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旭炎把门关上,搂着她走进客厅,突然紧紧的抱住她。
“旭炎?”郑夕绘在他怀里,不解地望着他。
“我都告诉李斯了……夕绘,答应我,我们之间不能有任何秘密,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已得离开对方,不管有任何理由,就算是想为对方着想,我们也都必须坦白,不能有隐瞒,好吗?”杜旭炎深情而低哑地说。望着郑夕绘,他庆幸自己的幸福,后悔对李斯造成的伤害。
他们两人仿佛心有灵犀,郑夕绘马上就明白了,她轻轻地抚摸他脸上的伤口,“你的伤是李斯打的?”
杜旭炎点头,握住她的手,“是我错了,如果换成我是他,我下手一定更重,说不定会把他打死,因为我是那么爱你。”他深情地吻着她的手。
郑夕绘心里一阵热烫,他的话带给她无比的感动。
“旭炎……”她犹豫,是不是该把绛儿还活着的事告诉他,绛儿就是因为怕他会对李斯泄漏,才要她保密,她如今能对他说吗?如果她说了,旭炎一定会为了让李斯心里好过一点,去告诉他的,那她要如何对绛儿交代?绛儿一定不愿意让李斯知道她还活着的事实。
“怎么了?为什么欲言又止?”杜旭炎带着她一起在沙发里坐下来。
郑夕绘凝望他,“你为什么要对李斯说呢?你应该知道瞒着他,比让他知道真相对他更好。”
“我知道我错了,但是那时候我看到李斯因为误会而痛恨绛儿,他整个人都变了,我实在很担心,我没有加以考虑就说出来,要不是李斯提起你,要我将心比心,我还不知道我做错了。”杜旭炎深郁的眼神充满懊悔,搂着怀中的人儿,他更清楚他错得有多离谱。
“可是李斯……他爱绛儿吗?”郑夕绘就是因为感觉不到李斯对孟绛地的爱,才同意孟绛儿的决定,为她隐瞒到现在。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爱着绛儿,我只知道因为我的不谨慎,李斯他现在完全活在悔恨与痛苦之间,而我,完全帮不上忙。”他低下头。
杜旭炎的白责,同时让郑夕绘难过,她温柔的捧起他的脸,“也许,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杜旭炎拉着她温暖的手贴近唇间,“谢谢你,不过这件事情没有这么容易,如果我是李斯,就是倾尽一辈子的岁月也抹不掉那份悔恨的痛苦,如果我是李斯,就只能将这份永远无法弥补的悔恨深藏在心底,一辈子不去掀开它。”
“如果绛儿真的死了,那结局也许真如你所说的,不过如果绛儿还活着呢?旭炎,你想李斯会不会比较好过?”郑夕绘的眼神里有着灿亮的光芒。
杜旭炎眯眼狐疑地瞅着她好一晌,然后缓缓地,不敢置信地瞠大眼睛!他紧紧的抓住郑夕绘,用兴奋激动的语气询问:“绛儿还活着!原来绛儿还活着对不对?”
郑夕绘缓缓的点头,“是的,绛儿她还活着。”
杜旭炎马上放开郑夕绘,迫不及待的拿起电话,“我要赶紧告诉李斯,他如果知道绛儿还活着——”他一怔,忽然住口,连号码都没有接就放下话筒,“为什么?这明明是一件喜事,你和绛儿却要隐瞒?
杜旭炎突然想起来,这里面一定有原因,所以他才把电话放下,他不能再莽撞行事。
“绛儿她……”提起孟绛儿的情况,郑夕绘就忍不住一阵鼻酸眼热,“经过那场车祸,绛儿她差点变成植物人,能够醒过来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你想,这么短时间内,她有可能复原到毫发无伤吗?”
杜旭炎一僵,“……她伤得有多严重?”
“她的腿要半年的复健才能正常的走路……更严重的是她的眼睛,她现在看不见了,我能够找有名的医生帮她动手术,但是复原的机率还是很渺茫,绛几她……已经有一辈子失明的心理准备了。”郑夕绘声音便咽,“你知道吗?对于她还活这件事她很自责,本来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她死去,所有的事情都将照着她预定的计划进行,结果她没有死,她只是失明了,当她清醒过来面对这件事,她甚至没有求生的意志,她说这是她有预知能力以来唯一的一次失误,她活下来是最大的错误,而且从她醒过来以后,她也失去预知能力了,一切的一切,都让她陷入慌乱与恐惧之中,她恨死了自己还活着。”
“为什么?我能够明白她的眼睛看不见带给她的痛苦,但是经过那么大的车祸,她还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就算失去预知能力让她有一时的彷徨和不安,但这总比失去生命还好吧?她应该珍惜她的生命,何况李斯如果知道她还活着,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你为什么也跟着绛儿隐瞒,甚至没有让我知道?”杜旭炎扬眉,孟绛儿的现况让他不忍心再责怪她们,但对她们假造死亡的作法实在无法认同。
郑夕绘望着他,缓缓的低下头,“我能够明白绛儿的心情,如果我是绛儿,为了你,也许我也会这么做。”
“为了……”杜旭炎忽然打住,恍然明白过来了。他望着她,心里莫名的感动和心酸,“夕绘……”
“旭炎,我本来觉得这么做对李斯、对绛儿都比较好,但是现在既然李斯已经知道真相了,我想,我们该为他们做一点事。我站在绛儿表姐的立场上,我比较希望李斯能够给绛儿幸福。”
“……我明白。”同样的,身为李斯的好友,他是比较希望李斯拥有幸福……他忽然不确定,是不是该把孟绛儿还活着这件事告诉李斯了。
但是……也许说出来,对他们两人而言反而是好的呢?
☆ ☆ ☆
让李斯以为孟绛儿死亡,是郑夕绘提出来的,因为当时唯有这么做,才救得了孟绛儿,而她好不容易让绛儿有活下来的勇气,她一点也不后悔做下这样的事。
只是情况转变了,同时带着一份希望绛儿幸福的私心,郑夕绘希望她能够劝绛儿回到李斯身边。
她打开窗户,外面是一片阳光灿烂的绿意,微热的风轻轻拂过树梢,呈现出一份宁静而迷人的景色,但是这一切孟绛儿已经看不到。郑夕绘回过头来,孟绛儿坐在轮椅里,虽然目光空洞,那让微风拂过面颊的神色却是沉静而满足的。
孟绛儿其实一点也不怨上天夺走她的光明,她怨的,是她以李斯的妻子身分活下来,她无法接受因为她当初强迫的缘故,让李斯拥有一个失明的妻子,这是她痛恨自己活下来的原因,因为她会造成李斯的负担,她情愿死,也不要委屈了李斯。
一个眼睛失明,还要做半年的复健才能走路的妻子,绝对不是她当初所要给他的!
“绛儿,我听旭炎说,李斯他整个人都变了,他现在变得冷漠,不容易接近,似乎相当痛苦,我在想……也许让他知道你还活着,对他比较好?”郑夕绘观察着孟绛儿的神色,试探性的说。
提起李斯,孟绛儿脸上就多了些许落寞,“他现在是盂氏企业的总裁了,身边不缺可以安慰他的人,要不了多久,我和爸爸都将成为他的回忆,他很快可以从悲痛中走出来。”
郑夕绘叹了一口气,从孟绛儿的语气里就可以知道她不打算露面的决心。她却不可以那么快打退堂鼓,无论如何得说动她。
郑夕绘在轮椅前蹲下来,握住孟绛儿的手,“绛儿,也许李斯爱你呢?那他可能一辈子忘不了你,你忍心让他活在思念妻子的痛苦之中一辈子?”
“那是不可能的。”李斯不爱她,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你又不是李斯,你怎么能真正了解他的心思。为什么你不想想,也许他在失去你以后才发现他爱你呢?你认为现在的你会成为他的负担,也许李斯反而有不同的想法。”郑夕绘握着她的手,望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绛儿,你是这么善良,这么温柔又善解人意,李斯能有你这样的妻子,是他的幸福,你不要因为眼睛的关系就对自己死心了。”
孟绛儿反握住郑夕绘的手,她的手指有一些冰凉,“表姐,如果李斯真的爱我,我才不管是不是会成为他的负担,我都会回到他的身边。但是,我明知他不爱我啊,我要怎么收拾我还活着的这个后果?如果不是我强迫他跟我结婚,事情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是我的失误,我怎么可以让不爱我的李斯来承担有一个残废的妻子这份责任!他是无辜的,他一点错都没有啊。”
郑夕绘心疼地抱住她,“别再说了!你说这样的话让我好难过,好像你还活看是一个错误,我不许你有这样的想法!当初你会强迫李斯娶你,也是出于一份心意,你只是希望他能够理所当然的继承孟家的一切,你是为了他呀。”
孟绛儿摇头,不愿意承认,“没有这回事,我只是为了不让爸爸辛苦一辈子奋斗得来的心血毁于一旦,我知道如果没有李斯继承爸爸的位置,孟氏企业会落入叔父的手中,你也知道他是一个好逸恶劳的人,他很可能会卖掉爸爸在公司所有的股份供他花用,他根本不可能会去好好的经营公司,就算他肯,他也不是那块料,我只是不愿意让爸爸死不瞑目。”
“就算你这么说,你还是有为李斯着想过,不是吗?”
“……那又如何?反正对李斯来说,那只是一份沉重的责任,他只是不想辜负我爸爸的栽培,他永远都会觉得这是他欠孟家的。”孟绛儿无声地叹气,“我如果露面,对他而言也是孟家的重担,他会毫无怨言的挑下这份沉重的责任,而我,会内疚一辈子。”
“绛儿……如果李斯真的爱你呢?你真的会如你所讲的,回到他的身边去吗?”郑夕绘紧紧地瞅着她。
孟绛儿虽然无法看见郑夕绘的神情,但是仿佛已经看透她的心思,她轻轻地推开郑夕绘,用冰冷的语调重重地说,“前提是他绝对不能知道我和他结婚的理由,就其他知道我还活着,也不能让他事先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必须证实他的爱是给一个完整的我,而不是看到我的残缺,因为同情和责任才施舍的爱。”
郑夕绘有些心虚,事实是李斯已经知道了,也因此陷入自责与愧疚之中,事实是李斯如果知道孟绛儿还活着,他将会为了弥补而照顾孟绛儿,就像绛儿所说的,那可能是一份同情和责任。
但是现在的李斯又如何,他活在无可弥补的追悔与痛苦之中,一样也不好过。她和杜旭炎都觉得,也许让李斯知道绛儿还活着,对他反而是好的。而对绛儿,身为她的表姐,她私心的希望她和李斯能够重新在一起,不管李斯是为了同情还是责任,她只希望能够看到绛儿幸福的笑容。
“绛儿,我保证和旭炎都不会将真相告诉李斯,但是你要记住自己的话,如果我能够证实李斯真心在爱着你,并不是因为同情和责任;你要回到他的身边去。”
“我已经失去那份不该有的能力,要怎么去知道李斯他还要我,是出于真心还是责任?不可能的。”盂绛儿攒眉,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话题,因为这会让她已经死了的心再次有期待,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心情。
“我会在你要求的条件之下,让你知道李斯真正的心意,但是你也必须答应我,你得守承诺。”郑夕绘瞅着她,她就怕绛儿只是敷衍她。
“表姐,不要再谈李斯了。”面对着一片黑暗的世界,她如今想做的,只是让自己尽快独立,不要事事都得靠别人帮忙,她不仅不愿意成为李斯的负担,她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不行,我一定要听你亲口答应我。”郑夕绘很是坚持,她不愿意放过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
“表姐……你是不是想瞒着我做什么事?”孟绛儿忽然怀疑,她握着椅把的手因为激动而开始颤抖,“你绝对不可以把我现在的情况告诉李斯,否则,我马上离开这里!”
“绛儿!”都怪她太心急了!郑夕绘赶紧安抚她,“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说的,你瞧,我不是一直在帮着你吗,就连旭炎我都瞒着不是?”
孟绛儿脸上还有疑虑,她回想郑夕绘刚才的话,眉心锁得更紧,她沉下脸色,“死亡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让李斯看见这样的我,我宁愿他恨我,讨厌我,也不要他同情我!表姐,你明白我的话吗?”
郑夕绘全身僵住!
“明……明白……你放心。”
☆ ☆ ☆
“不行!”
“怎么了?”杜旭炎突然被郑夕绘歇斯底里的叫声吓一跳。刚好下午杜旭炎休息,他们两个人的在一家咖啡厅见面,现在是下午茶的时间,有许多人转过来着着他们,而社旭炎的目光完全专注在郑夕绘身上,她一向是很冷静的,今天看起来有些失常,他在桌面上握住她的手。
郑夕绘沮丧地摇头,“绛儿她似乎察觉到了,她说了很严重的话,她第一次对我这么严肃,我知道她是认真的,我们不可以去找李斯。”
“她对你说了什么话?”杜旭炎狐疑地望着郑夕绘。
“绛儿她要我明白,如果我去找李斯,就等于逼她去死!旭炎,她是认真的,我们不能告诉李斯,我不能害死绛儿!”她只要一想到绛儿当时冰冷的神情,就莫名的打心底升起恐惧。
绛儿平常总是一副笑睑,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她对人生还是那么开朗积极,然而事实上,在那张笑容下,是一颗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心,她对自己所在的黑暗世界,更是一点也不留恋,对死亡,她如今一点也不畏惧。
杜旭炎也明显僵了一下,“绛儿真的反应这么激烈?”
郑夕绘点头,同时叹了一口气,“旭炎,这件事情就暂时到此为止吧。”
杜旭炎一脸若有所思地按眉,“你不希望李斯陪在绛儿身边了?”
“我想绛儿现在的心情还不适合,过一阵子再说吧。”郑夕绘用谨慎的目光望着杜旭炎,“你还没有对李斯说吧?”
杜旭炎只是摇头。服务生端来咖啡和点心,郑夕绘喝了一口咖啡,又是一个深沉的叹气,“关键还是在于李斯,如果他是真心爱着绛儿就好了。”
杜旭炎沉默地喝着咖啡。
☆ ☆ ☆
李斯搬回他的公寓去,孟家大宅就留给程俊去管理,他无法再待在那儿,那里到处是绛儿的影子,她柔媚的微笑,妩媚的眼神,轻巧的举止在那个大房子里无所不在,自从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对绛儿,充满了无限的悔与恨!
他后悔没有好好的去了解绛儿,枉费他们还是一起长大的,他竟然那么容易就相信她所编织的谎言,而轻易抹煞她在他心目中的纯洁与无暇,他在她最后的日子里,还糟蹋了她,这份痛苦的悔意,如今成为再也无法弥补的伤痛。
他恨绛儿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不过是一个孤儿,根本不值得她托付最后仅剩的宝贵日子,她不应该把她的仅有留给他,她不应该连她死后的日子都要先为他着想,她让知道真相以后的他活得痛不欲生!
连续几个夜里,他就只有用酒精麻痹自己,才能不去想起那段日子,他带给绛儿的伤害。
杜旭炎拿着程俊给他的钥匙打开李斯公寓的门,然后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电灯的开关,当室内光线充足,杜旭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一向喜欢干净整洁的李斯,竟然放任整个屋子凌乱不堪,酒气冲天!而屋子主人已经醉死在冷硬的檀木椅里!要不是程俊通知他,他还不晓得才短短几天,那个正经严谨的李斯已经变成这副颓废的样子!
他所认识的李斯是滴酒不沾的。杜旭炎深深的攒起眉头,是他害的,他如果肯听孟绛儿的话,对李斯守口如瓶就好了,他真是多嘴!
望着一屋子的凌乱,杜旭炎叹了一口气,着样子李斯是不到明天醒不来了,亏他还能够每天早上保持清醒去上班,不至于丢下公司不管。杜旭炎找到垃圾袋,把所有该丢的全扔进去,包括桌上和地上的酒瓶,不管有没有喝完。他全丢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斯是把管理公司用来做为报答孟家的工具,他丢不下公司,想起来更为悲哀。杜旭炎拿着拖把,把地板清理干净,又拿抹布把该擦洗的都洗了。
回到客厅,瞅住李斯那副醉死的模样,杜地炎打了一个呵欠,上了一天班,还得当清洁工.他现在是累得要死,不管了!
他跑去洗了一个澡,换上李斯的睡衣,爬上李斯的床,一觉到天亮。
当清晨来临,李斯就像过去的每一天,无论前一晚再怎么糟蹋自己,隔天清晨还是能够在固定时间清醒过来。
只是今天,当他掀起沉重的眼皮,带着宿醉从冰冷的大理石木雕长椅上爬起来,他发现到屋里有了改变……变得一尘不染,连他昨晚扔在地上的酒瓶都不见了。
李斯不悦地捞起眉头,一定是程俊来过,他都已经说过别管他了!
“多事!”李斯站起来,踩了几个阶梯走上阁楼的卧室打算梳洗更衣,却在他准备转进浴室时发现他的床上有人,而且还把被子盖到头顶?
李斯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份熟悉的记忆快速的涌现,在一瞬间包围了他,他根本来不及让他的理智发挥作用,李斯迫不及待地上前。
“绛儿、绛儿!”他是那么欣喜、那么雀跃到失去理性的掀开棉被,他根本忘了孟绛儿已经不在,或者他不肯去记起,他还在梦里抱着一份希望。
杜旭炎正睡得舒服之际,被李斯那一声叫唤狠狠给吓醒!他猛地弹跳起来,“绛儿在哪里?”他那很快清醒的目光还四处搜寻。
李斯怔住,失望和愤怒迅速笼罩了他,他更明显的狼狈,甩掉了被子!冲着杜地炎大吼:“你爬到我床上做什么!混帐!”
杜旭炎无事地望着李斯,着见他脸上迅速的涨红,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以后,杜旭炎掩不住窃笑起来,“原来如此啊……”
李斯咬牙切齿地怒瞪他,声音沙哑地低吼:“原来如此个鬼!你为什么在这里?”他看见杜旭炎穿着他的睡衣,那是绛儿为他买的,李斯立刻气愤地去拉扯,“谁准你穿这套睡衣,你马上给我脱下来!”
“喂喂!你别拉啊,只不过借你一套睡衣,你干么那么小气啊!”杜旭炎错愕地扯回衣服。
“脱下来!”
李斯一副恨不得啃了他的认真,教杜旭炎不敢有片刻怠慢,“是、是,我马上脱。”他只当李斯是不正常了,不跟他计较。很快的脱掉睡衣换回自己的衣服。
李斯拿着睡衣,怔怔地凝望了许久,这套睡衣他从来就没有穿过……
杜旭炎狐疑地瞅着他,忍不住用手在他面前挥了而下,这才招回李斯的心魂。
李斯恢复了冷静,又是一个面无表情,“你怎么进来的?”
“那不重要。”杜旭炎摆摆手,“等我洗把脸,我想跟你好好谈一谈。”他绕过李斯,走进浴室。
李斯望着手里的睡衣,不悦地皱眉,把它丢到洗衣篮里,从更衣室里拿了一套衣服到下面另一间浴室去梳洗。
等他出来,杜旭炎已经泡好咖啡在客厅等他。
李斯看了一下手表,“我没有什么时间了,你有事快说。”
杜旭炎很合作的点头,却慢条斯理地坐在军人的大理石檀木椅子里喝着咖啡,“我说,你是不是还打算每天晚上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这是我的事。”李斯深深地蹙眉,拿起了公事包。
看着他站起来,杜旭炎心里还在思索犹豫,“是我害你变成这样,我有责任。”
“你如果认为一顿揍还不够的话,我随时可以再打你一顿,其他的已经不关你的事。”李斯往门口走,“门是自动上锁的,谢谢你帮我打扫,回去前请把杯子洗干净。”
眼看着李斯拉开门,杜旭炎终于下定决心,他在李斯的背后缓缓地说:“绛儿她还活着。”
李斯握着门把的手一紧,整个肩膀的线条完全僵硬,就像慢动作一样缓缓地转过身来,杜旭炎看到了他的表情,李斯的脸庞有咬牙的痕迹,他眯起的愤怒的目光锁住了他。
“你想看见什么?我失控的情绪和表情?你是想让我现在就揍你一顿?”李斯切齿的语气摆明不受他的捉弄,更别提相信他的话。
杜旭炎冷静地放下杯子,“你可曾亲眼看到绛儿断气?你有抱过她的尸体看着她被火化?”
李斯整个人一震,心脏像一面鼓被用力敲了一下。他可曾亲眼看见绛儿断气?没有!他有抱过绛儿的尸体?没有!他有看着她被火化?没有!
完全没有!
提在手上的公事包砰地一声落到地上。
李斯的手缓缓地紧握成拳,目光紧紧锁住了杜旭炎,低哑的声音略带着不敢置信的喘息,“……你说的是真的……是真的吗?”
杜旭炎对着他很肯定的点头,“绛儿还活着。”
李斯整个人一下子卷入无法克制的狂喜当中,那双深郁的目光闪过激动的光芒,他马上回到客厅要求杜旭炎,“她人呢?立刻带我去见她!”
杜旭炎坐在那张冷硬的椅子里,用着无言的眼光望着他,看着李斯的喜悦,他的心情更为沉重。
李斯很快就发现杜旭炎不对劲的神色,他也从狂喜中缓缓地冷静下来,开始思索整个事情的经过,目光里慢慢出现疑惑,“既然绛儿还活着,什么郑夕绘要骗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咬牙,一想到又是欺骗,他不禁恼怒火,她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因为绛儿没有想到她能够活下来,因为她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杜旭炎决定全部都告诉李斯,因为不管结果如何都比让他酒精中毒来得好。
李斯孤疑地眯眼,“你在胡说什么?”
杜旭炎望着他,顿了一吸语气,才沉重的开口,“绛儿的眼睛看不见了。”
李斯一下子整个人僵硬,目光很快掠过受到打击的伤痛!
杜旭炎叹了一口气,几乎不忍心看李斯现在的苍白神色,他转开脸,他还是必须让李斯明白整件事情原委,“不只如此,她的腿现在在做复健,要半年的时间才能恢复走路。我告诉过你她有预知能力,她看到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以为自己来日无多,才硬是追你结婚,结果她醒过来了,发现自己没有死,却失明了,也失去了预知能力,她崩溃了,她自责客了你,连累你将有一个失明的妻子,绛儿她一度活不下来,夕绘只好帮忙她,帮她从不断的自责里逃脱,所以她们让你以为绛儿死了,就像绛儿原来预知的结果那样,绛儿好不容易才能接受,才开始接受治疗。”
李斯重重地跌坐在椅子里!他什么都不知道,在绛儿最痛苦无助的时候,他还在恨她对他的摆布,他还对她充满责备……而她总是把他摆在第一位,总是先为他着想!
他的心为绛儿痛,疼惜她的善良与温柔,他的喉咙塞了满满的酸涩与痛楚,心疼绛儿爱上他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那么毫无怨尤的不断为他付出,却不曾要求他的回报……绛儿!李斯痛苦的把脸理进掌间。
杜旭炎看他这样子也颇为同情,安慰他道:“算了吧,你并不知情,这也不是你的错,别太自责。”他了解李斯是个死脑筋的人,他现在一定把所有的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然后不断地责备自己的错误,换作他,绝对不会像他这么想不开。
李斯突然抬起头来,抓住杜旭炎的手,声音激动而嘶哑,“绛儿在哪里?立刻带我去找她!”
杜旭炎扯眉,不解地望着他,“你刚才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绛儿要是肯见你,何必那么大费周章装死呢。再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情,我跟本不知道绛儿被夕绘藏在哪里。”
李斯很快放开了杜旭炎站起来。
“喂,你去哪里?”杜旭炎狐疑地跟着站起来。
“我去找郑夕绘。”既然只有她知道绛儿在哪里,那么他就去找她,叫她把绛儿还给他!
“等一等,你别把我给害死!”杜旭炎赶紧拉住他,要是让李斯去了,郑夕绘肯定要跟他拉一条线剪成两截了,恐怕还要喊一声“绝交!”那怎么行,“李斯,你先听我说,本来我跟夕绘是打算要来找你,可是绛儿似乎有所警觉,她对夕绘把话说在前头,如果我们让你知道她还活着,等于是逼她走入绝境,她死也不愿意让你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李斯仿佛当头被泼下冷水,全身一阵僵冷!
杜旭炎一个叹气,“我是瞒着夕绘来告诉你的,所以希望你也别太冲动,绛儿她有夕绘在照顾你可以放心。”
李斯紧紧地握拳头,压抑着内心一股激烈的情绪,“为什么……我根本不在乎什么负担,比起她的顾虑,我更渴望她能好好的活着,她不知道吗?她怎么可以认为她死了,对我会比较好?”
杜旭炎意味深长地望着他,淡淡地开口,“不管怎么说,面对妻子死亡的伤痛是一时的,照顾一个失明的妻子却是一辈子;我想绛儿是往长远的方向为你着想,她也许认为你将来能够找到你心仪的女孩,而她不愿意成为你的绊脚石,因为你们的婚姻是她一个人促成的,其中还包含了你的不悦和委屈不是吗?”
李斯恼怒地瞪住杜旭炎,然而却无法反驳他说的话,“就算是这样,不能否认的是我对绛儿有一份责任,她到底已经是我的妻子!”
杜旭炎眯眼瞅着他,“这么说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爱绛儿了?你对她的感觉只有责任?”
爱?李斯从来就不知道爱是什么,世间真有爱情这种东西吗?如果有,那也是只有女孩子在玩的玩意。如果爱情必须要象绛儿爱他那样,爱得死心塌地,不求回报,他死也不愿意上沾上。
他的身上已经背负着沉重的责任,他要回报孟得年的恩情,包括好好的照顾绛儿,他认的只有责任,没有爱情。
他是感动绛儿为他所做的一切,他也自责伤害了绛儿,但这一切所带给他的只有更重的责任,只是不同的是,明白了绛儿的付出以后,他很愿意去背负这份责任,而且背得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他没有说话,杜旭炎凭着多年的交情,多少也看透了他,他吸了一日气,“老实说,我实在想不透,像绛儿那么活跃大方的美女,怎么会爱上你这种正经八百的个性?只不过脸长得还算可以看罢了。”话是这么说,杜旭炎的口气,却有那么一点嫉妒的酸味,这家伙长得还真不是普通的能看。
李斯沉下脸,“我一定要去找郑夕绘要回绛儿,你反对也没用!”
杜旭炎翻起白眼,这个人的脑筋就不会稍微转一下吗?真是死脑筋!
“我什么时候反对过了?只是这件事情必须从长计议,你不会以为你这一去,就能够要回绛儿吧?你把我刚才的话都当成废话了啊!”正经八百不能够用在这个时候嘛。
李斯不悦地皱眉,“说话不必拐弯抹角,你有办法就直接提出来。”
杜旭炎动起嘴角,“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绛儿主动回到你身边——接受你的照顾。”最后这一句话,明显带着讽刺,然而李斯似乎没有听出来,也许他更认为是理所当然。“快说。”
杜旭炎暗叹一口气,随即又带着半捉弄的语气说明,“绛儿对夕绘说,如果你真心爱着她,她会不顾一切回到你的身边。”
李斯只是听他这么说,还是一脸的不解。
杜旭炎很有耐性地附带解释,“意思就是说,如果你要绛几露面,你必须透过夕绘,让绛儿知道你爱上她,而且是疯狂的真心爱着她,没有她不行,没有她会死,你懂了吧?”
李斯深深地攒眉,神色间充满困扰,“我刚才已经说过我对她只有责任。”
“我的天!”杜旭炎马上被他打败,气急地大吼,“绛儿她都能够装死骗你,你不会假装爱上她啊!”
李斯瞪他一眼,“我讨厌欺骗!”
杜旭炎一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你到底要不要绛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