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湖水底佛希克站在水镜旁,看着天上由另一个空间的湖面所投下的光柱,笔直的投射在水镜上,它是整个银湖的结界与另一个世界的联系通路,皇一族称它为“大地之光”。
“大地之光”是自然界的灵力汇集而成的圣洁之光。光的折射与激荡而起的水波间,像是撒下一地的琉璃珠,缤纷灿烂令人目眩不已。
佛希克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头顶上的湖面是另一个空间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壮丽的山川、湖泊、美丽的动物与威猛的飞禽走兽,相反的也遍布着国家之间的战争、种族的侵略、魔法与诅咒的攻讦,是个美丽而又蚀人心骨的世界。
一百年前,皇一族的祖先与世无争地在森林里生活,他们有着上天赋与特异的能力。能吸收着大地的灵气、与动物交谈、拥有高明的医术,也修行替人祈福的白魔法,更能从自然界中的风、水、火、土得知世界的异动。他们天性纯良,一心只想用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对世界的转轮贡献一份力量。但是消息传出之后竟引起各国的侵略与威胁,大家深信皇一族是最接近神的人,便是所谓的“天人”!
只要得到皇一族的认同便能得到众神的保护与庇佑。从此烽火四起,战争、魔力、咒术等攻击蹂躏着这仅剩的净地。
最后皇一族被当时最强大的埃尼尔族带兵围屠而惨遭灭族。埃尼尔族的巫师们相信这最接近“天人”的一族,会有一位世纪能人降生来消灭他们。这样一个可以测知世界动态的一族,却预知不到自己族人的灭族之祸。当时皇一族的皇子带着仅剩不到百人的人民杀出重围,渡河往人烟稀少的深山逃难,一直逃到这座山峦屏蔽、布满银辉的湖泊--银湖。
不论白天夜晚,银湖湖面总是布满淡淡的银光,每到日月交替之际便有一道光柱直射湖底。皇一族的长老们心知这是自然界灵力所汇集而成的日月精华,他们终于找到了栖身之所,便藉这光柱之力打开湖底的另一个空间世界。
各长老们耗尽全身的灵力制出一颗“幻光球”置于光柱底下,使这道光性能长年不绝。且在湖的四周布下了层层的结界,令人及野兽难以靠近。就算有魔法力高强的术者破了结界而来也难一窥湖底的洞天。从此皇一族在这世上消失了,不再有人看到或听见这特异的一族。百年来它变成了一则传说,一则神秘而又耐人追寻的神话。
“佛希克、佛希克哥哥!”愉悦的声音打断了佛希克的沈思。他一扫忧郁,微笑地看着飞奔而来的艾蕾莎。
艾蕾莎奔进他怀中,抱着他快乐地撒娇嚷着:“讨厌!你回来都不告诉人家,人家好想好想你,等了你好久、好久喔!”说着便把头埋在他颈窝之中,深怕一放开,她的佛希克哥哥就会消失了。
夸张的语调令佛希克轻笑,捧起她的脸蛋,一如往常他总是迷失在那紫罗兰般的深潭中,紫色的双眸圈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灿烂如金的秀发长及腰部,随着主人的律动,像是可以撒下一地金沙般耀眼夺目,白色的肌肤染上一层淡淡的玫瑰色,轻柔的小嘴有如上了胭脂般鲜红。额上嵌着泪滴型的青色晶石,若隐若现地闪动着灵气,一身湖水绿的袍子轻柔地缠绕在她身上,更衬得她如传说中的林中仙子。虽是从小一起长大,但是这般随着年龄愈见清丽的容姿,仍每每令他惊叹不已。
“佛希克哥哥!”见他只是微笑不语她望着自己,她可不依。
“我才出去一个月就被你说得像在外多年似的,你是真的这么想我,还是想我讲外面的世界给你听?”他搂着她的腰笑问道。
艾蕾莎脸一红,嘟着嘴推开他。“讨厌,你自己一个月来没半点讯息传来,一回来就笑我,薄情的人,我不理你了。”说完别过头去,闹别扭地背对他。
“好、好,我的错,公主殿下你别生气,为了赔罪,在下我一定把这个月来在外的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禀告殿下。”
“哼!不稀罕!”依旧耍着性子不理他。
“唉!既然惹得公主这么生气,在下我只好先告退,等他日殿下你心情好转了,我再进宫来跟你赔罪。”说完便转身走。
“喂!等……等一下!”她连忙转身,却看佛希克笑吟吟她站在她后面。
“你骗我,可恶、可恶!”艾蕾莎抡起双拳用力地槌打他。
佛希克大笑地吻着她如金的秀发,温柔地道:“好了,别生气,告诉我这一个月来你的能力进步得如何?”
艾蕾莎眼中一亮,笑容满面地勾着他的臂弯。
“佛希克哥哥,你瞧,我已经会看水镜了,而且防御能力也增强了喔!”她拉着他走到水镜旁,纤细的手往水镜轻轻一挥,镜面的水像是起了共鸣效应以的涌起了阵阵的涟漪,按着清澈如镜般显现出影像!佛希克看出那是银湖附近的景色,正要细看,下一幕却消失了。
“再来呢?”
“没啦!我还没办法看太远。”
“公主,你这叫会呀?这种景色出了银湖就看得到了,还需要用水镜!”佛希克不敢置信地叫道。
“哎呀,总比完全不会好呀!”艾蕾莎理直气壮地回应。
“是、是、是,那……不知公主殿下防御能力进步到了……”
“那可真的进步了。”艾蕾莎兴奋地替他作结论。
她双臂一摊,深深凝视着水镜,念起呼叫的咒语,额前的青色晶石发出碧绿的莹光。
大自然的精灵呀,我是侍奉精灵的后裔,请回应我的召唤、赐我力量,水精升起--大叫一声眼前的水镜卷起一道水柱,如墙般一字排开隔离她与佛希克。佛希克见了正要发言,却看到那排直立的水墙像软掉似地直往他当头罩下,哗啦一声,于是--佛希克拍拍身上的水,一头红发湿淋淋的贴在他头上,他抓起腰上的衣摆用力拧乾水分,脸上的表情是无奈与认命的苦笑。
“很好的开头,不过我记得这招防御术应该是升起的水形成半圆形的屏护。唉,刚刚有人说她进步很多,现在看来……”他拨开前额的湿发,摇头苦叹。
“我是进步很多呀!”艾蕾莎不满地抗议。
“你这叫进步很多吗?”他可不表赞同。
“你看嘛!以前只能升起一道小水柱,而且还直立不起来,淋得自己全身都是,现在不但可以立起,就算来不及收回也可以让它泼到对方身上,这还不叫进步?可退可守呀!”
佛希克先是目瞪口呆地听着她解释,接着呵呵地笑了起来,最后是忍不住地放声大笑。
艾蕾莎见状生气地别过头。
“真过分,人家这么认真你却当笑话。这几天一直等你回来要让他看的,佛希克哥哥你心真坏。”
见她又要起性子,佛希克连忙哄道:“是、是、是,公主殿下的确进步非凡,我的错、我的错。”他发现这句话已经变成今天的台词。
艾蕾莎听了再度笑容可掬地勾着他的臂弯,撒起娇来。佛希克看她那亲昵的笑容,深蓝的眼眸透着无限的温柔回应地看着她。
“佛希克哥哥,”艾蕾莎把头倚在他的手臂上,两人一同走到水镜的大树下。
“你真好,从来不会对我生气,不像乔依思长老们,他们虽然不会骂我,但是每当我做失败他们便开始跪拜,祈天求地的要历代祖先降福给我,然后用很同情的眼光看我,好像在告诉我说:“没办法,谁叫她是唯一继承人”,很伤我的心耶!”她愤然嘟着嘴巴,却感到倚着的手臂由肩膀传来一阵抖动。
“佛希克哥哥你又偷笑。”
“没有、没有!”他赶紧否认,却还是忍不住扯动嘴角。“艾蕾莎,你别想太多,长老们绝对不是在说你的能力不行,而是他们太疼你了,实在不忍心把一族这么重的担子放在你身上。可是偏偏你是唯一的继承人,只好要大地的众神多保佑你。”
“唉!这又不是我能选择,母后生下我就去世了,你知道皇一族的女人一生只能生一次孩子,偏偏我就是母后那唯一的孩子。”她有点落寞地叙述。
“不准你把自己讲的那么孤单。”他拉着她坐到大树下,脱掉湿淋淋的上衣旷在大树的枝干上,拍拍胸脯地叫道:“来!”
艾蕾莎忙倚到他怀中,背靠在他胸上。佛希克则轻柔地箍住她的腰靠着大树而坐。两人一起仰望着天上的湖面所倒映下来的垂吊树影,尤其每当日出与日落的光辉扫过湖面时,像是柔透的波光醉了一池的湖水般,别有一番奇景。从小他们两人就这样互靠着对方,听他讲着外面的世界,看着天上的湖面演变着四季的景色。
世人皆以为他们皇一族消失于世上,其实一百年前的灭族之祸多亏了白国和亚萨尔国的帮忙,协助人民顺利逃出。此后历经百年的变迁,两个国家也由当初的小国演变至今日约五大强国之一。为了回报当初的相救之恩,百年来皇一族一直为这两个国家主持祈福与预言的祭师工作,但也只限于两国的皇室知情且秘而不宣。
“佛希克哥哥,你每年都要奔波在白国和亚萨尔国之间一定很累吧!”
“没办法呀!未来的老婆还像个小孩,我只有多辛苦一点。”
“什么!你说我像个小孩。”艾蕾莎倏地坐起面对他。“告诉你,我今年就要满十六岁了,十六岁耶!到那时我就拥有历代继承者满十六岁便有的驭水的能力,然后我就有与水融为一体的本事,可以随着银湖的水流往世界各地,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用每次都苦哈哈她求你告诉我,怎样?这可是继承者才有的,你--”
尚未讲完便看到佛希克板着脸孔,她蓦地住了口。
“艾蕾莎,你别一直想要去看外面世界,它不是你所想像的那般美好,况且,以你的身分和美丽出现在那里,只怕会再度为皇一族带来一场争夺与浩劫!现在的世界魔法、武力、招妖术比一百年前更盛行,你若真到外面去,被魔力高的术者擒住,万一我们的能力救不了你,到那时我……我会心碎而死。”他严肃的表情蕴涵了痛苦与苍白。
“佛希克哥哥!”艾蕾莎伸出双手抚着他的脸颊,看着那深遂的双眸所流露的真情,她好感动。“你别这样,我是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离开父王、离开银湖,更重要的是人家更舍不得……离开你呀!”小脸蛋靠在他的胸上,害羞地低语。
听到这软语呢喃的情话,他神色一柔,拉起她的手指吻着。“艾蕾莎,我们的婚事是从小长老们决定的,我从没问过你是否愿意。如果……你只当我是兄长或是知心好友,无法以妻子的身分嫁给我……我可以要求长老们解除婚约,只要这是你所要的……我……”
“那你呢?你不理我啦!”
“怎么可能!你是我毕生所爱,也是唯一的主人,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只要你幸福快乐,我一定守护你一生一世。”他毅然地道。
艾蕾莎紫色的双眸盈满泪水,整个人埋进他怀中。“佛希克哥哥,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你对我这么好又这么疼我,你以为我每次找你都只为了听故事吗?那是人家想你,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爱听。我这样讲……你明白吗?”她抬起头来,诚挚地看着眼前从小就仰慕的英俊脸庞破涕一笑。
“艾蕾莎……”佛希克轻轻叫着,温柔地吻着她的樱唇、脸颊、耳垂,他轻咬那可爱的小耳朵,艾蕾莎却一路笑倒,感觉上他所喷出的热气从皮肤酥痒到骨头里,到最后他乾脆开玩笑似地呵起她的痒来。
“哇!你讨厌……哈哈哈!我不玩了,好痒喔!”艾蕾莎赶紧求饶。
嘻闹一阵之后,她感到背后的身躯传来阵阵温暖。
此时微风吹动银湖上的水,穿过树叶的阳光在波光粼粼中,像抖落的光珠,在枝叶垂影间互相追逐,风的声音、树的声音、水的声音、似乎都凝结在这静谧的午后。
平稳而安祥的感觉席卷而来,慢慢地她闭上眼,头枕着背后的身躯享受这份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艾蕾莎感到背后的人突然紧紧地搂着自己,一种温热的感觉从颈间传来,一路传到耳朵后,她下意识地开口嗔道:“佛希克哥哥不要再玩了,你--”
尚未说完即感觉到背后身躯一僵,粗暴地抓住她的双肩转过她,怒吼道:“在我怀中居然叫其他男人的名字,你存心想气我是不是、是不是?”
“你……”艾蕾莎惊讶得只看到一双银色的双眸,闪动着危险的光芒愤怒地朝她逼视。尚未看清楚对方的容貌,已被狠狠地吻住!
不!艾蕾莎大叫,想要挥开眼前的人,却感到自己的双手被紧紧地抓住。
“不要!别碰我、你住手呀!”挣扎中她听到佛希克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艾蕾莎、艾蕾莎,快点醒来……你作噩梦了!”佛希克抓住她挥舞的双手,轻轻地摇晃她。温柔而体贴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艾蕾莎!”他讶异地迎上她一双含泪迷蒙的绿眼。“天呀!你梦到了什么?怕成这样!”
艾蕾莎的眸色会随着情绪而变化,平时是美丽的紫色眸子,但是遇到伤心或害怕的事情时则会变成雾气迷蒙的绿眸。
“佛希克哥哥。”艾蕾莎哽咽地抱着他,原来是梦,她放心了。可是梦中的余悸却慢慢辗过她的心头,好真实的感觉,好恐怖又霸道的男人!她心想,幸好是梦,如今她还好好他待在银湖在佛希克怀中,她吁了一口气。
“怎么了?”佛希克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看到她眼中有着挥不去的惊吓与恐惧,他好心疼。
“没什么,作了一个……怪梦。”
“告诉我,作了什么梦,有可能是预知梦喔!”
“预知梦?”她诧异地拾起头。
佛希克微微一笑,专注地凝视她。“别忘了你是将满十六岁皇一族的继承者,这段时期你所梦到的事,都很有可能是关于你未来的预知梦。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如果是不好的事还可以预先有个应对或避开的方法。”他再次强调地问道。
“我……”她微张着口,继而翩然一笑。“佛希克哥哥,你太多心了,只是一个无意识的梦。而且这种荒诞不稽的梦要真发生了也不是什么攸关性命的事,我只是吓了一跳,没什么事的。”
“是吗?”耽忧的眼神依然写满疑问。
艾蕾莎连忙闭上眼睛靠着他继续休息。我才不讲呢!她心想;讲出来好像真的会发生似的,那么恐怖的人我才不要再回想第二次。不讲还可以当作是一个无聊的噩梦把它忘掉。
※※※
皇一族庄严的会议厅里坐着六个人。为首的是皇一族第十七任国王--艾德拉,两边坐着佛希克和乔依思、摩里二位长老,还有迈尔斯、米特尔两位辅佐神官,依序围着会议桌而坐。桌子的中央则摆着由金色脚架托住的水晶球,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份佛希克由外边带回来的调查报告。
“各位长老,这是埃尼尔族这一、两年来的动态。”佛希克拿起手边的一卷大地图在桌上摊开,指着地图上特意标示的红点。
“这是一百年前皇一族的所在位置,四周的蓝线是埃尼尔族最近的聚集点与活动范围。”
“照这情形看来,他们有意从一百年前的旧遗址中找寻我们的行踪。”乔依思长老抚着灰白的胡须沈思道。
“这可真奇怪,当初不就是怕我们消灭他们吗?如今他们早在三年前让东方王歼灭了。都已经亡国了,还怕我们做什么?”迈尔斯不解地望着地图。
“他们一直相信百年前的预言;就是皇一族会有世纪能人消灭他们。”佛希克道。
米特尔噗哧笑了一声。“国家都没了,还怕我们的世纪能人对他们怎么样。”
“嗯,他们虽已亡国,可是这一、两年来慢慢地又汇集在一起,似乎有想复国的举动。”佛希克分析着。
“复国是他们埃尼尔的事,与我皇一族何干!想复仇应该去找东方王,难不成他们复国还得靠我们帮忙呀!”米特尔和佛希克同年,二十三、四岁就坐上了辅佐神官的位置,却不及佛希克沈稳多谋。个性上是属于急躁豪爽,对事情总是喜欢取笑嘲讽一番。
“他们正是这么想。”佛希克收起地图。“埃尼尔族现在相信的是这预言中的能人会带给他们的敌人力量,阻碍他们复国。”
“这可好玩了,当初让我们惨遭灭族之祸的是他们,害我们一百年来只能退守银湖的也是他们。如今被别人亡国,又因各种阻碍而复不了国就说是我们害的,究竟我们皇一族自天地创始以来是跟埃尼尔哪里犯冲到了。”迈尔斯也不禁冷笑的出言讽刺。
“照我看,他们如今早已溃不成军,起不了什么作用。”米特尔的话让迈尔斯深有同感地点头。
“不见得!”宏亮有力的声音插入,众人看向声音的主人,皇一族的国王艾德拉。
艾德拉搓着下巴,深色的眼眸闲着睿智之光。“埃尼尔族自古以来便是一支残暴且韧性极强的民族,一百年前皇一族羽翼正丰、力量当强的时候,都还躲不过这个灾祸,这是一个该记取的教训:如今再次面对这个问题更要谨慎地处理。”
乔依思长老赞同地点头。“陆下说的极是,就像佛希克说的,他们只是没了国家,人民却聚集在一起。这就是一种力量,只要这股力量没消失,随时都有可能威胁到我们。”
迈尔斯不以为然。“话是没错,但是我实在很难相信有人能突破银湖这层结界。”
此时艾德拉国王举起手,指向水晶球示意大家看透明的水晶球起了一阵雾色的变化,按着,绕着水晶球泛出了一圈银白的光晕,清晰地映出大地之光的影像。
“这是大地之光,水镜底下的幻光球是当时的长老们为了使这道光束能长年不绝而制的。我昨天观视的时候发现它晃动不已,显示幻光球的周期快到了,等它周期一到,我们将有一天一夜处于无结界屏护下的状态,必须等到第二天清晨日、月交替之时,才能再恢复。”佛希克这番话让每个人心头一惊。
“我族的先朝长老曾经留下一个预言,皇一族百年一个灾劫,能躲得过,便再修得一个百年。现在离前次的士族之祸已将届满一百年。由此看来,百年一个灾劫指的应该是现在这件事。”原本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的摩里长老,此时也眉头深锁。
这个事实让大家处于一片噤声的沈默,一天一夜这么久的时间,要真的跟埃尼尔人开战,胜负之间大概几个时辰就够了!
皇一族并非没有防御对抗的能力,早期他们可以吸收大她的灵气,不需仪式便能与自然界中的精灵沟通。而今这天赋的异禀早已随着岁月的变迁而消失。况且不准学习对人不利、具有侵害性的魔法,一直是皇一族所订下的法规,铁一般的定律,违者处以重罚。所以长久以来他们所修行的一直是治病、祈福的白魔法,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很难与像埃尼尔族这般以武力、咒术攻讦的残虐民族相抗衡!
“大家何须如此严肃,要真有什么灾劫,先决条件是埃尼尔族人能找得到我们。况且时间还这么久,得趁他们还没坐大以前想个应对的方法才是。否则这仅剩的一百五十几人的皇一族,可还真禁不起再一次的浩劫。”艾德拉国王首先打破这凝重的气氛。
这几句话让大家精神一振。
“三年前埃尼尔族是被东方王消灭的,这东方王是何来历,你清楚吗?”艾德拉国王支着下巴朝佛希克问道。
佛希克尚不及回答,便被冒失的开门声打断,还夹杂着侍卫惊慌的喧哗声。
“公、公主,你不能进去,陛下……”
“我有重要的事嘛!”她嘟嚷着。
清丽的身影从门口闪进,耀眼的金发像带来一室的光辉让人眼睛一亮,一扫方才沈重的气氛。
“父王。”她扬着声奔向艾德拉国王。
“莎莎!一点规矩都没有。”他轻声责备,低沈的声音却含着一种宠溺。
艾蕾莎这时才意识到其他人,连忙恭敬的请安。却听到米特尔和迈尔斯的低声窃笑。
“乔依思长老,你苦心教导的礼仪,今天看来是失败了。”
艾蕾莎瞪了他们俩一眼,这两人最喜欢取笑她。虽然从小就拿她当妹妹一样的疼爱,可是一百作弄她的机会却从不会放过。
两位长老只有相视苦笑,他们从没指望这任性的公主有虚心受教的一天。
长老一回礼,她马上快乐地奔到父亲身边,偎坐在他空出的位置。
“说吧,你这小丫头有什么事?”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俏鼻。
“父王,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她眨着无邪的大眼,使得那双清亮的紫眸更显灵秀,还带着一股无辜的纯真。她知道求人时就要用这号表情,对长辈尤其受用。
果不其然。“说吧!哪件事父王没答应过你?”
“父王你真好。”她快乐地抱着父亲的手臂,像猫一样腻在他身上磨蹭。
一旁的佛希克好笑地看着这一幕。他知道,他那古灵精怪的未婚妻,又再一次用她那无邪的魅力演出一场“任性秀”。大家虽然心知肚明,但是每当她用这一手,还真是没人拒绝得了,包括他自己。
“父王,亚萨尔国过几天会有一个盛大的庆典,等一下亚萨尔国的国王会用水晶球传来讯息,他打算请佛希克哥哥去。”
“我根本没收到这个消息,你是从哪得知的?”艾德拉国王疑惑地问。
“哎呀,反正人家就是知道了嘛,等一下水晶球就会传来讯息了啦!”她咕哝着,想赶快讲重点。
“看来我们的公主殿下又发挥了她那先天的能力。”米特尔一脸怪笑地说。
艾蕾莎是皇一族中唯一还保有最早原始天赋的人,她能呼唤自然界中的力量、能与动物沟通,额前青色的泪滴型晶石是与生俱来,能够让她感应到很多讯息而早一步得知。对她能拥有这份原始的能力,长老们大大的惊叹。曾共同决议要好好教导这位皇一族历年来少见的女继承人,宏愿要让她成为一代不凡的女王。
可惜事与愿违,这位精灵般的公主总是喜欢跟“学习”这两个字挑战。最爱的大概是仰望天空发呆,用半调子的法力想一些惊人的举动。比如说:她曾想用那一招“可退可守”的驭水能力去跟埃尼尔族人挑战,周遭的人惊慌地告诉她,她这最厉害的一招可能伤不到对方一根毫发才作罢。
至此两位长老只好认命地放弃当初的宏愿,选择教育她未来的丈夫。佛希克自小便被父母送入宫中学习。他的沈稳多谋和冷静令两位长老大为激赏,便与国王商量,决定他为公主未来的丈夫,辅政的重任放在他身上。
当然也是看他跟公主自小便有深厚的感情才作下此一决定。公主是他们两人从小教育到大,在感情上他们跟艾德拉国王一样,对她有着无比的宠爱与呵护。
“就算亚萨尔国有庆典要佛希克去,那又如何?我并没有不让他去呀!”艾德拉国王不解地问。
“父王,”她甜甜一笑。“你让我跟佛希克哥哥一起去嘛!”
“不行!”国王直截了当地拒绝。
“父王!”
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对她出银湖这件事,父王……不,是大家对她限制特别严,从小她的世界除了银湖,便是附近的树林,并且只要一出银湖绝对是有侍卫和长老陪同。她知道大家关心她,但是这种过度保护的日子,已经压得她透不过气。她想要无拘无束的倘佯在这天地之中,就算只有一天也行,她好想感受一下那自由自在的奔放感。
“莎莎,你为什么这么想出银湖,外面的世界对你的吸引力真这么大吗?”艾德拉国王问出大家心中的疑问。
如精灵般的容颜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的确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因好奇而想去玩。从小我被保护得太好,你们在我四周撒下层层的防护网,任何痛苦和危险的事都会有人帮我挡掉,一切的事都用不着我亲身力行,自然有人会做完一切。当然我知道你们疼我,要我无忧无虑快乐的成长,但是这过度的保护结果是,一件事情怎么完成,我都不晓得!因为我从没做过,这样经不起一点磨练的继承者,是父王您所要的吗?你们常说我任性、不受学习、长不大,那是因为你们不给我长大的机会,还说外面有多危险、多暴力,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如今我将满十六岁,就要有继承权了,我不想当个无知的女王,这个世界是好、是坏,请让我自己去看、去接触。”
“莎莎……”这番感人的剖析,让他激动不已,因为他看到一个长大的女儿。
一旁的长老和米特尔他们,也因为这番话而心情起伏。两位长老感动得直说这十五年的教育值得。米特尔和迈尔斯则觉得,这小妹妹长大懂事了。
“我反对!”佛希克断然的语气拉回众人的情绪。
艾蕾莎无法置信地看着他,他向来站在她这边,况且这次有一半的原因是想跟他在一起,没想到不赞成的人居然是他!
“大家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期,埃尼尔族的人四处搜寻我们的踪迹。艾蕾莎的外貌太明显,身上的灵气也隐藏不了,一出去马上会被人发现。我承认你这番话说得很好,也很正确,但是现在不是你出去看世界的好时机,以后再说吧!”
“佛希克!”她为之气结。“你以为公主在跟你演讲吗?什么叫这番话很好、很正确。”她气得拿出公主姿态压他。
“公主殿下,我很抱歉失言,但是为了殿下的安全,恕我难以妥协。”佛希克态度强硬,一反往常的温柔。
“你存心跟我作对吗?你凭什么难以妥协?”艾蕾莎气得跳下座椅,走到他跟前瞪他。
“凭什么?不凭我是皇一族的辅将大臣,单凭我是你未来的丈夫。你太任性了,我不准你去!”佛希克也火得站起来怒视她,声音无比的严厉,而且他站起来比“她”高。
“你--敢!”她挑地看着眼前与她怒目相向的人。不敢相信这是往日那般温柔的佛希克哥哥。
“你试试看!”他愤怒的拍着桌子撂下这句话。
“你--”一阵灼热袭上双眼,还来不及感觉,泪水已不由自主淌下。
“艾蕾莎--”佛希克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周遭的人皆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包括艾德拉国王,似乎没人敢插手,免得被愤怒言语扫到!
“你骂……我,你……居然……骂……我……”艾蕾莎呜咽地重复这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他赶紧搂她入怀。“不要哭!别哭。天呀!我在干么!明知你对外面的世界没概念,我还……”抱着怀中轻颤的娇躯,他不停地自责。
“人家想……跟你出……去,想……跟你在……一起,你这么凶……对我,”她乾脆伏在他胸上嚎啕大哭,众人指责的眼光投向他,令他更加手忙脚乱,急忙求助他看向眼前的众人。
大家面面相觑地看向艾德拉国王。
“这……既然是你惹她哭,嗯!你就负责到底吧!”艾德拉国王站起来清清喉咙地说完后便又坐下,大家赞同的目光便又一齐看向他。
似乎在回应这句话,艾蕾莎哭得更大声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抱着她坐下。艾蕾莎坐在他的膝上,依旧头也不抬地伏在他胸前啜泣。佛希克抚着她的金发,轻柔地哄她。
“艾蕾莎,我曾经对你说过以你的身分和美丽,到外面的世界是很危险的。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事实,为什么现在要这么任性?”
艾蕾莎抬起泪眼。“我会隐藏灵气、乔装好自己,不会让别人发现。你让我跟你去嘛!好不好?佛希克哥哥!”噙泪的双眼像小孩般充满天真与期望,诚挚地望向他。
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像保母,委托的则是另外五双盯着自己看的眼睛,每当自己怀中的女孩任性时,他们便用眼神示意赶快去安抚她一下。天知道他居然还甘之如饴。是爱情使然吧!他想道,而且她这种骄性,有一半还是他宠出来的,如今自己面对,只好认命了。
“答应我一件事就让你去。”
“什么事?”她大喜,只要能跟佛希克哥哥出去,什么事都可以答应。
然后,佛希克附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
“我答应、我答应,谢谢你,佛希克哥哥!”她抱着他的颈子几乎要在他怀中蹦跳起来,这么简单的倏件,她还以为他会拿长老的教导作威胁,要她闭门苦修,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事。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他真怀疑有谁能拒绝得了这如精灵般的可人儿。
“好了,现在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不准再吵大家开会,知道吗?”他轻啄一下她的小嘴,拍拍她的背哄道。
“是!”她快乐地跳下他的膝盖,一蹦一跳地跑到位置上。一坐下,便见到大家还睁圆了双眼直瞧着,她娇嗔:“讨厌!不要一直看人家嘛!”说完,害羞地低头。
这可让大家笑开了。
“少年人,我这女儿非你莫属了,换别人可真管不住她。”艾德拉国王大笑。
“父王。”她羞得头更低。
“啧啧啧,有个老婆可以撒娇真好呀!”米特尔邪邪一笑,揶揄之心昭然。
“你这么羡慕吗?”艾蕾莎眯起双眼,甜蜜地笑。“那……我不要佛希克,改嫁你好了,米特尔哥哥,如--何?”
米特尔像被雷打到似的,连忙摇手。“无福消受、无福消受。”一副吓到的表情,天呀!娶这小麻烦精,自己的日子可完了。
“那就给本公主闭上尊口!”
“是、是。”一副可怜的样子,令周遭的人轰然大笑。
“莎莎!”艾德拉国王用眼神经斥她没礼貌。
她吐吐舌头。“你们开会讨论什么?”
“还不是埃尼尔族的事。”迈尔斯回答。
“又是为了世纪能人的预言!”她不禁好笑,张牙舞爪地比划着。“我们要真有世纪能人早杀得他们落花流水了,还会让他们活上百年,再来对我们嚣张吗?”
“艾蕾莎!”佛希克警告。
连忙又吐吐舌头,表示不再犯。现在她可要乖一点,否则好不容易佛希克哥哥答应她的事又要反悔。只好支着下巴听他们开会。
“嗯,刚刚说到这东方王是何来历,竟有如此能耐灭了埃尼尔族。”摩里长老提醒。
“他不属于哪个国家,事实上东方王是其他国家尊敬他的称谓。因为他长年住在东边的帕尔斯山的山谷中,是以有这个称号。”
“东边帕尔斯山!”乔依思长老惊讶。“那是一座经年雾气缭绕、耸入云间的高山。传闻千年以来便有一种古老的力量镇压在那里,鲜少有人在此出入。”
“看来这东方王可不是简单人物,传闻中有一支最古老的种族也住在那座山里,且终年生活在山谷内,这东方王看起来应该是属于那一族了。”摩里长老道。
“这么古老,那世纪能人怎么不出在他们家身上喔!”艾蕾莎悻悻然地插口。
“艾、蕾、莎!”大家警告地看她一眼。她识趣地闭嘴,继续无聊地晃动着双脚。
“你对东方王认识多少?”艾德拉国王转向佛希克。
“嗯……东方王,见过他的人很少,只知道他年龄大约在二十六、七岁左右。个性半正半邪令人难以捉摸。力量强大,各国皆对他忌惮三分。”
“这么厉害的人!如果我们找他合作,你想行吗?”艾德拉国王沈思地间。
“不太可能,据闻他向来冷漠,不爱理外界的事,只要别人不犯到他,就算外面的世界闹翻天,他也不会管。当初埃尼尔族就是伤到了他的亲人,才会惹怒他,招来亡国之祸。由此看来,与他不相关的事,他是不会管。”
“这么特异的人,你见过他吗?”迈尔斯好奇。
佛希克一笑。“三年前他讨伐埃尼尔族时,远远见过一面,还真是令人震撼的风云人物!”
“没正面照过,你确定是他?”
“那样的气度和外型绝不可能有第二人,黑色的长发束在身后,银色的眼眸像薄冰般目空一切,凛然傲视天下的气势,全身散发着惊人的力量。只能说是天生的王者之风吧!”他回忆地形容。
一旁的艾蕾莎在听到银色的眼眸时,撑在手上的螓首瞬间从掌心滑落。
大家奇怪地望向她。
“怎么了?”佛希克关心地问。
“没、没事,银……色的眼睛真特别!外面的人眼睛是不是都长、长这种颜色?”她害怕地问。
“这倒没有,银色的眼睛就我所知只他一人。”
“是、是吗?”艾蕾莎咽了一下口水,挤着笑容。“幸……幸好,那么恐怖的人平时都待在山上,不随便出来吓人。”她放心地暗吁一口气。
“噢,我记得他最近好像也有事要到亚萨尔国。”佛希克侧头回想地道。
艾蕾莎从椅子上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