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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摆渡人 第九章

  法国“圣芳济”医院

  “根据目击者说,她是自己开车去撞安全岛的。车速那么快,能保住小命算她命大!可是她到现在还没醒,连医生都束手无策。”杰林不满地瞪着他,“你不觉得这件事你要负很大的责任吗?”

  孟齐静静地坐在加护病房外面,高大的法国人已经对着他咆哮了一个月,还不打算放过他!

  “孟齐!”

  “你希望我怎么做?”孟齐抬起疲倦的眼看着他。“我根本不在场。就算我在场,莎菲要去撞安全岛,难道我可以叫那个该死的安全岛走开吗?”

  “很好笑。”杰林虚假地笑了笑,“我们法国人是最浪漫的,可是我们也知道要忠于感情!你和莎菲在一起已经这么多年了,可是你才到台湾多久?就立刻变心了!莎菲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有问题了,可是她什么都不说。我本来要到台湾去找你的,是莎菲不让我去,没想到几天后她就想不开自杀了!这种事连我都看不过去!”

  孟齐知道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能改变杰林的想法;他连若星的想法都改变不了了,杰林的想法又有什么重要的?

  一个多月了!他对若星的思念几乎要了他的命!每天他坐在莎菲的病房外,心里所想的却是若星。

  几次想打电话给她,又都忍下来了,因为害怕一听到她的声音,就会忍不住立刻飞到台湾去见她一面!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杰林气愤地低吼着。

  孟齐这次连眼睛都懒得抬起来了。“我听到了,我不知道你原来是个有演说狂的人。”

  “你--”

  加护病房的护士蹙着眉,打开门探头出来。“请你们小声一点!这样会妨碍病人休息的!”

  孟齐忍不住涩涩地笑了笑。“休息什么?她已经休息了一个月还不够吗?”

  “我要你和她结婚!”杰林斩钉截铁地宣布。

  孟齐忍耐地深吸一口气。“杰林,不要测试我对你的耐心!”

  “你可以拒绝!不过,我会押着你进教堂。”杰林微微一笑,那表情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孟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根本懒得回答。

  “请问哪一位是病人的家属?”

  “我!”

  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杰林看了他一眼,终于退到旁边不说话。

  护士高兴地笑着,“病人已经醒了,你可以进去看看她。”

  终于!

  “你再这样玩下去,我看下次你也不要上来了,索性留在水里当美人鱼算了!”魏凯罗气愤地一边朝她咆哮,一边焦急地替她将氧气筒拿下来。

  若星苍白地躺在甲板上喘息地笑着。“是吗?我觉得很好玩。”

  “好玩?你差点就死了!”凯罗暴怒地大吼:“你真的想死是不是?明知道氧气筒里根本没有足够的氧气,还到那么远的地方!如果不是船上的人察觉到不对,立刻和我联络,现在你已经躺在水里上不来了!”

  “你一定要这么生气吗?”若星强笑着,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我只不过是潜远了几公里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

  船上的当地人叽叽咕咕地对凯罗说着话,若星疲惫地看着她,“他们在说什么?我就不懂,有那么多能说英语的人会开船,你为什么一定要找这些土人?”

  “就是这些土人才知道你究竟跑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凯罗余怒未消地瞪着她,“他们说饭店里有人找你。”

  若星一翻身,躺平在甲板上,脸色难看得令人担心。“是吗?会有谁来找我?”

  凯罗没回答,她焦急地对着开船的人说话,船家回吼着,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小港。

  “如果你还能活着知道是谁来找你,算你运气好!”

  这是她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                                  ※



  她瘦了!苍白而憔悴地躺在病床上,显得特别的娇小脆弱。孟齐无言地坐在病床边,默默地看着她。

  莎菲一向冷艳得叫人不敢逼视;她是个很注重外表的女人。以前他总说她每天看起来都像是要去参加宴会的模特儿似的;现在她却憔悴至此——

  “孟齐?”床上的她终于睁开双眼,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在这里。”

  曼莎菲叹口气,安心地笑了。“我知道是你。”

  “为什么要这么做?”孟齐轻轻地问着。她的手臂上插着点滴,白皙的皮肤上有许多针痕。他叹口气,轻抚着她的伤口。“为什么要让我良心不安?”

  “他们一定跟你说我是自杀的对吗?”莎菲勉强笑着。

  “难道不是?”

  她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是。”

  孟齐微微一震,他的希望在那一句“是”当中消失殆尽。“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我已经做了。”

  孟齐苦笑两声。“早知如此——”

  莎菲的眼中凝聚了泪水。她沙哑悲痛地摇摇头,“我不要失去你!既然已经失去了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当初我和尊爵签那张合约的时候,原本是想让你和黎若星认清楚你们之间的差异。可是没想到,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知道你早已经不爱我了!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下要再说了!”孟齐别开脸,千愿意再听下去;那种沉重的压迫感让他几乎无法喘息。“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别走!”曼莎菲叫了起来。

  “莎菲——”

  曼莎菲猛力将手上的针头拔掉,凄厉地做最后的挣扎。“你要是不怕我再死一次,你就走吧!我可以死一次,就可以再死第二次!反正没有什么差别!”

  孟齐定定地立在原地;床上的曼莎菲披散着头发,剧烈地喘息着,苍白的脸上有一抹奇异的红晕。

  她是不打算放他走了!即使是一分一秒都不可能。这样的莎菲他了解;她的固执和说到做到的个性执柪起来,是宁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

  他输了。

  孟齐静静地走回床边坐下。“你睡吧!我不会走的,除非你叫我走。”

  莎菲怔怔地看着他;她赢了!

  她真的赢了!

  可是她知道,她赢得的不过是他的人;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而她——即使是空壳也不再放手!



  ※                              ※                                  ※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尔峰喃喃地说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魏凯罗忙着替她将被子拉好,拿着听诊器听若星肺里的声音。“像她这样不要命的玩法,想不变成这个样子也难!”她仔细地听着,确定了正常之后才舒了一口气。“好险!幸好没事,我真怕她肺出血。”

  关尔峰看着苍白的若星,“那她为什么不起来?”

  “她连着几天都泡在水里,氧气不用完不肯上岸,当然累坏了!”凯罗叹口气,怜惜地抚抚若星的头发。“这次没事真的算她运气好!她今天差点死在水里。”

  关尔峰垂下眼,没想到再见到若星会是这种情形。

  才几个月——若星和孟齐真的已经到了这种难舍难分的地步了?孟齐离开台湾不过两个月,若星已经不成人样了!如果若星知道孟齐和曼莎菲已经决定——已经决定要结婚了!那——他真不敢想象!

  他打个寒颤。“天!”

  “我打算送她回台湾去,她这种情形已经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也无法再留下来陪她;如果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敢保证她总有一天会死在水里。”

  魏凯罗望着床上的若星,“你可以去替她办手续吗?”

  “她不可以回去!”关尔峰立刻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她不回去难道留在这里等死吗?”

  “你不明白!现在她回去才真的是死路一条。”尔峰苦涩地摇摇头,“我宁可她留在这里。”

  “为什么?”凯罗不明白地问:“她留在这里真的很危险!”

  “你知道她今天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大概知道一点。”

  尔峰望着床上的若星,压低了声音:“那个家伙要结婚了,消息已经传到台湾,若星那个圈子的人都知道了。”

  凯罗一愣,随即咬牙切齿地怒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若星白为他伤心了!”

  “嘘!”尔峰连忙拉住她。“你别这样!万一若星听到了,会要她的命!”

  凯罗愤怒地打开门冲出去,尔峰叹口气,追了上去,“魏小姐!”

  “你别跟来!小心我气起来揍你一顿!”凯罗挥挥手,朝他咆哮:“回去看着若星!”

  关尔峰不由得吹了声口哨。“哇!好个暴烈的小女人!将来要是谁爱上她,可有他受的!”他摇摇头走回房间,一打开门就愣住了。“若星?!”

  “嗨!”若星虚弱地朝他微笑。“你来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走到她的床前;不知道他们刚刚说的话她究竟听到了多少?“若星,你还好吧?”

  “我看起来大概不怎么好。”若星微微一笑,摸摸自己的头发。“唉啊!连头发都分叉了。”

  “若星。”尔峰连忙握住她的手,“你天天潜水当然会这样的,以后不潜水就好啦!”

  “不潜水?”她淡淡地笑笑。“不潜水做什么?”

  “傻瓜!你黎若星什么事不能做?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啊!”

  “死也可以吗?”

  尔峰当下变了脸色。

  黎若星笑了起来。“我吓你的!这么紧张做什么?”

  关尔峰神态不稳地强笑着。“你别这样!我刚到就被你吓了一大跳,现在你又胡言乱语的乱说一通!我心脏不好,你少吓唬我!”

  “怎么变得这么胆小?”若星温和平静地看着他,“不会是另外有什么事吧?”

  “会有什么事?就算有也是因为你!”关尔峰坐到她的身边,忧心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我险些被你吓死?为什么这么不要命?刚刚魏小姐说你根本是存心要玩死自己的!为什么这么做?这不是我所认识的黎若星。”

  “凯罗就是会瞎操心!其实我只是比较富有冒险精神而已。”若星看着他的神情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尔峰觉得背上冷汗涔涔。“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江辛叫我来的。”

  “是吗?江辛还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若星叹口气望着他。“你真的越来越不诚实了!律师是不可以说谎的。”

  “我不知道你所指的是什么。”他装出讶异的神情,祈祷自己的演技够好,可以骗过她。“江辛真的没说什么。她接到魏小姐的电话之后就通知我,叫我过来了,她本来也要过来的,可是尊爵有事走不开。”

  “尊爵会有什么事?该不会是孟齐要结婚了,她急着准备贺礼吧?”

  尔峰怔怔地望着她。“你都听到了?”

  “都听到了。”

  “若星——”

  黎右星微微一笑,彷佛现在所说的其实和她并没有半点关系似的。“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去准备机票吧!我跟你回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傻在那里;离开她显然很冒险,但现在不去办,或许等一下她又改变主意了!他左右为难的犹豫着。

  “不想带我回去?”

  “不是……”

  若星居然调皮地笑了笑。“那好,你也别回去,留在这里我们办个婚礼如何?”

  江辛的面孔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关尔峰被自己吓了一大跳,神情竟是为难的。

  她淡淡地笑了笑。“这不就是了!”

  尔峰连忙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若星——”

  “我不会有事的,你去办吧!我好累了。”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突然又问:“孟齐和曼莎菲的婚礼是什么时候?”

  他认命地算了算,“如果以台湾的时间来算,是今天晚上。”

  “应该打个电报去祝贺他们的……”

  “若星?”

  她没回答,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关尔峰想了几秒钟;带她回去,有许多人可以照顾她,把她留在这里,说不定真的只有死路一条,权衡之后,他还是悄悄地打开房门出去。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床上的黎若星的脸上有两行清泪流下。



  ※                              ※                                  ※



  婚礼就在离医院不远的小教堂举行。医生同意曼莎菲可以出院举行完婚礼再回医院做复健。车祸之后,莎菲的行动不方便;她的腿受到很严重的伤害,必须坐在轮椅上才能行动。尽管医生一再保证将来她绝对可以像平常人一样行动自如,但莎菲却仍然受到很大的打击。为了使她能安心养伤,孟齐终于决定了这个婚礼。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新娘和一个才气纵横的新郎,立刻轰动了整个法国的艺术界,登时传为佳话!所以即使他们决定得很仓卒,还是有许多人前来道贺,并且协助婚礼的进行;法国人浪漫热情的天性由此可见一斑。

  在新郎那平静的笑容之下,没人看出他内心的痛苦和折磨!当他牵着曼莎菲的手缓缓走到神父的面前时,他的脚步竟有些不稳。

  相形之下,莎菲就显得冷静而高深莫测了。她淡淡的笑容中看不出有太大的狂喜和兴奋;但这是可以原谅的,毕竟她不能像个正常的新娘一样走进教堂,仍是个遗憾。

  “我以天父之名宣布你们成为夫妻。”慈祥的神父微笑着说出这句话,整间教堂登时欢声雷动。

  那彷佛是地狱的声音般令他感到无尽的痛苦。

  “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神父微笑地说着。

  孟齐僵硬地弯下腰,在莎菲的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所有的人全都快乐地为他们欢呼。

  当他们步出教堂时,鲜花和彩带洒满了他们全身。快乐的人们簇拥着新人走出教堂,迎向他们新生活的第一道阳光。

  真的有阳光吗?当他走出教堂,只觉得生命是一片的黑暗——

  “祝福你们。”

  孟齐愣了一下;江辛站在他们的面前微微的笑着。她在莎菲的脸上轻轻地、尽责地吻了一下。“我代表台湾艺术界所有的人带来祝福。”

  “谢谢。”莎菲冷淡地接受她的祝福;显然不怎么高兴见到她。

  江辛笑了笑,转身打算离开。

  “江辛!”孟齐将轮椅交给伴郎杰林。“我有话跟你说。”

  “孟齐!”莎菲几乎是命令地:“你不能去!”

  孟齐看了她一眼,艰涩地笑了笑。“我们的蜜月还没开始,你先回医院吧!我等一下就回去陪你。”

  江辛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转过身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孟先生。”

  “你听到没有?她说你们没什么好说的!”莎菲尖锐地说道:“我要你陪我回医院!”

  孟齐头也不回地朝江辛走去,抓住了她的手臂。“我有话问你。”

  曼莎菲的声音尖锐地自他们身后传来,淹没在替他们狂欢的人群之中。

  江辛被他紧紧捉住,只能跟着他盲目地往前走着。“你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有什么话这里不能说吗?”

  直到婚礼的庆贺声完全听不见了,孟齐才放慢了脚步。他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那神情看在江辛的眼中不由得有些不忍。

  “你和若星这又是何苦?”她轻轻地叹息一声,垂下眼。“三个人中总要有两个人幸福才划得来啊!现在三个人都这么痛苦——”

  “她现在怎么样了?”孟齐焦急地问着:“江辛,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她——”

  “我不知道。”

  “江辛!”

  “我是真的不知道!”江平狠下心来撒谎:“你离开台湾之后她也离开了。她根本没跟我联络,我只知道她人在一个小岛上,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会的!总有人知道她的消息的是不是?”孟齐几乎是恳求地看着她,那神情那么哀凄痛苦——

  “就算有,那个人也不是我。你也知道,我和若星为了那张合约的事闹得很不愉快,她怎么会让我知道她的消息?”

  “可是你来了!你根本没必要来的!你是替她来看我的是不是?”孟齐焦急的抓住最后一线生机。“她知道我和曼莎菲结婚是不得已的吧?你会告诉她的对不对?江辛——”

  “我不会告诉她任何一句话。”

  他愣愣地看着她,表情充满了不可置信。“为什么?”

  “孟齐,你清醒一点!”江平看向教堂的方向,几乎是怜悯的。“你已经娶了曼莎菲了,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我是不得已的!”他低声咆哮,痛苦得不知如何自处。

  “但是这是事实!我把你这些话拿回去告诉若星做什么?让她这一生都为你守活寡吗?”江辛摇摇头,“你已经毁了一个女人了,还要再毁掉一个吗?如果你真的爱若星,就应该放她走,让她去过她自己的生活。”

  孟齐怔怔地立在当场。他傻傻的看着自己身上所穿的礼服,彷佛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结婚了——结婚——他的坟场!

  到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地狱”!

  那是一个永不得超生的地方,而他的狱卒则是他的新娘。

  泪水漫过他的眼,他的视线渐渐模糊。江辛不忍地别开脸。孟齐缓缓转身走回他的牢笼之中——

  阳光还是一样灿烂,地球的两端却同时有两个地狱——在人间。



  ※                              ※                                  ※



  他就这样大剌剌地坐在她的面前,不动如山。

  已经许多天了,自从她加入这个合唱团之后,阿碁的合唱团便陷入瘫痪;原因不是因为她的离开,而是因为阿碁誓言若没有她,便不再上舞台表演!

  他说得出便做得到,真的每天都守在她表演的地方,坐在最靠近舞台的位子,动也不动的看着她。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让所有的客人全都敬鬼神而远之,谁也不敢靠近舞台前的小舞池。偶有大胆的客人下去跳舞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便瞪着人家,直到对方离开为止。

  不过,如果他觉得这样便可以让小蜜回心转意,那他实在是大低估小蜜离开他的决心了!

  小蜜对这种情况视若无睹,每天照样快快乐乐地上班演唱,她表现得无懈可击,让所有的人全都无话可说,连PUB的老板都不知道该拿这对欢喜冤家怎么办才好。

  阿碁一点也没有焦躁的样子。小蜜每天快快乐乐的来表演,他就每天快快乐乐地来看表演;反正他是和她对上了,没有小蜜他什么事也做不成,既然小蜜不肯回到他的身边,那就由他来找她。

  他每天都点同一首歌,小蜜从来没理过他,就当没看见一样,其它客人所点的歌,她每一首都唱;他点的歌,她一次也没唱过。阿碁很有耐心的继续点,而她很有耐心的继续忽略。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会维持到什么时候。

  直到小蜜终于带着一个男人出现在PUB里。

  阿碁立刻就发现了。坐在他旁边的男子几乎和他一样高大,斯斯文文地像个高水平的知识分子。小蜜整个晚上的视线都没离开过他,而那个家伙也一直微微地笑着,看着台上出奇娇媚的小蜜。

  PUB里的人说过小蜜交了一个男朋友,英俊得让PUB里所有的女服务生都为之疯狂。

  他一直不相信;小蜜怎么会交男朋友?以前叫她交男朋友,简直像要她的命一样难!

  现在他亲眼见到了,那家伙的条件的确好得让他没话说。

  阿碁看着他们那种彼此为对方痴狂的样子,几乎说不出话来。如果小蜜真的喜欢这个家伙,那他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阻止她?

  当初小蜜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的时候,他没珍惜她,现在小蜜有个条件这么好的男朋友,他却又嫉妒得快要发狂!

  阿碁、阿碁!做人要凭良心,小蜜没有对不起你过,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毫无风度!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演唱已经快结束了,PUB的服务小姐照例来问他要不要点歌?她看了看两个距离只相差一张椅子的男人,揶揄地问道:“怎么样?今天还是点同样一首歌吗?”

  阿碁摇摇头。“我不点了。”

  “不点?”小姐讶异地看着他。“死心了?”

  阿碁涩涩地笑了笑。“反正她也不会唱。”

  那女孩理解地瞄瞄他旁边的男子。“是为了他?”

  “没有为什么。”阿碁站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小蜜演唱还没结束之前就走。他掏出机张钞票交给女孩,“谢谢你一直帮我保留这个位子,从明天开始不用了。”

  “阿碁……”女孩的声音充满了同情。“别这样,男人要懂得坚持!”

  阿碁只是耸耸肩。“拜拜。”他潇洒地走了出去,在门口回头深深地看了台上的小蜜一眼。

  说真的,他到现在还是不相信小蜜会离开他;到现在还是不相信他和小蜜会是这种结局!

  原来人真的是要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的——

  而往往等真的懂了之后,都已经太迟了。



  ※                              ※                                  ※



  他终于还是娶了曼莎菲,对这种早在自己意料之内的事,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伤心?

  有人说哭得出来的、感觉得到痛的其实都还有救,只有那种不悲不痛的麻木才真的叫人恐怖!

  是自己叫他回去的不是吗?她哭着对他说,她没办法不害怕那种压力和阴影;她宁可要自己的良心,也不要终身活在窃取别人的爱情的阴影之中!

  这是她的选择。

  可是她还是感到痛!那种痛苦几乎令她想到“死亡”。

  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对凯罗和尔峰说清楚她的感觉。她不是想死,她是真的害怕自己会去死!

  如果她不做些什么,如果她不能使自己麻木,那种椎心刺骨的疼痛真的会让她走上绝路!

  他们不会明白,每当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她的感觉是多么的恐怖、厌恶!

  他们更不会明白,当她独自一人无所事事的坐着时,眼睛总不由自主的瞄向任何一种可以用来结束生命的工具时的那种恐惧。

  她真的很怕!

  这种恐惧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了解的,“死”只不过是一种状态;任何一个从事艺术的人都知道,也都了解,真正可怕的是想死的念头!

  她知道她不可以死;虽然在这种时候她委实找不到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活下去的理由。她知道这就是她要克服的,如果她不能说服自己,那么她只能选择另一种愚蠢但却有效的方式——

  她可以逃;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真正没有人的地方,逃到一个连她自己都忘了原来自己是个人的地方!

  背上氧气筒,现在她唯一可以逃避的地方就是海洋。等她再度起来的时候,等待她的是甜美无梦的睡眠——

  这是她唯一可以为自己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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