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烈静年却只静静地喝着他的酒,阴郁地瞪了他一眼。
老周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真的,卢嫚那女人是有一套!十几年都过去了,完全看不出老女人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在电视上化了妆的,没想到本人也一样,比当年还漂亮,而我们却都已经是老头子了!”
烈静年沉着脸想起当年,当年的卢嫚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而且还念过高中;虽然她老爸因为生意失败而没让她念完,可是在那个时候又有几个女人念过高中?不要说没念毕业!
卢嫚原本是富裕人家,她是幺女,如果她父亲生意没失败,当年他怎么也要不到她。只可惜她家道中落了,欠了一屁股债,而他正好是讨债的流氓头子,所以他娶了她。
卢嫚念过书、有教养,而他是个大老粗,一个什么时候会死在路边都下知道的黑社会老大。她跟了他,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成天提心吊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寡妇。
刚开始还好,他年轻力壮,打起架来谁都怕他!他是老大,要什么有什么,手底下有一群人,有人可以为他卖命。老婆娶了、孩子生了他还不打算收手,非要等到让人砍个半死、倒在床上的时候,才肯罢休。
那时候她没离开他,挺个大肚子到处筹钱为他治伤,而他在床上对她大呼小叫地耍威风。
伤好了,孩子也生了,她哭着求他收山,不要再当流氓,他完全不当一回事,仍旧过着他打打杀杀的日子——可是他从没想过她会离开他。
他一直以为卢嫚是那种一辈子死心塌地的女人,他就是看好这一点他才根本不理会她的哀求,可是她居然一声不响地带着三个孩子走了!
他找了半年才找到他们,她死也不肯再回到他的身边。弄到没办法,他只好带走孩子,一心想着,为了孩子她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的——可是他又错了,五年之后法院通知他去办离婚,他才知道,这辈子她是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一晃眼,十八年过去了,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威风凛凛的头子,就成一个看赌场、看妓院的过气流氓;而她早已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当年娶她的时候,他从没想到会有今天的情况.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
“老烈……”老周叹了口气,完全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十几年前他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到今天仍跟着他,他了解他。“别想太多,都过去了。”
“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烈静年粗嘎地应道,仰头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我是在想烈火!你又不是没看到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万一她真的成了什么植物人怎么办?”
“不会的!烈火那孩子我从小看着她长大,那那牛脾气和你一模一样,那点小伤不会有事的!”老周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眼里即掩不住地写着忧虑。
烈静年叹了口气,眼角有些湿润。“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她以前老和我顶嘴,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变成那个样子,你不知道我看了心里有多难过!我真担心……”
“不要担心,过两天找个时候我再陪你去看看她,说不定那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烈静年却不敢如此乐观!却又完全无能为力,只能一大口一大口地灌着酒——
她在房里听得清清楚楚的,也不知道心里该做何感受?
所有人的心里都只有烈火,当她是宝,疼着护着,而自己的死活就从来没有人关心。连小榭也一样,还为了她不肯去看烈火的事而生气!
烈欣呢?怎么没人关心烈欣的想法?
她想着,泪水忍不住掉下来,咬着牙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她已经被冷落得够久了!
这十多年来,老头子带回来的女人算都算不清楚有几个,那些女人全忙着巴结烈火和烈风,只有她得当小可怜。烈火和烈风只相差两岁,念同一所学校,做什么都在一起,小时候她流着鼻涕只能跟在他们的后面跑,即使跌倒了也没人理她。
长大了,四周的人一样将注意力集中在烈火和烈风的身上,她永远都被排斥在外,他们没人会多看她一眼。她常常怀疑,就算是她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掉半滴眼泪!
她一直就是多余的,既然是多余的,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两年前烈火被赶出去她以为情形会有所不同的,可是事实上却没有!
不止一次,她看到老头子偷藏报纸,只因为上面有烈火的消息,半夜他偷偷爬起来看都还又笑又叹地,说她不愧是他烈静年的女儿!
烈风从来不看电视,可是他房里有一堆录影带,全是烈火的,他都录下来了!
他们嘴上不说,可是心里惦记的全是烈火!
她烈欣是个什么东西?只会要钱,只是累赘!
她赌气地抹泪水,她到底还要期待什么?这种家还值得留恋吗?她连让他们多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不甘心!
她用力拉开抽屉,将里面一直藏着的一本剪贴簿抽出来,狠狠地撕个粉碎——
她恨死了这一切!
“她的情况好一点了吗?”
“你说呢?”
“我不是医生,你才是。”
程轩抬起头来,表情专业而淡漠。“她各方面的机能都有衰退的现象,我们担心她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你的确不是医生,可是你做得比医生还彻底,要我让一个人变成植物人我还做不到,可是你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卢嫚半句话也不说地便站了起来。
“卢嫚!”
“还有什么要教训的吗?”
他疲惫地拔下眼镜揉揉自己的眼睛:“我很抱歉……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必解释什么。”
“可是我不想听。”她平静地走向门口。
“等一等!”他立刻追上来,苦恼地看着她。“我到底要怎么做?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的。”
“我也没说不是。”她叹口气,垂下眼。“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必须走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比你自己的女儿还重要?”他握住她的双肩,懊恼得完全失去了镇定。“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表现得这么冷血?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一定要弄到让全世界的人都恨你,你才肯罢手?那对你会有什么好处?”
她看着他半晌,摇摇头,拨开她的手。“不要再问这种问题行不行?我自有打算。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说的,不相信我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女人,那你为什么还要问这么多?”
“因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你自己在做什么。”他低声咆哮!
“我明白!”她打开门走了出去。“不明白的是你。”
“卢——”他沮丧地住口,真的快被她逼疯了。
为什么他不去找一个容易爱的女人?
一个单纯的女教师,一个会计小姐,或者一个女护士!比起卢嫚,任何女人都变得容易相处得多,为什么他偏要爱上一个如此复杂而且难以打动的女人?
他对她的迷恋有如一个小孩子望着展示架上永远得不到的珍宝一样,渴望却又明知遥远——
程轩深深地叹了口气。十多年了,他总是追不到她,总是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叹息。一直以为事业上的成就至少可以和她并驾齐驱,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而已,在爱情之中,没有任何客观现实的条件能够存在!
那些不过是他不甘心放弃,而给自己虚构的虚假荒诞的梦罢了!
“诵青呢?今天一直没看到他。”关上门,她面对一直在外面的阿绿,劈头问道。根本不给她有问话的机会,她真的已经没本事再回答任何问题了!
“他说今天是云霓的生日,他要在在陪她。”
“云霓……”她点点头,仿佛现在才想起有这个人似的。“她最近的表现不错,歌迷越来越多了,有好几个节目都在找她,不是吗?”
阿绿点点头,小心地看着她,“可是还是比不上烈火。有很多人对我们保密的方式已经很不耐烦了!再这样下去……”
“不必理他们,发一则新闻稿,就说烈火目前仍无法发言,必须休养,等她复原了,自然会再复出的。”她脚步平稳地往外走去那表情说不出是专业,还是冷漠,“卢嫚!”阿绿拉住她,几乎是恳求地:“至少去看看她,她真的很需要你?!”
“阿绿……”她停了下来,叹息一声。“不要连你也跟我来这一套!”
“嫚!不要这样!她是你的女儿!你不会想永远失去她的对不对?我不管你心里对烈火有什么样的计划,我只知道你这样会失去她的!她会恨你!”她急切地抓住她,“只要你去看看她,表示一下你身为母亲的关怀,只是这样而已!她真的很需要你!”
“她就是太需要我了。”卢嫚摇摇头,眼神有一丝无奈。“你还看不出来吗?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她自己想做的!如果她本身并不渴望成功,不渴望站起来,而只为了别人、为了我,那有什么用?是她自己在活啊!”
阿绿沉默了一秒钟,轻轻地说:“为了这个理由,你宁愿失去她?即使是永远失去她也无所谓吗?”
她继续往前走,声音里有着伪装的坚强:“不要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去看她的,你不用担心;我先走了。”
阿绿沮丧地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她实在太固执了,几乎没人可以说服她,即使几十年的老朋友也不能,明知道她将要付出后悔一生的代价,而自己却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这里,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糟透了!
尤其当她一回头,正好看到萨非那杀人似的目光追着卢嫚而去时,那才真是——
喔!天杀的!
“你真的要去?”
“当然,留下来做什么?”她满不在乎地叼着烟说道,将手上的牌抽出一张扔下。“红心A——反正也剩没几天就毕业了。”
小柏沉着脸:“黑桃A——我不想你去……”
烈欣眯着眼打量他,再看看另外两把无人的牌,下定决心似的:“方块老二!”
“大老二——你输了。”
她有些恼火地扔下牌。“真他妈的背!连拿这么好的牌都会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低着头洗牌,闷闷地问着。
她侧着头看他,“你问我什么?”
“我说我不想你去!”
“为什么不!”她嘲讽地笑笑,耸耸肩摊摊手。“反正这里也没人要我,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去!”
“谁说没人要你?那我呢?我算什么?”
烈欣佯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你有珍妮啊!”
“珍你个头!你知道我根本不喜欢她的!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他懊恼地嚷,粑把一头乱发。“你明知道我只喜欢你!”
她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吸着烟,迷蒙中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小柏又急又气地:“我不希望你去!如果你去了,那我们怎么见面?万一你像烈火一样大红大紫,那我怎么办?我不能让我的女朋友去做那种事!”“什么事?”烈欣斜睨他,“你以为我是去干嘛?当囚犯?我是可以和你见面,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我不再住西门町而已,又不是到多远的地方去,你奇怪了你!”
“那不一样!”他固执地摇头。
“有什么不一样!我就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小柏挥挥手,因为无法表达自己正确的感觉而急得涨红了脸。“就是不一样!你去了之后我们就不能常常见面,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在一起!一切都会改变!我总觉得如果你去了,那我们……我们……”
“我们怎么样嘛!”好不耐烦地打断地:“我们现在又怎么样了?我真的觉得你很莫名其妙!”
“就算我莫名其妙好了,那也是因为我喜欢你!”他坚决地盯着她看。“我不准你去!”
“你不准?”她怪叫,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什么叫‘你不准’?你有什么资格不准我去做什么?”她说着冷冷的笑了起来。“有本事的话你娶我啊!只要你能娶我,让我离开那个鬼地方,那你就可以不准我去!问题是你能吗?你有本事娶我吗?你现在回去跟你老头子说,说你要娶我,我敢跟你保证他立刻心脏病发,要不就是气成中风!”
“我——”小柏又气又急地挥挥手。“你知道我会要你的,为什么你不肯等我?只要你肯等我几年——”
“我连一分钟都不想再待在那个鬼地方!”她大叫;“几年?别开玩笑了!叫我多待一天都下行!”
“烈欣!”
她摇摇头站了起来:“不要再说了,反正你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的!”
他连忙拉住她,满脸的恳求;“不要去!算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因为意气用事就把我牺牲掉了!”
“我没有要牺牲谁!我只想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再待下去我真的会疯掉的!你怎么弄不清楚状况?”
“弄不清楚状况的是你!你要是去了,一切就不一样了!我们之间就完了,你知不知道?”他大吼!
烈欣发起火来,眼睛里闪着怒焰!“我真的觉得你是很不可理喻!”
“就算我无理取闹了,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替我想想!”
“想什么?我根本就懒得理你!”她忿怒地甩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烈欣!不要去!”小柏很认真地挡在她的面前。
“我就要去!偏要去!而且现在就要!”她气绿了脸,狠狠推开他。“你试试看能不能阻止我?”
这次他没有阻止她,只是满眼忧伤的目送她出去,半句话也没再说。
烈欣的固执他是早就领教过了,知道他打动不了她,即使他是那么地喜欢她!
认识烈欣已经有三年了,从那时一开始他就喜欢她,到现在她已经快毕业了,他不是不知道烈欣有多想离开她那不温暖的家庭,只是——他多希望她也能多看他一眼,明白他的心意。
一切都会不一样的!烈火离开之后不就再也没回来过吗?
小柏黯然地坐了下来.难过得直想掉泪。
一切真的都不会和过去一样。
云诵青坐在女儿的对面,凝视女儿姣美而略带野性的脸庞。
真的已经很久了,他没有勇气真正面对自己的孩子。她和她的母亲越来越相像,每当看到她,他便不由自地想过去的种种。
他多么恐惧在母女之间相似的不只是外表而已……
“这么好?替我过生日?”云霓笑了起来。“烈火下是还在医院吗?我还以为你一定又忙得忘了呢!”
“说什么傻话!”云诵青温和地看着女儿,心里有几分的内疚和罪恶感。那些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该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冷落了她!“爸爸平常虽然忙了一点,但是你是我的女儿,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是吗?”云霓微微一笑,法国餐厅内柔和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投下阴影。
云诵青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他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她提起手上的戒指,表情有些不在乎。“当然喜欢,是爸爸送的嘛!”
他点点头,并没有忽略她的表情。“爸爸知道你一直期待一个歌迷庆生会,但是公司最近真的太忙了,企划人员也觉得时候还不到,所以……”
“我无所谓啊!”她耸耸肩,眼中寒芒一闪。“我知道公司为了烈火的事已经搞得人仰马翻了,反正我的宣传期也已经过了,办庆生会也没什么意思。”
“你真的这么想?”他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儿。
“当然是真的啊!”云霓笑了笑。“我比起烈火还差得远!我自己很清楚的。”
为什么听她这么说,他总有种不祥的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自己的女儿居然有着这么可怕的距离?
云诵青勉强笑了笑。“云霓,你不要胡思乱想,其实你和烈火各有优缺点,诉求的歌迷群是完全不一样的,最近你不觉得你已经越来越受重视了吗?”
“也许有一点吧!不过还比不上烈火受欢迎的程度,我出道比她还早呢!”
“云霓……”
她抬起眼,令人意外的,眼里竟满是平和温柔。“你!你不用担心我,我并不觉得烈火比我有什么不好的,事实上我也很喜欢她啊!歌坛又不是只有我和她两个人而已,我不想和她拼个你死我活的,你不是也很喜欢烈火的吗?”
云诵青不自由主地点点头。“我是很喜欢那孩子。”
云霓笑了起来,笑声中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寒意,“所以喽!我不在乎的。我没有到医院去看她,是因为我和她实在还谈不上是朋友,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用处的,所以我才没去,爸总不会因为这样而怪我吧?”
“当然不会……”他低说着,强笑着。“谈这些做什么?今天是出来替你过生日的,我和你也好久没有好好聊聊了。”
“是啊!”她回答,眼底仍有一丝寒意——
即使面对亲生父亲也不会融化的寒意!
“萨先生!你不能这么做!你会吵到病人的!萨先生……”护士小姐死命地拉著他:“病房中绝对要保持安静——”
“安静个鬼!等人死了再安静也不迟!”他咆哮,将带来的录放音机声量调到最大。“怕吵就关上门,我知道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
“萨先生!”护士又急又无奈地:“你这是做什么呢?”
他完全不理会她,选了一张烈火的成名曲便震天价响地播放了起来。“我就不信吵不醒她!”
“你——”护士气得跺脚。“我去请程医师来!”
“请神仙来吧!”他咕哝着,仍固执地放着音乐,坐在她的床畔,音乐声大得淹没了一切,而他却仍不顾一切地朝着病床上的她咆哮:“你再躲啊,再睡啊,有本事的话就睡死给我看看!爱你的人那么多,你全当垃圾!要是真有本事就连耳朵也关起来好了!”
她动也不动,似乎真的连耳朵也关起来了;而他忿怒却又固执地坐在她地身边,任那音乐吵得他快聋了,他仍死守着,决心等到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来到!
“萨非!”程轩推开门进来,大吼着:“你疯了?”
“我是疯了!除非你能告诉我一个更好的方法,要不然我就一直疯下去!”
“你!”程轩走到录音机前,伸手想将它关掉,却被他一把拉住。“你这样做是没有用的。”
“你怎么知道?反正再糟也糟不过现在吧!你别阻止我!”
“可是——”可是什么呢?当他看着萨非那双饱受折磨的眼,他便什么理由也想不出来了!
难道他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难道他能唤醒躺在床上了无生机的孩子?
既然他办不到,那么为什么不让他试试?反正诚如他所说的,再糟也糟不过现在了不是吗?
程轩收回自己的手。“难道他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难道他能唤醒躺在床上了无生机的孩子?
既然他办不到,那么为什么不让他试试?反正诚如他所说的,再糟也糟不过现在了不是吗?
程轩收回自己的手。“难道不能小声一点吗?这种音量连死人都吵得醒!”
“不行!”他固执地摇头。
“程大夫!”他们身的的护士突然大叫起来:“你看!”
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头,原来一直微弱平稳的心电图现在居然有了起伏了!
她听到了!萨非睁大双眼,握着他的手力气之大几乎可以捏断他的骨头!“她听到了!”
“我知道!不过我的手快断了!”程轩大吼。
萨非连忙放开他,奔到床边。“烈火?”
程轩也赶了过来,仔细地观察她的动静。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她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两下——
“烈火!”
她缓缓——缓缓地睁开眼……
“你醒了!天哪!”萨非狂喜地大叫:“你真的醒了!”
“能不能关小声一点?”她第一句话,沙哑而微弱的:“吵死人了。”
而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听到了。
“我要将她移走。”
她盯着眼前的男子,目光冷峻。“你‘要’?是我听错还是你说错?”
萨非笑了起来。“没错,是我‘要’。”
“你有什么资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我请你来保护我的女儿的,按常理来说,我是你的雇者。”
卢嫚缓缓地说着,耐心已达临界点。“如果你是基于安全的理由而想换地点的话,我并不反对,但是请你注意你的用词!”
“如果我告诉你,你已经被我解雇了呢?”他仍是微微一笑,满脸沉思,但眸子却如鹰一般锐利!“从现在开始,烈火的一切由我来掌握,只伯你已经无权过问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怒火熊熊燃起,“萨非!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他平静地直视她。“你可以继续扮演你的冷血怪物,爱扮多久就多久,只要不在我的势力范围就可以了,而烈火现在正好在我的保护之下。”
她窒息,气得脸都绿了!“她是我的女儿!”“我不觉得你有哪一点像她的母亲。”他近乎怜悯地看着她。“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用那种方式对待自己的女儿,我看够了,不打算再继续容忍下去。”
“你——”
他站了起来,姿势十分潇洒悠闲,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模模一样。“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如果烈火想见你,或再回你的身边,我会通知你的。”
“站住!”她喝道,浑身发抖,足足瞪了他三秒种才缓缓开口:“你是不是爱上烈火了?”
“是!”他连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你要带她去哪里?”
“去一个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她的地方。”
卢嫚深呼吸几口气,恢复原有的冷静与冷峻。“你该知道如果你让她受到半点伤害的话,不管我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亲手杀了你。”
他笑了起来。“真不像一个冷血怪物会说的话。”他望着她,脸在笑,眸里却写着坚决。”你不必上穷碧落下黄泉来杀我,因为我会先杀了自己。“她看着他开门走出去,慢慢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满眼的悲哀与疲倦。
“他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角落里的另一扇门被打开,烈欣嚼着口香糖出现。“哇塞!怪嚣张的!”
“萨非,我替烈火请的保镖。”
“‘萨’?”烈欣蹙起眉。”不会吧?那么巧?”
“我们有个教师也姓萨。”
“我们?”
烈欣耸耸肩。“我、烈风、烈火都是她的学生。”
他一直立在她的床边对分耐心的,仿佛一座石雕一样立在那里,双眼专注地看着她。
他在等她醒过来。
而她仿佛意识到他的等待似的,缓缓睁开双眼。“哥?”
烈风点点头,病房里的灯光十分微弱,可是即使没有灯光,他们之间的联系也能轻易地辨视出来。“我来看你。”他轻轻地说,在她的身边坐下来。
烈火转个身子,十分艰难地将自己的脸倚在他的身边。“我知道。”
“爸也来过了,我听到他半夜里哭,他很担心你。”
“我知道……”她哽咽而沙哑地说:“我也听到了……”
烈风轻轻抚着她的发,就像过去一样。沉默而笨拙地轻拭着她的泪水。“别哭了。”
“除了你,没人愿意听我哭……”她突然沙哑地说着:“我好想你们……”
“等你好了就带你回家。”
“我不会好了,”她悲惨地摇摇头,心碎地呜咽:“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烈风一震,望着她的脸。
“程医师说伤了脊椎……”烈火泪眼模糊,用完好的那只手比比自己的双腿,“我以后再也不能站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那个女人才不来看你?”
烈火一僵,什么话也不说地闭上眼,心里那道伤口狠狠地淌着血!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任何人会那样伤害自己!
更没有想过那样的伤害会是来自自己最亲的人!
烈风握紧了拳,全身都紧绷起来,咬牙切齿地:“她要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她已经付出代价了。”
他们全都一愣,房门口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个人影,萨非压抑着什么似地说着。
烈风起身,眯着眼打量眼前高壮的男子,“你就是萨非?”
“是,你应该是烈风?”他走了进来,两个男人审慎地评估着对方。
烈风只比烈火大两岁,照一个二十一岁的男孩来说,他显得沧桑、成熟许多。在他的眼里有种伪装的冷漠,而隐藏在背后的,应该是对家人的爱和抑郁欲发的怒火!
烈家的人显然脾气和性格都十分相似。
“你刚刚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失去你们了不是吗?如果我没说错,卢嫚只有三个孩子,现在她至少已经失去两个了,对一个女人来说,这代价已经够高了。”
“人不能失去她从未拥有的东西!”烈风冷冷一笑,拍拍躺在床上正在悲哀地看着他们的烈火。“烈火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必须负全责!”
“烈火并不是下半辈子都得在轮椅上度过。”萨非疲倦地笑了笑,走到她的身边。“我会让她站起来的。”
烈风盯着他,他说得那么容易,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似的。
眼前的男人适合战斗而不适合当保姆,但是他似乎决心要将烈火纳入他的保护之下。
而他不知道他是否应该为这一点感到庆幸?
“我要带他回家去,你们可以随时来看她。”
听到这话,他们都愣了一下。
萨非微笑地用手指轻拭她颊边未干的泪水。“我再也不会让你连想哭都找不到人听了。”刚听到她所说的,他的心狠狠地被撞击了一下,痛及心肺!
她怔怔地听着他这句话,听起来多么像一句承诺。
可以相信吗?她哑口无语,只能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沙哑地轻笑,眼睛看着她,话却是对他说的:“不过到我家的时候,麻烦你走正门。”
他一直站在窗下的树丛边,对他们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全都听进去了。
原本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他的任务的。可是在听到萨非的声音之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游戏当然是越多人加入越精彩,而萨非当然更是一个他绝不想错过的对手!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手上的戒指发出冰冷的光芒——
还有什么比棋逢对手更能令他高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