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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蝶 第八章

  “舞影”是叙述一个年华不再的过气女舞星东山再起的戏剧。剧中的女星自少女时期便对舞台狂热憧憬到巅峰时的狂傲恣意,至岁月流逝。丈夫离开她,儿女疏远她,昔日情人不能谅解她,所有的掌声都沉寂不再为她而响起!她沮丧、颓废,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就在她绝望之际,曾经受过她扶持的导演给了一线生机,她紧紧地捉住,仿佛是唯一的救赎之途,再一次让她爬上巅峰,她积极地演出,在人生的舞台上全力扮演自己的角色,对丈夫子女的爱流泻在舞台上,有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无处不至……

  所有的人都屏息凝气。舞台上的灯光渐渐弱了下来,欢喜的身影静止在舞台的中间,终至什么也看不见。

  蓦然,如雷的掌声响起!

  不只是观众,而是连现场所有参与的工作人员,即使对欢喜再不满的人也无法否认她的表现的确动人至极!

  没有好与不好的电影,没有好与不好的演员,只有感人的电影和感人的演员。

  这场落幕的戏以前也曾拍过一次,主角是何秋虹,当时也有掌声,但没有泪水,没有人在现场被感动得落泪!光是这一点,欢喜就能证明她的价值已被大家所肯定!

  “收工!”金奇等到大伙的情绪平缓下来之后,含笑威严地下令。

  “太正点了!”陈仔忍不住赞赏:“这下真的是挖到宝了!”

  他忍不住欣慰地微笑,欢喜并没有使他失望,她甚至比他要求的更好:“拍得不错,欢喜的表现良好。”

  “岂止好而已!”陈仔怪叫起来:“都可以拿到金马奖了!”

  “那也得能上映才行。”邱老板板着一张脸来到他们的身边:“何秋虹今天公开宣布要考虑和公司打官司。”

  陈仔呻吟一声望向金奇,他的表情冷得可以使地狱结冰!

  “什么意思?”

  “她考虑告我们违约。”

  “不是给了她全额的片酬了吗?”

  邱老板的表情有些为难:“只付了三分之一。”

  金奇压抑着捏死他的冲动,冷冷地瞪着他:“那是你的问题!”

  他有些不服气地回敬道:“你要付一半的责任!合约上注明了若因私人因素得私下和解,与公司无关的,她拍了不到三分之一走了,我给她三分之一是不想大家撕破脸将来不好看,你得替我想想,换她一个人我损失有多大,以前拍的作废不算,光是另外一些演员加拍的钱就要不少,再付她全额我不亏死才怪!”

  “片子要不能上映你才会真的亏死。”陈仔插嘴提醒他。

  邱老板丧气地垂下肩:“上映也好不到哪里去,欢喜没有何秋虹的号召力——”

  “这一点我们以前就讨论过了!”金奇低声咆哮打断他,不想冒被欢喜听见的险:“刚刚你自己也看到了,欢喜的表现比何秋虹好,只要片子上档,她不会让你赔钱的!”

  “观众的心态永远是个迷,你不要太笃定,我也不打算冒险,不如我们先暂且停工——”

  “什么?”他暴吼。

  “等何秋虹的事解决了再做打算。”

  “免谈!这一停工对士气的打击很大,将来再开工,天知道是什么时候?我都已经拍了一大半了!”

  邱老板歉然又无可奈何地:“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这次的事实在搞得太大了,我真的——”

  金奇咬牙切齿地诅咒着,半晌,终于心一横:“我买下这部片子的后半段!”

  邱老板和陈仔闻言都吓了好一大跳,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

  话一说出口他才知道自己是十分认真的。

  他不能让这些心血付之一炬,更不能让欢喜失去这个大好的机会,即使倾家荡产他也要让这部片子上映:“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这——”

  “我也投资。”欢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欢喜——”

  她微微一笑,脸上的妆都已洗净,素净的一张脸看起来十分清秀动人:“我投资导演买下这部片子的后半段,钱是不多,二、三百万我还拿得起。”

  邱老板仍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部戏是大型的舞台剧改编的,光是场景就要不少钱,一部片子花了将近上千万还没拍完,后半段不会比前半段省钱!

  “我也投资。”陈仔突然拍拍自己的口袋滑稽地开口:“不过可能会少一点就是了,五十万吧!不多,可是——”

  “陈仔,你不必为了我冒险,我知道那是你娶老婆的本钱。”金奇感动地拍拍他的肩:“你是个好兄弟,我知道这样就够了。”

  他用力摇摇头:“有发财的机会我怎么会错过?我是看准了才敢下手的,除非你不想要我发财,要不然别阻止我。”

  “你们全疯了!那要多少钱你们知道吗?”邱老板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

  金奇和欢喜、陈仔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轻笑起来,他笃定地拍拍邱老板的肩:“明天我会到你的办公室去,你把文件准备好,细节到时候再谈,其他的你都不用担心,这样可以了吧?”

  “金奇!”

  他一反常态地和颜悦色、安然地朝他挥挥手:“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走了。”

  三人不等邱老板有所反应,自在地谈笑着走出他的视线。

  “喂!你们——”他无奈地叫着,却得不到反应,这和他的预期不同,他知道金奇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但从没想到他会疯狂至此!这下木已成舟,他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科学研究院?心灵协会?异常现象研究所?!”史昂轩越念越心惊,到最后终于嚷了出来:“这是做什么?这些人来找你有什么事?”

  小羽干笑一声,双手紧紧地扭绞在一起:“他们想要我和宝贝去参加他们的研究内容。”

  “什么?!”他大吼起来,暴跳如雷地在房内踱步:“是哪一个混帐——”

  “他们说是祁寒——”

  “祁寒?”

  小羽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不要这样,祁寒不会做这种事的,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问题是谁相信你?”史昂轩愤怒地吼叫,气得全身发抖:“你知道要是他们知道真相,你会被当成怪物解剖的!”

  “不会的!”她猛力摇头,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不会有任何事,有问题的是宝贝,他们的目标还有宝贝,就算我真的去参加他们的测验,他们也无法自我身上得到什么的,我是个人了,你忘了吗?”

  “我没忘。”他凝视着妻子的面容低语,突然将她拥进怀里,头埋在她的发香中:“我什么都没忘,就因为什么都没忘才格外不能忍受一点点冒险!”

  习小羽用力抱紧他,眼泪夺眶而出呜咽着说道:“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相信我!”

  史昂轩闭上眼,即使在经过这么久的现在,他仍无法减少一丝一毫对她的爱恋,永远都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他要何以为继?

  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可以这么深、这么重、这么——这么特别!

  “我爱你。”

  “我知道。”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肩:“我也爱你,永远永远都不准离开我!”

  “霸道的男人。”

  “只有对你、你的事,我永远都会这么霸道!”

  小羽抬起头来,顽皮地对他微笑:“就是这样才可怕!”

  史昂轩横眉竖眼地瞪她,低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要为你这句话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昂轩——”

  他突然将她抱起,往卧室走去。

  “昂轩!宝贝——”

  “去他的宝贝!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她没再说话,因为她那霸道的丈夫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祁先生,根据可靠的消息来源指出,你收容的小孩不同于常人,难道你对这些一点概念都没有吗?”

  祁寒强抑住揍人的冲动,冷冽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他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们一进门便咄咄逼人的态度令他怒火中烧!

  “我要收容谁是我的自由,这也必须经过你们的同意吗?”

  杨云山——某科学研究院的主持人,也是这三个人里态度唯一称得上有礼的人,开口说:“当然不是,我们只是希望见一见那个孩子,并没有其他的用意。”

  “宝贝现在不在我这里。”

  “祁先生很没诚意合作?”心灵协会的李福堂阴着一张脸开口:“你或许不知道,但据我所知那个孩子并不安全,她曾经伤害过‘人’的,如果不把她交出来,恐怕还会危害到其他的人喔!”

  “你这是什么意思?!”祁寒勃然大怒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拿出证据才说话,否则我可以告你毁谤的!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走吧!”

  “你——”

  异常现象研究所微显秃头的王河清连忙拦住李福堂,笑嘻嘻地打圆场:“别冲动,在真相还没大白之前吵什么呢?只要把孩子找出来,做几个小测验不就得了,祁先生—

  —”

  “没什么好说的!我不会让宝贝去当实验室里的白老鼠,你们走吧!”祁寒毫无转回余地的下逐客令。

  “祁先生这么护着那个孩子,莫非是有了感情?”杨云山意味深长地瞅着他看。

  他寒着脸打开门:“我没有义务回答你们任何问题!”

  “那还用说,连伤害自己未婚妻这件事都可以不追究,不是有了感情是什么?舍弃人而爱上妖精的倒很少见!”

  “你再说一次。”

  “难道不是?你——”

  祁寒愤怒已极,不偏不倚一拳打在李福堂那张小人的脸上:“滚!这是教训你对宝贝的侮辱!再不走我连我的份一起打在你那张丑恶的嘴脸上!”

  “你敢打我!”李福堂捂着鼻子,鲜红的血滴在他雪白的衬衫上,他哀嚎着大叫。

  杨云山和王河清忙扶着他,显然对祁寒冲动的行为都很不以为然:“祁先生,你这——”

  “我想我不必再重复一次吧?”

  “姓祁的,你给我记住,我不会就这样就算了的!”李福堂不清不楚地吼出他的威胁,跌跌撞撞奔出他的房子,另外二人无奈地耸耸肩,随之而去。

  祁寒恼怒地用力甩上才修好不久的大门,气愤地大声诅咒起来!

  宝贝端正地坐在钢琴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们还会再来的,不找到我他们是不会放弃的,你会被吵得鸡犬不宁。”

  “那又怎么样?”他粗声粗气地吼道。

  宝贝耸耸肩:“不怎么样,我只是提醒你而已,把我交出去你才会有好日子过。”

  “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你吗?他们会把你切片装在试管里观察!”

  “这是很正常的,人类对异类的容忍度也只到那里。”

  祁寒气得脸色发青:“你就只有这几句话可说?万一你被逮到——”

  她微微一笑,自钢琴上一跃而下:“那也是报应,我做了不该做的事不是吗?更何况他们想捉我没那么简单,除非你想把我交出去。”

  “在你的心里我就那么卑鄙下流?”

  宝贝沉默看着他,眼神悲哀得令人心惊,过了半晌的死寂,她才缓缓开口:“我可以透视人心,但我不想那么做,所以我不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怎么想,人的言语保证通常薄弱得连张纸都不如,我不知道你的心在想什么?”

  祁寒摇摇头,重重地在沙发上坐下,苦恼地瞅着她:“是你在划清界线,你所说的是每个人都会遇上困扰,没有人可以知道别人的心里到底怎么想,所以才会有‘一言九鼎’这句话出现,人与人之间依赖的是信任,可惜你不懂,也许你永远也不会懂,因为你正不断地告诉我,你不是一个人,你从来不想真正学习成为一个人。”

  信任?

  宝贝茫然地望着他,好象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似的:“你不也信任海文吗?但她做了什么?如果这就是信任的下场,那么你怎么还能信任任何人?”

  他一震!

  这不正是他最困扰的吗?连他自己都不肯定能够存在的东西,他如何能要求她呢?

  “因为人都是在失败中成长的。”

  “金奇!”

  祁寒恼怒地转头瞪视来人:“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一回事?进我的房子象走进你们家的厨房一样,每次都无声无息的!”

  金奇嘻嘻一笑,上前拥抱宝贝,仔细审视她脸上的伤痕:“上次你自己给我钥匙的,现在又鬼吼鬼叫什么?好点了吗?都看不出来了。”

  宝贝亲密地磨蹭着他的大手,神情安适得象只猫咪。

  “喂!你放开她好不好?”祁寒忍不住大叫。

  金奇依旧一脸好脾气的笑容:“有什么问题吗?我只不过看看她被狠心地东西打出来的伤痕而已嘛!怎么?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宝贝!去泡茶毒死这个混帐东西!”

  “宝贝才舍不得毒死我,否则将来你再发神经谁替她出气?”金奇蓄意在宝贝的颊上偷了个吻才放她进厨房去,宝贝自始至终都柔顺得令祁寒发狂!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混蛋事找我?”他没好气地怒道。

  金奇笑咪咪地拍拍他的肩:“真是好大的火气!”

  “再不说我还会喷火烧死你!”他龇牙咧嘴地威胁。

  金奇耸耸肩:“我打算买下后半部的‘舞影’。”

  “好。”

  “好?!”

  祁寒不耐烦地挥挥手:“我的酬劳就全投资在电影里,另外还有点钱——到底有多少我也不清楚,几十万总有吧!你全拿去吧!”

  “喂!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我只是——”

  “要不然你来做什么?”他瞪着他:“你以为我钱很多吗?不是你导的片子我还不屑出钱去拍呢!罗嗦什么?”

  “你这样说就太不够意思了,你自己生活都有问题了还投资拍片,到时候饿死了—

  —”

  祁寒叹口气,又好气又好笑地打断他:“老兄啊!谁告诉你我生活过不下去?过这种三餐不继的日子是因为我高兴,我懒嘛!不是因为我没钱,更何况我昨天才接下一张唱片的制作工作,难道我还真会饿死路边不成?”

  金奇足足瞪了他三秒钟,然后冷不防地重重捶了他一拳:“好小子,终于活过来了,我还担心你又回去过那种半死不活的日子呢!”

  他耸耸肩,干笑二声:“都过去了!”

  “现在呢?”金奇看着厨房,若有所指地问道。

  “现在?”他沮丧地垂下肩,有太多事金奇并不知道,真要说也不知要从何说起,更何况连他自己都是一片茫然的时候,他又如何告诉他什么呢?

  “不提这个,先告诉我你和欢喜的事吧!有什么最新消息吗?”

  人都是在失败中成长的!

  她怎么去理解这么深奥的道理?

  难道人的一生都是充满失败和挫折的吗?如果不经过失败,不经过挫折,难道人就无法成长?无法成熟?

  如何在失败中学习到‘信任’呢?

  她不懂啊!她真的不懂?

  是她没有成为‘人’的条件吗?即使追根究底,他们也无法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人’,根本不必深思为人的道理和一切,而对她来说,这是必修的课程,如果怀着满腔的疑虑,她如何能在人类的世界在生存下去呢?

  所有似是而非的道理,在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但对她来说,是那么的深奥难懂!

  当一个‘人’好难啊!

  宝贝心不在焉地倚在流理台上,手指轻轻挥动,指挥着茶壶和茶具,它们有生命似的在半空中飞舞,连茶叶都毫无异议地自动就位。

  到底什么叫信任?难道——

  突然‘咔嚓!’一声,她猛一震,装着滚烫的水的茶壶砸落地面上发出巨响!

  对面屋顶上一个男人拿着相机匆匆奔下楼!

  “站住!”她大叫。

  “宝贝?!”祁寒和金奇冲了进来:“怎么回事?”

  “有人偷偷拍了照!”她嚷了起来。

  “你没事吧?”金奇瞪着地上正发出热气的水,宝贝的腿上肿了一大片:“你烫伤了!”

  祁寒手忙脚乱地拧着冷毛巾吼着:“金奇,急救箱在客厅的柜子里,快去拿来!”

  他焦急地将冷毛巾敷在她的腿上:“你要赶快去看医生!”

  金奇三秒钟后又冲了回来:“我找不到——”然后他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

  宝贝坐在流理台上,身上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我没事,那个水是温的。”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

  祁寒对着他摇摇头:“真的没事了,宝贝不容易受伤。”

  “是吗?”金奇狐疑地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能相信他们的说词:“我可不可以把她拿来当沙包练打?”

  “金奇!”

  “我是妖精。”宝贝突然神情自若地开口。

  “宝贝!”

  金奇不可置信地半张着口,瞪视着他们两个人:“什——什么?!”

  祁寒莫可奈何地摊摊手:“你真是——”

  “你跟他说个明白吧!我去追拍照的人。”说完,她自流理台上的窗户一跃而下。

  “宝贝!”金奇恐怖地大吼,冲到窗边一看,下面连半条人影都没有了:“这是五楼!”

  祁寒干笑二声:“想拿她当沙包你也得先捉得住她才行!”

  “表哥!表哥!你在哪里?我有话跟你说。”欢喜在万君方的房里叫着:“表哥!”

  万君方手提着一架相机匆匆自外面奔了进来,猛一看到人影吓得面无人色:“欢喜?

  你鬼鬼祟祟在我屋里做什么?”

  “我?鬼鬼祟祟?”欢喜一愣,莫名其妙地瞪着他:“什么时候开始我来找你变成鬼鬼祟祟了?你才鬼鬼祟祟的呢!连在自己家都会紧张!”

  万君方喘口气,将相机和手提带往沙发上一丢,坐了下来,不太自在地拭去满头的冷汗:“来找我什么事?你不是正忙着拍戏吗?”

  她神秘地朝他微笑坐在他的身边:“来告诉你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你要嫁人了?”

  “表哥!”欢害羞地大叫:“不是啦!你想到哪里去了?”

  万君方镇定心神恢复常态地轻笑:“女孩子要嫁人才是大事,要不然你这小鬼还能有什么惊人之举?”

  欢喜不依地嘟起嘴:“才不是呢!我要投资金奇买下‘舞影’的后半部。”

  “投资金奇?”他蹙起眉:“没搞错吧?你一部片子才拿多少酬劳?钱都还没拿到倒是先要自己花钱拍戏!欢喜,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鬼?”

  “没有啊!我觉得这部戏胜算很大,邱老板又为了何秋虹的事想停拍,金奇不同意,决定自己当后半部戏的老板,有这种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啦!”

  “我不同意。”

  “为什么?”

  万君方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欢喜,你还涉世未深,不知道人心有多险恶,说不定这根本只是个骗局,他们只不过是想要你的钱而已,你不要受骗上当了!”

  “才不会!金奇不会骗我的,我相信他!”

  “看吧!什么时候金导演变成金奇了?你们才认识多久?你这么单纯,他要骗你是轻而易举的事,你根本不了解他!”

  欢喜固执地嘟起嘴,完全一副大事已定的模样:“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情形,金奇是个很正派的人,我相信他不会骗我的,我已经打电话和爹地妈咪说过了,他们马上会把钱汇来给我的。”

  “我会打电话给阿姨和姨丈,叫他们不要这么纵容你!”

  “表哥!”

  “欢喜!你清醒一点,不要被人家灌二句迷汤就昏头转向,你还年轻,不要这么单纯好不好?”

  欢喜望着他,突然明白他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万君方了,从他这几个月的转变,她就应该知道他不会支持她,更不会相信她的!

  “欢喜——”

  “你变了!”

  万君方一愣,有些心虚地别开脸:“你太敏感了!我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不!你变了!”她伤心地说道:“以前你不会这样的,以前你会先衡量状况再做决定,以前你就不赞成也会尊重我的想法,可是现在你什么人都不信,任何事都往坏处看,你变得愤世嫉俗了!”

  “欢喜!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只不过让你不要轻易上当,你就给我戴上这么多的罪名,到底是你变还是我变?你根本是瞎疑心!”

  “有没有变,是你变还是我变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万君方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如果你不想我再管你,只要你说一声,以后我就再也不会管你的事了!别在这里东扯西扯的!”

  欢喜蓦然沉默下来,他是真的和以前不同了!

  几个月前,从他听到祁寒的名字的一刻起,万君方就和过去一年来,她所认识、所喜欢的表哥不同!

  她不知道理由在哪里,只知道这一点令她伤心!

  万君方走向酒柜,替自己倒了杯酒,他何尝不知道欢喜是为了他好?

  欢喜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妹妹,她天真、单纯而且善良,他是真心疼爱她,但到了现在,他已骑虎难下,说什么都已无法回头!

  “天啊!”欢喜突然大声惊呼:“这是什么?”

  他猛一回头,她的手上正拿着他已经冲洗出来的照片:“拿来!”

  “表哥!你为什么有那些照片?那都是宝贝和祁大哥的,你——”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长镜头相机上,突然明白了一切:“你去偷拍他们的相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夺回珍贵的相片:“不懂的事少开口!”

  “表哥,你这样做是不道德的!”

  “住口!”他暴躁地吼了起来:“我的事你少管,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欢喜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变得这么多、这么厉害,她摇摇头,上前拉住他的手:“表哥,你不可以这个样子,不管过去你和祁大哥有什么恩怨,那都过去了,更何况宝贝是无辜的,你不可以伤害她!”

  “你懂什么?”万君方甩开她的手,将相片塞回袋子里:“那小鬼根本不是人!她是个妖精啊!妖精你懂不懂?”

  “对!我是妖精,可是至少我还有点良心!”

  “你——”万君方大惊失色,宝贝无声无息地站在他们的身后,二个人都被她突然的现身吓得面无人色!

  “把相片还给我。”

  “宝贝?你——你没事?”欢喜战战兢兢地上前试探性地摸摸她的手,居然是温热的。

  宝贝轻轻朝她一笑:“那天谢谢你的照顾,我没事的。”

  万君方硬生生咽口口水:“欢——欢喜!过——过来,别——别靠近她!”

  宝贝冷哼一声,不屑地望着他:“放心!我不会咬人的,不过对你这种人就不必客气了!甘心受人利用,替人跑腿办事,没有半点人格可言!把相片还给我,我就不和你计较,否则小心我这个妖精对你不客气!”

  “谁对谁不客气是很难说的!”海文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出现在不知所措的欢喜背后:“我劝你现在就离开,否则你对金奇可能会很难交代!”

  欢喜想转身,但腰际发着森森冷光的金属让她吓得手脚发软:“海——海小姐——”

  “海文!不要对欢喜乱来!”万君方紧张地叫道。

  “就要看宝贝的表现了!”

  “你不敢的!只要你轻轻一动,下辈子就得在牢里度过!”宝贝漠然地看着她。

  海文咯咯地笑了起来,手上的刀子颤动得令人心惊胆颤:“可是在那之前,金奇先要痛苦一阵子才行!”

  宝贝咬牙切齿的表情使海文乐不可支,她用刀子指指门口:“你滚吧!”

  “把欢喜给我!”

  “你恐怕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把欢喜交给她!”万君方突然开口。

  “表哥——”

  海文看见万君方坚决的神色,考虑半秒,耸耸肩面对宝贝:“我凭什么信任你?毕竟你根本不是人,我怎么知道你会守信?”

  宝贝冷冽地瞪着她:“有欢喜在,我不会拿她冒险,她的命比我的重要得多!”

  在那几秒钟之间,她似乎看见万君方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但过后,他又是一脸的冷硬。宝贝微微耸肩,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海文考虑了几秒钟,押着欢喜走到门口,按下电梯的按扭:“我姑且信任你,万一你背叛我的信任,别怪我用更恶毒的手段对付你!”

  宝贝阴沉地轻笑:“如果你能的话,我不会介意的!”

  电梯的门一开,海文将欢喜推了进去,宝贝跟着走进电梯,当着她的面,手一挥将电梯门用力甩上!

  “宝贝!”

  “嗯!”她保持和欢喜的距离,不愿意正视欢喜疑问的目光。

  “你真的是个妖精?”

  “真的。”

  欢喜倒抽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会不会害人?”

  “不会。”

  两人沉默了几秒钟,欢喜突然再度开口:“金奇知道吗?”

  “现在应该知道了。”

  “他怕不怕你?”

  宝贝看了她一眼,闷闷地回答:“大概不怕。”

  “宝贝!”

  “嗯!”

  欢喜上前轻轻拉拉她的手:“对不起!”

  “你不必抱歉,大部份的人的反应都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我也不怕你了,我喜欢你,你比海文还要象个‘人’。”

  黛眉:这一、二个月,在心境上的改变很大,起伏频繁,到现在反而有一种释然。

  相信吗?不知怎么的,我对真相已不太感兴趣,可能是因为太过频繁的起伏,长久以来的郁结一下子全丢在一旁,即使想重新再回到一年前的沈痛,也变得困难起来,这得全归功宝贝,尤其在她演出那场‘宝贝勇救欢喜’的动作片段,我心里光是为她的安危就够忙了,无法再想其他。

  科学研究院、心灵协会以及异常现象研究所的人找上门来,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从何得知的消息,但我十分愤怒,愤怒得超乎我自己的想象,我甚至打了其中一个混帐,或许你不相信,但在那之后,我仔细地思考,很不可思议的发现,我真的并不在乎宝贝是什么,那比起她带给我的,说不出有多么的微不足道!

  这一年来,我第一次有活着的感觉!

  人少了一口气就不算是真正的活着,而宝贝给了我那口气,尽管我对她又爱又恨,但真正重要的是,我又有了生存下去的欲望,真正抛开过去的生存下去!

  宝贝对于人与人之间‘信任’的问题十分不能理解,说真的,刚开始,我对她的问题连自己也不能肯定是否有答案,我怎能给她几句老生常谈的话敷衍她,而自己仍抱着疑问呢?尤其是在海文背叛了我的信任之后,我对‘人’的信心急转直下,几乎对任何人都无法信任!

  是金奇给了我答案,我对他的信任是没有理由的,短短相处数月,我和他之间建立的,是一份牢不可破的友谊,他说人是在失败中成长的,事实如此,如果学不会这一点,如何谈到信任和勇气呢?第一个使用火的祖先想必曾多次被火烧伤,如果他失去了勇气和信任自己的能力,今天的人类想来会可怜得无以复加。

  其实我的心已有了答案了!

  我知道,我不会忽略它,但现在说出来是太早了点,人真的是在失败中学习成长的,如果你曾真正了解过我,那么,现在我的心态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来得更了解!

  黛眉,我是真的脱离了伤心的统治了,很多事没有别人的扶持就无法真正走出来,我很庆幸我并没有萎靡一生,但这并不代表我否定了过去的一切,存在的永远都不会消失,发生过的永远都不能改变,我想我是学到一点东西了!

  你呢?你过得好吗?

  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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