的疯狂,他不要她再有这种想法。和嘉菲结婚 ?!有这个可能吗?
“嘉菲,咱们该进去了,我妈一定急着找你。”他顾左右而言他。
“你怕了。”徐嘉菲邪恶地一笑。“邓中威,你怕了!”
“只怕到时怕的是你。”他漫声道。
“咱们走着瞧吧!”她不服输地说。
刚走出邓家大门,方芝芝就和自己心中正火热暗恋的邓中平碰个正着,微笑地打完 招呼后,她没准备和他交谈,低着头想走,邓中平却叫住了她。
“嘉菲呢?”西装被他甩在肩上,看起来潇洒、落拓不羁。“怎么没送你?”
“她在讲电话。”方芝芝柔声道。
“她这个人只要一拿起话筒,好像不说到电话线烧掉就不甘心似的,每个月的电话 费啊……”邓中平摇摇头。“天文数字!”
“应该还好吧。”方芝芝笑笑。
“不知道她都在扯些什么。”邓中平的话里绝没有责备的成分,完全是一种溺爱的 口
吻。“我觉得电信局应该颁个奖牌给她,如果没有她这种客户,电信局早就倒闭了 。”
方芝芝没有答话,只是微笑以对。邓家两兄弟中,她就爱邓中平的幽默、随和、名 流绅士般的调调儿,他不像邓中威,没有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质,他是个让人愉快的 男人。
“快大四了,有没有什么计画啊?”靠着大门,邓中平和方芝芝闲聊着。
说到嘉菲的这个学姊,大家对她的印象都很好,温温柔柔、谈吐不俗、气质高雅, 和嘉菲活泼、热情、喳呼、爽朗的个性完全不同。
“还不知道。”
“不想出国念书吗?”
“我想过一阵子再去思考这个问题。”方芝芝并不想出国,她一点都不想去,她要 留在台湾,她要等邓中平,说不定哪一天邓中平会注意到她,会发现她的存在。“才大 三嘛!”
“你不像是那种没有预先计画的类型。”邓中平有些讶异。“我以为你在念大一的 时候就已做好了未来的生涯规画。”
“很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怎么规画?”方芝芝嫣然一笑。“我相信顺其自然。”
“相信“顺其自然”的是嘉菲,是她那种不负责任的人的借口。”邓中平取笑道。
“嘉菲没有不负责任。”
“但她也从来不积极。”
“她还不。”
“是啊。”邓中乎想着想着就笑了。“我想说她“不负责任”是严重了些,她只是 少一根筋而已。”
方芝芝附和地一笑。
“方芝芝,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啊?”邓中平又问,好像这会他有闲聊的心情,又 好像在为嘉菲没有送客做补偿似的,总之今天他的话不少。“以你的条件,一定有不少 追求者。”
“没有。”她很正经地回了一句,很高兴他问了,她也可以藉此表白一下自己的心 情。
“你在说笑话,太见外了吧。”他以为方芝芝不好意思说,太谦虚了。
“我的确没有男朋友。”她急急地再次澄清。
“不会吧?”他依然是怀疑的表情。
“你要我凭空捏造吗?”
“当然不要,只是……”
“是有不少男生对我有好感,但是……”方芝芝不敢明目张胆地看邓中平,她低头 看着自己手中的书本。“但是我已心有所属。”
“那你还说没有男朋友。”他像逮到话柄似的,很有魅力地一笑。
“我是……暗恋。”她抬头看他,勇敢地说。
“暗恋?实在看不出来。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暗恋人,你是这么的清秀、高雅、有气 质,应该是很多男生心目中的标准情人,但你却反过来偷偷地单恋某人,这好像有些离 谱。”
“只要是牵涉到感情的事,就算离谱也没办法。”她的眼神炽热了些。“就是这么 回事嘛,有时被爱、有时爱人,只不过……被爱和爱人并不是同一个人时,那就麻烦了 些。”
“说得真有学问。”他佩服道:“看来我和你有同样的困扰。”
“同样的困扰?!”方芝芝整个人一怔。
“我也正偷偷的喜欢一个人。”
“谁?!”几乎不用思考,她反射性的就问,好像这是她迫切想知道的事。
“不能告诉你。”邓中平换了个姿势,不是存心吊她胃口。“现在还不能说。”
“你真的……”方芝芝的心狂跳。
“绝不骗你。”
方芝芝不知道这个被邓中平偷偷喜欢的女人是谁,但她的心情这会儿的确是跌到了 谷底,有一种心碎、痛楚,整个人像要被撕裂般的无助。
“所以你的心情我能了解。”
“你真的能?”
“当然。”他用同情的眼光看方芝芝。“这种喜欢某个人却不能大方公开出来的感 受我了解,不过既然基于某个原因不能公诸于世,也就只好多鼓励一下自己,基本上, 我并不赞成单恋或暗恋,那太苦,也太傻了。”
“的确,是太苦,也太傻了,只是要跳出来,谈何容易?”她郁郁寡欢地说。
“你好像投入得很深?”看着方芝芝的反应,邓中平有感而发地问。
“我想……”她望着天空,这时丝丝的细雨正像珍珠似的落下。“我想我不可能再 去喜欢其他异性,对这个男人,我已投入所有的爱恋。”
“他完全不知道吗?”邓中平皱皱眉。
“不知道。”方芝芝看着邓中平。
“那他未免太钝了。”
“是啊。”方芝芝能说什么?这个“睁眼瞎子”就站在她的面前。这半年多来,她 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么多次,他却对她没有任何的反应,感受不到她对他的那份狂热,她 能说什么?“我该回去了。”
“要不要我送你?”他客套地问,想送她的念头并不是那么强烈。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她心灰意冷地道,如果他真的想送她,根本连问都 不会问,直接送她回家就是了。他问是表示他希望可以不送她,希望她能表明不要他送 。
“很抱歉,惹你伤心。”他知道自己聊错话题了。
“不用抱歉,无心可伤时那就麻木不仁了。”
邓中平似笑非笑的,不再搭腔。
方芝芝凝重地转身,丝毫不在意逐渐加大的雨势。
“方芝芝,”邓中平在她的身后呼唤道:“要不要带把伞?这雨……”
但是方芝芝没有回头,她不知是心死了,还是没有听到,总之她没有回头。
李承志和况珍妮真的结婚了。
只请了两桌的人,除了双方的父母和近亲、至交,并没有任何闲杂人等,结果这场 喜宴吃得安静、吃得隆重,没有多余的谈笑声或是嬉闹声,倒是李承志始终笑声不断。
有别于李承志的表现,况珍妮从头到尾都是一张严肃的脸,在面对大家的祝褔和道 贺时,她也只不过微微颔首,并没有特别的喜悦之情,好像她不是今天的新娘,又好像 这个婚结得有些无奈、有些被迫,并不是那么的情愿、那么的开心。
好不容易熬到喜宴结束,回到了自己的家,她才真正地喘了口气,觉得自己重新获 得了自由,原来结婚的感觉是如此的恐怖。
看着况珍妮的反应,感受着她的情绪,李承志只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她一点都 不像是刚结了婚的女人。
“希望我不会马上听到你要离婚的字眼。”有些苦中作乐的,李承志自我消遣。
看了李承志一眼,况珍妮动手狠狠地扯掉自己头上的饰品和鲜花。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结婚!”
“珍妮……”既然已经结了婚,李承志不好连名带姓地叫她。“我觉得我该提醒你 一下,这也不过是你第一次结婚。”
“但我保证它绝对是最后一次!”她没有任何顾忌地瞪他。“我绝不会再发一次疯 !”
“听你这么说,我是该感到高兴,还是应该觉得伤心?”李承志还是风度奇佳。
“随便你!”她恼怒地瞪他一眼。
“别告诉我你后悔了。”
“我是后悔了!”她将花饰朝地上一丢。“我想这是一个错误,李承志。这是一个 大错误,我真的错了,你不是李承国,不是那个我心里深爱的男人,即使你是他的弟弟 ,但你永远也不会是他,永远不会!”
面对这样的话、这样的事实,李承志保持缄默。
“要不是伤心过了头,我绝不会被你说服,绝不会陪你玩这场闹剧,这是个天大的 错误!”
做一个深呼吸,李承志依然无言。
“我想我恨你,李承志。”况珍妮眯着眼,将自己累积一天的怒意一古脑地往李承 志的身上倒。“你不该把我拖进这种可笑的情况,也不该让我置身在这种荒诞不经的情 节里。”
看着况珍妮,李承志还是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彷如火上加油,令况珍妮气上加气,居然有股想要杀了他的冲动。
“说话!李承志。”她大声地朝他咆哮。“你不是哑巴,不要用沉默来回答我的问 题!”
“我想我很高兴。”他突如其来的一句。
“高兴?!”她呆住了。
“至少你恨我。”
“我恨你居然会令你高兴?!”况珍妮瞪大眼看着他。“李承志,我是不是嫁给了 一个疯子?”
“你会恨我,至少表示你对我还有感觉,不是全然的无动于衷。”他自我安慰。
况珍妮气得说不出话,她冲向自己的房间,连门都懒得带上,也不在乎李承志会不 会看见,她开始剥掉身上的晚礼服,她已经气得什么都不在乎了。
李承志看到了。
站在门边,在一种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的情况下,他看到了况珍妮完美无瑕、有如维 纳斯般的躯体,她虽然瘦,但是身材的比例匀称,令人看了眼睛喷火、心猿意马。
但是这画面只是短短的几秒,况珍妮随即套上一件衣服,不是性感的睡衣,是一件 又旧又舒适的大T恤。
“看来我今晚最好不要期待任何事。”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说。
“你原先“期待”什么?”况珍妮反问,颇有一种嘲弄他的意思。“一个浪漫、火 热的新婚夜?”
“没有吗?”
“可能有吗?”
“可以是一个“正常”的婚姻吗?”
“我只能告诉你,除非我“不正常”,否则这个婚姻不可能“正常”!”她从来都 不知道自己说话可以如此犀利,即使她的工作是公关。“李承志,难道你对我的“认识 ”竟是这么粗浅?”
“所以今晚我只能睡客房?”
“除非你对客厅的沙发有兴趣。”
况珍妮答应嫁他的条件之一,是不能离开她这个窝,所以是李承志搬过来和她一起 住。
这对注重男性自尊的他是不小的冲击,但他安慰自己,这只是过渡时期,他会在最 短的时间内突破况珍妮的心防,带着她回到他的家。
或者该说“他们”的家。
“不,客房就好了。”他接受事实。
虽然对自己的强硬没有什么罪恶感||反正是李承志自找的,但他毕竟是李承国的 弟弟,又百般地迁就她,所以良心多少有些不安。
“李承志,不要怨我,是你拖我下水,不是我害你受罪的。”她替自己说话。
“我没有怪你。”他不说假话。“我本来就没有妄想会有一个浪漫、火热的新婚夜 。”
“所以我不必内疚。”她硬是对他挤出了一个笑容。
“但如果你半夜因为良心不安而作恶梦时,我欢迎你来找我。”他调侃她。
“我没有良心不安。”
“一点都没有?”
“棉被和枕头就在衣橱的上方,抽屉我都替你空出来了,至于你私人的用品,我想 你自己会准备,牙刷和毛巾在浴室里的贮物柜,不要当自己是客人,即使你住的是客房 ,把这里当……当你的家吧!”她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女人,但今天的婚礼已经把她折 腾够了,她再也顾不得涵养、风度了。
“珍妮,如果我会把这里当作家,那也是因为你,所以收起你的利爪,至少让我有 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好吗?”他只要求这样。
况珍妮耸耸肩。
“早晚我会扳回一城的。”他下战书。
望着他的背影、听着他朝客房走去的脚步声,况珍妮知道自己以往独居的状况要改 变了,这个屋子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她有伴、有室友,有个……丈夫了,她将自己交给 了她单恋的男人的弟弟,又一个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