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连躺着的姿势都可以歪七扭八,从床头滚到床尾,有时候还会掉到床底下去,吃东西也一定是狼吞虎咽,囫囵吞枣,手脚齐来,因此要她像现在这样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吃东西,那还真是盘古开天头一遭!
不过这可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实在是因为闹肚子拉得她全身虚软无力,站不起来也无法狼吞虎咽,只好当乖宝宝,斯斯文文地坐着吃东西,补充刚刚拉掉的体力。可那双贼溜溜、活灵灵的大眼,依旧很不甘愿地瞪着楚南风,心里暗暗把他的祖宗一百二十代,全又请出来问好外加拳打脚踢。
哼哼哼!看他人模人样,长得比姑娘漂亮,没想到心肠居然这么恶毒,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害她差点就要死在茅坑上了!坏坏坏,臭臭臭,全天下最坏最坏的坏鸟,最臭最臭的牛大便!哼!
楚南风仿佛洞悉小丫头心里的怨怼与不平,了然一笑。“在心里骂我心肠恶毒、没同情心,是吗?”
小丫头哼的一声,埋头苦吃,准备把这一桌足足可以喂饱十个壮汉的菜通通吃光光,吃死他,吃哭他,哼!谁教他要害她呢?
楚南风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愿意这样,可谁教你拿走的是比我性命还宝贵的东西呢?现在你可以把九凤决还给我了吧?”
“我还没吃饱,等我喂饱肚子,我自会把东西还给你!”
说着,阙无衣继续努力地咬咬咬,嚼嚼嚼,吞吞吞,喝喝喝,吃得呼噜哈啦的,吃得两只小手湿淋淋,一张糊了粉的脸,又是糖渍又是饭粒,还沾了几粒芝麻,连眉毛都黏了黄豆粉,那模样实在好笑。
楚南风静静的撩住性子看着小丫头一个人吃吃喝喝,半晌,她终于停下筷子,捂着胀得鼓鼓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饱嗝,“好了,我吃饱了。”
“既然吃饱了,那可以去拿东西了吧?”
哪知阙无衣居然摇头,“不行,我吃太饱了,站不起来。”
楚南风剑眉一挑,“你什么?再说一遍?”
阙无衣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说我吃太饱,站不起来了。”
“是吗?”他冷冷一笑,指着桌上一碗残汤说道:“鬼丫头,你瞧瞧这是什么?”
阙无衣斜着眼睛望去,只看到一条黑黑的东西在汤中蠕动,那应该是青菜吧?
可是不对,青菜是死翘翘的,不会扭来扭去,但那东西会动那……她凑过脸,趴在桌上仔仔细细地看着这碗她刚刚才大喝特喝的笋片汤。
她看清楚了,那是一条——蜈蚣!
阙无衣吁了口气,“不过是条蜈蚣嘛,那又怎样,我还看过比这还大的……蜈蚣?”
阙无衣眼睛霍地瞪大,尖叫声跟着逸出口,接着她整个人弹了起来,一下子便蹦到楼梯口,“我、我、我……我最怕蜈蚣了,我最讨厌蜈蚣了,我看到蜈蚣就想吐,看到蜈蚣就想上茅房,我……我现在要去茅房,再、再见!”
岂料她快,楚南风更快,只见人影一晃,楚南风已然站在她身后,拎住她的衣领冷冰冰说道:“我说婆婆,您老人家去哪儿啊?”
阙无衣装傻,“去……去茅房啊!”
楚南风把刁钻的小丫头转过身来,“不是说吃撑了,撑到站不起来吗?”
小丫头继续装傻,“现在、现在可以动了,不过我想上茅房耶!”
楚南风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可以,不过在那之前,先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你就把桌上那只蜈蚣给我吞下去!”
阙无衣知道遇上对手,再继续装傻也没有用,只好讪讪说道:“好、好嘛!不过东西现在不在我身上!”
“在哪儿?”
“在房间里。”
阙无衣咕哝着,一对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楚南风,她发觉近看之下的他,简直好看呆了。
“你真好看!”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油腻腻、湿淋淋的小手直接就往楚南风白皙俊美的脸上偷袭。
楚南风一脸似笑非笑,抓起她的衣服往自己脸上擦。“谢谢,大家都这么说。” .
阙无衣顿时哇哇大叫,“喂喂喂,你这臭鸟,这可是我唯一一件可以替换的衣服耶!现在被你弄脏了,你得赔我一件,否则我就不把九凤决还你。”
楚南风冷眼一横,原本还想无理取闹、含混过关的阙无衣被他这么一看,要时没了气势。
“你的房间在哪儿?”
阙无衣小小声说着:“最里面数过来第二间。”
楚南风“提着”阙无衣往里头走,一脚踢开房门。
“东西在哪儿?拿出来!”
阙无衣嘟哝着,不忘讨价还价,“拿出来可以,可是我有条件,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那我宁可再跑个两百次茅房,也不把九凤决还你!”
闻言,楚南风眼中怒火乍现,单手掐住她的脖子,“你这刁钻古怪的小丫头,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阙无衣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耍赖道:“死翘翘就死翘翘,反正这样子死翘翘,总比上两百次茅房才死翘翘来得好吧!”
“你……”楚南风气得脸色铁青,对这古怪赖皮的小丫头简直无计可施。
“好!你说吧,不管什么条件,只要你把九凤决还我,我都可以答应你!”
阙无衣脸上喜色顿现,“真的?”
“当然是真的!”
阙无衣有些怀疑,有些不放心,“说谎的是牛大便?”
楚南风一愣,牛大便?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牛大便来骂人,而且是出自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嘴里。
不过他素来内敛沉稳,自然不会跟着阙无衣这小鬼头起舞,自贬身价,说自己是牛大便。
他取巧道:“敦煌九凤向来一言九鼎,说话算话,我说答应你,那就是答应你了,绝无反悔余地。”
阙无衣看着他,似乎在研究他有多少诚意。半响,她才勉强点头。“好吧,算我吃亏一点,相信你好了。”
楚南风差点呛着,吃亏一点?到底是谁吃亏,谁占便宜啊?这丫头还真有颠倒是非的本事!
只见阙无衣走到墙壁前,在墙壁上一阵摸索,跟着取下一块砖头,从壁洞里取出一个小油布包。
“九凤决在这里,不过你说过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小丫头离他远远地站着,手里捏着九凤决。
楚南风眼睛一眯,“什么条件?你说吧!”
“我希望你能替我师父治病,可以吗?”
“治病?”楚南风一愕,显然没想到小丫头的条件居然是这个。
“是啊!师父病了,我找了好多大夫来替她老人家看病,可是都没有用,所以我才想要偷你的九凤决,因为我听说九凤决不但可以治百病,还可以延年益寿,强身健体,所以我……”说到最后,阙无衣眼眶不禁红了,小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扯着衣角。
“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人治病?你应该晓得楚南风素来不轻易帮人治病的。”
说这话的同时,楚南风的脸色已经和缓不少,满肚子的怒气、闷气显然也逐渐消失。
阙无衣心虚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我知道啊!所以我才用九凤决跟你谈条件嘛!你……你肯不肯……肯不肯去替我师父治病?”
“那也得看你师父是什么病,是不是我可以治好的病。”
阙无衣信心十足地点头,“一定可以的,我听人家说你是除了朱天楚凤衣以外最厉害的神医喔!而且你不是帮皇后娘娘治好病吗?所以你也一定可以医好我师父的病!”
楚南风微微一笑,“幻衣是我妹妹,自然另当别论,况且她的病不是病,只是缺少调养,但你师父的状况可就不一样了,我得见了你师父再说。”
阙无衣忘情地冲上前,抓住楚南风的手,“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好不好,你肯不肯帮我师父治病?如果你肯的话,我不但把九凤决还你,还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喔!即使你要我再吃一次整肠药,再上一百次茅房我都愿意!”
楚南风瞅着眼前这个脸花得一塌糊涂,眼睛却充满热切期待的小丫头。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替你师父治病!”
阙无衣眼睛睁得好大,定定看着楚南风,半响,她发出一声欢呼,小小身子直接扑进楚南风怀中伸手就抱,嘴里高兴地嚷嚷着:“万岁!万万岁!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没想到楚南风立刻闪得远远的,避她的禄山小爪唯恐不及。
不过这么一来,阙无衣便失去重心,整个人直直地撞上墙壁,差点撞扁小鼻子。可她一点都不在乎,胡乱地抹抹撞疼的小鼻子,开开心心地蹦到楚南风面前把九凤决塞进他手中,急急忙忙说道:“九凤决还你,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楚南风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自油布包中取出九凤决,透过窗户映照进来的光线,仔仔细细检查着。
见他慢吞吞的检查九凤决,素来没什么耐性的小丫头,早绕着桌子走了不下十圈,连珠炮似的咕哝着:“好了吗?你检查好了吗?我们可不可以出发了?我好担心师父的病,很想快点回去看她老人家。如果现在出发的话,大概要一个月时间才会到,不知道这一个月里,师父的病会不会恶化?我真的好担心,楚大哥,你可不可以快点?我真的好担心师父喔!”
楚南风不疾不徐地将九凤决收好,抬起头说道:“现在还不能走,我还有一点事要处理。”
听到还不能离开,阙无衣小脸一垮,差点哭出来,“不能走啊?那什么时候可以走?可不可以快点?我真的好担心好担心师父耶!”
乍见小丫头如此担心师父,楚南风眼中不禁浮现一抹感动与温柔,他柔声说道:“傻丫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虽然是大夫,却也不能空手去吧?空手去,你叫我治什么病?”
阙无衣一脸茫然,“啥叫公欲扇其事,必先力其气?公是指太监吗?太监为什么要用扇子扇其事?还有还有,啥叫力其事?力其气是不是比谁的力气比较大?你为什么要和太监比谁的力气比较大?这些跟替我师父治病有关吗?”
一连串像是相关却完全对不上题的话,问得楚南风瞠目结舌,傻在当场,饶是像他如此聪明、有鬼才神医之称的人,也完全听不懂她在问什么。
阙无衣扯扯他的袖子,非常认真地问:“喂!我在问你哪!跟太监比力气和替我师父治病有什么关系?需不需要我帮忙?我对这里很熟,还认识很多人,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喔!你别看我瘦瘦小小,我可是很有力气的,一定可以帮你打赢太监!”
说着,还挥挥小拳头,举举椅子练练腿,以示自己真的很有力气。
楚南风一拍额头,差点爆笑出声。真是受不了,这丫头颠倒是非的本事,还真不是普通厉害,是非常厉害,恐怕连孔老夫子看了,都要甘拜下风吧。
他努力忍着笑,丢给小丫头一锭金元宝,“不必了!不管谁和我比力气,肯定都不会赢的,不需要你这小小偷来操心!拿去买套像样的衣服,替自己好好打扮打扮,我可不想和一个老得走不动的婆婆同行。”
阙无衣接过元宝,却不忘抗议:“我不是小小偷,我有名有号,我叫阙无衣,江湖上人称我龙女小神偷!”
楚南风眼中闪过一抹促狭,“龙女?我看是滑不溜丢又刁钻古怪,还会咬人的蛇女才对吧?”
阙无衣仰起脖子,抡起小拳头,拼命替自己解释:“不是蛇女,是龙女,你听清楚了,是龙女!龙女——”
楚南风点了点她有些红肿的小鼻子,“蛇原本就是小龙,所以叫你蛇女也没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蛇是黏黏滑滑、会咬人的恶心东西,龙是天上飞,能呼风唤雨、又很威风的,所以我是龙女,不是蛇女,不要弄错了!”阙无衣振振有辞地辩解着。
不过楚南风说的没错,一开始别人确实叫阙无衣刁钻古怪小蛇女,毕竟有谁会像她一样,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为了偷九凤决,居然扮了三个月的乞丐,还叫别人几百声的娘?只是小丫头自己觉得不好听,偷偷改成龙女。
楚南风潇洒一笑,“不管你是龙女还是小蛇女,总之,去换套像样的衣服,然后准备一下要带的干粮,我们下午出发,嗯?”
阙无衣好用力地点头,“嗯嗯嗯,我一定会用这锭元宝,买几套像样的衣服,绝不会让你丢脸的!”
楚南风忍不住一翻白眼,掉头就走人。真不知道她穿的衣服跟他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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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着匹毛色纯黑的小黑驴,背上驮着一个好大的包包,腰上挂着两个水壶,阙无衣哼着荒腔走板的歌,开心地跟在楚南风身后,朝巫山方向走着。
他们已经离开熙和城好多好多天,也走了一段好长好长的路了!而这一路上,她都像现在这样,默默地又开开心心的跟在楚南风身后走。虽然楚南风不常和她说话,但她就是觉得好高兴、好高兴!
因为她就要回家了,她就快要见到师父了,所以她能不高兴、不开心吗?她从小就没有爹娘,从小就是师父养大的,对她来说,师父就是她的爹、娘,这次会下山到中原来,也是因为亲爱的师父生了病,需要九凤决来治病,否则她才舍不得离开最爱的师父呢!
虽然自己没有拿到九凤决,不过幸好找到九凤决的主人——神医楚南风,这应该比九凤决有用吧?
她是不懂师父到底生什么病,也不知道为什么生病不看大夫,却只要九凤决,不过没关系,现在九凤决和大夫都齐了,所以不管师父是什么病,一定可以手到命除……呸呸呸,是手到病除,才不是手到命除。
笨无衣,事关师父的生死,怎么可以胡说八道、胡思乱想呢?阙无衣敲敲自己的小脑袋瓜。
阙无衣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所以丝毫没有注意到有根横出的树枝挡在眼前,当她注意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阙无衣整个人往后一仰,重重跌落驴背,摔得小屁股几乎裂成四半,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好痛!”
阙无衣揉着小屁股,气呼呼地弹起身子,对着那棵害她摔下驴背的树一阵拳打脚踢。
“我打你、踢你、揍你,你这大笨树,居然敢害我跌倒!我踢、我打、我踹,我把你砍下来当柴烧……”
“好了,你闹够没有?有时间跟树生气,还不如去帮忙多捡些柴火回采,否则今天晚上你就得吃生的兔子肉填肚子了!”
正当阙无衣报仇报得不亦乐乎时,楚南风那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阙无衣回过头,看到楚南风早巳将驴子拴在一旁吃草休息,而他手里正抓着一只小兔子,那显然就是他们今晚的晚餐。
一抹贼兮兮的笑浮上阙无衣那可爱的小脸,“楚大哥,不必捡柴,这棵大笨树就是现成的柴火,不过这还不够当晚餐,还差一点点东西。楚大哥,你等等我喔,你是大夫,大夫是行医救世的,一定不会,也不需要弄这些琐琐碎碎的小事,就由我龙女小神偷来帮你弄好,你只要在旁边看就成了!”
楚南风还来不及答话,她已经乱七八糟地忙了起来。
只见她一下子砍树,一下子起火,一下子替兔子剥皮,一下子又跑到河边汲水捉鱼,接着,竟从驮着的包包里拿出一只锅子、两个碗,然后煮鱼汤、烤兔肉,再用树枝削成筷子,开开心心地喊道:“楚大哥,你可以过来吃饭了!虽然比不上饭馆的美味,不过应该还能吃。”
看着一锅鲜香的鱼汤,两碗烤得酥酥香香的兔子肉,配着两颗大馒头,还有汤匙、筷子,楚南风当真无话可说了。
想不到这丫头胡闹归胡闹,做起事情来却干脆利落,挺有两把刷子的。
他在火堆旁坐下,瞅着被火光烤得满脸通红的小丫头,忍不住问:“无衣,你常常这样做吗?”
阙无衣满足地抱着兔子腿,啃得小嘴都是油,含糊不清地说道:“是啊!从小我就是每天这样做菜给师父和我自己吃。”
“从小?你师父呢?她难道不做莱?”楚南风斯文地用筷子吃着兔子肉,一面问着。
阙无衣理所当然地道:“师父才不会做莱呢!师父会好多东西,她会弹琴、会刺绣、会画画、会写诗,还很会唱曲儿、跳舞,可是师父不会做菜,不会赚银子,也不会洗衣服、整理家里,所以只好由我这个笨徒弟做了。”
楚南风听得眉头一拧。
住在荒无人迹的山上,居然还能弹琴、刺绣、画画、写诗、唱曲儿、跳舞?这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他好奇地问:“无衣,你师父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她生什么病吗?”
阙无衣摇头,“师父就是师父,我不知道师父的名字,至于师父生什么病,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师父每天都要捧着心痛上好几次,还常常咳嗽,有好多次我都看到她咳到吐血。”
“嗯!”楚南风微一沉吟,“那吃饭呢?你师父一次可以吃几碗饭?”
“师父不喜欢吃饭,要吃顶多半碗吧!师父也不喜欢喝水,而且又怕冷,天气只要稍稍一变,就会全身发热、发烫、发抖,还会咳到晕过去。楚大哥,你知道师父是生什么病吗?”
听阙无衣的描述,楚南风已猜到她师父得了痰症,不过这种病没有药可以医治,充其量只能压制一下病情而已。
突地,他想到一件事,“无衣,你为什么会偷我的九凤决?”
阙无衣一边咬着兔子肉一边说:“是师父叫我偷的啊!”
“她叫你偷的?”
“是啊!师父说她的病除了九凤决以外,世上无人可治,可是她又不想死,所以要我下山来找你偷九凤决替她治病。”
“然后你就为了九凤决,到熙和城当了三个月的小乞丐,叫了人家几百声的娘?”
“才不呢!我曾经到敦煌去等你喔!”
楚南风吓一跳,“到敦煌等我?”
“是啊!我想你既然住在敦煌,那我去敦煌等你就一定没错。可是我在那些佛窟外头整整守了一个月,啃了一个月的干馒头,吹了一个月的黄沙风,别说是你了,就连一只蚂蚁都没有看见。”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南秦?”
“笨蛋楚大哥,当然是等出来的啊!”
楚南风更诧异了,“你是说你等了我一个月之后,又等了我一个月?”
阙无衣毫不在意地点头,似乎把这当作一件很自然的事。“我也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反正我在山上,也常常一个人守着雪洞等师父回来,所以这也没什么,反正我还不是等到你了!”
“然后呢?你跟着我到南秦?”
“嗯!我变成各种不同的人跟着你,有时候是小乞丐,有时候是老太婆,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把自己扮成小书僮,背着一篓子书和药材,悄悄跟在你后面走。万一被你发现了,我就说我跟主人走失了,这样你也不会生气;如果你没发现的话,那别人会以为我是你的书僮,自然也不敢欺负我!”
楚南风恍然大悟,难怪这一路上他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原来是这丫头。只是这丫头也实在过于聪慧大胆,居然想得出这种笨方法来跟踪自己?
幸好他一向仗着自己艺高胆大,对于那些跟在身后的小毛贼不以为意,否则这丫头就算有一百条命,也去了九十九条半。
“无衣,是谁教你易容术的?是不是你师父?”
“才不是呢!师父不会易容术,这是我自己会的喔!”
“你自己会的?”
“对啊!我从小就一个人陪着师父,可是师父又常常不在,所以我只好自己一个人玩,你看我现在可以扮老婆婆、小乞丐、小书僮,那都是我一个人玩出来的喔!很厉害吧?”
楚南风点点头,可不知怎地,一股雾气却很不听话地袭上眼睛,连心头也泛起一丝心酸与怜惜,那是对阙无衣从小一个人孤独无依感到心酸,对她从小就懂得怎么体贴别人、照顾别人感到怜惜。看来这丫头并不像外表那样刁钻、古怪啊!
阙无衣问道:“楚大哥,我师父她到底是什么病?”
楚南风一愣,拉回已经有些远扬的思绪,“这……这我现在还不敢断定,得看了才知道。”
阙无衣有些失望,“是吗?你是神医,不能听一听就知道吗?”
楚南风微微一笑,“你以为我是神仙吗?光用听的,就知道你师父得什么病?”
“可是大家都说你即使没亲自到场,也一样可以治好病的,不是吗?而且我还亲眼看到你在南秦的路上,单单用几句话,就治好一个姑娘的病,为什么现在你又说……”
她说着说着,突然住了口,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楚南风的背后。
楚南风察觉她脸色不对,“无衣,你怎么啦?”
阙无衣脸色有些泛白,猛地推开楚南风,“楚大哥,危险!”
楚南风被她推到一旁,正想问她发生什么事时,却愕然看见一道黑影扑向阙无衣。
随着黑影掠过,只听见阙无衣发出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